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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善昨晚的确没睡好,一直在床上翻到三更,还得注意着别影响了沈恒,让他担心,这会儿身上都还有些疼。
嘴上却是道:“没有,我睡得还行,倒是娘从昨儿到现在,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好的,才真是受累了。对了,您才还说头疼,是不是吹了风的缘故,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给您瞧瞧?本来之前您身体也还没痊愈,可不能又给拖严重了。”
周氏摆摆手,“我真的没事儿,方才只是有些累,躺了一会儿后,已经觉得好多了,用不着请大夫哈。”
顿了顿,“这两日,你才真是受累了吧?我今儿在菩萨面前,一直都在想,你这么聪明能干个人儿,指不定就是仙女下凡,那仙女活得多好啊,肯定要什么有什么,从来都不用愁不用急的。却忽然就让你只剩下一口气的躺在柴房那样又脏又乱的地方挨饿受冻,差点儿就活不下去;又逼着你给人冲喜,也就是你福气好,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过,要是福气不够,当初姑爷没能活过来……你如今的日子还不定得多苦呢。所以何止善善可怜,你难道又不可怜吗?”
“这般一想,我便觉得自己对你的那点怨,简直太没道理了,又不是你想这样的,肯定都是老天爷,是菩萨安排的。也亏得老天爷和菩萨这样安排,让我有时间慢慢儿的怀疑,慢慢儿的接受,要是打一开始……她就那么去了,那才真是太可怜了。这十六年来,她是真的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若还那么去了,连骂都没骂过那对母子一句,连气都没出过一次,就更冤,更可怜了。”
季善听周氏说完了,才低声道:“我当初也怨过的,但后来一想,既然老天爷非要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又不敢死,那当然只能活下去,还得活得好才行。所以也请您不要再难过了,我就是善善,善善就是我,只不过如今的善善,不再懦弱,不再忍气吞声,想要她和她在乎的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而已!”
周氏红着眼睛轻笑道:“可能真是这样吧?你本来就是有来历的,当初我捡到你时,你身上穿的衣裳我就算活到现在,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精巧的。你手上戴的镯子也是,一看就值钱得很,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小心丢了……偏我那时候想孩子想疯了,一心想带了你回去养,便把你的衣裳和镯子都扔了,回家后也连那对母子都什么都没说,就怕你的家人找了来……若不是我自私,你的家人指不定早就找到你,带你走了,你也就不会吃这么多年的苦,不会年轻轻就……”
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所以今日她在菩萨面前才会一直忍不住哭,若不是她当初自私,善善她指不定不用死,指不定还能当回她的千金小姐的!
季善这才知道,原来原主竟然极有可能有个很不错的出身?
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周氏有意把她的衣裳和镯子都扔了,只要她的家人真有心,那么大个活人呢,季家有个捡来的女儿亦不是秘密,这么多年下来,岂能打听不到的?
却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可见那家人应该就没找过她,便是找过,也早放弃了吧?甚至指不定,原主当初的走丢,就涉及到什么家族内部的斗争亦未可知。
毕竟“豪门多密辛”,花团锦簇的表象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极有可能发生,那当然不会有人来找她了。
不过也有可能根本就是周氏弄错了,她这辈子活得这么苦,能见过什么好东西,怕是稍微精巧一点的衣裳镯子,便觉得好的不得了,自己一辈子都没见过,其实只是稍微殷实些的人家便拿得出来……
季善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已安慰起周氏来:“当年的事到底如何,谁都不知道,指不定,我是被人特意偷出去扔掉的,就是为了让我死呢?那您把我的衣裳和镯子扔掉,才真是在保护我,也保护您自己了。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说什么都再没有意义了,要紧的还是向前看,让自己活得更好,您觉得呢?说不定,就是她为了报答您,才特意让我来,代替她活下去,代替她好好孝顺您,为您养老送终呢?”
周氏半晌才点了头,轻声道:“我也觉得,可能就是善善让你来的,因为她就是你,你就是她?我今儿给她点了长明灯,还告诉了她,至少我心里会一直记得她,一直记到我死那一天,希望她能安心的走,还希望她能保佑你以后顺顺利利,保佑莲花儿和虎头顺顺利利。”
季善抿了抿唇,“我心里也会一直记得她,一直到我死那一天的!”
