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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极是安宁,这样的安宁或许很少不曾遇到了,众人都好好歇了一夜。次日,那老汉进来,问他们要备办些什么,沈若复道:“老人家,我们要在此间多讨扰二日,也算是休整二日,不知您老人家这里,可方便让我们住下。”那老汉叹了口气:“没什么不便的,你们在与别人在,没什么分别的。你们离去,还会有人住进来。你们要多住几日,只要不嫌我家简陋便可。那边胡家是最好的一家,但有个道士住在他家里,到今天已住了九日了,听说他今天要开坛作法,替我们驱赶那让我们不得安宁之物。”老汉摇了摇头:“我并不信他能如何?这许多时候了,都有人来说要为我们如此那般。但哪一个不是吃饱喝足了,再拐上些东西去了。我们还得毕恭毕敬地侍候,真不知何日是个头。”
这里众人都十分难堪,看老汉去了,都道:“真让人灰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中午,那老汉安排了饭食来,也是极为简便的,这里众人本也不挑剔,随意吃了,冯玉藻与几位师兄都出门来,分别打听那灵物之事,韩一鸣、沈若复与灵心便向着村后而来。
灵心于去路十分厮熟,带了他们,也不问人,便向着村后而来,一路上,三三两两的村人有的向着村头走去,有的则向着村外田里走去。沈若复道:“若是我,只怕也早就没有心思了,经过这许多回,对谁都不信了。这去村头的,想必是去看法事的,那是还不曾死心的,法事他们见得多了,还再去看,只能说他们还有指望。至于不去看的,已经是认命了。师弟,你作何想法?”韩一鸣道:“没甚想法,事已至此,他们要如何,已不是我们能管的了。此事我们若是不曾听到,那也罢了,灵山如今已是这般,不如从前那般意气风发了。但虽是难中,也比这些村人好得多了。咱们至少不用等着别人来救。”
灵心于他们说话,全然不插口,只是向前走去,韩一鸣与沈若复都十分感慨,正说话间,韩一鸣忽觉不对了,背上汗毛全竖了起来,一个机灵,收住口,四周一望,他们已走到了一个树丛之中,四周全是树木,微有阳光自缝隙之中透入。韩一鸣收住脚步,只见四周的树木都透出一般阴森之气,这里树木并不茂密,但透入来的阳光却是少而又少,所在之处竟是十分的阴森,宛如有什么罩在了这树丛之上。他看了片刻,问沈若复道:“师兄,你可觉得此处怪异?”沈若复道:“师弟,这里有什么压着我,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你呢?”韩一鸣道:“我也说不好,但这里绝不是什么善处,不要打这里过去了。师妹,我们自另一边绕过去如何?”
灵心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四周:“我们只有这一条可走,自别处绕过去,是绕不过去的。我昨晚已试过了,别想绕过这里去。走不到那口井边的,怎样的都走不到的。”韩一鸣道:“那,我们是一定要自此处过去的?”灵心道:“是。跟我来。”她说完这话,脚下腾空,轻轻巧巧便走在了空中。韩一鸣自己只是觉得阴森,并未如沈若复一般喘不过气来,便对沈若复道:“师兄,你不要跟来了,我去看看,此时这般,定有缘故。沈若复看了他一眼,韩一鸣道:“我过去看看,回来说与师兄听。这里不是什么善地,师兄不可多来,之后还有要师兄相助的……”沈若复已打断他道:“那我更要过去。我要看一看到底是怎样的,我也不怕师弟你笑话。你若是看我有什么不妥,即刻将我拖回去,也是来得及的。不见得我想看这一看,便会死去的。”
他一句话将韩一鸣的担忧说了出来,韩一鸣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他便是担心沈若复有些撑不过去的,沈若复脸已白了,他平日面色便是十分白腻的,但这时的白,是全然白得没有血色,连唇色都有些泛青了。在阴暗的树林之中看到这样的沈若复,韩一鸣不担忧,也是全然不行的。沈若复道:“师弟,你会蹑空法,教与我。我一直不会,你教我,我跟你们一同过去。”韩一鸣道:“好。”教了他蹑空法的口诀。沈若复听了一回,道:“师弟,你再说一次。”韩一鸣又说了一回,沈若复想了一想,道:“好了。”腾空而起,道:“走罢。”
