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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遗憾,沈数这个希望并未实现。

成亲王的丧报是在第二日清晨送来的,之后就是问罪于胡侧妃了。

成亲王妃上表声称成亲王是被胡氏所害,要请宗人府从玉牒上抹去胡侧妃的名字,并罪及其家人。

这场闹剧桃华懒得去听。横竖当时屋里还有别的太医,倘若皇帝问起,别人也就罢了,郑院使和李太医大概不会瞒着的,尤其是李太医,不说清楚他自己也是罪,肯定比别人更希望真相大白。

不过,皇帝那边还没动静,胡侧妃先“畏罪自尽”了。

其死法是投井,据仵作查验,的确系“溺水而亡”,但问题她是自己跳下井还是被人扔下井的,那就不是这句话能说明的了。

看守胡侧妃的婆子声称,胡侧妃一直哭闹不休嚷着要殉了成亲王,似乎犯了失心疯,她们看管得精疲力尽,直到深夜看她安静了才倦极睡过去,谁知道胡侧妃就这一会儿工夫便从窗口爬了出去,自己投井了呢?

胡家当然不肯善罢干休,说胡侧妃若是真要殉,成亲王妃为何不允?成亲王妃可是素来看这两位侧妃都不顺眼的。而且所谓“招供”的细柳也自尽了,这里头的门道哪个宅门里不清楚?分明就是栽赃,然后借个殉死的名儿把他们家女儿搞死了。

成亲王妃却冷笑反驳,说胡侧妃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害了成亲王,自知难逃一死,就想赚个殉葬的美名,她岂能允许?不让胡侧妃殉,就是为了抹去她侧妃的位份,然后明正典刑,绝不许她含糊了罪名!

这场闹剧太精彩,再加上后来不知谁透出来的一点风声,说胡侧妃当时似乎已经有孕,就把事情弄得更加沸沸扬扬,在街头巷尾一时竟盖过了朝堂上于赵两党之争,毕竟老百姓还是对这些名门八卦更感兴趣,而对哪个官儿夹带考生之类的事儿比较无感。

这事儿到最后的结果其实很是没趣,因为成亲王妃虽声称从胡侧妃处搜出了那见不得人的药物,然而证人已死,也可算得死无对证。而胡家说成亲王妃害死了自己女儿,也同样没有证据。

所以最后此事不了了之,胡侧妃的名字还留在宗人府玉牒之上,以侧妃的例下葬,她的嫁妆则全部发还胡家。至于胡家状告成亲王妃一事,听说也是在拿回嫁妆之后就撤了状子。毕竟胡家如今家境平平,拿回这笔嫁妆也不无小补。

这结尾的确是没什么趣儿,以至于一些在街头巷尾以传播闲话为生的闲人自动编出了许多版本:有说胡侧妃有孕被成亲王妃扔入井中的,也有说胡侧妃腹中胎儿根本不是成亲王骨肉,而是红杏出墙意图混淆皇家血脉的,还有说成亲王妃给了胡家一大笔钱,封了他们嘴的。简直是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不过桃华当然是对于赵两党的开撕更感兴趣。赵尚书这次真是拼了老命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数名官员被罢官,还有的全家都下了狱。不过于党虽然开始的时候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现在也已经反应过来,开始反击。

只是赵尚书本人可能真是谨慎之极,他入仕这些年,自身竟然找不出多少污点来,再加上他早有准备,于党一时居然找不到攻击他的缺口,只能揪着他的党羽下手,两边打得天翻地覆,真是叫做狗咬狗一嘴毛了。

而于阁老那边,用一个副主考来攻击他着实不够份量,因此赵党也只能揪着于家的党羽撕,两边的中心人物都还稳坐钓鱼台,不过羽翼已经都有折损了。

在这一片撕咬之中,成亲王过了七七,葬入皇家陵寝,然后,成亲王府再次聚集了一大批太医——成亲王长子病倒了。

父亲过世,做为唯一的儿子,大哥儿少不得要披麻戴孝,守灵哭丧。自然他一个小孩子,成亲王妃还是极力减轻他的负担,然而这孩子在成亲王身亡的时候似乎受了惊吓,夜里时常噩梦,难以入眠。

本来这种情况,索性就该让他养病,然而这年头孝道大如天,且成亲王妃已经因胡侧妃疑似有孕之事被胡家攻击,更有人甚至说她在成亲王死后“并无哀戚”。因此成亲王妃不敢不让儿子出来,于是这么一劳累,大哥儿终于在将成亲王送入陵寝后病倒了。

这孩子身子本来就弱,此时再一病倒,真是来势汹汹,几天就又开始脸面浮肿。这下子成亲王妃慌了——对她而言,死了丈夫虽是大悲之事,却还未曾走到穷途末路,可是儿子若也没了,那可就真是万事皆休!

