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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霜覆地,地狱上抬
就在司徒朗照运功的刹那,在他头顶上空,大约百丈的高处,突然暗了一块。
地面上、山头上的人抬头看去,就仿佛是晴朗的天空中,多了一块不规则的夜幕。
这夜幕还在极速扩张,遮蔽日光,很快就使大半个山头都暗淡下来。
武者修炼到玄胎境界的时候,凝聚的玄胎种类不同,所侧重吸收的天地元气种类也不一样。
在战斗中为了做到更精妙的操纵,往往还要把那些杂乱的天地元气,转化成自己最擅长运用的那一类元气。
司徒朗照的玄胎名为“星罗飞梭”,最擅长驾御的当然是星光元气。
如今虽然在白天,但太阳本来就是距离人间最近,最强大的星辰,他在玄胎境界中的造诣,已经深厚到可以化晴天日光为夜色星光。
当这片夜幕笼罩了整个长乐山上空的时候,星光在夜幕中浮现,一颗颗星子,光色各异,如云如团,乍一看去,仿佛组成了一座箜篌的轮廓。
在北天星河之中,织女星所处的那片星区,便形如箜篌。
这个星象一旦形成,山头上所有人,都感受到莫名的清凉,空中自然而然产生无数光点。
宛如一场洋洋洒洒的雨雪,飘落下来。
山上这些人全都属于司徒云涛的阵营,本来心中就十分警惕,见状哪敢怠慢,纷纷运起护体真气对抗。
那些星寒光点飘到他们身边,却没有展现多少攻击性,顺着护体真气就滑落开来,钻入地面。
人没有事情,地面却好像积累了一层层的微光,持续向下沉淀。
场中那口热气腾腾的泉眼,也被这层光辉覆盖,恰如一抹霜色,封住了所有热力。
九酒道士见多识广,发现泉水不再有热气升起,立刻就明白过来。
“这长乐山虽然是一座死火山,已经不再有大规模喷发的能力,但是地下还存有比别处更明显的地火热力。”
“司徒云涛的功法探究地火奥妙,在这里动手的话,举手投足间自然就能勾动地火。”
“司徒朗照这一手,借烈日精气化为星寒之气,侵蚀入地,暂时隔绝山中热力与地表的联系,整个过程竟然只在弹指间促成,不愧是多次与司徒云涛争锋,也没有落过明显败绩的人物。”
九酒道士心里这些念头转的很快。
在场的另外几位玄胎高手,当然要比他更早体会到司徒朗照的用意,神情间都或多或少流露出几许忧虑之色。
苏寒山迈步向前,这时才走了三四步,天空已被夜幕取代,地面已被星霜覆盖。
“哈!”
他心中也颇为新奇动容,念头电转瞬变,脸上却只是一笑,右手骤然抬起,向身侧地面一拍。
这一掌,并没有溶解地面星霜,破坏星寒之气的封锁。
恰恰相反,他这一掌竟然收敛了所有的火元热力,只剩一股浑浑地煞之气,质如土石,不分冷热。
雄厚无比的力道,顺势而为,用隔山打牛的精妙手法,混合着地面星寒之气,形成更剧烈、更快速、更深入的力量,去镇压地火。
倘若这个时候,有人具备直接观察各色元气的视野,从远处侧面来观看长乐山,就会发现。
灰色的山体上方,黑蓝二色交织的一层界限,正在极速下降,朝着灰色山体底部的熔岩红光,冲击过去。
司徒朗照原本只是想要在长乐山顶表面,暂时形成一个隔热层。
苏寒山这一掌,却让无形无质的隔热层,加速向下渗透,对熔岩地火形成强烈刺激。
熔岩红光在这股刺激下,稍微下沉、收缩、变形,随后就向上反弹了一波。
这反弹只是一波晃荡而已。
毕竟是死火山,熔岩无法钻透山石地层,不可能出现喷发现象了。
但是这一晃荡,已经突破上方隔热之力,引起整个长乐山范围内,地火元气的变动增长。
而在山顶上。
绝大多数人所能感受到的,就是苏寒山那一掌刚拍下去的时候,方圆数里的地面,就突然应激,绽放出红彤彤的光芒。
无论山间草木,人脸衣裳,桌案瓷器,全被照的红彤彤一片。
司徒朗照在星寒之气加速下沉的一瞬间,就知道不对,抢先出手。
红光绽放之时,他已经直接出现在苏寒山面前,一掌之下,裹挟刚刚吞吐日光精气,积攒而来的力量,混合玄胎功力,喷薄而出。
苏寒山眸光一抬,手掌扬起的过程,跟红光绽放的过程,完全同步。
山势地火,浑然一体!
咚!!!!
