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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贤妃之死,蒋家早就有所猜测,蒋锡自己也想过,然而今日蒋老太爷这样明白地说出来还是头一回。
“拿到药箱之后我就在想,你父亲死,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贤妃身亡。”女子产育本就有险,宫里妃嫔死于难产的不是没有,却也不是每个伺候的太医都要被一并处死的。何况当时贤妃虽亡,生下的四皇子却还活着,依例来说也不到要处死的地步。
“所以父亲是代人受过?”蒋锡握紧了拳头,又颓然放开了。就算当初的猜测成真,又能怎么样呢?连先帝都奈何不了太后,蒋家又能做什么?
蒋老太爷低头看着药箱,微微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很平静,可是有些枯干的手背上几条青筋却如蚯蚓一般暴凸了出来。是的,是代人受过,不仅仅是太后,还有——他的妻子。
蒋锡怔怔地站了一会,苦涩地一笑,将那药箱的带子握在手里:“伯父,这个——”
“你拿去吧。”蒋老太爷松开了手,“这东西早就该给你,只是我怕你见了伤心,所以一直留在我这里。”
蒋锡背起这个旧药箱,慢慢走回了东偏院。冬天黑夜来得早,这会儿各房已经掌灯,蒋锡才进院子,就有一盏灯笼急急迎了过来:“老爷回来了?太太等着您呢。”
蒋锡听声音就知道这是茯苓,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去见曹氏,便只摆了摆手,就径自去了桃华屋里。撂下茯苓干着急,却没这个胆子跟去桃华房里,只得转回去自向曹氏覆命。
蒋锡可不知道曹氏为了刘家的亲事正着急上火,背着那药箱就进了桃华屋里。桃华正有些心不在焉地在听蒋柏华背书,见蒋锡一脸伤感地进来,身上还背了个旧药箱,不觉有些奇怪:“爹这是——”
蒋柏华正是不知愁的年纪,见了父亲便跑过去,要向他炫耀自己今日新背的书。蒋锡摸了摸他的头,勉强听了一段就打发他去厢房里写字,自己将那药箱打开来,将方才蒋老太爷说的话都向桃华倒了出来。
毕竟是穿越过来的人,桃华对这位祖父毫无印象,自然也就难以有什么感情,倒是比蒋锡冷静许多,听了蒋锡的话,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伯祖父说,这药箱被人翻过,是谁翻的?如果说祖父是代人受过,那太后也没有理由要对付我们,为什么伯祖父会说,即使没有今日的事,太后也不会放过蒋家呢?”
一般来说,假如蒋方回仅仅是在贤妃之死中背了黑锅,那么人都死了,太后跟蒋家又没仇,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放过蒋家呢?更主要的是,蒋老太爷对太后有如此敌意,可很明显的,于氏的态度却是完全不同。
桃华不由得想到当初蒋梅华将她带进宫去给陆盈治病,后来这事被吴才人揭发,太后宣她进宫的时候,于氏竟一反常态地要跟着去。当时她就觉得古怪,现在跟蒋老太爷的话这么一对比,就更加的奇怪和不合理了。
蒋锡刚才因为看到父亲的旧物心绪激动,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这会儿听女儿这么一说,才觉得不对劲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究竟是谁翻了祖父的药箱?”桃华肯定地说,“我听说祖父最后也没有被判罪,只说是在狱中自尽。现在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先帝授意翻查药箱,寻找祖父谋害贤妃的证据——显然,没有这个证据,否则祖父必定是要定罪的。”
蒋锡点了点头。当时他才十几岁,然而也清楚地记得,父亲是因“疏忽致贤妃死”而被关进了宫中的禁司,而不是被送进天牢之类的地方。那时候蒋老太爷还想找人求情,谁知道转眼就传来了人在狱中畏罪自尽的消息,而之后先帝也就偃旗息鼓了,并没有连坐蒋家人,甚至连蒋老太爷的宫里的差事,都是他自己辞掉的。如果这是先帝在查找证据,那么找到了人要明正典刑,找不到就该开释,都不应该是最后这个结果。
“若是先帝没有找到证据,只是迁怒呢?”蒋锡沉吟着问。皇家手操生杀大权,有时候做事也并不需要证据的。
“当然这也是有可能的。”桃华想了想,“当初伺候贤妃的宫人,有被先帝处死的吗?”如果迁怒太医,那贴身侍奉的宫人内监多半也跑不了。
蒋锡有点迷茫地摇摇头:“倒没听说杀了多少人,不过那时候太早了,爹也不大知道……”他才十几岁,父母相继而亡就已经足够把生活全部颠覆了,哪里还会去注意宫里人的死活,不过贤妃死后并没有听说先帝大量打杀宫人,想来并没有闹得很厉害。
桃华点点头,暂时将这个可能放下,继续说:“如果不是先帝翻查药箱,而是另有他人的话,那这件事就有问题了。在宫中,除了先帝,还有谁能把手伸到禁司里去?”
