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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坐,倒是让王梨花难得的冷静了一下。
王梨花抓了一把头发,神色中满是烦躁,她瞪了月白一眼,嘴上骂道:“贱蹄子终究是贱蹄子!我还以为能捞一笔呢,结果居然给老娘报警了!”
报警?
月白一惊,立刻开口问道:“什么报警?谁?”因为高烧,她嗓子沙哑得很,眼眸中带着惊愕。
斜她一眼,王梨花一手插着腰,一手整理着自个儿的头发,冷笑一声,说:“谁报警?当然是你那主子,梁三爷报的警!我今儿下午刚送的信,他居然就给我报警,闹得满城风雨!”
三爷报警了……
月白低下眼眸,三爷这一报警,自己就不能成为王梨花威胁他的工具了,报警也好……
“我以为你多金贵呢!看来也不过是个破丫鬟!八百两都不给!”王梨花这头倒是烦躁的要命,这眼看八百两没了,还要面临会被抓捕的风险。
“我早就说过,你及时将我交出,便什么事都没有。如今,也只是你咎由自取!”月白抬脸,眸光闪过光亮,对着王梨花便说:“你若现在将我放走,还来得及。”
可王梨花啐了一口,笑容阴冷,“你以为我傻?把你放走,让你喊那群人来抓我?我告诉你,休想!我原想着你对那梁三爷来说是个重要的,可到底也只是个轻贱的丫鬟……他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这番话,月白听在耳中,心里不知为何生出淡淡的酸疼来,立刻反驳,“若要三爷因我受你胁迫,我宁愿死!”
听见这句话,王梨花眼神一变,看着月白的脸,嗤笑一声,“死?你休想!我怎么着也要把我那些个银子赚回来!”
刚一入夜,梁墨珏便见到了一个人。
“梁先生。”一个穿着洗得发旧的长衫的书生被带到了梁墨珏的面前,他看见梁墨珏时,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
“不必多礼。”梁墨珏忙了一日,那边刚和沈敬商量好闭锁城门的事,这头小怀就领了这个书生来,他屈指柔柔疲惫的眉心,仍温和着语气问道:“你知道月白的下落?”
“不瞒梁先生,我昨日刚租了一户院子出去,今日看见巡捕局贴的画像时,才发觉,昨儿那租我院子的女人和画像有所相似。”书生文质彬彬的,话说得也慢,“她还牵了辆马车。我当时问她可有他人,她说车上是她生了病的妹子,不便下车。”
那人定是王梨花无疑了!
梁墨珏立刻站起身,吓了书生一跳,只听他快声道:“快带我去你那户院子,我必有酬报。小怀,先给这位银票。”
小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来,是张百两的,他塞给那书生,催促,“快领路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书生接了银票,也积极起来,“好,梁先生请随我来,我那户院子就在雪花胡同……”
雪花胡同离着梁府隔着好几条街,几乎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
梁墨珏驱车而至的时候,胡同门口点亮了灯笼,书生从车上下来,他从未坐过这大铁壳子,晕晕乎乎的,原地缓了一会儿,就领着梁墨珏往胡同里面走,“这里头只有几户人家居住,喏,这就是了。”
他们来到小院前。
书生口中的马车已经不见了,门口也没亮着灯笼,黑漆漆的一片,所幸小怀和跟来的文元各捧着一盏琉璃灯,照亮了路。
梁墨珏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门,他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就一脚踹开了门!
走进小院里头,梁墨珏直冲着卧房而去,可刚一踢开门,却发现里头是黑漆漆的一片,根本没有人。
书生摸着洋火点了两盏灯,照亮了卧房,梁墨珏这才看清了屋中的一切。
装着水的铜盆、没收拾的药碗、乱糟糟的床被。
王梨花和月白在这待过,只是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梁先生,这……”书生见到这场景也愣了,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墨珏站在原地,闭了闭眼。
月白定然是病了。
“多谢你。”他朝书生道了个谢,又让小怀再给他一张银票,继而转身,冷声吩咐道:“让沈敬那马上关城门,把王梨花的画像全都分发下去,并告诉他们,若能将王梨花擒到我面前,必以重金酬谢。”
芳春院是京中有名的买春地,一到夜里,就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月白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押着,她头发凌乱,黑发下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看着几步外交谈的两个女人,只是一张嘴被破布塞住,说不出话来。
“这是个好货色吧?”
王梨花抱着双臂,得意地朝对面的女人扬了扬眉毛,比了个数,“还是个雏呢,我只要你一百两银子!”
站在王梨花对面的女人是芳春院的老鸨吴氏,她穿得花枝招展的,鬓间的金簪子在灯下闪闪发亮。
“倒是不错,只是这一百两,贵了。这样吧,五十两,我院里的花魁买进来的时候,也不过八十两呢!”吴氏满意地摸了摸月白的脸,和王梨花讲价。
“五十两?!”价格折了一半,王梨花不由叫出声来,她摇摇头,摆手道:“不行不行,她可是我班子里最好的旦角儿,五十两哪能行?八十两,起码得八十两!”
