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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鹰堡脱身,五人一鸟隐匿身形撤向东南方。
左凌泉虽然对地形不熟悉,但堂堂是行家,曾经在奎炳洲被追杀过不知多少次,轻而易举便甩开了监兵神殿的追踪,直至抵达赤乌谷的势力范围,才在一个小国停下。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禹桑国一座郡城外旳闲置庄子里,左凌泉无声落在房顶,注意着周边动静。
上官老祖落中,手托丈余方圆的五色土祭坛,里面装着自上古传承下来的碧绿藤蔓,一路上尽全力遮掩气息和流光,饶是用着静煣的凤凰之躯,也快累虚脱了。
仙藤是活物,没法装进玲珑阁,想要成功带回去,得先找到莹莹,让她想办法把东西收起来,再找机会冲出包围圈。
虽然带着仙藤风险有点大,但上官玉堂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因为她眼馋这东西好久了。
先不说‘黄粱福地’能给九宗修士带来多大益处,就说个人,若是上官玉堂以前有这东西,何至于在白玉宫殿里发呆千年?怕是天天和老妖婆一起泡在福地里上演模拟人生了。
上官玉堂在庄子里停下来后,依旧站在祭坛跟前,仔细观察仙藤的长势,以确保这世间仅存的仙藤不被他们折腾死。
谢秋桃自然更加积极,站在旁边问东问西,一副生怕仙藤自己长腿跑了的模样。
而仇大小姐注意力则不在仙藤之上。
黄静荷被囚禁数十年,气穴经脉几乎全被封禁,体内真气也仅能支撑体魄运转,脱身后不久精神就难以支撑,昏睡了过去。
仇大小姐抱着黄静荷,来到庄院子旁边的厢房里,把她放在床上,认真检查脉络、调理气息,脸上满是心疼。
团子很懂事,知道奶娘的娘就是奶奶,隔代亲更疼人,很乖巧的蹲在枕头旁边,“叽叽叽……”和仇大小姐说话,看模样是在安慰。
左凌泉在房顶探查片刻,见方圆百里没有任何异样,才落回院子,先来到厢房之中,开口询问:
“瓜瓜,黄伯母怎么样了?”
“叽?”
团子抬起小脑袋瓜,疑惑望向左凌泉,意思明显是——什么瓜瓜?鸟鸟很瓜吗?
仇大小姐对于这个特别的称呼,没有半点抵触,也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她认真回应:
“脉像很虚弱,恐怕要调理很长一段时间,唉……没大碍就好……”
左凌泉来到跟前,把团子捧起来丢到窗外放哨,然后打量黄伯母的面色。
“叽?!”
黄静荷终究是玉阶修士,陷入昏迷但并未封闭神识,察觉有女儿之外的人到了跟前,眼皮微动慢慢醒了过来。
“娘。”
“黄伯母。”
仇大小姐很是揪心,连忙在旁边坐下,扶住想要起身的黄静荷。
黄静荷缓缓醒来后,就把目光放到了床前这位深入异族腹地来救她的俊朗剑侠身上。
能舍命跑到异族大本营来解救人,在黄静荷看来,只能是亲爹或者亲儿子的关系,师徒都不一定能这么玩命。
黄静荷没儿子,那眼前俊美无双的年轻人,唯一可能的身份,就只能是比儿子还孝顺的女婿了。
黄静荷出身绝剑崖,家父老剑神,眼界肯定不低,对亲闺女找道侣的事情,自然很挑剔,可以说和妞妞同龄的年轻人,她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但刚才瞧见左凌泉在天鹰堡的风采后,黄静荷心里竟然产生了‘高攀’的奇葩感觉。
毕竟这年轻人实在太猛了,天赋恐怕和她亲爹黄潮老祖年轻时不分高下,相貌还肯定比她爹年轻时俊,她都想不通自家‘剑术平平’的妞妞,是怎么把这么大个宝贝拐到手的。
因为这些先入为主的想法,黄静荷对左凌泉的态度可谓亲和到了极点,都没让仇大小姐搀扶,坐好后就抬手示意床头的凳子:
“大壮,你也坐吧。对了,你真名应该不叫这个吧?”
