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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食尸虫
那怪物右手上的火把——或者说充当火把功能的东西,照亮了整片大厅。
尽管说是大厅,可也算不上多宽阔,拱形的天花板相当低矮,老旧的石墙上花纹粗犷的浮雕火光闪闪。浮雕上有已经被遗忘的古老种族,看上去不像是人形生物,倒像是摘去了犄角的龙类。在那像刀刃一样简陋的前肢下方,起伏的花岗岩线条构成它们脚边的奴隶尸体。花岗岩一旁,一些表皮未腐烂干净的头盖骨在几具棺材的盖子上燃烧,屠夫和一些外来者的尸体就堆在那里。
那东西就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它是人形的,但胯部就有普通人高度,灰黑色的身躯枯瘦干瘪,弓起的背部往下却生满了人类手臂长的灰白色鬃毛。除了令人作呕的既枯瘦又塞满肌肉块的畸形躯体外,那颗脑袋却是如螺丝钉一样镶嵌在胸腔上的,受到背部阻挡,因而无法观察到更加具体的形象。
萨塞尔听到尖锐的锯齿摩擦声,他猜测那东西的牙齿一定很锋利。
火把的光是血红色,而且漂浮着丝带状的黑色物体——正高举在它头顶,发出的血光几乎像是鬼魂一样。
这时,那个怪物和那道鬼魂一样的火把动了动,就像是闻到了什么东西。它转过头来,显露出以从头顶到下巴为直线裂开的——仿佛鳄鱼般的嘴,能清楚看到三四排畸形的锐齿乱七八糟的嵌在里面。有两颗豌豆似的纯灰色眼珠覆盖在鬃毛下面,镶嵌在嘴巴两侧,让那东西看起来像是脑袋转过九十度的锯齿鲨。
它低沉的呼吸着,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胸腔以下完全张开刺出体外的尖锐肋骨像是拥抱情人的邀请。它开始向自己来的方向走。从那黑灰色的口腔中漏下尚未嚼碎的肠子,并且朝他们所在的黑暗发起了注视。
“你给我的剑——确定不是两三个铜子就能买到的破烂吗?”贞德在他一侧低声说,语气中听不到任何畏惧。
“这柄剑比你的人头要珍贵。”萨塞尔和那双平静的淡金色眸子相互对视,发出不带嘲讽语气的嘲讽。
“很好。”
火光一寸一寸的向前挪动,就像是在悬崖边摸索着墙壁前进的盲人,渐渐覆盖了他们所在的这片黑暗。那双灰色的木讷的眼珠打量着阴影中的人,显露出看到食物的兴趣。
萨塞尔看到那颗半透明的眼睑闪动了一下,然后,那东西念了一句低沉的、像是无意义的野兽嘶嚎般的呢喃。在他无动于衷地注视下,它那对灰色瞳孔突然间变得像是两颗燃烧的焦炭。
一瞬间之后——
填满焦臭气体的热浪如狂风一样席卷而来,充斥了整片大厅的入口。然后,他听到了惨叫——
那怪物的惨叫。
一柄漆黑色长剑飞过十多米的间隙,并穿透整片高温火焰,死死钉在那东西咧开的血盆大口中心,使它将腥臭的高温吐息和咆哮同时咽下肚皮,并转为一声痛苦的惨嚎。
再一转眼,贞德已经随手抽走了他手中那柄黑红色的长剑。
她在转瞬之间越过这短短的十多米间隙——正紧随在她抛出长剑之后,就像一只猎鹰。
那东西用狂暴的眼神注视接近自己的女性,继续发出痛苦和愤怒混杂的咆哮。足有人类大腿长的血淋淋的爪子划出暗沉的弧光,掠向眼前的矮个子,在火光下就像是碾过无数尸体的战车轮辐。
贞德面无表情的低头躲过怪物的爪子,把剑深深刺进它的腋窝。接着,她旋转起右腕一撩一拔,将它那条挥舞爪子的胳膊整条斩断。黑色的污血飞溅到地上和墙上。那怪物狂嚎着挥舞火把,胸前数十根尖锐的肋骨像锯齿一样张开并飞速伸长,试图咬碎这个矮小的人类,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河水中跳起捕猎斑马的鳄鱼。