吴氏扇了扇子,听了王梨花这话,转过头细细打量了月白。
论样貌,月白即使这样狼狈,但仍能看出她的美貌,肤白眼黑,病弱的眉眼间有股坚韧,倒是芳春院中少有的。
“七十两,不能再多了。”吴氏心中盘算着,又说了个数,并补充道:“在京中,其他和我一样的地方收人可都是要证明的,只有我这不用。”
王梨花犹豫了。
她之所以要将月白卖进窑子,便是因为她要快速离开京都,逃之夭夭,免得被巡捕局的人抓到。
不是为了卖个好价钱的。
“行吧!就这样了,七十两,你现在就给我!”她吐了一口痰,伸手要钱,“便宜你了!这贱蹄子以后肯定能给你回本的!”
吴氏一笑,招了招手,旁边的龟公就拿出银票递到了王梨花手中。
接了钱,王梨花心稍微安定了一下,她又细细地看了看银票真假,确定是真的后就直接转身离去了。
她今晚得出京,回江浙去!
“唔……唔唔!”眼看着王梨花离开,月白睁大了双眼,不停挣扎着,她没想到王梨花这样心黑手毒,直接把她卖进了窑子!
吴氏瞥了一眼她,咯咯一笑,虚情假意地安抚道:“小姑娘,你就认命吧。进了我芳春院的,从此就得一辈子在这,不过啊也有恩客愿意赎身的……你若是运气好,只需要熬上几年,遇见愿意赎你的恩客,就能走啦……”
月白耳中哪听得进这样的话?
她心中绝望无比,和在破庙遇到林二想行不轨之事时一样,只是这回嘴被破布塞住,她想咬舌自尽都不行!
“唔!唔唔!”月白眼中溢出了绝望的泪花,她看向了自己前头的墙,一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那两个婆子,直直朝墙冲去,想撞墙!
“诶哟!!”吴氏眼疾手快,立刻拉住了月白,自己也跌了一跤,“还不把她押起来!”
她大声喊道,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中庆幸,若非自己反应快,这七十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而月白寻死不成,身上也没了力气,只颓丧地被两个婆子押住,眼中黯淡无比。
“倒是个硬性子!”吴氏褪去虚伪的和善,看着月白的眼神中带了刺,冷笑道:“把她关起来,好好教教她什么叫认命!”
芳春院里熙攘热闹,作为新被卖进来的姑娘,月白是被吴氏堂而皇之地押着走的,她们一路转折,路过的也大多是醉酒的客人和芳春院的人,都见怪不怪。
等她们到了一个房间前时,才停住了脚步。
月白抬头,眼中看着那间房间,两边都挂着艳粉色的灯笼,刺目艳丽。
“这是哪……我不进去,我不进去!”月白喘着气道,她现在身体虚弱得很,浑身都没了力气,可看见那房间时,知道自己若是进去了,恐怕就是真正成了这芳春院的一员,因此咬着牙用着仅剩的一点力气抵触着。
吴氏摇着扇子,横了月白一眼,骂道:“这芳春院哪有你做主的地?给我押进去咯!”
她打开了房间的门,里头没点灯,一片漆黑,月白看不明晰,也不愿看明晰。她身后两个婆子听从吴氏的命令,手下一用力,就把挣扎抵触的她给硬生生推了进去!
月白整个人朝前跌了一跤,摔在地上,膝盖钝钝的痛,她进了这漆黑的房间如同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清,心中只有慌乱。
“点灯,关门。”吴氏小步上前,一个婆子点亮了房间内的烛火,月白随着火光的亮起,才看清楚了四周的环境如何。
有点简陋的一个房间,一把椅子,一张床,还有些麻绳、长鞭之物,看得月白心尖直颤,整个人都往后缩。
“我也就简单告诉你了,你进了芳春院,断没有回头的路!你若是乖乖的,由曾妈妈、林妈妈好好调教,就不会受皮肉苦,否则嘛……”吴氏在光下阴冷一笑,拿了一个婆子递过来的鞭子,狠狠就抽向了月白的手臂!
啪的一声,月白疼得一抽,她疯狂摇着头,并往后退,“我不要留在这,放我走,放我走!”门吱呀一声被开启,外头又走进了两个婆子,月白往后退时,正好退在了她们俩的鞋上。
她下意识回头,立刻瑟缩了一下。
新来的两个婆子看着比吴氏年长,身上的衣裳布料也比押着月白的那两个好许多,一个圆脸、一个方脸,都不带好意地看着撞上她们的月白。
圆脸地瞅着月白,对吴氏道:“这就是新卖进来的丫头?岁数看着不小了,身子莫不是不干净的。”
芳春院里卖进来的,大多都是豆蔻年华,像月白这样的年纪,属实算是大了些。
吴氏轻轻一笑,摇着手里扇子,对那圆脸婆子讲:“十八九岁,是个雏儿,骨头硬得很,这才让你和林妈妈一起上阵。不过这张脸啊,是真的好,比瑾瑜那丫头也不差。”
“知道了。”曾妈妈嗓子沙哑,一手把月白拉了起来,对旁边的林妈妈使了个眼色,两人对上眼,直接就将月白的领口撕了!