“太后!”蒋锡脱口而出。
“但是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在找什么?”
蒋锡想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变了:“她要销毁害死贤妃的证据?”
“这是肯定的。问题是,销毁证据,为什么会翻到祖父的药箱,难道这证据在祖父的药箱里?”
蒋锡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如果你祖父手里有太后谋害贤妃的证据,那——”那就难怪他会在禁司中“自尽”了。
“难道是太后——”蒋锡呼地站了起来。
桃华赶紧拉住他:“父亲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能冷静!”蒋锡紧握着拳头,“如果是太后叫人杀了你祖父,再伪装成自尽……”
“其实不管祖父是怎么死的,只要贤妃确实是死于太后之手,祖父也就等于是太后杀的了。”桃华冷静地指出这个事实,“父亲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吗?”蒋家人心里都明白,蒋方回是代人受过。
“可是这不一样……”代人受过,如果先帝抬一抬手,蒋方回或许就可以不死。而如果是太后派人害死了蒋方回……
“结果都是一样的,父亲。”桃华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按着蒋锡的肩头,让他重新坐了下去,“对我们家来说,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先帝还是太后,蒋家都报不了仇。
蒋锡颓然垂下肩膀,背也有些弓了起来:“是父亲没用……”
桃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示意薄荷将那药箱放到内室去:“父亲,这个药箱留给我吧。”无能为力的事情,就不要再经常提醒蒋锡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正。
蒋锡沉默良久,站起身有些摇晃地往外走。桃华追上去扶着他,才走出屋门,就见茯苓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外头转悠,一见蒋锡出来如获至宝,赶紧迎上来要搀扶:“老爷,太太等着您呢!”
蒋锡这会儿一句话也不想说,桃华见状,只能叹口气跟着去了正房:“太太有什么事?父亲今日不大自在,若是不着急,明天再说可好?”
若是别的事,桃华过来曹氏就宁愿明天再说了,可事涉蒋燕华,她也顾不得什么了:“老爷,刘家的事——打听得如何了?”
这才几天时间呢,别说刘之敬不是京城人氏,就算他打小就住在京城,要打听是为什么休妻的也没有这么快。蒋锡心里烦躁,勉强道:“正在打听。”
曹氏小心翼翼地看了桃华一眼:“老爷,刘家想年前遣媒人上门,你看——”
这次轮到桃华皱眉了:“刘家这么着急,太太不觉得有点不对劲?”
曹氏难得地听懂了桃华的言下之意,顿时脸上微微有些胀红了:“桃姐儿,燕姐儿是远不如你,可——这是门难得的好亲事,就算看在燕姐儿叫了你几年姐姐的份上,你就成全了她吧。”
蒋锡沉下了脸:“这是什么话,桃姐儿还不是为了燕姐儿好?若是所托非人,到时候悔之晚矣!”
曹氏急得直站起来,已经想冲着桃华跪下了:“桃姐儿,玉雕水仙那事儿是我的不是,是我一时糊涂,你怎么怪我都行,可燕姐儿她真是不知道啊!”
桃华简直对她没脾气了:“合着太太疑心我这是有意坏燕姐儿的前途?若是这样,咱们把话说在前头,刘之敬休妻之事未明,不是我不去打听,是太太自己不用我去的,若是将来燕姐儿嫁去刘家过得不如意,太太到时候只好怪自己,可怪不到我和父亲头上来!”
