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35章 心理罪之第七个读者(35),心理罪(全集),雷米,蛋蛋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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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裤子,左右望望,又把视线投向那扇漆面斑驳的木门。此时,电灯的嘶嘶异响让厕所内显得更加寂静,小男孩有些紧张,更有些好奇。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竭力把耳朵凑向那扇木门,却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

小男孩突然觉得嘴巴很干,他舔舔嘴唇,清清嗓子,大声问道:“有人么?”

话一出口,小男孩也被自己颤抖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得后撤了半步。

木门里一片死寂。

小男孩的表情变得疑惑,他又向左右看看,最后,整整肩头的书包带,咽了口唾沫,慢慢地伸出手去,试探着推了推木门。

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露出一条缝。

小男孩的手上稍稍用力,木门被推开了大半。

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小男孩倒吸了一口冷气。

木门里,一个全身黑衣的人背对着自己,面向墙壁,两脚跨立在便池上。

小男孩还来不及询问,黑衣人就慢慢地转过身来。

在频繁更替的光明与黑暗中。

小男孩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眼睛瞬间睁大,知道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也知道自己的嘴巴完全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看到了黑衣人的脸——不,那不是一张脸。

那是一个光滑、惨白,没有五官的平面。

值班大爷蹲在教学楼门口,跟着脚边的收音机,摇头晃脑地哼唱着二人转。一根烟吸完,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天天晚上来撒尿的乒乓小子还没有出来。

老头儿有些生气,甩着手里的钥匙走向长廊尽头的那间厕所。

气冲冲地推开木门,他大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掉坑里……”

这句诅咒他只说了一半,就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

小男孩侧着身子,躺在厕所中间的一摊污水中。

c市社会科学院心理研究所。杨锦程办公室。

杨锦程看着面前的男子在保密协议书上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确认无误后,他把那份协议书锁进保险柜里。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男子。

男子伸手去接,却发现信封另一端的杨锦程并没有松手。

“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们再无瓜葛。”杨锦程目光炯炯地看着男子,“我说清楚了么?”

男子点点头。杨锦程松开了手。男子从信封里取出一沓钞票,数了数,冲杨锦程微微颔首,起身欲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那孩子……”男子似乎欲言又止,“后来怎么样了?”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杨锦程垂下眼皮,自顾自点燃一支烟,“拿到报酬,这件事和你就没有关系了。”

男子有些尴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杨锦程静静地吸完一根烟,看看手表,拿起一个文件夹,出门去了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见杨锦程进来,那个人有些紧张地站起来。

杨锦程锁好门,转身对他笑笑,招呼他坐下。

“王增祥先生,对吧?”杨锦程坐到他对面,翻开手里的文件夹问道。

“对。”王增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的周主任,是我爸的老朋友。”

“我知道,我们见过面的。”杨锦程笑笑,“我们有一个科研项目,正在招募志愿者,周主任向我推荐了你。”

“对。我爸身体不好,所以我想挣点外快。”王增祥很痛快地承认,“而且,我也快结婚了——需要钱。”

“嗯,我明白了。”杨锦程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我们获取了一些关于你的资料,包括家庭背景、学历、成长经历等等,算是……基本符合我们的要求……”

“你们在调查我?”王增祥打断了他的话,眉头皱起来,表情明显不快,“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请你理解。”杨锦程耐心地解释,“这个科研项目是保密的,所以我们要对志愿者进行一些必要的了解。”

“什么样的项目?”王增祥的眉头皱得更紧,“该不是违法的吧?”

“我刚才已经说了,这是个保密的项目,所以,恕我不能透露项目的内情。”杨锦程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有些内容,也许会稍稍高出一般民众可以接受的程度,但是我向你保证,绝不至于构成刑事犯罪。”

王增祥想了想,又问道:“你们算是官办的吧?”

“对。”

“也就是说,这是政府支持的?”

杨锦程笑起来:“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就行。”王增祥松了口气,“那我应该怎么做?”

“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杨锦程站起身来,打算结束这次谈话。

王增祥却坐着没动:“我总得知道该干什么——好提前做点准备。”

“你不需要做任何准备。我们让你做的,都是常人可以完成的事情。”杨锦程提高了音量,“完成后,你可以拿到五千元的报酬。”

“五千?”王增祥的好奇心显然被这个数字彻底打消,“每一次?”

“只有一次。”杨锦程竖起一根手指,“之后我们就不会再联络了。”

说罢,杨锦程走到门旁,拉开房门,静静地等着王增祥。

王增祥无奈,只好起身告辞,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问道:“周叔叔在么?”