两人两掌相拼,山顶地面微微一晃。
嘭嘭嘭嘭嘭嘭,山上从近到远的一口口温泉泉眼,陆续炸出水柱,浪花喷涌,热气呲啦呲啦,弥漫开来。
距离山顶百丈高的那一层夜幕,蓦然被冲破,烟消云散。
司徒朗照的身影飘飞出去,脚下接连在空中踩出几团气爆云朵,稳住身形,悬空不落。
苏寒山缓缓收掌,山上红光随之褪去,草木土地恢复本色。
除了山上的气温比之前高了不少,仿若来到了酷暑时节,不少草叶树叶,微微卷曲起来。
整个聚会场地里面,没有出现任何明显的破坏。
纪不移和马连波对视一眼,都按捺着心中又惊又喜的情绪。
当真想不到,这个小家伙,短短时日内,驾驭云涛的身躯,就能硬扛司徒朗照一掌,不露败相。
“我说了,击掌为誓,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苏寒山甩了甩右手,负在身后,脚下屹立不动,淡然说道,“鹿鸣湖当然可以用来办祈福大典。”
“不但要办,还要大办特办,我们郡尉府也要参与进来,场地周边的安整筹备,就由我们郡尉府的人手,连同在座的诸位民间义士,一起出力。”
“到了祈福大典当天的组织、接待,所用礼器、祭祀等等,再请郡守大人费心。”
司徒朗照盯着苏寒山,眸光转动不休,始终有点摸不准,刚才那一掌之中,对面展露出来的状态,究竟算是有什么程度的伤势。
“呵呵,云涛贤弟有这个想法,为兄当然不会拒绝。”
司徒朗照还是摆出了笑容,“不过要在鹿鸣湖沼泽中,短时间内搭建场地,除了木石夯土之外,非用大量铜铁为支架不可。”
“郡尉府的游击兵马在山中绞杀精怪,兵甲器械换用很多,库存应该不剩多少了。”
“在场其余各家,似乎也没有在铸造之上格外有心得的,不如还是调换一番,筹备事宜都由郡守府来管,到了当日,再请郡尉府的一同露脸。”
苏寒山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山下:“铸造库存等等,就不劳郡守大人费心了,我这里却还有一位老友,愿意倾力相助。”
众人朝他所望的那个方向看去。
山下隐约有两道人影疾驰而来,跨过水泽,奔掠上山。
如九酒道人等,在雪岭做惯了生意的,很快认出那两个人身份,诧异万分。
“怎么会是他们?”
山路石阶上,传来两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快速靠近的同时,一起呼喊。
“飞流剑宗,宋飞烟、元歌,奉宗主之命,特来拜会云涛郡尉,商议共同操办祈福大典之事。”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到了山顶场地,面对众人,各自拱手为礼。
果然是飞流剑宗,外事堂的正副堂主。
司徒朗照眉头微蹙,抚须望着那两人。
吴人庸更是脸色一沉,直接开口说道:“我们前两日刚派人给柳兆恒送的请柬,他也在与会宾客之中,当时却没有听他说,有心要参与操办此事。”
“你们当真是奉柳兆恒的命令前来吗?”
宋飞烟脸上堆笑:“吴家主这话说的,莫非我们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假传宗主号令不成?”
元歌应声道:“熊心豹子胆我倒常吃,假传号令的胆量,我还真没有。”
“柳宗主跟我是多年的好朋友,其实我们私下里都以师兄弟称之,常常互相帮忙。”
苏寒山笑着说道,“大约是对外人,没有那个交情,不好直说,但跟我郡尉府合作,他是很有此心,也有此力。”
“飞流剑宗的铸造之术,满山库藏,想来也足以胜任这一回筹备祈福大典的事宜吧?”
司徒朗照扫视在场众人,尤其盯了宋飞烟和元歌一会儿。
“呵,呵,哈哈哈!”
司徒朗照硬笑了几声,道,“好,那筹备祈福大典前半段的事情,就由贤弟负责吧,后半段我们再来参与。”
“后会有期!”
他招呼了吴人庸一声,飞向山下。
没过多久,两人已经飞出数百里。
“明明以各方面的消息来看,他都伤得不轻,怎么还能接下你一掌?”
