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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棋。
和气。
合契。
谢安一挥手,命人撤下棋盘,将所有人支出这座园子。
“为什么一定要帮汉王称帝?”他忽然问道:“现在的东盟架构不好吗?”
“因为我别无选择。”看着谢安脸上一团和气的笑意,晦暗不明的识海魂相中透出的却是丝丝寒意,张潇只觉得遍体生寒,一边观察对方的识海魂相变化,一边斟酌回答道:“首相大人可以理解为天命所归,也可以说是响应时代的需要。”
谢安面色不变,识海魂相却风起云涌,语气淡然:“泛泛之谈没意义,你可以说的详细些吗?”
“那还要从东西两陆的竞争说起。”张潇道:“天下大局您比我更清楚,我就说点我个人理解的东西。”
谢安微微额首,正襟危坐,道:“老夫洗耳恭听。”
“说出我的想法之前,晚辈想先请教首相大人一个问题,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上的表现是否关乎东西两陆人族福祉?”
“可以这么说。”谢安道:“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关乎人族生存与发展,风险与好处是并存的,东西两陆的巅峰强者组成的委员会一共九个席位,哪边多一些就对哪边更有利,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包括战利品分配,地盘划分,上古遗址,神佑仙府的利益,委员会都有很大决定权。”
张潇又问道:“现在委员会里,我们东陆占了几个席位?”
“四个,还有一个候补席位。”谢安道:“西陆方面占据五席。”
“如果东西两陆之间爆发战争,会不会影响到委员会的权利架构?”张潇又问。
谢安道:“委员会是属于全体人族的,对人族内部的纷争,只要不是关乎到人族存亡,一般不会干涉。”又道:“有人的地方就难免有分歧,战争既能带来毁灭,也能促进竞争和进化。”
“事实上,我们在和西陆之间的竞争已经处在了下风。”张潇道:“九个席位,人家占了五个。”
“西陆方面还有两个顺位排在叶玄前面的候补席位。”谢安道:“九海归墟的战场凶险,非圣阶实力强者不能参与,所以天下强者到了圣阶,便立即会被征召,作为代表人族巅峰的委员会成员更有责任身先士卒,死伤是难免的。”
“叶院长也只是候补,可想而知这个委员会有多难进入了。”张潇慨叹了一句。
谢安道:“叶玄差的是资历,实际上他在入圣前就已经在神魔战场立下大功。”又道:“通常委员会成员的身份是保密的,不过在圣阶领域里,也算不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懂我的意思吗?”
张潇点头道:“晚辈战胜楚歌邪,勉强算踏入了那道门槛。”
“也有了相应的责任。”谢安道:“天地间的资源就这么多,必然是有德者居之,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张潇道:“晚辈之所以支持甚至要胁迫汉王称帝,正是基于身为东陆人族一份子的责任感。”
“你认为他称帝有助于东陆人族生存发展大业?”
“晚辈认为东陆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刻。”张潇道:“如今的东盟,表面上三足鼎立形成均势,但其实一潭死水的下边是暗流涌动消耗不止,本来就落后于西陆,如果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只会落后更多,直到彻底被西陆压制。”
“危言耸听了吧。”谢安笑了笑,端起杯子慢条斯理拼了一口茶,道:“是有些问题,但不至于你说的这么严重。”
“如果真如首相大人说的这么轻松,您当日又何必出手相救?”
“我出手相救?”谢安笑了笑,终于没有否认,道:“就算是吧,这和你的论点有什么关系?”
“因为您也想看一看我这条过江龙能给死水一潭的长安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张潇继续说道:“士族集团的年轻一代贪图享乐,缺乏忧患意识,已经出现明显退化迹象,老一代虽然老而弥坚,但毕竟岁月不饶人,九海归墟的神魔战场凶险万端,随时随地都可能陨落,圣阶强者死一个便少一个。”
“这二十年,士族集团这边年轻一代成才的少了。”谢安心有所感,叹了口气,道:“凌云五子之后,五年为一批,就没出过几个像样的人才,难得有三两个不错的,却因为不是士族集团出身被西陆和汉庭挖角。”
“士族集团需要新鲜血液加入进来,激发鲶鱼效应。”
“什么是鲶鱼效应?”