“嗯。”周氏含泪轻应了一声,“那你忙你的去吧,我没事儿了,真的,明儿一早我还要去上工呢,我们都要往前看,都要活得更好,好不好?”
她的女儿已经以自己的性命,为她换来了另一个聪明强势的女儿,为她争取来了和离,还为她铺出了一条新的路来,那她就得把这条路走好了,走顺了,才算对得起她女儿在天有灵的一番苦心安排,对得起老天爷的这份厚爱!
“好。”季善轻而郑重的应了,“我们都会活得更好的!”
才转身出了周氏的房间,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次日一早,季善再见到周氏时,发现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跟昨儿有了无形,却又分明能让她察觉到的极大的差别。
还一见了她就笑道:“善善,我已经托了杨嫂子,请她带我走路去一趟饭馆了。坐车我记不住路,得一步一步走过去,才能记得清楚,且日日都坐车往返,也太费钱了,我一月才拢共八百文,哪经得起这样抛费?还是走路往返的好,又能省钱,又能活动身体,再好不过了。”
季善本来想说还是她带了她坐车去的,转念一想,她的初衷本来就是希望周氏能多接触人,能改了性子,最终立起来。
如今周氏既有这个心了,她当然该支持才对,一味的护着她可不是在心疼她,而是在害她!
遂点头笑道:“好啊,那就麻烦杨嫂子了,我正好今儿上午也不得闲,就算要去飘香,也得下午去了。只是您麻烦了杨嫂子,等月底拿到了工钱时,可一定要记得请杨嫂子吃东西才是。”
周氏笑着点点头,“这还用你说,我好歹也比你多吃了二十年的饭,基本的人情往来还是懂的。”
季善笑道:“我不过就白嘱咐娘一句而已。对了,到了饭馆后,您是新人,一开始少不得也要少说多做才是,虽然我们饭馆的人都极好,但欺生是哪里都免不了的,您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周氏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连那对母子那么可恨的,我都忍了二十年,还有什么不能忍的?你就尽管放心吧!”
“嗯,但您也不能一味的退让受气,不过有叶老坐镇店里,想来也没人敢过分,总归慢慢儿来吧……”
当下母女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待杨嫂子收拾好了,周氏便与她一道辞了季善,出了家门。
余下季善站在原地,直至二人的背影都消失在门后良久了,依然没有收回视线。
还是沈恒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善善,你看什么呢?岳母和杨嫂子都走半天了,你还看,莫不是不放心呢?”
季善才回过了神来,笑道:“你别说,我还真有些不放心,毕竟我娘那个性子……,实在由不得人不担心啊。”
沈恒失笑,“那好歹是你自己的饭馆,岳母还是个活了快四十年的成人,你都这般担心了,将来换成咱们的孩子去上学堂,地方也陌生,孩子年纪也小,你岂不更得担心得坐立难安了?”
季善“咝”了一声,“你别说,我这会儿还真有几分你形容的这种心情,就跟自家孩子第一天去上学,哪哪都不放心是一样一样的。”
沈恒低笑道:“说出心里话了吧,想要孩子了吧?没事儿,我们今晚就生,生他个十个八个的,管保你到时候被烦得受不了,巴不得通通都送去学堂才好呢,自然也就不会不放心了。”
说得季善哭笑不得,啐道:“你想得还挺美,十个八个,当我是猪呢,要生你自己生去,我才不要生呢!”
“我要是能生,当然就自己生了,才舍不得我娘子受那个苦呢,这不是我不能生吗?少不得只能劳动我娘子大驾了,娘子,要不您就行行好,明年就给我生吧?我一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涌泉相报?为什么好好的词儿,让你这么一说,再配上你的表情,就变得这么奇奇怪怪的了呢?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我与娘子心有灵犀,当然正是娘子想的那个意思了……疼疼疼,你别掐啊……”
“呸,你可真是的,表面上瞧着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谁知道私下里这般不正经啊?我就要掐,偏要掐……”
夫妻两个笑闹着回了屋里去,又在屋里耍了几回合花枪,沈恒才问起季善今儿的安排来,“我现在要出门一趟,但下午就没事儿了,要不我带了善善你去天桥下逛逛,买点新奇的小玩意儿?”
