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忙里偷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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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爷的眼神远比他好，一巴掌拍下他的帽檐，呵斥道：“玩你的手机！非礼勿视！”

她有所触动，托着腮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感慨：“你真是很不一样呢！”

其他人的看法也大差不差。

这也不能全怪原身，《时光暖暖》的剧本写得的确不咋样，但正儿八经地拍，不至于扑到这种程度。六集下架，导演组也要背很大的锅。

沈亦泽还以为是家日式拉面馆，到了才发现是兰州拉面。

他拿纸擦擦嘴，随口问：“那你对我心动是在哪一天？”

“扯把你，我哪里油嘴滑舌了？”

杨九安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跟他分享她的心路历程：“第二天不是公开职业嘛，知道你是文娱幕后，还是老板，我就想起了我遇见的那些‘老板’——”

他顿了顿，以调侃的语气说：“中文博大精深，那些个审查委员大概是全国最会做阅读理解的一批人，真要卡着不放行，怎么都能挑出毛病。但你放心，他们卡谁也不会卡我的。”

安安很懂他。

“至于审核时间，技术审核很快，内容审核会久一点，短则几天，长则几年，取决于修改意见的多寡。这部动画我打算大年初一上映，时间紧张，还要跟院线谈合作，想必他们会优先审核。”

“那天你跟我坦白，我气的不是你偷看我日记这件事，而是发现你对我的这份了解来自于我的自述，本来很惊喜的28天，突然就没那么光彩四射了，会产生落差，你懂这种感觉吗？”

“哪里不一样？”

“嗯，去吧。”

动画总时长90分钟，剧情相当紧凑，打戏流畅，有几段特效很是惊艳，文戏的对白也足够有趣，时常看得人会心一笑。

“就经常给我发些下流的短信，或者各种暗示，只要晚上去酒店，就可以给我资源把我捧红之类的。遇见好些个，拉黑了就让领导来训斥我，说我不知好歹巴拉巴拉的，我也是个暴脾气，把工牌扔他脸上，转身就走了。”

沈亦泽略有些侧目，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

沈亦泽哈哈一笑：“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她。”

沈亦泽吸溜完拉面，咕噜咕噜喝几口面汤，搁下碗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饱了，饱了。”

沈亦泽没好气道：“一个小制片，大妈。我怎么感觉你还挺高兴的？”

沈亦泽认真地说：“再大的老板，他也要生活呀。挣钱是为了具备消费山珍海味的能力，但生活的原貌不是山珍海味，而是和喜欢的人同吃的一碗面、分食的一个馒头，我喜欢这种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幸福。”

“怎么样？”

沈亦泽不以为然：“法律不溯及既往，我溯！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之后，死得更惨，你告诉我是哪几个混球，我帮你出口气。”

“有人打你主意？谁啊？男的女的？”

“我当然在意——谢谢！”

沈亦泽的记性很好，提示她：“你说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很浮躁。”

想到他怂怂的样子，她就开心。她知道，在乎才会怂，越是在乎就越怂，他愿意认怂，是因为他很在乎。

“你这么好包养的，两碗面就行？”

缺点也有，比如打戏过多，特效略显泛滥，故事核心老套，仍是除恶扬善、不忘初心那一套，倒不是说这种故事不好，只是感觉有点浪费这个设定。

萤火动画。

相拥良久，杨九安在他耳边轻声说：“好啦，我该回去了。”

“你是在夸我出淤泥而不染吗？”

沈亦泽打断问：“那些老板做了什么恶心事？”

总体而言，虽然跟日美相比仍有不小差距，但在国产动画里，不说扛鼎之作，起码也是顶尖水平。丁世杰宣称十年磨一剑，也不完全是信口开河往自己脸上贴金，果然还是有点东西的。

你可真是个小抠门……

好不容易等到周日，安安还要加班，接到她时天已经黑了。

沈亦泽不懂就问：“动画这块儿我不是很懂，审核会卡得很严吗？一般多久能出结果？”