吴人庸不解,“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伤是肯定伤了,而且应该真是损到根基的伤势。”
司徒朗照此时已经想通,笃定的说道,“他的地火吼圣真经,虽然有刀剑拳掌四路神功,但平时最常用的是拳法。”
“强行造生地火,裂土为焰,填充精气神,打出刚猛无俦的拳劲,这才是他贯彻最多的武道路数。”
“反观他今天那一招,顺水推舟,借势而为,虽然同样不失强硬,到底不如往日的底气足。”
“如果今天换个场合,没有外人干扰,再打下去,我有八成多的胜算,而从前交手,我只有四成四分半的胜算。”
星罗飞梭剑诀,本来就配合星罗算法。
司徒朗照从前跟司徒云涛交手很多次,常在空闲时,反复的演算两人之间的胜率。
面对完好的司徒云涛,有四成四分半的胜算,这个精确的结果,是他字斟句酌,再三推敲而成。
吴人庸听他讲过很多次这个数目,道:“真受伤,是好事。可山上多了一个陌生玄胎,柳兆恒又不知犯了什么毛病,竟敢公开支持司徒云涛。”
“老祖对付司徒云涛和那枚神符的时间内,我们两人要对抗五个玄胎,这未免有点……”
那个陌生玄胎,倒还罢了。
柳兆恒、东方新、铁英散人,在玄胎境界中,却都可以称得上根底深厚,非比寻常。
“海无病你不用担心,至于柳兆恒,我反正不信他真跟司徒云涛暗中有什么深厚交情。”
司徒朗照考虑着,“今天派人公开表态,但他这宗主本人却没有来,司徒云涛之前又莫名受伤,嗯,会不会受伤的原因,就跟柳兆恒有关。”
“也许他们暗中争斗过一场,柳兆恒有什么把柄,被拿捏住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大有可为啊。”
司徒朗照眼中闪闪发光,“回去之后,全力设法往这个方面调查。”
“司徒云涛今天抢走祈福大典的筹备权,以为堵住我们一步重要谋算,却不知对此步骤,我们早有别的备案。”
“这样处心积虑,勾结成势,行事急切间,却露出了新的破绽!!”
朝局的动荡,终于让司徒云涛这厮也急起来了,好啊,好啊!
司徒朗照对这个宿敌的心态,向来了解得十拿九稳。
司徒云涛确实是会因为朝局之变,而不再安分的人。
吴人庸和司徒朗照对视一眼,都加快了飞行速度。
另一边,长乐山上。
苏寒山与司徒朗照的一掌交锋,加上飞流剑宗的公开表态,让聚会彻底热闹起来。
对于包括东方新在内的很多人来说,他们根本不需要看到自家这个阵营,有面对司徒世家的优势。
他们更乐于看到,两边阵营可以纠缠下去。
只要能让司徒世家有所忌惮,两边能够纠缠,他们才更能获利。
司徒云涛需要他们,会对他们有诸多的礼敬,司徒世家也不像以前那样,敢于处处拿捏他们。
朝局虽然不稳了,海无病和飞流剑宗的加入,依然能在雪岭维持这个局面,那就是最大的好事,值得欢庆。
祈福大典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是在部分人眼中,关于祈福大典的交锋,已经以双方的妥协,而落下了帷幕。
直到夜间,众人才纷纷散去。
长乐山上,只剩下了少部分人,也能说一些更隐秘的事情了。
宋飞烟就主动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宗主有言,云涛大人的要求,我们飞流剑宗会做到,但也要请大人记好那些条件。”
“东西要好好收着,留着将来用,人,更要好好的安顿!”
东方新等人对视一眼,倒也不觉得奇怪。
柳兆恒宁肯搬到雪岭边界,在数郡夹缝里打拼,独善其身那么多年。
要说真就因为什么交情,来相助司徒云涛,鬼都不信。
果然是暗中有交易啊!
“放心,我答应的事都会做到。”
苏寒山正揉着右腕,打量着眼前的两人,心中暗自咂舌。
真形高手的记忆,绝难被彻底改变,左龙生被咒术祭炼了两年多,还是在祭炼过程中才达到真形的,仍然能保留记忆碎片。
对于宋飞烟和元歌的记忆,要想大举篡改,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如果只是让他们失去昏迷前一小段时间的记忆,倒不是什么难事。
就算是普通人也可能有类似的经历,误打误撞被什么东西撞到了头,醒过来之后,不记得自己昏迷前的场景。
司徒云涛所做的,就是通过对肉体颅脑某一部位的精准打击,配合魂魄精神上的少量冲击。
让宋、元二人,忘记了曾经见过苏寒山、见过柳志成尸体那些事情。
在他们的脑海中,只记得远远看见水滴玉佩升空,爆发出玄胎一击,然后就昏过去了。
等他们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见到了“柳兆恒”。
据“柳兆恒”所说,跟司徒云涛交手一场,两败俱伤,虽然夺回了剑道傀儡,但大批剑灵和柳志成,都被司徒云涛擒走。
也就是说,宋飞烟和元歌,也只以为宗主是爱惜继承者和西鲁剑灵,被迫过来合作。
“飞流剑宗听起来并非是自发合作。”
海无病忽然开口,“那有些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当着这两位讲?”
苏寒山道:“但说无妨。”
“就算云涛兄夺过了这次祈福大典的筹备权,我看司徒世家也未必会善罢甘休。”
海无病正色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如我们趁着这一次筹备,自己先多做些准备。”
东方新等人一笑:“我们也都有这个想法。”
“那是最好。”
海无病面露欣然之色,从怀中取出一叠羊皮纸,道,“我不知诸位能有什么样的准备,但我这里有一卷阵图,玄奥非常,我愿献出,让诸位一同来看看,如果布置此阵,效力与诸位原本所想,孰高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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