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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职官志五》中有关于鸿胪寺卿的描述:“卿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注]

前朝和夏朝基本延续这一职责,鸿胪寺的职责主要是招待外宾,有外宾来时,要安排他们入住、吃饭,传达朝廷的意思,包括赏赐,做些迎来送往之事。

总的来说,鸿胪寺是个司礼的行政机关,除了顾青云外,还有左、右少卿各一人,下面设置有一个主簿厅,公文收发往来都需要通过这里,还管着司仪署和司宾署,上上下下有七十几号人。

夏朝的鸿胪寺还有掌着朝会仪节、引导礼节、出使外交、外吏朝觐等职责,这是顾青云需要认真学习的,虽说这些礼仪引导不一定需要他亲自去做,但起码他要学会,知道什么场合该用什么礼仪。

等他开始学习时,顾青云才发现封建王朝真的是有很多礼仪啊,一套一套的,想要全部记住需要花费一些心思,比如每天上早朝,官员的站位序班都有讲究,毕竟每次早朝的人选不一定全部是四品官员,有时皇帝需要了解某方面的事情,就会宣其他官员朝觐,那时引领他们站到合适位置的就是鸿胪寺官员了。

尤其是每年大年初一的大朝会,京城全部的官员都汇集在一起,鸿胪寺和礼部更会忙得脚不沾地。

“大人,咱们鸿胪寺常和太常寺、光禄寺、礼部有往来,每次朝中有凶仪、祭祀之事都需和他们联合起来。除此之外就是外宾之事了,最辛苦的就是出使外蕃,每次外蕃国王新立嗣子或朝贡出现问题,朝中都会派咱们出使,或进行册封,或进行问罪。”管少卿对顾青云的问题可谓是知无不尽,耐心解说。

太常寺主管祭祀,光禄寺主管宴享,这两个机构顾青云知道。至于出使之事,只要想一想高丽国、安南国、边关的遥远,就知道路途的艰难了,有时半年才能来回一次。

也许他该庆幸本朝的亲王没有封地,否则他们估计就得常年累月往外跑,那时候就是他这个寺卿也不能免俗。

“那这些是怎么回事?”顾青云看向角落里的那一盒盒的木匣子,这是他上任后外蕃送来的礼物。他之前打开看过了,里面不是珠宝首饰,就是人参灵芝,价值颇大,卖出去都可以凑个一二千两。

“升官发财”,他总算是理解这一句话的意思了,相比以前在户部和工部的那点冰炭、别炭、敬炭,这才叫大手笔啊。

管少卿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语气不以为然:“大人,这是常例,外蕃有王子在咱们京城学习,他们这是知道您新上任,着人送过来的,每一任寺卿都有。”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顾青云若有所思,他微微颔首,没有再问。

不过事后,他却让顾三元把这些礼物抄成礼单,直接送到都察院备份,如果他们觉得不该收,顾青云就当做没这回事,免得刚上任就惹出麻烦,反正他现在不缺钱花,没必要冒险。

过了几天,谭子礼过来找他,也没说让他把这些礼物抬到都察院,只说让他好好收着,但以后就不行了,不能接受贿赂。

顾青云看到是他,忙让他解开斗篷坐下,见他一路走来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又赶紧叫人给他奉茶,这才笑道:“你这么冷,怎么是你来了?对了,你打算一直在都察院做下去?”他的办公房有地暖。

这么多年来,谭子礼还是正六品的都察院经历,中途还曾被贬成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反正这品级是起起落落,没个消停,顾青云这一科的同年们看了都替他觉得累,偏偏他本人似乎还乐在其中。

看到顾青云待自己如此亲切,谭子礼有些惊讶和不自在,他把茶杯握住手里,有些拘谨地说道:“上官知道我和你是同年,就让我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嗯,我觉得都察院适合我。”

顾青云看着他下巴的胡须,成熟刚毅的面容,消瘦的身材,想到初见时他俊朗、风度翩翩的模样,心底有些恍惚,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这些年你到全国各地跑,一定有所得吧?”顾青云问他,监察御史有两百多名,分散在全国各地,监察不法之事,顺便完成官员的考核,这需要到处跑,很辛苦,但容易出成绩,在这个岗位干个三年六年,一般都能很快升上去,只是到了谭子礼面前就没用了,因为他的性子。

谭子礼是嫉恶如仇,只是他太情绪化,又固执,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和耳朵听到的东西,容易被人有机可乘。一开始他进入都察院时,在京城可谓是出了一番风头,连谢长亭都被他弹劾过,他有时还会捕风捉影,他的这番作为,自然恶了一些权贵。

虽说有陆泽和谭家护着,但别人使个绊子、下个套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才有他的起起落落,中间的斗智斗勇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书。

这是一个经历丰富的人。近两年,谭子礼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慢慢变得沉稳起来,每次弹劾都会掌握相关证据后才会出手。

也是,都是四十出头的人,人总会变得成熟。

“嗯,见识过很多事情,有时出去走了,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谭子礼见顾青云说起这些,不再考虑为何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变好,开始眉飞色舞地说起来。