“放开我!放开我!”领口被撕开,月白紧绷着的神经顷刻间断裂,她尖叫着挣扎,可抵不过曾、林二人的力气,转眼间她的外衫就被脱下,露出一件烟粉色的内衫包裹着她。
曾妈妈拉着她,粗糙的手掌在她背后身前摸了个遍,才满意地点点头,“这身子也和脸一样好,只是这伤多了点,不过不足为碍,有的客人就喜欢这些。”她竟是直接对月白评头论足起来了。
月白心中惊惧,又受了这样羞辱,只觉得脑中混乱不堪,头疼欲裂,她终是受不了,抱着头尖叫出声:“啊!!!”
谁能来救救她……
谁能来帮帮她……
可曾、林二人还要继续去剥她的衣裳,月白心中涌起愤恨,也顾不得别的了,只想着鱼死网破这四字,留着长指甲的手就向她们两人的脸毫无章法的狠狠挠去!
“哎哟!”“哎哟!!!”
曾妈妈和林妈妈一时不察,加上月白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像个小牛犊子似的横冲直撞的,脸上竟是都被抓伤了,林妈妈眼下亦是伤得不轻!
“快给我把她按住!按住!”吴氏本来是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月白被曾、林两个妈妈调教,却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月白还不认命,她忙拿着扇子指挥其他两个粗使婆子,让她们按住月白!
“啪”的一声,一耳光掴在了月白脸上,她如今形态狼狈,一件烟粉小衫遮掩着她的身体,可也露出了肩前背后的雪白肌肤,挽好的黑发凌乱了,一双沾满眼泪的眼睛红了,她的脸被吴氏打歪了过去,吴氏长长的指甲在她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要死了!造反了!”吴氏怒不可遏,她瞪着一双眼睛,伪装出来的良善优雅全数消逝。她把手里的扇子丢掉,拿着旁边的皮鞭就是一挥!
月白的手臂上顿时又多了两道鞭痕,打破了皮,血淋淋的,她却被激起了怒意,亦是红着眼睛,对着吴氏就道:“你们逼良为娼,若是让我主子见了,你们一个都逃不了!都得去见官!”
她嗓子微微的沙哑,却教吴氏一愣,继而又嗤地一笑,嘲讽无比。
“什么逼良为娼?你主子?你倒是告诉我,你主子是谁啊?”吴氏捂着嘴咯咯地笑,眼神带着寒意,根本不把月白的话放在耳中,她道:“你进了我这芳春院,哪怕你主子是皇帝老子,也休想把你带走!”
月白脑海里想起梁墨珏的模样,只咬住牙,像个倔强的小兽,“你……”
“更何况说不定啊,你的主子,也来过咱们芳春院消遣过呢。”吴氏又说道,她笑得嚣张,“那你也别急,指不定过上几日,你挂了牌,就能遇上你主子了。也不必像今日一样了,哈哈哈……”
这话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月白哑着嗓子尖叫一声,两手被擒住动不了,她干脆用力往前一踢,直接踢在了吴氏的腿上!
“我不准你胡说!”月白大声尖叫道,她不准吴氏污蔑梁墨珏,像梁墨珏那样清风明月般的人,怎么会来这龌龊地!
吴氏不察,竟也被月白踢了个准!
她大腿一阵疼,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曾妈妈见状赶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吴氏被踢得心火怒烧,手上鞭子狠狠挥了好几下,痛得月白大叫,可口中还喊着:“我不准你污蔑我主子!不准!”
正当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敲了敲,曾妈妈去开门,冷着的脸突然柔和下来,“瑜姐儿,你怎么来了?”
吴氏本在打着月白,听见曾妈妈的话,也消停了下来,她转过脸去,对着门口道:“瑾瑜,你怎么来了?”
一个身姿绰约、穿着绯红旗袍的女人从外头走了进来,月白浑身发着抖,看着那女人莲步轻移,分花拂柳般地走到了她眼前。
“妈妈,我在隔壁练琵琶呢,你这吵吵嚷嚷的,闹死我了!”瑾瑜一头新烫的卷发落在肩上,她下巴尖尖,眼眸如水,一张樱桃小嘴抹了胭脂,格外清美,月白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膏味儿。
瑾瑜是芳春院里的花魁,相貌美,先前是秦淮河畔的琵琶女,后被卖到芳春院。
她一口娇娇软软的吴音,在这京中颇受人欢迎,性子又八面玲珑,因此裙下之客无数,有好几个常客都是京中富贵人家的大人物,出手阔绰得很。
瑾瑜因此是芳春院的摇钱树,吴氏对她很是看重,也很听她的话。
“我这不是在调教新来的这丫头么。”吴氏揉着大腿,刚刚月白那一踢,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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