仇大小姐差点没憋住,但也没解释,谁让左凌泉叫她瓜瓜呢,哼~。
左凌泉在凳子上坐下,含笑回应:
“我姓左,名凌泉,是大丹朝的人,老家就在荒山西边,距离惊露台也就一千多里。”
黄静荷听见这话,眼睛亮了下,毕竟千里地对她来说,就是饭后遛个弯的距离;以前她还担心妞妞和她一样,嫁的死远八远,就嫁到门跟前的话,那可再好不过了。
“是吗?我以前还和封情去过大丹,那边风景很不错……嗯,你师承何处呀?我看你的剑术,不像出自惊露台,莫非是云水剑潭的弟子?……不对,以你的剑术,都能和李涧杨当拜把兄弟了……”
李涧杨自然是青渎尊主,和惊露台同为剑宗,又被荒山尊主截胡过黑龙,说实话两家关系不大好,黄静荷还挺担心这个。
好在左凌泉连忙解释道:“我自学剑术,和铁簇府、桃花潭的关系很近,不过并无师门。”
“哦……”
黄静荷点头一笑,对于左凌泉自学成才的说法并不意外,因为十大仙君多半都是如此,这种天资的人,拜师也是徒弟指正师父错误,能在前期指点一下当个记名师父,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常言‘丈母娘是女婿半个……半个娘’,黄静荷越看左凌泉越是喜欢,都把身边的闺女忘了,还想开口问问‘年方几何、家人是否建在’,旁边的瓜瓜就坐不住了。
仇大小姐又不傻,看出娘亲言辞有点过于亲和,连忙解释道:
“娘,大壮是我的朋友,和我结伴过来为正道办事儿,嗯……就是道友。”
说完之后,仇大小姐眼底又流露出些许异样,不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嗯……梦境很美好,但现实总是不如人意?
“呵呵……”
黄静荷对此只当女儿害羞,不好和娘直接承认;就算现在不是情侣,以后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起跑到异族腹地来同生共死,世上啥情分能有这铁?这回去了不当道侣,还能结拜不成?
黄静荷正想继续说,忽然又听见了院子里的交谈声,她不认得外面的两个女子,但能看出天赋都不低,就询问道:
“外面两位姑娘也是九宗的人?我倒是没见过……”
仇大小姐听的这个,眼神有点古怪,想想还是自然而然的解释:
“外面的那位是静煣姑娘,是……是大壮的道侣之一,旁边的是秋桃,嗯……也算是大壮半个道侣吧。”
??
道侣?
之一?
半个?
黄静荷笑容微微一僵,不过也没太过惊奇。
她也不是老剑神原配所生,勉强能理解强者三妻四妾;左凌泉都豁出命跑奎炳洲来救她了,她要是因为这点就翻脸,岂不是成没心没肺的黑心丈母娘了?
黄静荷迟疑了下,还是微笑道:
“强者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只要能真心对待身边人,以凌泉的本事,娶再多我都觉得理所当然。”
这话就属于客气话了。
黄静荷扫了旁边的瓜瓜一眼,稍作犹豫,还是询问道:
“妞妞,你把静煣姑娘,叫姐姐还是妹妹呀?”
仇大小姐表情有点尴尬,抿了抿嘴,才摇头道;
“娘,你说什么呢,我和大壮只是单纯的朋友,你别瞎猜,让静煣姑娘误会怎么办。”
左凌泉见瓜瓜这么说,他自然也是点头:
“梦里的身份是假的,我和瓜瓜……仇姑娘只是结伴过来办事儿,黄伯母别误会。”
“……”
黄静荷这次,笑容肉眼可见的消了些,她沉默了下,又重新做出温和表情:
“凌泉,你去陪陪静煣姑娘吧,她挺累的。我和妞妞多年未见,有些私房话想和她说说。”
左凌泉点了点头,起身走出屋子,把门也带上了。
仇大小姐低着头,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做错事的感觉,反正就是不敢去看老娘的眼神。
黄静荷望着早已长大成人的闺女,不想乱插手干涉女儿私事,但心里真觉得可惜。
今天过后,她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到嘴的宝贝女婿了,若是妞妞以后找了其他人,她还不得郁郁而终?
黄静荷稍微酝酿了下,才询问道:
“妞妞,你是觉得凌泉不合适不成?”
仇大小姐连忙摇头:“没有,就是朋友,嗯……没特别关系……”
“唉,有没有男女之情,咱们先抛开不谈,先说合不合适的问题。”
黄静荷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
“你觉得凌泉,和你般不般配?”