到了吃午膳时间,顾青云还请他到外面酒楼吃了一顿才分别。

离开之前,谭子礼看着顾青云挺拔的身影,想到对方身上穿的绯袍,胸前的云雁,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青袍和鹭鸶,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

别人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脚踏实地,履行职责,让旁人无话可说,自己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们着想。

他想到了明年要考举人的大儿子,右手紧握成拳头,眼里闪着坚定之色,转头就往都察院走去。

等顾青云学完该学的东西,被礼部尚书叫过去聊过后,他就正式开始自己的早朝生涯。

早朝是辰时上朝,这时已是旭日东升之时,一般到巳时才能结束。换句话说,早一点是九点多结束,再晚就到十一点了,快到吃午饭的时间。

上完早朝还得继续到官署办公。

顾青云住的地方离皇宫还不算太远,快一点的话,半个时辰就到了,所以他起床的时间只比以前早半个小时,影响不大。

早朝时,周围都有鸿胪寺的人引领着,顾青云没出什么差错,只是他刚上任,暂时也没能向皇帝奏事,于是只能带着一双耳朵仔细倾听罢了。

这里聚集了整个夏朝真正的管理者和引导者,顾青云每次都能有所斩获,对政策更加了解。

这些他全都一一写在日记里,等他老了回头翻看,那时他就能记起哪一条政策是谁提出的,谁实施的,效果如何……想想就觉得有趣。

当顾青云在京城慢慢适应和摸索自己新的职位时,越省林山县林溪村的顾家人在过完年后终于收到他的来信,比顾青云预测的时间还要久一些。

巧合的是,这两封信虽然有个几天的差距,但两拨人却是同时到达的。

信件和年礼一送到顾家,门房赶紧第一时间拿到顾大河和小陈氏那里。

顾大河一见到桌面上那眼熟的木箱,眼睛顿时亮得惊人,他快步走过去,小心地摩挲着木箱身上斑驳的痕迹。

这只木箱是他和父亲亲手做的,一共有三只,来往于京城和林溪村之间,被他们装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回邮寄,可谓是熟悉至极。

他清楚木箱身上每一条划痕的时间,每次看到它们,总能让他喜悦非常。再一看,这次木箱旁边竟然还有个小小的包裹。

这孩子,怎么不把包裹一起放进木箱?顾大河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

小陈氏正好从内室出来,一见到这木箱子,全身的喜悦立即迸发出来,几乎是连跑带走地奔过去,叫道:“栓子让人送东西回来了!我刚才还在嘀咕,怎么今年的信这么晚才到,肯定是被耽

搁了。”

她身后的贴身丫鬟见她快速走动的身影,忙叫道:“老太太,不能急,您走慢点。”顾大河和小陈氏年纪大了,顾青云先斩后奏,直接就请岳母方氏帮忙买了几个丫鬟婆子侍候他们,因为顾大河夫妇和善,小丫头们侍候得就更为精心。

“我又没老,怕什么。”小陈氏不以为意,她今年虽然已经六十五岁了,但身体依然康健,这是她努力保养的结果。

和她的同龄人相比,小陈氏的外表至少年轻十岁,青年时因为劳累有损的容颜,在这二十几年养尊处优的保养下,连衰老都减缓下来。

顾大河虽然没有像她那么精心保养,但他心里有数,还因为是男性,反而比小陈氏衰老得更慢。

“你是得走慢点,都老胳膊老腿了。”顾大河伸手扶了她一把。

两人一起看向木箱和包裹,半晌没动。

小丫鬟见门房还待在一旁,就走到他身边,脆声问道:“你有没有把帮忙送信的人留下来吃饭?”

“留了,是商队的管事和伙计,还有驿站的军爷,咱们是照着惯例来招待的。”门房咧嘴一笑,马上回答。

顾大河这时回过神来,立马说道:“这大过年的,人家也不容易,赏钱记得给厚一点。”

小丫鬟点点头,和门房一起出去了。

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顾大河用钥匙把锁头打开,再揭开封条,没有去看那些衣料药材补品,直接就拿起一封厚厚的信。

他想了想,用堂屋里常备有的剪刀把包裹剪开,发现里面同样是一封信。

“怎么是两封信?”小陈氏很是惊讶。

顾大河笑道:“定是栓子写了一封后觉得还有事没说完,然后又加一封,你知道的,这路途远,驿站的人和商队的人一起回到也不奇怪。”

小陈氏点点头,她着急地探头过去,叫道:“老头子,赶紧看看信里说什么?”要不是她不识字,哪还用得着求他?真后悔年轻那会儿,她没有跟着识字。

“你不要急,我慢慢读给你听就是。”顾大河右手轻轻地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在垫着厚厚毯子的凳子上坐下。

顾大河见老妻不耐烦的样子,加上自己心里也急切,就连忙信笺读了起来。

这些年他为了读信,还重新学习过,可谓是学问大涨,而且顾青云考虑到他的水平,每次写回来的信都是通篇的大白话,极少有生字,就算逼不得已有生字,也会在里面标注出来,让他到《说文解字》里翻开第几页查看生字的意思。