“弟妹,求你了,一定要救救大哥儿!”成亲王妃才进郡王府,就一头磕到地上去了。这回跟上次在成亲王府求桃华医治成亲王的时候说的话差不多,可话里包含的感情却截然不同,简直是字字泣血,跟上次那种干嚎真是天壤之别。

桃华一听脸面浮肿,就知道事情要不好了。大哥儿第二次肾衰竭,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成亲王妃哭得两眼红肿,脸色蜡黄,走路都要丫鬟搀扶着,拉住了桃华的裙子就不肯放开,最后还是被薄荷用了点力气掰开的:“亲王妃这么拉着,我们王妃也没法去贵府不是?”

“是是!”成亲王妃这才放手,“弟妹,求你了,只要你能救活大哥儿,我,我给你立长生牌位,天天磕头!你要什么都行,哪怕把整个王府都给你也行!”

可惜有时候,整个王府和长生牌位都是不顶用的。桃华到成亲王府的时候,大哥儿已经出现了惊厥和抽搐,以及心力衰竭。郑院使先行针又灌参汤,然而药石已经罔效,大哥儿牙关紧咬,连参汤都根本灌不下去了。

“王妃……下官无能……不如,准备下东西给长公子冲一冲吧……”

成亲王妃眼前顿时一黑。说到冲一冲这种话,必定是人已经不行了,人力救不得,才要听天命。尤其是郑院使这等人,说出这种话来,那大哥儿十有十成是不行了。

“弟妹,弟妹……”成亲王妃跪倒在地上,扯住了桃华的裙子,“求你救救大哥儿,你是菩萨转世……”

桃华微微摇了摇头,轻轻掰开了成亲王妃的手:“节哀……”就是她那个时代的医学,急性肾衰竭也并不好治,更何况在这里,既没有激素又没有透析,她根本无能为力。

成亲王妃仆倒在地上,忽然又爬起来扑到床前,尖声哭喊起来:“大哥儿,我的大哥儿!娘在这里,你睁开眼看看呀!”

哭声凄厉,如同鬼号,桃华叹了口气,移步出了屋子。郑院使跟了出来,桃华看他似乎有话想说:“郑大人有什么事请直言。”

“下官想要告老了。”郑院使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王妃想必知道,这些时候,朝廷上越发的不安定……”

桃华点点头:“但这个跟郑大人……”朝堂上的事,一般也影响不到太医吧。

郑院使苦笑一下:“不瞒王妃,我们做太医的,瞧着像是风光,其实——还不就是个医者,一旦侍奉的贵人有什么不好,就是我们的罪。王妃可知道,李太医这次险些就被治了罪,若不是有胡侧妃那事儿,他跑不了。”

李太医兢兢业业伺候了成亲王府十几年,这次因为成亲王横死,他差点就倒了霉,幸而最后只是被免了太医的品衔。这在他倒也巴不得,立刻就携了家小回原籍去了,横竖这些年在成亲王府也攒下了一份家业,能这般脱身已经不错了。

“若是他不曾走,遇到今日之事……”大哥儿死了,成亲王妃饶不了他,“所以倒还是幸运了……”

桃华认真地听着:“那郑大人怕的是什么?”

“……是太后……”郑院使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太后心悸的状况越来越频繁,王妃指点下官制的那些丸药,太后从前只是偶尔含服,近来却是所需越来越多……”他真是很怕,万一他还没告老太后就有个三长两短,他这张老脸保不住还好说,只怕连老命也要保不住了。

桃华也不禁皱了皱眉。心脏病这种事,尤其太后这种年长之人,若是不能自己保养,那就没什么办法了。但前些日子朝堂上还平静的时候,太后也在后宫静养,又按时用药,按说情况不至于此啊。

郑院使直叹气:“下官只怕,太后说是静养,其实……”人静心不静,有什么用啊。任是他说破了嘴皮,劝太后少思少虑,也得太后听从才行。

所以说太后根本不是在静养,只是在蛰伏了……桃华若有所思,沈数曾说太后和皇后会有动静,但到底会有什么动静呢?

“那郑大人是想……”跟她说这个有什么用呢,她也管不着太医告老的事啊。

郑院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终于道:“下官想求教郡王妃,有无不伤身,又能令心悸之症暂时好转的药?”只要太后觉得自己身体明显好转,这时候他提出告老,八成就能放行了。若不然,太后现在次次都只要他诊脉,怎么肯放他走呢?