他学这个学得倒快,三人一同越过那树林,已见前方有一口井。韩一鸣所见的井,井边都有井栏,有的还加以盖板,以防小儿不慎失足落井,且井口也不宽阔。但这口井,却是一口方井,井栏早已毁坏,井边苍苔油绿,却是寂静得让人有些心里发毛。韩一鸣再看沈若复时,他面色依旧十分难看,只是他既不回去,自己勉强也不行,便看那口井。
那口井不看还好,一看,耳中已轰的一声,再也听不到声息。整个人似是站在了山谷之中,有浩瀚山风四处横扫,扫得自己耳内轰然有声。连忙闭了闭眼,定了定神,细看那井口,井口在不见阳光之处,黑漆漆的。黑得让人心里有些发毛,似是有什么黑色的物事要自井口涌出来一般。灵心对他说了句什么,韩一鸣只觉自己如同在水里一般,什么都听不到,却又都听到了,只是听得断断续续,只听得断断续续几个字:“……去……来……看……”韩一鸣知她是要下去拿来给自己看,定了定神道:“不必了,咱们回去。”他说出话来,自己听着都是断断续续的,知道这里不能轻举妄动,摇了摇头:“咱们回去。”随即赶紧出来,一出了那树林,耳中就清楚了,那阴森凉意也没了。
韩一鸣再看沈若复,他面色已回复常色,沈若复道:“此地很怪异,我就是喘不过气来,也听不到你说什么。也不是听不到,而是听不清。”灵心道:“我倒不觉得怎么怪异,只是灵悟会缠紧我的手臂,让我有些紧张。”她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韩一鸣与沈若复都见她的右臂上小蛟龙灵悟身上透出彩光来。灵悟一直如同一副缠臂金一般绕在灵心手臂上。不知底细的人,看见了也不识得。但今日却放出灵气来,有些让人一望而知其不同。
沈若复道:“师弟,我们先回去,我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三人向着村头走开,远远便看见村头有一群人围着,韩一鸣道:“师兄,我们去看看这场法事,看看何人能解他们的危难。”韩一鸣道:“我却有些担心,这就是一条龙,我们如何助得了这些人。屠龙之时,我们都是蝼蚁众生,生死全然不在它的意间。师兄,并非我突然生了退避之念,只是我着实不知如何才能与它斗?如何才能解除束缚在这里众人身上的禁锢。再者,如今我们灵山,也没有那许多同门了,如何来与这条龙相争斗呢?”沈若复道:“师弟可是进境太多了,想得这样多。没错,灵山非比从前了。因此事事都要量力而行了。”
灵芯忽然道:“那龙有伤的。”韩一鸣与沈若复都十分意外,转回头来看灵心,灵心道:“它身上有伤的,不知你们是否看到,我却看到了。”韩一鸣没有理由不信灵芯,她灵气本就非比寻常,沈若复道:“师妹,它的伤口很大么?”韩一鸣道:“师兄,你问这话,是否……”沈若复道:“我问这话,只是想知晓得更多一些,独善其身之事,我们做不到,但也要量力而行。何况这里也死了这许多人,我不信那些到了村头去的人,如今还活在这个世间,只不过是在某个不为人所知之处。难道因它几代来都让此间风调雨顺,便可以收取人命,享受血祭么?”
韩一鸣道:“师兄,何为血祭?我虽能明白这二字的意思,但还是不是那么的清楚明白,请师兄指教。”沈若复道:“以血祭祀,便叫血祭。只不过世人都以三牲之礼进行祭祀,少有血祭一事。但也不是便没有血祭一事,我听过的就不少。”韩一鸣素知这师兄也不胡吹大气,便道:“师兄说来听听,我也长长见识。我只见过用三牲六礼献祭,不曾听到过有血祭一事的。”沈若复道:“不多么,这样的事不多。却也不少,书上均有记载的,最有名的当然是干将莫邪了,以身祭剑,这该是最出名的血祭。不过看得多了,我也知晓了,凡是有神器利物现世,十之八九伴有血祭一事。似是没有血祭,便不能有神器利物现世,这可不止是兵器。这其中的奥妙我也说不清,但确实如此。似乎有了人血祭祀,才能成事。可这时里的龙为何要享受血祭呢?按咱们看来,青龙尊者这样的东方之主,享受点血祭也没什么了,可我并未听说过有尊者什么血祭之事。当然屠龙一事,死那么多人,可不要归在其中。那是二龙相争,殃及我们这些蝼蚁众生。要怪,也只能怪我们跟在后面,我们若是不跟在后面,也不会祸及我们。其实我早便想过,我们不去,那也没什么,我不信尊者还会与我们这些草芥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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