“晚饭吃了吗？”

他突然说：“那你过来我抱抱你。”

以全娱的能量，跟官方有所牵连才正常。他之前还纳闷，像金曲、金影这么重要的奖项，上面竟放心交由民企主办？现在回头想想，说不定全娱本身就有很深的官方背景，只是从未对外披露罢了。

惠启鹏是《时光暖暖》的执行导演，听说因为拍了这部烂剧，之后一年都没接到什么活。

沈亦泽问。

不愧是全娱二公子，说得云淡风轻，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负责审核的人会卖他一个面子。

沈亦泽笑吟吟地应一声好：“那你接着说吧。”

杨九安白他一眼，哼哼道：“其实节目录制的前几天，我觉得你也有一点油嘴滑舌。”

拉面上桌，沈亦泽对老板礼貌地笑笑，用筷子将面条上的牛肉和葱花拌开——安安怕他不够吃，给他加了肉，还要了两份小菜，算下来也不便宜。

“我也没有。”

杨九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结果我真打听到了。惠启鹏，你认识吗？”

沈亦泽切一声：“你就说有没有被我撩到吧！”

杨九安正色说：“一开始真没有。我反而比较警惕，觉得你可能是为了节目效果故意为之，当然，后来发现你对别的女生都很正经，唯独对我各种……然后就懂了。”

她想起来了，接着说：“我可以理解，现在是流量的时代，大家都渴望一夜成名，很少有人愿意脚踏实地，更别说满足于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以前我很佩服的几个学长，后来校友会再见，都变得油嘴滑舌的，相当轻浮。”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啊！”她莞尔一笑，“所以说嘛，像你这种成了名还能保持平常人心态的，在这个圈子里真的不多见。”

“那我们吃面吧，我知道一家拉面馆挺不错的，就在我家附近，我经常去。”

被他一打岔，她都忘了原本的话题是什么。

“我去！”沈亦泽捂脸，“你怎么跟他打听啊？他能说我好话嘛！”

丁世杰笑道：“那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把这个拿去送审了哈！”

“结果呢？”

艺人再牛，牛不过资本大佬，大佬再牛，牛不过掌权者。倘若全娱真有官方背景，那他想在文娱这一行取代它显然不可能，顶多做到腾飞的规模，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而非一家独大。

她愣了下：“说什么？”

“说你这人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本事不大，架子不小，剧本写得稀烂还死拧着不让改，要不是看在小柒的面子上，早把你踢出剧组了。”

杨九安摇摇头：“没，你呢？”

这两天他忙着公司的事，安安忙着剪宣传片，两人只在晚上通会儿视频，扯扯淡练练口语什么的。

杨九安失笑道：“想抱我就明说，我又不是不给你抱。等我们吃完吧。”

“好啊！”

“我跟他们可不是一路人！”

他继续说：“别人我不管，我只管你，对我出言不逊我未必计较，但对你口花花，绝对不行！”

小区门卫处，值班的小李忽然瞥见门外的可疑人影，连忙抬起保安帽的帽檐，扶好眼镜，仔仔细细打量。

沈亦泽默默吐槽一句，将车靠边停下。

他抓起她的手：“我们走吧，我想抱你了。”

将车开到小区门口，杨九安说：“就停在这里吧，别进去了，进个门还要给五块钱，多亏呀！”

转眼到周末，周六调休，仅有周日一天假期。

沈亦泽无奈摇头：“那他跟你说啥了？”

杨九安眼睛弯弯：“上次在江州你请的我，这次我请你，嗯，两碗面而已，我还是请得起的。”

杨九安突然来了兴趣，一副说出来姐乐呵乐呵的吃瓜表情。

“真的，就感觉这人怎么回事？第一次见面就各种撩我？”