“他不在。”杨锦程并不看他,转身关好房门,“去市里开会了。”

“我没别的意思。”王增祥的脸色微红,“我就是想当面谢谢他,多亏了他的关照,我接了我爸的班,去自来水公司上班了。”

“我会如实转达。”杨锦程笑着伸出手去,“你放心。”

送走王增祥,杨锦程径直去了周振邦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看见那个斯金纳箱的复制品摆在书架的醒目位置上。

“见到小王了?”周振邦放下手里的资料,“怎么样?”

“还可以。”杨锦程犹豫了一下,“基本合格。”

周振邦捕捉到他的表情,笑了笑:“有问题?”

“嗯。”杨锦程也决定不再隐瞒,“他的顾虑很多,而且,我觉得这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

“不该告诉他的,一律不要说。”周振邦嘱咐道,“而且,他更关心的是那五千块钱。所以,问题不大——他的介入情境不算难吧?”

“不难。”杨锦程笑笑,“比针对唐维的简单得多。”

“对了,那孩子怎么样?”

“后续报告还没有形成,不过,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唐维的行为模式有所变化。”杨锦程边回忆边说道,“昨天,他一整天都没去学校的厕所。”

周振邦“哦”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更多的表情。

“下一个实验对象是谁?”

“是这个人。”杨锦程在文件夹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周振邦。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正在一家街边小店挑选发卡。不知道是不是拍摄者有心为之,女孩被拍得很美,白皙细嫩的脸庞在五颜六色的发卡的映衬下,宛若天使一般。周振邦对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递还给杨锦程。

“她叫什么?”

“沈湘,14岁,就读于c市第四中学,二年级。”

“介入主题是?”

“味道。我们的计划是……”

突然,杨锦程腰间的bp机响起来。他对周振邦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低头查看屏幕上显示的汉字。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杨锦程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对不起,周老师。”杨锦程冲周振邦勉强笑笑,“我能请几天假么?”

c市中心医院。住院部。

杨锦程拎着一个塑料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梯,转入走廊,推开某扇病房的门。

一个面容蜡黄的女人躺在床上,胸口上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女人笑容满面地看着男孩,把着他的两只小手挥舞着,男孩则兴奋地啊啊大叫,不断在女人身上扭动着小屁股。

杨锦程的眉头皱起来,把塑料袋放在旁边的空床上,过去把孩子抱起来。

“展展,不能压着妈妈!”

小男孩在杨锦程怀里踢打起来,转身向女人张开双手,似乎还想继续刚才的游戏。眼见不能得逞,小男孩把嘴一撇,呜呜地哭出声来。

坐在床边的一个老妇急忙从杨锦程手里接过孩子,边摇晃着,边轻抚他的后背。

“哦哦哦,展展不哭,展展乖啊……”

杨锦程既无奈又气恼地对老妇说道:“妈!你怎么把孩子带到医院里来了?这里乱糟糟的,展展这么小……”

“让小顾看看孩子怎么了?”老妇不满地嘀咕道,“孩子快半个月没见到妈妈了,天天在家里问我妈妈去哪里了,你让我怎么回答?”

“是啊,你别怪咱妈。”女人也急忙打圆场,“是我让咱妈把儿子带来的。”

杨锦程白了母亲一眼,又看看不停哭闹的儿子,脸上的烦躁表情更甚。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拎起那个塑料袋,问女人:“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买了粥。”

女人勉强坐起身体,冲杨锦程笑笑:“吃一点吧。”

杨锦程打开塑料袋,转头问老妇:“那你们呢?”

老妇显然还没消气,板着脸说:“我们回家吃饭。”说罢,就开始给小男孩穿鞋戴帽。女人又和儿子亲热了一会儿之后,老妇抱着孩子走出病房。临出门的时候,老妇对杨锦程低声说道:“有空的时候多来陪陪小顾,忙忙忙,天天忙,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

病房里只剩下杨锦程和女人,一下子安静下来。杨锦程把一堆资料摊开在床上,仔细阅读着。女人则靠在床头,一边小口啜着粥,一边看着电视。看了一会儿,她看看全神贯注的杨锦程,抬手关掉了电视,转而静静地翻着手边的杂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女人始终保持着安静,不时抬头看看埋头阅读的杨锦程。杨锦程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最后烦躁地丢下几页纸,伸手去衣袋里摸烟。刚抽出一支,他似乎意识到不妥,起身向门口走去。

女人一直在关注着他,开口说道:“你就在屋里吸吧。”女人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我想让你在我身边。”

杨锦程的心里暖了一下,挥挥手里的香烟:“我很快就回来。”

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杨锦程闷闷地吸着烟,看淡蓝色的烟雾在眼前升起,又缓缓消散。

让他焦虑的是,针对前五个实验对象的情景介入已经完成了四个,从后续跟踪报告来看,除了唐维之外,其他的实验对象均反应平平。如果缺乏更丰富、更典型的数据,教化场计划不可能顺利完成。周振邦的设想是,用25年左右的时间来完成这个计划。可是,如果最终只能获得如此可怜的数据,教化场很可能最后以失败告终。

25年。杨锦程暗自计算着。届时,自己也已年近花甲了。难道,要用大半生的时间去为一个失败的计划拼搏么?