桃华看了郑院使一眼。这人对太后和皇后都趋奉有加,对太医院那几个仗着于党势力跋扈的人睁一眼闭一眼,看起来实在不像个铁骨铮铮的人,由他来执掌太医院,从某个方面来说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

然而他唯独在医术医德上颇有原则,虽趋奉却不会昧着良心做事,譬如之前对她的医术从无妒贤嫉能,又譬如现在,他虽然极想告老,自己也知道一些狼虎之药能令太后身体暂时好转,但因这些药总会留下些后遗症,因此便不想使用。作为一个官员他可能不合格,但作为一个医者,他已经合格了。

“这种药是没有的……”其实就是现在没有,“如果郑院使愿意,或可将太后脉案详细告知于我,共同拟个方子出来,尽量让太后有所好转。”现在太后不再让她诊脉了,不过根据她的观察,太后属于高血压性心脏病,只治心悸不降血压是不行的。

郑院使对于高血压这病没有直观的概念,所以虽然他开的药物也有降压作用,但显然效果不够好。但是问题在于现在朝堂上咬成这样,太后静不下心来,这病才发作频繁,这个问题他们可解决不了。

不过郑院使已经大喜过望了:“多谢王妃,我这几日就将脉案整理好,送到王妃处。”这大概已经是他最后急流勇退的机会了,再不走恐怕就要来不及。

两人正说着话,屋里的哭声突然又拔高了一截,之后戛然而止,接着就是丫鬟们的惊呼:“王妃!”

桃华和郑院使对看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大哥儿的丧事比起成亲王来要平淡得多,毕竟他尚未请封世子,身上并无品级,成亲王妃虽有心大办,也不能逾了规矩,只能自己痛哭,在亲王府内操办了一番。

这一番乱象弄得整个京城的端午节都没有好生过,连例行在曲江行宫的赛龙舟都停了,蒋锡本来兴致勃勃想带旭哥儿出去,看这副样子也打了退堂鼓。

不过旭哥儿并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薄荷给他用彩线缠了一串小粽子和栩栩如生的五毒,蝶衣那边又送了些艾虎过来,他也就玩得兴致勃勃,一口气玩到了五月下旬,把外祖父曾经提过的什么龙船早忘到了脑后——毕竟他还没见过龙船呢,并不知道那东西有啥好玩。

对旭哥儿来说,这段时间唯一让他不高兴的,就是母亲陪他的时间少了。据乳娘和丫鬟们说,母亲先是给他的二伯父看病,之后又给他的大堂兄看病,所以很忙。而且最近又在跟个什么太医一起拟方子,还要管什么种豆子的事,在家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旭哥儿对于伯父这个词儿很是陌生,当然堂兄也是一样,但是当他问起二伯父和大堂兄在哪里的时候,却没人回答了——在哪里,当然是都进了棺材里……没见成亲王府接二连三地办丧事呢,成亲王七七刚过了没多久,大公子又要过头七了。可是这种话怎么能跟小孩子说?乳娘深恨自己嘴快,正琢磨着怎么把这话圆回来,外头来了救命稻草:“小舅爷来了。”

小舅爷就是蒋柏华,旭哥儿一听,顿时把手上的东西一扔:“舅舅!”他现在说两个字的话已经毫无问题,但是三个字就还比较困难,因此对于几位舅舅并不能很好地从称呼上区分,不过反正常来郡王府的就蒋柏华一个,倒也没什么妨碍。

曹氏已经去了一年多,蒋柏华身上虽然还有孝,但已经从丧母的悲伤与压抑中走了出来,脸色红润精神奕奕,只是瘦下去的那些肉是长不回来了。再说他也到了抽条的时候,于是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瘦瘦的少年,跟从前那个小胖包子完全不同了。

不过他这一年多还坚持自己扎马步练拳,所以看着瘦,其实还挺有劲的,一把就把扑过来的旭哥儿抱了起来:“旭哥儿!”

旭哥儿抱着他的脖子很是开心:“舅舅!好——东西!”蒋柏华每次来都给他带点东西,所以他现在看见蒋柏华就想到好东西。

“舅舅来了就只会要好东西?”桃华刚刚从种痘处回来,才换了衣裳进院子就听见儿子这小厚脸皮在讨东西了,忍不住好笑,“羞不羞?”

旭哥儿小胖脸一扭:“不羞!”舅舅每次都给他好东西的,为什么要羞?

