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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氏午觉起来,听丫头说谢奕和李贵中都在西院,便往红枣院子来。
隔着墙还没进院,云氏便听到谢奕和李贵中的大呼小叫:“咬!咬它!快咬它!”
云氏以为里面打起来了,赶紧叫人道:“快去瞧瞧怎么回事!”
结果没想丫头跑去后又跑来笑回道:“太太,是奕哥儿和中哥儿玩八爪鳌打架呢!”
云氏奇道:“什么八爪鳌打架?”
丫头比划道:“和斗蛐蛐一样,奕哥儿和中哥儿一人牵了一只系了绳的八爪鳌放到一处比试。”
听明白打架的是八爪鳌,云氏放了心,跟以往一般慢步走,边走边问道:“大爷和大奶奶呢?”
丫头回:“大爷大奶奶在烤肉……”
云氏忍不住笑道:“倒都是会玩儿!”
绕过院门后的照壁云氏迎面便嗅到一股烤肉香,院里的秋千架旁果如丫头所言摆了方桌放了肉盘支了烤肉架,而谢尚和红枣已洗了手从迎了过来。
谢奕看到她娘进来,立扬头表态道:“娘,我现在不饿,您现叫我吃饭我也吃不下,我刚吃了大哥大嫂烤的羊肉串。”
“娘,我还要和贵中哥哥一块玩!”
李贵中也道:“伯母,您让我和奕弟弟再玩一会儿,我们一局还没玩好呢!”
云氏笑:“离吃饭还有一刻,你们放心玩。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在玩什么?”
谢奕骄傲道:“娘,我们在玩八爪鳌打架呢!娘,你来瞧瞧!”
云氏看八爪鳌张牙舞爪,两只大鳌一张一合,不觉嘱咐道:“这八爪鳌夹人,你们都仔细手!”
“被夹了可不许哭!”
“不怕!”谢奕无所畏惧道:“娘,贵中哥哥说被八爪鳌夹了,只要把手放水里就行了,八爪鳌就会自动松开。”
“这个八爪鳌就是贵中哥哥给我绑的!”
“娘,你看我!”
谢奕拿一根筷子伸到他那个八爪鳌的大鳌前,等它夹住后便提着丢到旁边的水盆里——那噗通一下溅出的水花直飞到云氏的脸上,谢奕自己更是首当其冲。
谢奕对此完全没放在心上。他眼盯着水盆笑道:“娘,你看这八爪鳌是不是把筷子松开了?”
云氏一边拿帕子掖脸一边好脾气的答应:“松开了,真是松开了!”
谢奕心中得意,他提着绳子把八爪鳌从水里提了出来和云氏道:“娘,你看我的八爪鳌和贵中哥哥的打架……”
看了一会儿谢奕和李贵中的八爪鳌打架,云氏方才和谢尚红枣道:“你们不是在烤肉吗?我看看你们都烤了些什么?”
谢尚高兴道:“娘,您先跟我进屋瞧瞧。”
谢尚把云氏请到堂屋给她看屋里拉的五色彩带和彩球,然后又指着由八仙桌铺暗红丝绒充当的甜品台道:“娘,你看这是红枣特地给我做的三层点心盘。小的这个装的是一口酥,另一个大的装的是葡萄石榴……”
“娘,这个托盘碗里装的是奶皮……这一对花瓶,这一个瓶里插的是桂花,那一个是棒棒糖,娘,这棒棒糖做的好看吧?是不是做的跟真的一样?……这个罐子里装的是奶茶,这个是石榴汁,娘,您喝什么,我给您倒……”
云氏看这一桌让儿子乐开怀的吃食,心道:东西倒是有限,只这每样东西的摆放都跟甘回斋卖的精品糖一样特别精巧。
比如这盘子从来都是一层,偏尚儿媳妇能想到跟堆宝塔一样堆叠三层,这水果点心摆在里面立刻就显得特别丰盛。
此外茶点盛放器具的装饰也足够漂亮:三层点心盘包裹着和桌布一样的红丝绒,里面摊平放着的每块一口酥则都包着蓝金色的彩纸;盛装奶皮、奶茶、果汁的白色小碗的碗边都贴了一圈蓝金色彩纸,看着跟真的似的;棒棒糖倒是五颜六色,但下面的白瓷花瓶也包裹了蓝金彩纸,打眼看去也是十足一个蓝金色花瓶。
尚儿素喜甜和鲜艳装饰,尚儿媳妇整这么一桌茶点小食可谓是投其所好,不怪尚儿喜欢。
“尚儿媳妇,”云氏不吝夸奖道:“你真是有心了!”
