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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平今儿也一起来了。他跟在老太爷身后进屋,看到女人们朝圣一样的虔诚,不免心有感慨:再二十年,这份荣耀将归他大哥谢子安所有,而他也终似如今的小十二房仰他们大房一样仰谢子安鼻息生活。
如此倒不如趁早求他爹跟他大哥说一声给他捐个官。
道理都是现成的。谢尚现在翰林院熬资历。会试三年才一次,而谢尚想放会试考官还要避亲友嫌。
所以但凡他下场,不拘中不中,谢尚的三年都是白熬了!
他大哥为儿子计势必会出手帮他这个忙!
不是他爹发话,谢允青等人一点都不想来——来被人指戳他们媳妇的嫁妆不及李贵中媳妇吗?
他大伯一房人压他们头上就算了,如何还能再给李家这个庄户做垫背?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看到对面迎上来的李贵雨,谢允青心里疑惑,口里问道:“你没去山东迎亲?”
作为同堂大哥哪有在家不去的道理?
特别是两家还有先前分家的大嫌隙。
李贵雨……
谢允青的诧异太过直白,李贵雨想想告诉道:“我二弟再十天也要成亲。我留下来帮忙。而且今儿还能帮着待客!”
拉倒吧!一同过来的李贵祥心说等你帮忙,黄花菜都凉了!
嘴里却只笑道:“是啊!因为知道你们都在用功准备明年的乡试所以就没惊动!”
李贵祥挺希望谢允青等人顺口答音地来自己婚礼,给他撑个面子。
谁知谢允青根本不接茬,只凉凉一句:“原来是这样。”便没了下文,干净利落地将他撂在了原地。
李红枣力助他大伯升官,谢允青想得不是一般的明白:加上又生了宗子,现在大房的地位如日中天——不提原就是老婆奴的谢尚,只说他一贯冷情的大伯,这回都欢喜得不知要如何抬举儿媳妇才好,愣是白放着他们这些亲侄儿不管,爱屋及乌地给李红枣的弟弟李贵中这个外姓人保了桩世间少有的好亲,挑李家发了一笔横财。
他是脑子浆糊了赶现在去戳李红枣的肺管子,跟李贵雨这房人来往?
再说李贵雨考这些年,连个县试都没过,又有啥好来往的?
李贵祥闹了一个红脸,李贵雨却是舒了一口气。
贵祥成亲,收的礼一律归他自己,待客的吃用却由家里出。
先他成亲,谢允青等人没来走礼,若贵祥成亲来了,可是他吃亏?
如此不来才好!
……
大太太吕氏带着三个儿媳妇七个孙媳妇和十三太太甄氏也来了。
吕氏原就不多话,自去岁分家后,那话就更少了。
吕氏来后尽了礼数便就抱着她的猫绣球不言语。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受过三花欺压的缘故,绣球的脾性跟她一奶同胞的喵喵完全不同,特别亲人。偏吕氏也是个软心肠,加上家常寂寞,满腔心思都放在照顾绣球上。
如此一人一猫互为慰藉,倒是相得尽欢。现吕氏除了去五福院三花地盘,其他时候,不管是去谢家村祭祖还是今儿来李家吃席去都要带着绣球。
猫在高庄村是个稀罕。于氏这辈子就没见过几只猫,更别说绣球这样的金贵品种猫乐。当下见到,不免稀罕:“这是白狐?”
于氏看绣球雪白的背毛比吕氏狐裘袖口出风的狐毛还更蓬松柔软便就认作了狐狸。
吕氏闻言自是一愣,转想起绣球的稀罕,想着于氏不认识也是有的,便简要告诉道:“这是绣球!”
吕氏拿绣球当孩子养便不肯直言说绣球是猫。
于氏一个家常连鸡都不喂的村妇哪里能领会吕氏对绣球的拟人看待?
闻言于氏便怔愣住了,心说:绣球?那不是戏里小姐们招亲抛的那个红绸球吗?
怎么这也叫绣球?
葛氏见状帮忙解释道:“这是我们大房老爷打山东署地寻来的狮子猫,叫绣球!稀罕着呢!”
婚宴酒桌不可能冷场。比起通常议论的新娘子嫁妆,葛氏觉得绣球是个更好话题。
过去半个月,她实在听够了李贵中媳妇嫁妆比她谢家所有人都强的话!
哦!于氏恍然大悟,心说这竟然是只猫!
猫是能家养的,而养猫虽说费钱,但比起买狐裘的花费,却是便宜。
“果然稀罕!”于氏赞叹道。心里则想着能养一只就好了。
一只猫的皮毛虽说小了点,但也能做个不错的围脖。
闭眼享受吕氏顺毛的绣球似是有他心通一样感受到于氏注视自己时心里的恶意,立睁眼站了起来,立起耳朵,扯着娇嫩的小嗓音冲于氏自谓凶狠地喵了一声。
吕氏和绣球待久了,已完全熟悉了绣球的行为,知道她这是紧张了,赶紧安抚。心里则想着她的绣球就是有灵性,这于氏可不就不是个好人嘛!