小小的店面，绿底白字的清真招牌，高原长相的老板和老板娘，很接地气的店内陈设和氛围。

丁世杰解释：“院线动画肯定比频道和网播的严，别看明文规定的也就那些，没有白纸黑字写出来的才是门道。尤其是内容审核，可严可松。”

送她到门口，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大爷，有情况！”

杨九安啧一声：“你个大老板，天天跟我吃馒头，不得憋屈死啊？”

杨九安笑盈盈道：“他是我的直系学长，干了几年摄影好不容易转成导演，结果拍了你这部戏，一夜回到解放前，又重新回去干摄影了。”

沈亦泽松开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区转角，才抽身返回。

对沈亦泽来说，别人理不理解无所谓，只要安安感受得到就行。

街道寂寂，四下无人，昏黄的路灯下唯有一对紧紧相拥的身影，以及……

沈亦泽应约前来观看《东归之路》的送审样片，到场的除了他，还有另两家投资公司彼岸花香和星光传媒的相关负责人。

杨九安见他有点来气，加一块凉拌苦菊放他碗里，安抚他说：“吃这个，降降火。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法律还不溯及既往呢，过去的事算了吧，再说，我都处理好了，也没吃什么亏，对吧？”

“我知道。我当时不是不了解你嘛，就有点顾虑，还到处跟人打听，看有没有谁认识你。”

沈亦泽追问。

“我以前实习的时候，接触过一些所谓‘娱乐公司’的老板，”她做了个双引号的手势，“蛮恶心的。我认识的人也有去当商业片导演和摄影的，也有进娱乐圈当演员的，就我了解，你的同行们普遍比较浮躁，不管是台前还是幕后。”

沈亦泽点点头：“我能理解，以为是命中注定，结果是蓄意接近，换别人早把我踹了，你还愿意给我机会，足以说明你有多喜欢我。”

即便如此，也是相当遥远的目标，在那之前，还是要和全娱搞好关系才行。

“五块钱而已，有什么关系？”

“五块钱也是钱呀！关键是没这个必要，进小区没两步就到家了，我走路比你开车更快。”

见他神色尴尬，杨九安话锋一转说：“但别人的话只是参考，我不会轻易相信。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我知道你不是他说的那种人，你很谦虚，很温柔，也很低调，而且跟我认错贼快，很怂，嘻嘻。”

他平静地说：“你们摄影专业算好的，我们学校表演系的才乱，老师带女学生出去应酬、成名演员回母校拉皮条、去导演酒店试镜彻夜未归之类的，太常见了。连我这个兼职编剧都有人打主意，更何况演艺圈新人？”

片子放完，丁世杰询问大家的看法。

沈亦泽并非动画从业人员，无法给出专业的意见，只能以观众的角度如实评价：“如果我花钱进电影院看了这部动画，我会觉得值回票价，打斗很燃很爽，故事相对完整。《西游记》的改编作品很多，这是我近年来看过最好的一部。”

“我真不记得了。这样吧，以后如果再遇见这种事，你就帮我教训他们，好吗？”

“哦，对。”

她抿嘴浅笑，心说我早放下了，明明是你很气，想自己出口恶气。

真行，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拍得多烂？

杨九安说得轻描淡写，他却听得眉头紧蹙，追问：“都是哪些公司？”

“唔……”她歪着头想了想：“好几年前的事了，我记不太清，反正都是些小公司。哎呀，这不是重点啦，你不用这么在意。”

“你少臭美！”杨九安给他一巴掌，“我之所以原谅你，是因为学妹有句话说得很对，她说天生契合固然很好，但一个人努力为另一个人改变、努力跟另一个人契合，同样弥足珍贵。要不是她开导了我，我才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你呢！”

他上次吃兰州拉面还是在学生时代，此去经年，甚是怀念。

沈亦泽笑道：“又是被杨导包养的一天。”

杨九安不假思索：“第一次约会后就很心动了，之后每一天都更加心动，你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受到你对我的了解和在乎。”

“别说两碗面，只要能跟杨导混，两个馒头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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