按照时间顺序读完第一封后,知道顾青云因为立了大功,家中的母亲有诰命可封,两人自然极为高兴。

没有心思再多想,顾大河又继续读第二封。

等读完后,顾大河和小陈氏互相看了看,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骄傲,为儿子取得的成绩。他们虽然不懂什么朝中大事,但官员的品级高低还是懂的,这升官了总是一件大好事。

小陈氏却突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顾大河脸上的笑意还未散,见状就赶紧问她:“你哭什么?儿子升官了不好吗?你看你,过不久就有人来给你换诰命了,每年的俸禄都得涨。”说到最后竟然还有点酸溜溜的,怎么朝廷只看到母亲,把父亲当作不存在。

小陈氏掏出手帕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瞪着他:“你们大男人就是粗心,你只看到儿子升官,没看到他升官的不容易?反正我知道立大功,还让皇帝老子给儿子升官,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才行的,指不定他得累成什么样子呢。”

她是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知道最简单的一条,有付出才能有收获,儿子一定是付出了什么才能有这份荣耀,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不好的事?只是在信中,儿子肯定不会说出来。

如果她现在在京城,在儿子身边就好了。

想到这里,小陈氏又继续哭了起来。

“呜呜,我想儿子儿媳妇大孙子孙女他们了。还有壮壮,也不知道他现在长多大了?”虽说儿子有时会把壮壮的画像寄回来,但那到底不是真人。

说来说去,其实她最想念的还是儿子。

顾大河见劝说不得,知道每次收到儿子的来信,老妻都会哭一次,别人越劝她就哭得越厉害。想了想,他就想先把信藏起来再说。

只见他走入内室,又进入一间耳房。只见这间耳房有着窗户,宽敞明亮,里面极为干净,没有多余的摆设,全是一只只大箱子,在桌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顾大河走到最后一个木箱子,小心打开后,把这两封信摸了又摸,这才小心地放下去。

如果顾青云在这里,看到顾大河这熟练的动作,肯定知道父亲经常做一套。

顾大河看着箱子里满满的信件,脸上露出笑意,自言自语:“这只箱子又装满了,看来还得让人多买一只回来。”他想了想,又把底下的信件翻出来,抽出信笺重新看了一遍,觉得儿子应该是没出什么事,就是累了点。

虽说儿子一向是报喜不报忧,但心情不好,或者每次吃亏,他还是会写进信里告诉他们,这让他们更为放心。像这次,儿子就把和西洋人谈判的过程写了出来,知道儿子因为这事几天都很少睡觉,顾大河觉得这还可以忍受。

只要儿子不上战场,他都能接受。不过能升为四品官,儿子真有出息啊。

想到这里,顾大河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除了方家的人,林山县还有谁能比他儿子更厉害?

等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小陈氏终于缓过神来了,不知为何,她每次哭过后都觉得心里好受很多,不再那么难受了。

“爹娘还没看,你就把信收起来?”小陈氏见他的样子,忍不住又瞪了一眼。

顾大河一窒,表情凝固了一瞬。糟糕,今天太过于高兴,他真的忘记了。

等他灰溜溜地回去拿信后,小陈氏和他商量:“你看,咱们什么时候跟娘说诰命的事?咱们要找准时间,不能让娘她老人家大喜过度。”万一真的乐极生悲,岂不是好事变坏事?这可不行,还会连累到儿子。

“你找个机会慢慢提就是,咱们娘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只要不是一下子突然知道应该没什么事。”顾大河不以为意,只是叮嘱道,“我估摸着开年后官府就会把你们的诰命送来了,你在这之前跟娘亲好好说一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还有,这大过年的,我弟弟他们还在村里,你让弟妹和你一起去说。”

因为顾青云的申请,老陈氏和小陈氏的诰命旨意是送到林溪村这里的,这是拖了驿站和海运的福,传递这些信息更为方便。

“这还用你说?”小陈氏白了他一眼,说起另一件事,“对了,老头子,你说那个恩荫名额会给谁?”虽然顾季山一天中有大半天的时间躺在床上,但他一直坚持治疗,加上补品不要钱地吃,神智还是很清醒的,就是身体虚弱,更别提比顾季山身体还要好一些的老陈氏了,这事她绝对会掺和进来。

“反正不会给我。”顾大河表情轻松,开始翻开木箱子的东西,接着说道,“我猜一猜,我爹肯定是给大侄子小明,我爹和大伯的关系那么好,加上大伯去世,咱们家有儿子在,怎么都比大伯家过得好。”

说到这里他就没再说下去,他拿着翻出来的几张银票,仔细算一算,是比他当初给大孙子小石头拿到京城的钱还多了一倍,想到儿子信中所说的药钱,顾大河不由得露出笑容。

自己总算帮儿子出过力,京城的宅子他们也出钱了,现在这些银子是儿子给父母的药钱。

顾大河有时候觉得吧,他家儿子似乎比女儿家还贴心,许多事情都能提前考虑到。

作者有话要说:注]这一段话来自于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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