仇大小姐从见到左凌泉那天起,就觉得很般配,还主动跑去搭讪来着,但……
“般配是般配,可……可他有道侣了。”
“娘知道他有道侣,他能冒险跑来救娘,无论是专程还是顺路,这份心意已经到了,风险也冒了;他若只是你朋友,更能说明他为人可靠,就算有道侣,你嫁进去也不会受委屈。”
黄静荷瞄了外面一样,又凑近小声道:
“而且,你外公是剑神,其他女人身份再高,能高过你?你哪怕后进门,有外公撑腰,你还不是大姐,外人提起凌泉的道侣,第一个介绍的肯定是你……”
仇大小姐眼神有点幽怨,迟疑稍许后,才轻声一叹:
“娘,他……他还有个道侣,叫上官灵烨。”
“上……嗯?!”
黄静荷一愣,继而就坐直了几分,望着面前的瓜瓜,眼神难以置信。
上官灵烨她自然认识,以前天天摁着她闺女打,性格冷冰冰不近人情,除了天赋好点、人漂亮点,其他一无是处。
以前妞妞被欺负了,她不好出头,就经常私下安慰,说什么“长大就好了,你别看上官灵烨现在凶,以后长大了肯定没人敢要;妞妞就不一样了,漂亮又懂事,还勤奋好学,以后肯定是万人追捧的仙子……”
上官灵烨是左凌泉的道侣?
凭什么呀?
妞妞小时候不中用,被按着打也罢了,怎么长大了更不中用,连相公都输出去了?
说好的风水轮流转呢?
黄静荷不知道当年冷傲孤僻的上官灵烨,已经变成了妩媚多姿的上官小狐狸,心里怎么想,也觉得女儿不可能输给上官灵烨,就试探问道:
“难不成是女武神牵的线?若是如此的话,也能理解……不过那样,凌泉肯定不喜欢灵烨,你嫁进门,正是翻身的机会……”
仇大小姐越听越憋屈,她叹了口气:
“娘,你别瞎猜了,上官灵烨和左凌泉感情深的很,见面都叫‘宝宝’,我……唉……”
“他不也叫你瓜瓜吗?”
黄静荷眼底露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人要知道上进,你小时候从不服输,什么都要和上官灵烨争一争,怎么长大了反而没脾气了?这不把相公抢回来,你不得窝囊一辈子?”
抢?
仇大小姐感觉娘亲是认准左凌泉了,连怂恿女儿去抢男人的话都说得出来。她不好回应,只能岔开话题:
“而且爹也不答应。”
“啥?!”
黄静荷一听这话,火气上来了——她这些年不在也罢,妞妞爹可好端端待在九宗,还和左凌泉是邻居,这么大个女婿不知道争取,还反对?
你都没跑来救我,人凌泉先来了,你凭啥反对?
其实仇封情要是知道左凌泉的所作所为,不说嫁女儿了,拜把子再刻个长生牌位把左凌泉供家里,都不会皱下眉头。
但仇封情毕竟不在这里,所以女儿丢过来的锅,目前还是得接着,谁让他和瓜瓜舅妈说过什么‘想娶他闺女,先从他尸体上踩过去’。
仇大小姐心思很乱,总是想起梦境中短暂却又温馨的一幕幕,她柔声道:
“娘,这事儿你回去和爹商量过再说吧,现在咱们还没脱离险境呢。”
黄静荷见此,也只能轻声一叹:“行,我回去先收拾你爹,他敢不答应试试……”继而询问起了这些年发生的大小事……
另一侧,望潮滩。
九层高塔树立在港口正中,连绵成片的仙家工坊里,敲击声昼夜不息。
距离工坊不远的山野里,被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外围由高墙隔绝,里面修建起了一个百丈方圆的平台,立有三十六根石柱。
平台外围,雷弘量赤着上半身,站在数人高的炼器炉前,熔炼着作为阵纹涂料的精金;身旁的空地上,各种修行道价值连城的材料堆成了小山,如果不是有些流光溢彩的光泽,看起来和杂物堆无异。
古辰在高墙上方盘坐,妖刀横放在双膝之上,低头看着随意堆放的材料,哪怕这些东西不是他的,眼中也显出了几分肉疼之感。
古辰贵为监兵神殿老祖,奎炳洲的三把手,看起来该是不会为天材地宝犯愁的主。
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世间修士无论年轻时多视金钱如粪土,一旦接下老祖的重任,都会变得精打细算;毕竟老祖肩膀上扛起宗门千秋基业,脚底下站着数以万计嗷嗷待哺的徒子徒孙,散修没钱依旧是战力无损的独狼,而宗门没钱当场就得散架,不算账不行。