红枣抿嘴笑纳了她婆的夸赞,她也觉得自己棒棒的,有点摆盘天赋。
尝了点心水果,又喝了一碗奶茶,云氏出屋看谢奕和李贵中两个小脑袋还凑在一块儿蹲着不觉笑道:“他两个玩得倒好,一点也不烦人!”
谢尚笑:“娘,您要不要试试?”
云氏摆手道:“不了,我还是和你们一起烤会子肉吧!”
“这肉闻着怪香的!”
谢奕头回玩八爪鳌自是各种新鲜,而李贵中现在上学,平素也不得玩,故而两个人都玩得不亦乐乎。
红枣抬头看看天,想着她弟一会儿还得出城,便让陆虎搁花园子里逮了三只蝈蝈,拿竹篾编笼装了拿进来。
看到碧绿的蝈蝈,谢奕和李贵中立便丢了八爪鳌围了过来,红枣乘机宣布只有现在立刻洗手吃饭的乖宝宝饭后才能得到蝈蝈,算是哄住了两个人。
吃完晚饭,红枣让人告诉陆猫儿套车来接她弟家去,云氏则拿出一个肉红色的珊瑚印章用红线穿了给李贵中挂在脖子上,和气说道:“中哥儿家去后得闲还来玩!”
看到长子的孤单,云氏极希望谢奕能有个玩伴。李贵中和谢奕年龄相当,最妙的是还没啥利害关系,正合适。
看儿子来家,李满囤和王氏少不得要问李贵中今儿去姐夫家都吃了些啥。
李贵中骄傲道:“今儿姐夫过生辰,姐姐办了一桌的席,鸡鸭鱼肉都有,摆了足有十好几样,比上两回姐夫的哥哥成亲时的席面还好!”
“而且在吃的时候,姐夫的太爷爷、爷爷奶奶还送了许多菜来,也特别好吃!”
“对了,爹”李贵中忽然问李满囤:“我过生辰爷爷怎么从不送菜给我吃?”
李满囤……
李满囤无奈地跳过话题转口问道:“除了吃,还干啥了?”
“玩!”李贵中理直气壮地道:“今天我真是太开心了,除了吃,就是玩!”
“唉,要是姐夫天天过生日就好了,我就能天天都去玩了!”
李满囤……
王氏气道:“你平时玩的还少啊?你说你哪天没玩?”
“你先前玩坏的那些风车、竹蜻蜓,我可都替你收着呢!”
“你说你从小到大都玩毁多少东西了?”
李贵中眨巴着眼睛回道:“娘,你别生气我其实已经很乖了。你是没看见姐夫的弟弟奕哥儿呢。先姐姐给他的华容道都叫他给弄坏了。”
“娘,”李贵中邀功道:“你看我都收得好好的,几年了,我一个都没丢!”
王氏被气笑了,嘲弄道:“是是是,你是好人!”
李贵中大言不惭道:“本来就是!娘,也就是你说我不好,除了你,别人都说我好!”
“今日姐夫的娘谢伯母也说我好,让我得闲过去玩呢!可我现在念书,根本没有得闲时候!”
“对了,娘,谢伯母还给了我这个!”
“这是啥?看起来是个印章?”
李满囤和王氏两个都不认识珊瑚。
李贵中拍拍自己的胸口挂件道:“谢伯母没说!”
……
八月十四,红枣和谢尚早晌跟云氏辞行回桂庄送节礼,谢奕听说便叫道:“娘,我也要去,我要去和贵中哥哥玩!”
云氏已经被谢奕问了好几天“贵中哥哥今儿会来吗?”、“贵中哥哥不得闲,但我得闲我想去他家”之类的话。
云氏舍不得小儿子失望,便问红枣道:“尚儿媳妇,你弟知道你今儿家去会在家吧?”
红枣这两天也没少被谢奕问她弟什么时候得闲之类的话,估摸着她婆的意思应道:“在家的!”
“那我去,我也一起去!”谢奕也不用云氏发话,自发地奔过来拉着谢尚的手道:“哥,我同你一起去!”
谢尚心中嫌弃,心说我去我岳家拜节,你跟去做什么?
但看着谢奕眼里的期盼,谢尚到底没有甩开。
算了,谢尚想:奕儿想去就去吧。顶多说话时给他一个八爪鳌玩也就罢了。
云氏见状少不得嘱咐谢奕一回做客的礼仪,而谢奕只要能去自是什么都能答应。
李满囤来接女儿女婿的时候看到谢奕颇为惊讶,结果还没等他说话,谢奕已经很得体地冲他行礼道:“奕儿见过李叔叔!”