这话就说得够重了,曹氏不敢回答,只能掩了脸哭。蒋锡脸色铁青地道:“你哭什么!桃姐儿费心费力的,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存心报复了?既然如此,燕姐儿的亲事你自己做主就是,本来她是陈家人,也轮不到我来说话!”说罢,起身就走。
桃华也跟着站起来,看看曹氏哭做一团,虽然是糊涂得让人咬牙,但她为了蒋燕华竟然连偷换玉雕水仙的事也肯承认,又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怜,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我劝太太,谨慎起见多等几天的好。可若是太太执意不听,我也不拦着。”
蒋燕华一直躲在内室里听着,等外头静了下来才出来,将帕子递给曹氏:“娘别哭了。”
“怎么办?”曹氏一把拉了女儿的手,哭得更伤心了,“老爷说你是陈家人,这算怎么个意思,是不肯认你当女儿了吗?”会不会连嫁妆也不给准备了?
蒋燕华默然片刻,淡淡道:“我本来也就是姓陈,爹爹也没说错。”即使改了姓氏,入了蒋家户籍,她也永远是个外人。
“这可怎么办哪?”
“既然父亲也说由母亲做主,那还有什么不能办的。”蒋燕华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却像着了火似的亮,“把这事定下来吧。”
曹氏看她眼睛亮得瘆人,无端地竟能让人想到坟地里的鬼火,不知怎么的又有些胆怯起来:“不过,看桃姐儿说得那么——若不然再等等?”她这辈子都不是个能自己拿主意的人,纵然再想定下刘家的亲事,可听桃华说得那么强硬,心里便又虚了几分,“万一……”万一将来女儿过得不好,可怎么办呢?
“不必等了!”蒋燕华太知道曹氏的性情,再这样下去还是摇摆不定,永远都拿不出主意来,“我定要把日子过好!若是真过不好,那也是我的命!母亲明日就去跟大伯母说,让刘家请媒人上门吧。”
桃华把蒋锡送回房里,看着白果伺候他睡下,这才回自己房里。既然话都已经说开,无论曹氏和蒋燕华做什么决定,她都不会再干涉了,现在她最在意的就是蒋方回的事。
旧药箱摆在桌子上,有些地方已经被磨得光滑油亮,大约是翻查的人动作粗鲁,底部的夹层已经无法严丝合缝,露出了一条明显的缝隙。
看着这个旧药箱,桃华又陷入了沉思。刚才有些话在蒋锡面前她都没有说出来——蒋老太爷和于氏对太后的态度如此迥异,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于氏与太后是同族,但她毕竟已经出嫁,按现在的习俗来说,她都可以不算是于家人了,更不必说她娘家那一支本来就跟于阁老和太后一支离得远,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呢?难道是觉得贤妃之死倒是蒋家立功了?再说了,就算于氏自作多情,难道太后也是这么想的?
桃华的思维有点恍惚地发散了开去。如果太后真觉得蒋家立了功,那蒋老太爷所谓太后不会放过蒋家的话就奇怪了。再加上有人翻过药箱——难道说这个证据太后没有找到吗?所以她虽然杀了蒋方回,却仍然担心蒋家还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这也不对!桃华摇了摇头。如果蒋老太爷指的是这个,那为什么他一句话也没有提过证据的事?是害怕传出去马上就招来杀身之祸吗?
桃华越想,就越觉得这里头矛盾的地方太多,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圆满的解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蒋老太爷可能还有什么事没说出来。但蒋老太爷对蒋锡素来爱护,倘若这件事很重要,蒋老太爷也不会不说。
脑袋里搅成了一团浆糊,桃华随手翻着药箱里的东西。
这个药箱倒跟上辈子爷爷所用的那个相似,里头除了脉枕银针之类,还有个扁圆形的小垫子,只有核桃大小,看起来就是两块布之间塞了点棉花。桃华捏了捏,软软的也不知道是啥,只是上头有些污渍,好像是在地上踩了几脚又被捡起来似的。
药箱里搁这个是什么意思?显然也不能拿来顶替脉枕啊。桃华回想了一下爷爷的药箱,并没发现有相似的东西,只得暂时抛开,再去看那夹层。
这个夹层做得十分精细,用环绕过药箱底部的一圈葫芦纹掩饰,如果不是因为有人大力拉扯过,将接口处磕得歪了,桃华恐怕都注意不到这里还有个抽层。这里头曾经放过什么呢?那个人要找的证据在不在这里头呢?
“姑娘——”薄荷的声音打断了桃华的沉思,“那边有信来。”
那边,说的就是沈数了。桃华顿时眼睛一亮:“快拿过来!”这次她进宫遇到这么大的事,沈数不但没有出现,连信都是拖到现在才送过来,难道是郡王府也出了事吗?