季善点头道:“好啊,我上午要去菜场买些新鲜的菜,明儿晨曦来了,好做给她吃,她明儿来了后,肯定有许多话要与我说,我哪来的时间去买菜,只能今儿提前买好了。但下午却是没事儿做,那我们下午就去逛天桥下吧,明儿你就得去府学复学了,下次陪我逛街,还不定得什么时候去了。”
“行。”沈恒道,“那我中午尽量回来吃饭,吃完了我们就出门去,若是合适,晚饭就在外面吃了也行。”
“在外面吃还不如去飘香呢,叶老他们都惦记着你,你不去晃一晃,也说不过去,不然我们逛完了就去飘香吃晚饭?”
“也行,善善你安排就是……”
小两口儿一边说着话,一边各自收拾好衣妆,便一道出了家门,到巷口才分了路。
翌日,果然季善前脚才送走周氏与沈恒,罗晨曦后脚便带着红绫和红绡到了。
一见季善便抱住她的肩膀,猛烈的摇晃起来,“季善,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好容易才将你给盼回了府城来,谁知道你却不让我立时来找你,非得让我什么三日后再来。本来我就快两个月没见你,已经憋得够辛苦了,结果竟然人回来了,还要让我憋,你这个薄情负心的家伙,我真是白想你,白爱你一场了!”
季善被摇得是哭笑不得,这家伙,几时变得这般戏精了,莫不是也被穿了,所以在cos某咆哮帝呢?
眼见某戏精还在摇晃自己,季善实在不想被摇吐,少不得见缝插针的开口了,“说吧,想吃什么,我昨儿就买好菜了,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总成了吧?”
罗晨曦这才停止了摇晃她,哼哼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不止今日,明日、后日、大后日我都要来,你也都得给我做好吃的,不然咱俩没完!”
季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搞这么大的阵仗,又是撒娇又是撒泼的,是要怎样呢,结果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你可真够出息的!”
罗晨曦一脸的理直气壮,“我当然出息啊,‘民以食为天’,可见吃饭是比天还大的事儿!不过我可不是来白吃的,我带了鹿肉的,都说烤着吃好吃,可我前儿尝了尝她们烤的,又老又柴的,实在不中吃,就看季大厨你有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了哈!”
说完吩咐红绫红绡,“你们先把食材都搬到厨房里去吧,我和善善要先说会话儿,等说完了,善善你再下厨也不迟,横竖我这会儿也不饿。不然你中午打算做什么,先告诉她们,让她们先准备着也使得,你待会儿只消掌勺就够了……对了,杨嫂子怎么不见,她比这俩丫头可都利索多了,莫不是,这次她没再随她家少爷来府城呢?”
季善忙道:“不用麻烦红绫红绡了,我本来就准备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佐菜待会儿一边做菜,一边现准备都来得及,我们且先屋里吃茶说话儿去吧。”
待拉了罗晨曦往屋里走后,方又道:“杨嫂子替我送我娘去飘香了,她不识得路,所以就托了杨嫂子先带她几日,等熟悉后,便可以自己往返,不用人陪着了……”
“你娘?”话没说完,罗晨曦已叫道,“善善,你娘也来了府城,那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我今儿也好给伯母带些礼物来啊!不过,伯母去飘香干什么,现在吃饭还早了些吧?”
季善拉着她进了屋里,又安顿她坐了,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后,才自己也坐到了她对面,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不过晨曦你也不是外人,我自然瞒谁也不能瞒你。你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我当年是被我娘捡来的,我娘自己也过门十年后,才生了一对龙凤胎,因此我们母女都过了多年非打即骂,受尽磨搓的事吗?这次我回去过年,正好就遇上……”
就把过年期间发生的事大略与罗晨曦又说了一遍,“然后我就一路带了她来府城,想着除非她自己立起来,不然我能护住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当然最好,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日我就自身也难保了呢,那届时她若还是这般软懦卑怯的性子,可就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所以打昨儿起,她就已在飘香上工了,虽免不了辛苦,但那里人多,时间一长,指不定她就变得利索起来,人也自此立了起来呢?”
罗晨曦早已是满脸的恼怒,好容易等季善说完,立刻恨声道:“那个什么季大山与季婆子,简直就是可恶至极,这世上竟有如此狼心狗肺,没脸没皮的东西,老天爷竟也不立时收了他们去,为民除害,也真是有够不开眼的!”
