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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复与罗姑的婚姻大事,在灵山派众人面前说出,出乎意料的平静。没人大惊小怪,宛如顺理成章。只有青竹标瞪大了眼睛:“这也行?”仿佛看到奇谈怪论一般。韩一鸣也知许多修行是要出家的,只是寻常人对于修行还能成家之事,实在是听得太少,见得太少,因而听到见到这样的事,如同看到了怪事。这世间原没什么怪事,青竹标之所以如此大惊小怪,自然是因他见识太浅的缘故。

沈若复与罗姑的喜事办得再平淡不过,一来沈若复与罗姑并不声张,二来同门之中无有不赞同的意思,罗姑甚而没有穿红着绿,顶上红头盖,便成为了沈若复的新妇。韩一鸣颇有些过意不去。婚丧嫁娶,怎么也算是人生大事了,不说大操大办,也不能如此潦草。虽说灵山众人一直在奔走当中,可要完这样一件事,也不是什么难事,怎奈沈若复就是主意坚定,一口回绝了韩一鸣的好意,让韩一鸣越发过意不去了。

倒是顾清泉对韩一鸣道:“师弟,你还不明白么?沈师弟与罗姑成亲,乃是他们二人之事,与旁人无关。与我们也无关,不是么?这些俗礼,就不必拘了。”韩一鸣无语以对,顾清泉说得极是,沈若复与罗姑的亲事,与他们这些旁人是全然无关的,无非吃喝一顿罢了。这于沈若复与罗姑,是着实没有什么好处的,还是他们二人觉得顺心如意最为要紧。

这日晚间,韩一鸣与顾清泉随意散步,不知不觉走出去一大段路。顾清泉与沈若复颇不相似,他与沈若复同在,便斗口齿,与韩一鸣在一起,便不斗那口齿了,想来是与沈若复斗口齿有趣得紧,韩一鸣自己心中本也有许多事,因此乐得耳根清静。虽说那许多事一时之间他不会去想,却也乐得耳根清静,什么都不必去想,心中也略为轻松些。

二人看看走得远了,正要转回身来,忽然韩一鸣听到不远处有人小声争执。静心一听,却也不算小声了,听得甚是分明,也是大声争执了。只听其中一人道:“你休要再来烦我,要对我下手我也不怕,但若是想我与你同流合污,那是万万不能!”这声音却是徐子谓的。韩一鸣不禁停下了脚步,此时多加小心,是再也没错的,宁定心神,继续听下去。

另一个声音轻轻笑了两声,缓缓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当你还是灵山弟子呀?人家可不认你。”徐子谓冷冷地道:“我怎样都是灵山弟子,绝不会与你混为一谈,你也不必在我身上用这些功夫了。”那声音笑道:“怎样都是灵山弟子么?不会罢!若你是灵山弟子,早该与他们走在一起,虽说灵山如今不能怎样的光明正大了,但你跟在他们身后,不是更加鬼祟么?更不那么光明正大么?你当他们是同门,人家可未必当你是同门。这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的滋味,不好受罢?”

韩一鸣总觉这人话声有些耳熟,但却不曾熟到一下便想起来,该当是识得的,只是没那么熟罢了。这声调也很年轻,全然没有上了年纪的浑厚。再听得片刻,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虞卫佑,这人便是虞卫佑。怎么?他缠着徐子谓么?他意欲何为?

但片刻之后也就明白过来,虞卫佑的天残派已残得不能再残了,韩一鸣疑心这天残派到了如今,只怕就只有虞卫佑一人了。天残派之邪异,非常人所能料想,虞卫佑能活到如今,只怕就是因了他那身邪异的修行。韩一鸣对他是恨之入骨的,原因无他,便是因此妖人吃了白樱。韩一鸣也极想杀了他,他对于平波,同样是恨之入骨,但却没有想杀了他的念头。对于平波,那就是重建灵山,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就算不能重建灵山,也要将灵山壮大起来,那对于平波也是不小的打击。他处心积虑要让灵山消亡的,灵山若是安然渡过这些劫难,那平波受到的挫败,就可想而知了。韩一鸣深知自己不能重建灵山,非是到了如今还在推脱,而是成灵山,要有极高的修为,有极为厉害的手段,还有要有过人的智慧,一时无两的魄力与稍纵即逝的时机。以上种种缺一不可。而这些须得要有的厉害,自己是不具备的。没有这些,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就不能抓住,那重建灵山,几乎就是一句空话,不止他做不到,连同这里的同门,韩一鸣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做得到。就算有了沈若复的聪明,也是枉然。沈若复做到最好,或许能比陈蔚宇师叔强些。却绝不能做到师祖灵空那样的无人能及。

至于虞卫佑,却总是让韩一鸣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只要一看到他,就恨得牙痒,就想动手杀他。白樱被他们分而食之的情境是怎样也挥不去的。只是如今再回想起来,已没有了眼泪,只有无比的仇恨。那时一片混乱,但韩一鸣心中却早就下了决心,当日吃了白樱师叔的人,将来总有相逢的时刻,到了相逢,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死拼到底,绝无二话。可是这虞卫佑,却让他着实没有了应对的方式,被鸣渊宝剑劈开都能活着,那要如何才能置他于死地呢?遇上的第一个仇人,最想杀的仇人,却是自己杀不了的。真不知道苍天是有眼,还是无眼!

他在这里扼腕痛恨,那边虞卫佑的声音不急不徐地道:“人家已不当你是同门了,你还在这里跟着有什么意思呢?我想你不论怎样跟下去,他们都是不会理你的。那你这灵山弟子当得可没意趣极了。徐老兄,俗话说得好呀,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不如退一步罢,退一步天地也宽阔些,不是么?”徐子谓的声音道:“退一步天地宽阔?你言下之意,是我退一步,跟你一起?当你天残派的好友?弟子?或是知己么?哈哈,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你天残派的作为令人不齿,莫说我没有要离开灵山的打算,就算我再无耻,要再离开灵山同门,也不会到你天残派来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退一步天地宽?哈哈,你天残派的天地真宽,宽到只有你一个人了,还要说宽么?”

韩一鸣站在一边,忽然心中就百味杂陈。虞卫佑倒也沉得住气,片刻之后才道:“你还未离开灵山么?你早已离开灵山了。你若未离开灵山,那此时你不该在此,而该跟他们在一起。你当你还算是灵山弟子么?你早就不算了。”徐子谓冷冷地道:“你不必再说服我了,我知你之意,你无非就是要让我痛恨自己离开灵山,那我告诉你,我是痛恨自己离开的,那是我一时之错。但我绝不会再错第二次,错一次足以让我悔恨无极。我绝不会离开我的同门,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我是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虞卫佑轻轻笑了一声:“是么?”徐子谓道:“就是这样,道不同不相与谋。你我本不是同道中人,不必再过多来往了,你之所想,我再清楚明白不过了,我永不会如你所愿的。”虞卫佑道:“我一片好意,你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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