李满囤赶紧点头:“哎!哎!起来,快起来!”
等再给王氏见过了礼,谢奕便自觉完成了任务。
谢奕丢下众人,跑去拉住李贵中的手道:“贵中哥哥,你带我去看你家的小羊吃奶吧!”
红枣……
谢尚觉得太丢人了,呵斥道:“二弟,你胡说什么呢?”
谢奕委屈道:“我没有胡说。是《弟子规》上说‘羊跪乳,鸦反哺’,我想瞧瞧!”
谢尚……
闻言李满囤哈哈笑道:“奕儿,你等着,我让人把小羊和母羊牵来给你看,告诉你啊,这小羊吃奶真的是跪着的……”
一席话说得谢奕又复了高兴,笑回道:“真的啊!书没骗人?”
看到谢奕纯真的笑脸,谢尚不禁自省——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思无邪,何为思无邪?何能思无邪?
诚也?仁也?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看李满囤带着儿子和谢尚谢奕在院里看羊,王氏悄悄问红枣道:“前几天你弟去你那儿,你婆又给了一个物件,你知道是什么吗?”
红枣笑道:“娘,您问的是弟弟脖子上戴的那个珊瑚印章吗?”
王氏:“珊瑚?”
红枣言简意赅的解释道:“珊瑚是海里的一种宝石。”
王氏惊讶:“竟然是宝石啊!你婆给了这么大一块!”
红枣笑:“珊瑚和红宝一样,分许多等级。娘,你看我今儿戴的这串珠子,是不是颜色更好些?”
王氏纳罕:“你这也是珊瑚?”
……
说完珊瑚,又说家事。王氏告诉红枣道:“兴和的亲事定了,说的是东门城外十里花园村里正家的姑娘。冬节后就放定。”
红枣奇道:“东城外?怎么说到的?”
这世议亲都讲究个知根知底。似高庄村在城北,村人们的嫁娶一般就都只限城北。
王氏道:“那花家姑娘的爹跟你贵林哥是同窗,早年一处在私塾念过书,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听说是同窗,红枣就不奇怪了。
“对了,”王氏又道:“红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金凤的亲事也差不多定了。你猜猜金凤将要定给谁?”
红枣看她娘一脸神秘,不自觉地问道:“定给谁?”
王氏道:“你大姑家的陈玉!”
红枣的嘴张成了o。
王氏看红枣一脸的惊讶,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吧?”
红枣摇头:“想不到!真没想到!”
“这媒是谁给做的?这样也成?”
王氏笑而不语,红枣福至心灵,低呼道:“娘,这红线竟然是您给牵的?”
王氏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给人做媒,而且还做成了,心中颇为得意。
王氏低声笑道:“你姑家的陈玉,今年都十六了,还没说定人家,这把你姑给急的啊都上火了——上月进城来卖枸杞的时候,都满嘴的泡。”
“正好中元节你三婶也才刚和我说金凤的事还没着落,我就试着跟你姑提了一句。没想你姑竟然没一口回绝,只说要问问陈玉的意思。”
“结果你大姑跟陈玉一提,陈玉竟也应了。”
红枣奇怪:“这就应了?不是说玉表哥特别挑拣吗?”
王氏笑道:“那得分对谁!陈玉一心就想找个城里姑娘,而金凤穿着打扮举止行事都跟城里姑娘一样。陈玉还有啥不满意的?”
“而你姑看金凤,除了裹脚这个毛病外,人样子不丑,皮肤又白,而且这几年跟着贵富学了不少字,算盘记账都会,绣样子也描的特别好——红枣,你家常拿给她的衣裳上不是都有刺绣吗?金凤这孩子有心,都拿纸一点点描了下来,现她的花样子足有一本书厚。我现今做鞋做衣裳都是请她来给描样。”
红枣没想金凤还有这手,不觉叹道:“真没看出来,金凤妹妹还有这份本事!”
“是啊!”王氏感叹:“我若不是看金凤确实不错,也不会多事,去跟你姑开这个口!”
“你姑和陈玉先前来时撞见过金凤几回。想必自那时就留了印象,所以我这儿一说就都应了!”
“你大姑托我去跟你三婶说合。你三婶听说也是愿意。陈玉人样子好,家里虽是近山,但现在城里念书,城里宅子铺子也买好了,将来开个山货店,卖些榛子口蘑枸杞,日子能过。而且家里有几十亩枸杞地,兄弟又少,金凤嫁给他一辈子都不愁吃喝……”
红枣做梦也没想到陈玉最后会跟金凤凑成了一对,一时真不知说啥才好!