增加实验对象,还是……继续增强介入情境的强度?

正想着,杨锦程腰间的bp机又鸣叫起来。

女人趁杨锦程出去吸烟的工夫,又打开电视机看起来。刚看了一会儿,杨锦程就匆匆推门而入,边收拾床上的资料,边对她说:“我得回所里一趟。”

女人有些失望,想了想,嘱咐道:“晚上你就别再来了,在医院守了四天了,回去换换衣服。”

“嗯。”

“早点回家,好好睡一觉。”女人似乎有些难为情,“不忙的话,就来陪陪我。”

杨锦程报以一个微笑,拎着提包急匆匆地出门了。

黑色奥迪车在同样浓重的夜色中飞驰。杨锦程手握方向盘,表情凝重,不时瞟一眼副驾驶座下的玻璃瓶子。那是个罐头瓶,标签已经被撕掉,瓶口被封得严严实实。然而,杨锦程还是觉得恶臭的味道在车内萦绕。他打开车窗,竭力不去想排泄物与水混合在一起的龌龊模样。

嗅觉记忆是在人脑中留存时间最长的记忆。希望这次可以获取实验所需的有力数据。

杨锦程用力踩下油门。

当杨锦程赶到c市第四中学附近的一条小巷里的时候,王增祥已经等候多时。杨锦程刚刚下车,王增祥就不耐烦地走过来,同时连珠炮似的抛出一堆问题。

“怎么这么晚还叫我出来?为什么在这儿啊?是不是今晚就要做那个什么实验?我什么都没带……”

杨锦程倚在敞开的车门上,默默地看着王增祥,突然觉得,自己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似乎眼前这个人比那些街道、路灯、垃圾桶更加枯燥乏味。

他不配出现在这里,不配参与到这样一个伟大的计划之中。当有一天,他意识到身边的世界越来越美好的时候,他不应该感到自己是那个悄然构筑起来的体系中的一颗螺丝钉。不,他甚至都不配作为附着其上的灰尘!

平凡。愚蠢。市侩。狡诈。

他不知道有人在冒着风险去尝试改造人类自身,他不知道有人在苦苦思索如何让数据更加丰富,论据更加充分。他只关心那点蝇头小利。区区的、可笑的五千块钱!

杨锦程突然笑了笑,感到自己是一个造物主,正在低头审视一只可怜的蚂蚁。

“今晚,我们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难度大么?”王增祥立刻追问道,“有没有风险——你总得让我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否则……”

“不难。”杨锦程左右看看,随手指向一家已经关门的文具店,“你去打破那扇玻璃窗。”

王增祥满腹狐疑地看看那扇窗户,又看看杨锦程,凑过去趴在玻璃上向店里张望。

“佳乐文具店……这里面有什么?不会有什么贵重物品吧?如果损坏了,是不是要由我来赔偿?”

“不用。”杨锦程垂下眼皮,已经懒得再和他说下去,“里面最值钱的大概就是修正液和卷笔刀。”

“哦。”王增祥稍稍放下心来,开始在四周踅摸,“用什么砸?”

“随便。”

最后,王增祥捡起一块砖头,在窗前摆好姿势,回头对杨锦程问道:“那我砸了?”

杨锦程点燃一支烟,冲他挥挥手。

“哗啦啦”一声,随后就是沉重的“扑通”声。

杨锦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王增祥倒是显得既紧张又兴奋,小跑着过来,激动地问道:“然后呢,我们干什么?”

杨锦程叼着香烟,用手指指小巷的出口,说道:“跑。”

王增祥“嗖”地一下拔腿就跑,跑出几十米后,还不忘回头喊道:“明天我来拿钱啊,你别忘了,提前准备好……”

杨锦程靠在车边,既不答话,也不回头。

吸完一支烟,杨锦程看看围墙后的教学楼,刚好看到那间唯一明亮的办公室内熄掉电灯。

杨锦程蹍灭烟头,抬头看看同样黑暗的小巷两端,抬脚向其中一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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