连妖刀古辰都觉得肉疼,身为‘库房总管’的张徽,感受不言自明。
张徽坐在旁边低头观望,表情看似风轻云淡,眼角却一直在抽抽,几次想提醒雷弘量“旁边有秤,下料前先称一称”,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因为行有行规,炼器师、丹师工作时,最忌讳外人指指点点,外人一旦开了口,那就得为炼器失败的损耗负责。
妖刀古辰已经在这里坐了个把月,之所以亲自‘监工’,是因为商寅那句‘你这门神,可别被老夫不记名的徒弟打趴下’。
古辰本来不太信这话,但瞧见这堪称天文数字的耗费后,他心态渐渐变为了半信半疑。
修行道上,法器的威力很好算,哪怕是天官神剑,也不会违背‘守恒’的天道法则。
法器威力越大,消耗自然越大,而决定法器品阶的,是其承载能力和灵气转化效率。
正常来讲,能把一枚白玉珠的灵气,十成十全部转换为功效,就称得上极品法宝;仙兵之流外借天地之力,则能发挥出十二成,甚至双倍、三倍的威力。
以古辰的估算,下面这东西耗费的材料远超仙兵,能承载的天地之力自然也是如此;满载的情况下,就算只转化出七八成的功效,都够他喝一壶,再往高,就不敢去想了。
出于心中的忌惮,古辰开口询问道:
“尊义这阵法着实精妙,可惜本尊是武人,看不透彻;张徽,你是炼器师,不妨给本尊讲解讲解其中门道。”
古辰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没看懂吴尊义在弄啥,想让张徽帮他阐述此物功效。
但张徽就懂吗?
常言‘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徽身为炼器师,在看不懂门道的情况下,其实比妖刀古辰更懵逼,满心都是:这啥?还能这样?这又是啥?
不过作为天帝城的‘炼器大家’,张徽也不能表现的像目不识丁的学徒,就含笑回应:
“炼器一道,说起来就和俗世戏法一样,知晓原理,就没了新奇之感。此物只要练成,必然会让古前辈眼前一亮,到时候晚辈再给前辈讲解其中门道,也不迟。”
眼前一亮?
古辰现在只怕这玩意炼成,让他死不瞑目。
但张徽如此有把握,古辰作为外行,也不好过多干涉。
古辰旁观片刻后,本想询问一下这东西的进度,忽然心有所感,转眼望向了西北方。
张徽毫无感觉,见此也抬眼望了下:
“古前辈,西北有动静?”
妖刀古辰感知到天鹰城那边有异常气息波动,是剑气,道行不到玉阶中期,算不得威胁。因为天鹰城有爱徒徐元峰坐镇,足以应付,他就没搭理。
但不曾想没过多久,古辰双膝之上的妖刀,忽然传来徐元峰的焦急呼喊:
“师尊,不好了,东南三洲的人杀到了天鹰堡,数量不明,打头的是左凌泉……”
“嗯?!”
旁边的张徽,听见这话惊的一哆嗦,毕竟东南三洲悄然登陆奎炳洲,打到了监兵神殿,和异族忽然杀到绝剑崖下没区别;这已经不是灭监兵神殿的事情了,而是整个异族即将覆灭!
张徽想仔细聆听,可惜,妖刀古辰微微抬指,就隐去了徐元峰的话语,蹙眉聆听片刻后,语气平淡开口:
“宗内出了点事儿,先告辞了。”
话落,妖刀古辰的身形就消失在了高墙上。
搅动炼器炉的雷弘量,见状抬起头来,询问道:
“老张,外面出事儿了。”
“不清楚,我去看看。”
张徽眺望西北几眼后,也站起身来,离开了围墙。
雷弘量听到了刚才的言语,也听到了‘左凌泉’的名字,他等两人离去后,才转眼望向在平台上忙活的黑袍男子:
“尊义?”
吴尊义认真勾画着阵纹,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动作麻利点,早干完早点歇息。”
雷弘量神色复杂,心里有诸多猜测,但也不好明说,想想只是望着偌大平台,笑道:
“尊义,你这玩意怎么看也不像‘万机床’呀。”
“天为被,地为床,怎么不像。”
“你准备让商老魔躺这儿?”
“我没那么大本事,小玩意罢了……”
“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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