于氏没把绣球的警惕当回事,她只看到绣球的眼睛,惊叹道:“这猫的两只眼睛竟然不一样!”
悄声议论老太爷和谢大老爷样貌的女人们闻声看了过来,话题果如葛氏所愿地渐渐歪向了绣球……
看到拥着李贵中和花轿进门的李贵林、李贵金等人个个一身狐裘锦袍,打谢老太爷来后说话声音都自觉收敛小了的男人复又咋舌惊叹起来
气派!李满园心说。
当着谢家人李满园不好直言问李满囤这狐裘是哪里来的?但心里却憋得似猫抓鼠咬似地难过——明明启程前除了贵中都才只一件缎面羊皮袍子!
李满囤心里也在琢磨:难道是他亲家给的?
他亲家一贯地要面子。
去岁便赏了家来送年礼的振理以及陆虎等人好几件狐皮袍子。
一件狐裘最少百多两,他李家去山东的人除了他儿子外人手一件便是十一件,这便是过千的银子——显然除了他亲家,再没人有这么大的手笔。
下意识地李满囤看向谢家人,入目谢老太爷和谢知道一脸就该如此的淡定以及谢子平等人脸上的无奈、不甘,李满囤不觉摇头,心说:这回人情可是欠大了!
穿着新灰鼠袍子的李高地原以为今儿一应人中除了谢家人和长子,就数自己穿戴体面,但看到孙辈们的新穿戴后脸上的笑立就挂不住了。
他至今都还没穿上狐皮袍子呢,李高地心说:孙子们就先穿上了。
这长幼不分地,成什么话?
满囤不会这么糊涂,那会是谁?不至于是谢子安吧?
若是他,李高地忽然激动起来:谢大人原是最懂礼的。他先送东西都是按尊卑长幼人人有份的。
谢大人送他的贺礼狐裘保不齐就在后面的骡车上。
他这就有狐裘了!
李贵雨脑筋转得比他爷更快,李高地想到的他都已经想到了,正握拳告诉自己别在意,谢家送礼一贯是一碗水端平,即便这回贵吉先挑,他的狐裘也不会差。
满仓看到贵吉身上的貂裘则皱紧了眉头,心说这狐裘若只是临时借穿或者人人都有倒也罢了,但若不是,只贵吉有,难保贵祥不又报怨他和郭氏偏心,为了贵雨压他的婚事!
郭氏想得和李满仓类似,钱氏大嫂关氏则看着李贵富悄悄和娘侄女关氏嘀咕道:“老话说的没错,人要衣裳,佛要金装。你看你女婿这狐裘袍子一穿,立就更换了个人似的,多精神!”
……
舒窈盖着盖头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礼乐,心里伤感。
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她虽还没见过李贵中,但她奶娘阮嬷嬷却是见过了。
据她奶娘讲李贵中生得白净,文质彬彬的似个读书人。
奶娘这番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好,但也确是没显出李贵中有什么出彩——舒窈听她奶娘形容过她爹,用的是金相玉质,猗猗有匪这八个字。
显见得李贵中的样貌无关金玉,举止也不猗少匪,就只一个普通人。
对此舒窈自然颇为失望——能背下《诗》的年青女孩总是希翼自己的另一半有才有貌,温良如玉。
……
随着说叽里呱啦鸟语一样话的媒婆声音一响,舒窈手里被塞进了:红绸。
垂目看着手里的鲜红,舒窈闭目稳了稳心神方才站起——事已至此,别无旁路。她只有既来之则安之,坦然面对……
红枣腊月十七才收到张乙十一号发出来的信。
看完信,红枣跟谢尚感慨:“为我弟成亲,爹真是出钱出力,破费大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公公这回确是下了本钱,叫她娘家得了大利。
亲父子,明算账。她就喜欢她公公这种有利均沾的处事方式。
打营养钵器给她公公,不亏!
谢尚把摇鼓递到躺床上手足舞蹈想抓的儿子笑道:“谁叫你弟贵中是咱们丰儿的舅舅呢?”
“是不是啊,丰儿?”
谢丰拿到了摇鼓,心里高兴,配合地呵呵了两声,谢尚见后不免笑逐颜开,和红枣道:“看到了吧,咱们丰儿说是呢!”
红枣看着谢尚眉眼间自然流淌的温柔,忽然道:“我是不是还该谢谢老爷为丰儿计深远?”
谢尚闻言笑道:“不止。你难道不该谢我为爱妻计深远?”
撩人反被撩的红枣……
看红枣不说话,谢尚轻言道:“正房收拾好了,等二十二便搬过去吧,咱们一处过年!”
听到谢尚话里的暗示,红枣不免有些脸红,谢尚看得心动,情不自禁地亲了上去……
没有谢尚的帮忙,抓不住摇鼓的谢丰急得啊吖大叫——老爷呢?太太呢?都哪儿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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