又拉了季善的手道:“善善,你这些年真是受苦了,伯母也真是受苦了,好在如今总算脱离苦海了,等我下次来时,一定要见一见伯母,给她带些礼物,再当面安慰鼓励她一下才是。”
季善早就气过了,这会儿倒是很平静,道:“这些年我和我娘虽的确吃了苦,受了委屈,但不管怎么说,如今都已经苦尽甘来了,也算是好事。至于那对可恶的母子,我相信他们肯定会有报应的,只不过如今时候未到而已,等时候到了,他们的报应自然也就到了!只是我娘如今还是很胆小,很怕见生人,听说昨儿在飘香里,除了吃饭时,一直都在后厨,连门都没出过,肯定也是不敢见你的,还是等过些日子,她胆子大些了,我再让她见你吧。”
罗晨曦就翻了个白眼儿,“伯母怎么就不敢见我了,难道是我面目可憎,不然就是洪水猛兽,会吃人不成?”
季善摆手笑道,“那倒不是,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跟洪水猛兽可半点儿边不沾。这不是你府台千金的名头太吓人,我娘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人,也就是我们镇上的里长了,乍然见到,岂能不害怕不紧张的?还是等过些日子,她胆子大些后再说吧,横竖她以后都会长住府城了,多的是机会。”
说完果断转移话题,“对了,你这些日子怎么样,我瞧你瘦了些,照理过年家家户户都吃好玩好,该胖上一圈儿才是,怎么你反倒瘦了,莫不是,令祖父祖母等人还没离去呢?”
罗晨曦呵呵,“岂止没有离去,瞧那架势,分明就是打定主意不走了!呼,这一个多月以来真是气得我够呛,好几次气到了极点时,都忍不住大逆不道的想,也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老天爷怎么就还不收了他们去呢?”
季善见她说着已是一副怒极的样子,忙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气别气,慢慢儿说,我都听着呢,说出来心里就能好受多了,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才是。”
罗晨曦吐气道:“早就气坏身体了,就前几日,还吃清凉败火,宁神静气的丸药呢!我活了这么大,就没见过那样的所谓长辈,竟然直接去我房里翻我的衣裳首饰;见我爹吃丸药,非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好好儿的也闹着要吃,结果吃得大过年的流鼻血;我大伯三叔还拉扯家里的丫头媳妇子,弄得丫头媳妇子们本来就已够委屈了,还要被我大伯母和三婶又打又骂,弄得家里鸡飞狗跳……更可恶的是,我祖母她、她还随便收别人的好处,满口打包票我爹最听她的话,只要她发了话,什么事都能给那些人办好了,把我爹气得差点儿就晕了过去!”
季善见罗晨曦眼睛都气红了,忙道:“那府台大人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儿了吧?”
罗晨曦摇摇头,“没事儿了,当时不过就是气急攻心,眼前黑了一下而已,立刻请了大夫吃了药,已经好多了。反倒是我祖母,犯了那么大的错,竟还好意思装病,躺在床上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爹一气之下,说要立时送了他们所有人都回去,我祖父便也跟着‘病倒了’,我爹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像之前吓唬他们的那样,辞了官,带了我四处游历去不成?他好容易才坐上了府台的位子,好容易能为更多的百姓做实事,能造福更多的百姓,也能实现自己多年的志向与抱负了,凭什么就因为一群愚蠢无知,贪婪自私的所谓亲人,就要辞去官职,就要折断自己的翅膀,让自己再也不能高飞,再也不能实现自己的志向与抱负了,——老天爷怎么就不能收了他们去呢,果真是祸害遗千年呢,只要收了他们,便可以分家,我爹便不用再被这一群只知道吸血的水蛭拖累了!”
季善忙递了帕子给罗晨曦,“别哭,别哭,事情总能想到解决的法子的。”
罗晨曦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就跟豆腐落进了灰堆里,拍不得打不得,哪还能有解决的法子,除非他们……真的,我都想去求菩萨,早点儿收了他们两个老的去了,只要菩萨肯早点收了他们去,我折寿十年、二十年,或是有任何的报应我都心甘情愿,只要别再折磨我爹就好!他已经够苦了,自我娘去了后,除了我,还有谁会心痛他?他们可是他的亲爹娘啊,却只会逼他,只想着自他身上扒拉好处,我爹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样的所谓爹娘!”