“娘,”红枣忍不住吐槽道:“我是真没想到大姑会跟三叔做亲家!我以为我大姑一辈子都不再跟我爷我奶来往了!”
“现也没甚来往!”王氏不以为然道:“这不都分家了吗?陈玉送节礼只要送你三叔家就好,根本没你爷奶啥事。就是办事时绕不开见面也没啥——先你成亲时,你姑还不是跟你奶一桌吃席?”
“何况你奶现在带病,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你姑见了只会趁愿……”
“红枣,”王氏问道:“我听说你家又要办喜事了?”
“今年还有四桩婚事,”红枣比了个手势:“三娶一嫁。娘,您和爹要去的就只年底我们三房二爷的亲事,其他都可不去。”
“去!怎么不去?”王氏笑驳道:“你爹说了都去。横竖在家没事,去了还能和你说说话!”
“左右不过八两银子的事!”
“噗嗤——”红枣禁不住笑了,心说她爹财大气粗的,有魄力!
看到女儿眼里的欢喜,王氏犹豫问道:“红枣,我悄悄问你一件事儿啊。”
红枣:?
王氏附耳问道:“你婆婆有没有跟你提过给你女婿纳妾的事?”
红枣的下巴砸到了地上。
反应过来,红枣足咽了两口口水才能问道:“娘,你怎么会这么问?”
王氏犹豫道:“我上回吃席就听人说你们三房四房都在争长孙呢!”
“原来是为这个?”红枣自觉明白了,不屑道:“我公婆又不在乎这个虚名!”
王氏疑惑:“你怎么知道?”
红枣坦然道:“这不明摆着吗?谢尚就不是长孙。我公公若在乎长孙这个名号,早年就纳妾来争了。”
“而且我进门这些年,我公公也没个妾室——先我公一个人在京三年,都没提一句纳妾的茬。”
“现我公婆听说三房四房的亲事后捎回来的礼也都是早生贵子这样的摆件,摆明了让别人争,他们只看热闹的意思!”
“再说我公公都做了官,功成名就了,都还没纳妾,谢尚年纪轻轻,连个秀才都没中,正是用功念书的时候,纳什么妾啊?”
王氏听着有道理也就不问了。反是红枣想起前世的贾宝玉,心里犯了疑,家去后私下问谢尚道:“大爷,你看咱们家今年办这许多喜事,你看你要不要也纳个妾?”
闻言谢尚唬了一跳——他爹娘先前都只说收通房,可从没提过纳妾。
“红枣,你怎么会这么想?”谢尚急道:“咱们都还年轻,甚至还没圆房,怎么就能提到纳妾呢?”
虽然谢尚的话满是糟点,但看谢尚的着急不似作伪,红枣便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致歉道:“大爷,你别着急。我就是顺口一问。”
谢尚平了平心气,想着红枣刚从桂庄回来,必是听了她娘的话,便道:“红枣,虽然女德说不妒,但你也不能贤惠大方过了头。这妾庶是乱家之本。你看我爹就从不纳妾,而我,也不会无故纳妾!”
红枣眨了眨眼:“无故?”
谢尚笑道:“红枣,现说这些为时过早。总之,往后二十年我一准不会纳妾!”
二十年?思及《大诰》里男子四十无子可纳妾的话,红枣总算明白了谢尚的意思:敢情谢尚的意思是二十年里她生了儿子就不会纳妾,生不出就要纳妾!
真是他娘的高瞻远瞩!
红枣莫名觉得生气,但理智犹在,知道不该冲谢尚发火——这世的主流价值观就是这般糟心,而谢尚能立个二十年的flag,已经算得上是自律。
她不好无理取闹,对谢尚这个土著士大夫子弟多做要求。
二十年就二十年吧,红枣自我安慰道:她也不定就生不出儿子。
只要生了儿子——心念转过,红枣忽然呆住:她为什么要给谢尚生儿子?
她怎么会这么想?
真是太可怕了!
“啊——”红枣□□捂住了自己的脸……
看红枣忽然脸红捂脸,谢尚心中一动,过来拥住红枣的肩道:“红枣,别人生再多都没用。只咱们两个人的头生子才是真正的长房长孙,承继宗嗣。”
“你现还小,为今之计,便是养好身子,将来圆房才能一举得男!”
红枣……
※※※※※※※※※※※※※※※※※※※※
立了一个二十年的flag,谢尚觉得自己棒棒的。
殊不知在现代会被多少小天使打烂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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