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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路上十分宁静,除去阵阵林涛,与偶尔的鸟鸣,便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虽说轻风阵阵拂面而来,脚下却尘土不扬。顺着土路走了不过一顿饭功夫,已越过一道山梁。再走了片刻,前面现出一片不大的平地来,这片田地都一条条翻了开来,每一条田垄中都整齐地种着些菜蔬。田地尽头是两片果林,一片桃树,一片李树。韩一鸣见树上挂着果实,忽然想起家门外不远处,也有这样一片果林,心中一阵伤感,眼中一阵酸涩,瞬间便模糊了双眼。叹了口气,收回眼来,换了个方位看去。
这个方位有三间小屋,矗立在田地尽头。这三间小屋连白灰都没涂,十分简朴,因而并不显眼。韩一鸣向前走了几步,屋子那边墙角下一个肥胖的背影显现出来。这个身影肥胖高大,穿着一件灰衣,背对着自己,低着头正在喃喃自语。忽然那身影前方探出一个小女孩的头来,对着自己看了看。
那个小女孩的头上梳着一双丫角,面颊如苹果一般鲜艳,她一手拿着一个还没红透的桃子,桃上还有她咬过的痕迹,此时她不再咬那个桃,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自那肥胖的身影边露出来对着韩一鸣上下打量。正是韩一鸣在翠薇堂前见的那个小女孩,她另一只小手还紧紧抓着那个肥胖身影的一片衣角。韩一鸣愣了一愣,忽然觉得头顶上一凉,一滴水落在头顶,还未抬手去擦,又一滴水落在胸前,韩一鸣正想说:“下雨了。“只见一小团灰色已从头顶飘开,向那小女孩飘去。
那是两个手掌并在一起一般大小的一小团灰色,点点滴滴向下滴着水,飘过那肥胖的身形便看不见了。韩一鸣大为惊讶,向前走去,走到那人侧面,只见那人双手在胸前握着,两手粗壮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对着那小团灰色,口中念念有辞。那一小团灰色,正停在他胸前,淅淅沥沥地向下洒水。韩一鸣猛然想起顾清泉对他说的“丁师兄”来,这朵云朵果然是自己见过最小的,如若是飞上天空,只怕再好的目力,都难以寻找到它的踪影。只是目前,这朵最小的云朵,正对着地面的两片淡蓝叶子下雨。
下了一会儿,丁五将双手向前移动,那朵云朵带着点点滴滴的雨滴便向前飘去,对着一丛朱红色的草叶下雨。他对身边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专心对着那团云朵。韩一鸣对着云朵看了片刻,转而向丁五看去。只见他面阔身宽,两道眉毛十分浓密,眉尾散乱下垂,一双小眼睛盯着那团小小云朵,一个肉乎乎的鼻子下面,一张大嘴微微开合。
那团小小云朵又洒了一阵雨滴,色泽变浅,变成白色,只是白中还带着少许灰色。只听丁五道:“哎呀,你辛苦啦,回去罢,谢谢你啦。”如同对一个人道谢一般,他先前说的任何一个字韩一鸣都听不见,这句话却听得清清楚楚。那团小小云朵陡然间飘上天空,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丁五又低头默默念诵了一阵,这才抬起头来。见韩一鸣站在不远处,便道:“你是新入门的师弟罢,我从来不曾见过你。”韩一鸣施了一礼道:“丁师兄。”丁五道:“你这是要去哪里?”韩一鸣道:“我随处走一走。”丁五道:“是要去七彩湖么?我才来的时候,也很爱去那里。哎呀,你一个人去,定会被小乖吓一跳的。让如莘陪你去罢。小乖就喜欢吓初来的师兄弟取乐,我就见过好几个师弟被它吓得魂不附体。”韩一鸣见他果然如顾清泉说的那般一片赤诚,便道:“多谢丁师兄,我自己去罢,就不烦劳如莘师兄了。”
丁五道:“哎,不可不可,小乖会吓坏你的。”蹲下身来,对那个小小女孩子道:“如莘,你陪他去罢,小乖好歹还听你的话,你去看看它罢,不要让它吓坏了新来的师弟。”韩一鸣有些吃惊,他本以为如莘也是一位师兄,哪知却是这个小女孩。如莘一双大眼看着丁五,对着手中的桃咬了一口。丁五抱起她来,好言相哄:“好如莘,他是新来的师弟,小乖等着吓他呢。回来我给你做五彩花糕吃,你同他一起去,七师叔那些奇花异木,才不会被踩坏。”如莘又在手中的桃上咬了一口,边嚼边看他,点了点头。
韩一鸣见如莘孩子满脸都是孩子气,丁五对她哄了又哄,便道:“师兄,我独自己去便可。”丁五对他道:“师弟,你等一等,我给你带上点东西。”说罢,也不待韩一鸣再说话,便抱着如莘进屋去了,将韩一鸣留在原地。片刻之后他自屋内出来,右手中抱着如莘,左手中提了一个竹篮,来到面前,递给韩一鸣道:“这是两包吃的,小的那包是一包点心,要是你和如莘饿了,将就着吃些。大的那包是小乖喜欢的,你喂小乖吃罢。它最贪吃,你喂过它,它便记得你了。”韩一鸣接过来,十分沉重,竹篮内是荷叶包着的一大一小两包东西。丁五将如莘放在地上,又对他道:“你只管走便是了,不要管如莘。她自己会走,你若叫她,只叫如莘便可。”
如莘一落地,便就迈开步子,向前走去。韩一鸣忙谢了丁五,提了竹篮,跟在后面。两人走在小路上,一前一后。韩一鸣见如莘不过四五岁,担心她年幼体弱,走不动。却不料她走起路来,犹如足不沾地一般,轻巧之极。全然不似自己一般,落足沉重,狼狈不堪,她如一只蝴蝶,始终轻轻巧巧走在前面,不快也不慢,总与韩一鸣有三步之遥。走了一阵,韩一鸣已经气喘如牛,口干舌燥,手中的竹篮也越发沉重。不得不道:“如莘,咱们,咱们歇一歇。”如莘在前面回过头来,站住脚步,韩一鸣已在地上坐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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