“一潭死水里的一群鱼,相互之间没有威胁,彼此缺乏竞争,生存能力逐渐退化,这时候加入一条凶猛的鲶鱼,势必会刺激死水里的鱼儿争逐逃命甚至战斗的本能。”张潇道:“这就是鲶鱼效应。”
“有点意思。”谢安点点头,道:“说具体些。”
张潇道:“汉王效法上古制度,开科举,重用寒门士子,他如果称帝,短期内固然会动摇士族集团当下的特权地位,但从长期看,却会刺激士族集团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刻苦用功,保持竞争力,本身士族集团的底蕴和血脉传承就有极大优势,即便是舍弃部分特权,与寒门士子们竞争,也依然有着极大优势。”
“据我所知,你在北国重用了很多凡人,打压了一些小的异人世家?”谢安忽然插了一句。
“打压谈不上,只是逼着他们离开安逸的舒适圈,逼着他们跟凡人享有同等权利,参与到竞争中而已。”张潇道:“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享受惯了,接受不了这种变化,所以做了些横行不法的勾当。”
“比如林氏?”谢安问道。
张潇点点头,道:“阶级变化,不可能温情脉脉,有些人看不清形势,晚辈只好用了些酷烈的手段。”
“长安城不是奉阳。”谢安道:“在北地行,到了长安未必可行。”
“如果汉王称帝成功,我也会这么做的。”张潇道:“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异人世家安逸的太久了,想要真正重振雄风就必须找回竞争状态,这个恶人总得有人来当。”
“道理是这样,不过这个火候很难掌握啊。”谢安看着张潇年轻的脸孔,沉吟着说道:“世情如林,群情如火,所谓新政就是一道狂风,而士族集团就是林中之屋,一旦风助火势把林子点起来,局面就不是你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了。”
“优胜劣汰,在所难免。”张潇道:“真正的强者无不是在挫折磨砺中锻造出来的,所谓真金不怕火炼......”
“年轻人,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安忽然打断张潇的话。
“我在劝您烧了自己的房子。”张潇平静的:“东陆的未来在士族集团,但现在的士族集团空负东陆绝大部分资源,却只能做些踩压寒门士子的勾当。”
“你既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必也该清楚,如果老夫支持你,将要面临怎样的压力。”谢安话锋一转,又问道:“郝神通和陈无忌要搞神权至上,君权神授那一套,你觉得不好吗?”
“不能说好不好,只能说合适不合适。”张潇道:“老院长创立龙隐,与龙族合作引入西陆神权至上那一套,在这个框架下,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甚至连老秦氏和妖神族都包括在内,必须承认,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神权至上对东陆而言真的不合适,这是文化基因决定的。”
“呵呵,何以见得?”
“西陆尊神重教,人们从一出生就被灌输神创造一切,神权不可动摇的信念,为了这个信仰,他们可以舍却一切。”张潇道:“而在东陆,以士族子弟为例,从一出生起就被灌输的观念是家天下,祖宗为先,所谓神佑时代的神人都是人修炼而成的......”加重语气:“信家不信神,正是士族集团成长崛起的基础。”
谢安听到此处微微动容,识海深处的寒雾似乎淡了一点点,道:“老院长以苍穹为大,奉大日坛宗神之子为万神之王,为东陆人族分种定级,神仆第一等,士族第二等,异人世家第三等,官吏军士第四等,普通凡人第五等,于我士族集团而言,这样的制度有什么不妥吗?”
“区别在于神权至上的社会架构内,人们奉行的是先有神权,再有士族的原则,如果士族集团出现一个天才子弟,那他首先是神的仆人,其次才是士族某一家的子弟。”张潇侃侃而谈:“他会被要求加入到大日坛宗,然后成为神仆,享受最高级别的特权,在他的概念里,一切来自于神,而家族的观念会越来越淡。”
稍微品了一口茶,让谢安有时间仔细思量其中利弊。随后又继续说道:“在这种架构下,大日坛宗实力会与日俱增,神仆必将形成一个强大的集团,士族以下将沦为神仆手里的刀枪鹰犬,永无翻身之日。”
谢安沉吟不语,看得出他听进去了。
“不仅是这样。”张潇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在这种制度下,苍穹学院和龙岛在幕后主导的大日坛宗将拥有无上权力,而不管士族集团的哪个出来组建政权,都只能是一个傀儡政权,甚至神仆集团为了限制士族集团的发展,可以直接自己扶持一个寒门士子来与士族集团打擂台,彰显他们的公平。”
这些道理在张潇而言不过是循着前人智慧经验来拾人牙慧,但是对这个时代的谢安们而言,没有类似的前人经验可以总结借鉴的情况下,单凭自己去预见揣测,其实是很难想的这么深远的。
谢安忽然对着张潇笑了笑,识海神光中的寒雾已经散去十之七八,露出一个水蓝星魂相。
“张先生,请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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