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小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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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到了一只人手。

该不会，是想让她帮忙捞尸体吧？

她往四周望了下，很快想出了办法，指着沼泽边的树丛，“去那边。”

她还以为他是在乎玛吉大婶，结果人的尸体一拖离沼泽后，他就然不在意了，看也不看那尸体，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抱着她准备走。

沼泽怪物抱着她走到沼泽中间,缓缓松开手似乎想把她放下去。

梅栗想摸他的头，可惜摸不到，就顺手摸了摸他的腰。

梅栗发出一连串唉唉唉的叫声，差点以为他要来一个当场倒塌把自己压倒，最后发现他只是软趴趴地耷拉下来，大半个身子虚虚搭在她膝盖上。

“吱呀――”门扇轻轻响了一声，梅栗睡眼朦胧，提着只剩一只的鞋子走进屋子，动作轻巧地准备上楼。

快要睡着的前一刻，沼泽怪物在花园外停了下来。他越过花园的栅栏，把半个身子都探进了花园，趴在他背上的梅栗就那么直接给他送进了花园里。

挤在一起像一堆刚捏的泥人。

玛吉大婶就是死在了这片沼泽里，据说她的尸体现在还沉在沼泽里,没人能捞得起来。

用尖锐的石头砸断树藤，她卷着树藤靠着沼泽怪物回到沼泽中心，用树藤死死捆住那根手臂，还伸进泥里绕过尸体的腋下，以防待会儿直接把尸体的手臂给扯断。

梅栗从一边小水潭里舀水过来冲刷了一下尸体，继续深入地观察。这一次，她发现尸体胸膛里的心脏没有了。

她相信不是沼泽怪物害死的玛吉大婶，如果可以，她也想知道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佩格夫人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她一阵，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是的，人类的尸体留在沼泽里，他会很痛苦，就像是身体里有一个伤口在腐烂，那是污染源。”

那一刹那寒毛倒竖，梅栗下意识闪电般缩回了手。

她掉了一只鞋，另一只鞋在沼泽和泥里踩来踩去，也几乎没了原样，变成一只灌满泥的鞋子。

这有一条沼泽怪物，怎么还有一群沼泽妖精？

已经被她扯得要贴近沼泽的沼泽怪物慢慢直起腰，带着她和手里那具尸体一起往上。

一群小泥人在沼泽怪物脚下绕来绕去，交流了一阵，觉得他一切还好，放心地准备离开了。朝着梅栗点点头，排着整齐的队列，有序地钻进草丛，原路返回。

是佩格夫人，她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说道：“你身上的泥土味，太重了。”

只见身后草丛摇晃，被人拨开，露出一个大约十厘米高的灰黑色皮肤小人。

沼泽怪物背着她走过树林，开着花的树梢在她身侧，一抬手就能摘到。

小人穿着落叶做成的衣服，小小的脸上神情严肃，在它身后，接二连三有和他长相相似的小人从草丛里走出来，粗粗一看，起码百来个。

“你刚才哭得那么恐怖，是怎么了？因为玛吉大婶的尸体在沼泽里？”

“你傻乎乎的，万一我真沉下去了，你记得把我捞起来吗？”

“我们是住在沼泽里的沼泽妖精。”沼泽妖精朝她弯了弯腰，“我们听到沼泽的哭泣，所以从地底来到这里，准备帮助他清除人类的尸体，没想到你已经帮他清理了。”

除了这第一个人开口说话，剩下的泥巴小人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还真有点沼泽怪物看人的精髓。

是什么人，能让玛吉大婶一下子变老这么多，又将她的尸体扔进沼泽中心，还让玛吉大婶的丈夫儿子看到那一幕？

忍着不适，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歪进了沼泽里，将一只手臂伸长，在沼泽里面划拉。

算了。他肯定不会是想把她弄死在沼泽里,而是希望她能做什么，就当她猜的是对的,他想让她来捞尸体,试试看吧。

梅栗不客气地爬上沼泽怪物的背，反正衣服上有很多泥，她顾不上那么多，脚底划伤的地方还疼，又走了一天的路，浑身酸痛，靠自己是走不动了。

沼泽妖精：“是的，我们敬爱的父亲！”

“是的，因为他无法自己清理尸体，所以需要我们帮忙。他是制造沼泽的存在，是沼泽本身，对于我们来说，就相当于我们的父亲，帮助他是我们应该做的。”沼泽妖精板着脸一板一眼地说。