季善不再劝罗晨曦别哭了。
她看明白了,她这口气、这场哭都已经憋很久了,偏在家里不能哭,以免让罗府台知道了会更烦扰更难受;也没人可以对着哭,总不能让她对着那些所谓的“亲人”哭,对着红绡红绫等人哭吧?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那么做。
那便只能来她这个朋友这里,只能对着她这个朋友哭,对着她这个朋友发泄心里已经憋了这么久的憋屈与怨恨了。
也就不怪她一直盼着她快点儿回府城了,早知道,她就不该让她什么三日后再来,就该让她前两日就来的。
季善只是挪到罗晨曦身边,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进自己怀里,再轻轻拍起她的肩膀来,给予她无声的安慰与支持,显然这才是她眼下最需要的。
果然罗晨曦痛快的哭了一场后,情绪好了不少,这才坐直了身子,红着鼻头哑着声音与季善道:“善善,让你见笑了,刚才一时间实在没能控制住情绪,把你的衣裳也弄脏了,回头我赔你一件儿新的啊。”
季善笑着嗔道:“看来府台小姐还是没拿我当真朋友啊,要是拿我当真朋友,才不会说这般见外的话!还要赔我衣裳,就我身上这衣裳,还是你给的料子做的呢。当然,若你实在要赔,我也只好收着,就先来个百八十件儿的吧,反正女人永远都差一件衣裳,漂亮衣裳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说得罗晨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得倒是挺美,还百八十件儿,做梦吧,一件儿都没有了,谁让你是我好朋友呢,好朋友为彼此两肋插刀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何况只是弄脏了一件儿衣裳!”
季善伸手斟了杯热茶递给她,才笑着又道:“我只听说过好兄弟为彼此两肋插刀,什么时候好朋友也得两肋插刀了?你一天天的就知道乱改乱用典故圣人言……对了,我和我相公昨儿去逛天桥下,买了几包很好吃的蜜饯,我拿些来你吃啊,据说心情不好时,吃点儿甜的东西,马上心情就能好起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去给罗晨曦拿蜜饯。
罗晨曦却拉住了她,“善善,你不用忙活儿了,哭了一场后,我心里已经好受多了,你就坐着,咱们继续说话儿就好了。你说,怎么我祖父祖母和你们家那个季婆子就那么可恶呢,别人家的老太爷老太太瞧着都是慈眉善目的,怎么到了他们仨这儿,就这么可恶,这么坏呢?我如今才知道,原来老人里也有坏人的!”
“不是老人里有坏人,是坏人始终是坏人,只不过如今他们是坏人变老了而已。”
季善扯唇,“好在季家那对母子虽足够坏,却没有与他们坏相匹配的本事与能力,之前便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如今我娘和我与他们都再没有任何干系,还离得这么远,就更不可能被他们恶心到了,倒还罢了。可你家的怎么办啊,老这么被他们恶心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想出个什么一劳永逸的好法子来才是,不然才来两个月而已,你家老太太就敢收别人的好处了,时间一长,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呢,那就岂止是拖府台大人的后腿,怕是还不定会为你们父女惹来什么灭顶之灾呢!”
罗晨曦闻言,咬牙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我爹清正廉明这么多年,到哪儿做官都是一溜儿的好名声,到哪儿都要被百姓们叫一声‘青天大老爷’,绝不能被他们给白白连累了!”
季善缓缓点头,“作为会宁府辖下的一名百姓,我也不愿意看到府台大人这样一位好官,到头来不是因为本身能力不够,或是犯了错,才会被调离咱们会宁府,甚至落得不好的下场,竟是被不成器的所谓家人们给拖累了,那就真是太冤屈,太气人了!那你有什么法子没有?这事儿我觉着,你还是得先与府台大人好生商量商量才是,他连这么大个州府都能治理得井井有条,肯定有法子整治他们的,只是,他得有壮士扼腕的决心才行。”
罗晨曦恨声道:“其实我们都知道根子在哪里。只要我爹一日不续弦,不纳妾,他们便一日不会消停,总抱着非分之想,做着天上掉馅儿饼的美梦;偏我祖父祖母耳根子又软,一时偏向这个,一时偏向那个的,还见钱眼开,跟八辈子没见过银子似的,可不就弄得家里鸡飞狗跳吗?只要我爹娶了新太太,只要我爹自己有了儿子,我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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