信写得很简单,只是一张纸条而已:“今日事悉知,已筹划,勿忧勿惧。”离这一行字略远一点,又补了两个字,“信我。”
“这,这是什么意思?”别的时候薄荷是绝不会自己巴上前去看桃华的来往信件的,只是今日这事实在太吓人,她实在忍不住就看了一眼,偏偏这信又短,一眼过去就看完了,只是有些半懂不懂的,“王爷是怎么筹划的?”
“想来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白。”桃华把纸条又看了一遍,放进手炉里烧了,“既然他说信他,我就信。”
薄荷却止不住地担忧:“可那是太后,王爷要怎么做呢?唉,要是把亲事早点定下来就好了,真要再拖上一年,谁知道宫里要出什么幺蛾子……”
老实说桃华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事实说出来有点悲哀,但太后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算计她,不就是因为她只是个医家女吗?如果她成了郡王妃,太后就算心里想把她千刀万剐,也要有所顾忌。就像她对沈数一样,虽然心里只怕巴不得他立刻就死,表面上也还得摆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来。
看着纸条在手炉中化为一团灰烬,桃华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可真不让人喜欢啊,这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真是非常讨厌。她不由得抬头往窗外看了看,虽然知道窗户对着的不是安郡王府的方向——沈数现在也还未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两个都还不能掌握命运的人携起手来,是不是能成功呢?
夜色已深,安郡王府里却依然亮着灯光,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中年太监正半躬着腰站在沈数面前:“已经安排了人去。皇后身边那个陈内监一直想把李内监顶下去,这个主意他必会递到皇后眼前的。只是——这是奴婢养了十年的人……”用在这件事上,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沈数抬了抬手:“你是父皇留下的人,不必这样,坐吧。”
先帝虽然将他送到了西北,但也想到他终有一天还得回到京城,于是在宫里给他留下了几个人。虽然十几年过去,这几个当年的小宫女和小内侍因为各种原因损失了一半,但毕竟还有几个人熬出了头。眼前这个王内监管着花鸟房,瞧着并不起眼,但手底下也养出了几个眼线,至少传递些消息不成问题。
王内监连忙道:“王爷是孝顺先帝,奴婢却不敢忘了身份。”沈数是抬举他,但他若真接了就是逾越了。
沈数也不勉强他:“今日给蒋姑娘传信的那个小内侍也是你的人?”说起来还真是危险,如果不是有人提前警告了桃华,真让太后把做媒的话说出口,后面的事就难办了。
“不是。”王内监有些不安地又弯了弯腰,“奴婢无能,寿仙宫里只安排进一个洒扫的宫人,虽然知道了这消息,却也不得出来报信。那个报信的人,奴婢打听了,原来上回行宫得了疟症的人里有一个是他哥哥,想是念着蒋姑娘救活了人,所以来报恩的。”
宫女不比太监,等闲不能迈出宫门,倒是这小内侍还能抢着接下出来跑腿的活,所以能提醒桃华一句。
沈数点了点头:“你回去照顾着他些。”
王内监连忙应是。其实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在琢磨如何将这个小内侍收归己用了。他一个太监,虽然在花鸟房是头一号,但比起各宫近身侍候的那些大太监来说又差太远了,就算施恩于人都没什么好机会,哪比得上蒋姑娘自己抬手救个人,就结下这样的善缘?
想到这里,王内监又觉得浪费几个凤仪宫的眼线办成这件事,好像也很划算了。
沈数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道:“我知道你也有为难之处,但像今日这样的事,日后不可再有了。”
王内监头垂得更低:“是奴婢无能,实在是没想到皇后娘娘会——”会出这种馊主意,照说她跟蒋姑娘也没仇啊。
“皇后如今,不能以常理度之。”沈数淡淡地说。老实说他也没想到皇后会如此针对桃华,真是多大仇多大怨,想来是十年无子,已经有些疯狂了吧?
“是是。”王内监只能连连答应。他得赶紧把这事办成了,到时候太后和皇后再想做什么也不成了,也省得他这样提心吊胆的,非折寿不可。
“你去吧。”沈数起身,看着王内监半弯着身子退下去,转头向着西北方向看了一眼。他本来是想等舅父舅母那里同意再上门提亲,但现在皇后对桃华这样虎视眈眈,那就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事办完了之后,他再向舅父舅母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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