蒋柏华笑起来,先把外甥放下来,规规矩矩给桃华行礼:“姐姐。”

“近来书读得怎样?”据桃华所知,现在各书院都有些乱,主要是科考之事与他们将来的前程也休戚相关,所以一些年长的学子,尤其是身上已经有功名要下场的,都十分关心,把下头这些年纪小的学子也带得有些浮躁起来。

蒋柏华笑笑:“年长的学兄们关心时局,不过先生已经告诫过我们,如今读书才是最要紧的,外头的事听听尚可,不要惦记太多……”那都是为官之后的事了,这些年纪小的连个童生还没开始考呢,想那么远有什么用。

“先生是老成之人,你要听先生的话。”桃华看着他有点感叹,“一转眼,你也大了。瞧着仿佛又高了些。”男孩子,到了蹿个子的时候,几天不见就觉得好像又高了似的。

蒋柏华见了桃华还是跟以前一样亲近,只是到底年纪大了知道男女之防,笑容里就带了点羞涩:“是高了一点,我这一年长了一寸多呢。”

“就是瞧着瘦。”大概这时候的男孩子都这样,看起来简直三根筋挑了一个头,桃华不觉伸手摸摸蒋柏华的头顶,“家里饭食可经心?”

蒋柏华脸红了红,一方面被姐姐摸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又觉得亲切:“林姨娘很是经心的。父亲说我这时候只顾着长高,难免要瘦些的。父亲最近,都胖了一点呢。”

桃华不禁笑起来。蒋锡也是人到中年,本来就该发福了,最近没有再出门,白果又照顾得周到,胖一点也是应该的。

旭哥儿一直乖乖地站在旁边,他知道大人说话不能乱插嘴,但到底小孩子心性有些忍不住,见桃华不说话,马上抓住这个机会向蒋柏华道:“舅舅,好——东西!”

蒋柏华和桃华一起笑起来,拿出个面人给他:“这是药王菩萨。”

“……孙……”旭哥儿把那个精致的面人接在手里,左右看看,突然蹦出一个字来。

桃华颇有些惊喜:“旭哥儿还记得孙思邈?”上次她给旭哥儿讲过药王孙思邈,没想到今天听见药王他就想起来了,虽然说药王菩萨跟药王不是一回事,但难得他这么小,居然真记住了。

旭哥儿点着小脑袋,比比划划:“药……治病……”家里乳娘和丫鬟们都说娘会治病,那一样能治病的药王,他当然记得。就是那个名字好难记,他只记得孙了。

桃华把儿子抱起来,狠狠亲了一下:“旭哥儿真聪明!”虽然嘴笨点,脑子倒挺好使。

玉竹从外头进来,看见这姐弟母子的其乐融融,真不想把外头的消息报上来,但最后还是不得不说:“王妃,成亲王妃——又来了……”

按说她一个下人,不该用这个“又”字的,难免有点儿嫌弃的意思,然而玉竹实在忍不住——你说身上带着夫孝,又刚死了儿子,这时候不应该在家里呆着吗?跑到别人家算怎么回事呢?没见蒋家小舅爷每次来了都不久留,不就是因为身上有孝吗?这还是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成亲王这死了还没百日呢,就带着热孝往别人家跑,真是不嫌自己晦气。

“成亲王妃?”桃华也不禁皱眉,“她来做什么?”这时候人都死了,依着成亲王妃的脾气,这会儿应该怪她没能救活人,根本不想看见她才对啊。

然而不管怎样,人既然来了,还得去见。桃华只得把儿子交给弟弟:“陪着他玩一会儿,也不必那么早回去,吃了饭再走。自己家里人,无须这许多礼数。”其实她对带不带孝并不很在意,尤其是自己弟弟。一直都是蒋锡和蒋柏华守着礼数不肯久留。不过如今都一年多了,其实也可以适当放宽一点了。

看着蒋柏华点头答应,桃华才去了客厅。成亲王妃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听见脚步声才有些迟钝地转了转头。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复当初那个端庄贤惠的模样,两颊瘦得深陷进去,脸上的纹路全是往下拉的,教人看着既可怜又可畏。一见桃华,那有些抠进去的双眼亮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弟妹!”

说实在的,她一叫弟妹,桃华就觉得没什么好事,但也只能客气地笑了一下:“二嫂坐。不知今天来有什么事?”

成亲王妃非但没有坐下,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弟妹,我有件大事求你,你务必要帮我这一回。”

我凭什么又要帮你啊?桃华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勉强扯一下嘴角:“二嫂,我不过一介女流,能做得了什么大事。二嫂不妨说说看,我能帮的就帮,帮不上的,也实在没有办法。”现在她宁愿自黑,也不想听成亲王妃的恭维了。

成亲王妃两眼发亮:“弟妹,这事你准能帮得上,也只有你能帮上了!”

“到底是什么事?”桃华有些头痛地问。

果然,成亲王妃的回答简直是石破天惊:“弟妹,你把旭哥儿过继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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