她无视怪物的攻击并高高跃起,一把拉住刺进它口腔的黑色长剑;另一柄剑,则抵在怪物胸前的锯齿上。裁判官以怪异的发力姿势猛地用力一桶,长剑就穿透了怪物的整颗脑袋。下一个瞬间,她将卡在那怪物嘴里的剑刃用力向下一拉,鲜血就像被划破的红酒袋子一样哗啦啦的喷出来。
布匹撕裂的声音。
以那怪物的口腔为起点,一直到它胯下的整具身体——都被切开了。
几乎分成两截的怪物倒在地上——她面无表情的一脚踩在那东西头顶,并一剑斩落了它嵌在胸前的脑袋。
“哦,这可真是了不起,”萨塞尔悠哉悠哉的晃过来,并为贞德小姐鼓掌,“我原以为你需要帮助,现在看来,你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东西了。”
“因为时机很好,所以就提前出手了,——另一个原因是你的剑足够坚固。”她面无表情的说,一脚踢远了那东西断裂的头颅,“并不是每次都能遇到这种机会,不然我的队伍也不会被送到这里来,并且死到只剩我一个人。”
“另外——”
贞德转过脸来,对他伸出小臂,——上面是数道平滑的裂口。原本就已有些破损的臂甲像纸一样碎裂,紫红色的鲜血打裁判官胳膊上汩汩地往外淌。透过那些个伤口,他甚至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伤口应该就是怪物胸前那些尖锐的肋骨所留下的。
“——给我提供治疗。”她说。
那柄剑并没有完全挡住攻击。
萨塞尔注意到她眉毛拧在一起,却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
“看来你很习惯说一套做一套,也很习惯.....算了。”他说,手中亮起微弱的光,覆盖在裁判官的小臂上,“修复这种伤口需要消耗的生命力可不少——当然,消耗的不是你的,而且我还要过滤掉污染来防止你灵魂崩溃。这期间的消耗很大,而我的能源储备很有限。所以,你在像头野猪一样冲出去之前,能先提醒我一声吗?”
“我尽量。”她眼皮抬也未抬的说。
这句话的语气真是敷衍,看来她也是个我行我素的主,萨塞尔不报期望的想。
在完成治疗后,他开始吸收守卫和怪物的生命力,并观察死在这里的猎犬。
在已然发黑的血污中,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颅骨被砍开、赤身裸体的年轻女性挂在石柱上;肚子整个被豁开,肠子拖在地上的男人蜷缩在角落;手指抠进自己喉咙,脸上凝结着难以承受的极度痛苦的中年人,死在棺材顶部;死人堆里有奇怪的黑色甲虫在蠕动,它们在残破不全的人体里挤来挤去,像是在啃噬尸体,舔舐粘糊糊的腥臭污血。
萨塞尔蹲下来,他伸出手,刚接触到其中一具尸体,十多只甲虫就像影子一样飞快地钻进了他的皮肤——
“真有意思——”
他摇了摇头,随手敲了个响指,一股黑灰色的波动传遍全身。转眼之后,那些甲虫都像察觉到某种极端恐怖的东西一样疯狂涌动起来,仿佛是黑色的潮水——钻进他皮肤的,都飞快钻出去爬远了,没钻进去的,则慌慌张张地爬出那片尸堆,远离波动的源头,甚至有些甲虫在爬行中一头撞到一起。
很快,它们就散的一干二净,飞速远离了这片不怎么宽阔的大厅。
“那是死神胡德的虫子......”贞德的眉头拧在一起,“这些恶心的东西为什么会和猎犬混在一起的?黑巫师——你们的女皇到底和什么东西合作了?”
萨塞尔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
“如果我知道尼禄的计划,我就不会转生到这种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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