没一会儿，她忽然碰到了沼泽里的一个东西，再仔细一摸索形状，分叉的，五根手指。

梅栗试探着放开了腿，用脚尖往下探了探。这边的沼泽更加软烂,有一点重量就往下陷。她勾着沼泽怪物不放，指示他弯腰，顺着他倾斜的姿势靠近沼泽。

那我岂不是……突然当妈？

经过这么一遭奔波，她身上是泥，走到半路就难以忍受，刚好路过一条小溪，梅栗从沼泽怪物身上跳下来，走到溪边去清洗身上的泥。

“你看，都流血了。”

在她失踪之前，应该是没有这样的变化的。

“就把尸体放在这里吧，明天早上会被发现的，我们走。”梅栗悄悄将尸体放置在附近的一片空地，拖着沼泽怪物离开了这里。

树藤紧绷，随着她们的拖拽，玛吉大婶的尸体被扯出沼泽，一路拖到了沼泽边。

梅栗一开始并不清楚他要把她带去哪,他除了那可怕的哭声，不能发出其他声音，也无法和她解释。

其中涉及了她不知道的神秘力量？

清晨的鸟儿往树丛里啾鸣，梅栗几乎就这么在轻微的摇晃中沉入梦乡。

天空是苍茫的深蓝色与青色调和的颜色，白色的烟雾将她们与树林一起笼罩起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窗户照进来的一点光，梅栗一抬头，瞧见楼梯边静静站着一个人。翠绿色的眼睛像是猫一样，在黑暗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她心中满是疑问，一路上很是沉默，倒是沼泽怪物，看上去已经没有事了。

她的身上还有一道伤口，从胸前一直划到肚子，有泥浆从那灌进去，让尸体的肚子微微鼓起。

沼泽怪物抱着她跋涉过大半个沼泽过去，梅栗在树丛里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一根结实的树藤。

沼泽妖精们没能通过她微妙的神情看穿她在想什么，他们似乎只是单纯地来探望一下老父亲。

那长长的刀口，是为了取心脏？

有了亲手摸尸的经历，心理承受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梅栗蹲到尸体边，忍着一股臭味看了看这具玛吉大婶的尸体。

沼泽妖精？梅栗看向用长长一条拦腰搭在自己腿上的沼泽怪物。

摸都摸到了，总不好半途而废。她僵硬地再度摸索过去，艰难地拽住了那只冰冷滑腻的手。

低声骂了声，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

梅栗手脚冰凉从溪水中站起来，一夜没睡的困倦让她走起路都摇摇晃晃。

梅栗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了这个念头，并且有种莫名的肯定。

裹着泥的尸体离开沼泽，梅栗发现沼泽怪物的眼泪一下子就停住了。

梅栗却不想就这么走了，辛苦找出来的尸体，当然要看看有什么线索。

被折下花枝的树叶抖落一排露水，洒在她们身上。

梅栗一惊,一把勒住他的脖子，腿缠住他的腰不放,扒在他身上低声说：“清醒一点，你把我放下去我就沉了！不许放！”

借着黯淡的光线，梅栗忽然发现，她枯草一样的头发仿佛恢复了些鲜艳的红色。

她捏着沼泽怪物的耳朵,观察到周围景色慢慢变得有点熟悉，还隐约看见远处有一户人家的木屋顶,这才想起来，这边分明就是矮树林附近的沼泽。

那是一道很明显的人为伤口。

梅栗：“……不小心掉进了泥潭里，弄了一身泥。这个时间，夫人您没有休息吗？”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些异样。

梅栗：“从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都是你们帮他把沼泽里的尸体捞出来？”

他把她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梅栗：“……父亲？”

“你要送我回去，你蹲下来一点。”

……不会吧？

沼泽怪物又露出那种好像被骂了的忧郁感，巨高的身体朝她倾倒下来。

“好了，去岸边。”

感觉到她的排斥,沼泽怪物将她放下的动作停在那,望着她的神情是茫然无措的,眼泪还在默默地流，像被人骂了一样可怜。

滑滑的，像在摸雕像。

梅栗：“……”

此时，夜晚过去大半，很快都要天亮了。

玛吉大婶的面容，苍老了很多，她的头发变成灰白色，脸上出现了许多皱纹，和她去年见到的那个中年女人相比，简直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几岁，这很不寻常。

沼泽怪物还在看那只被拉扯出来，支棱在沼泽上的人手，梅栗一把移开他的脑袋，催促，“先别看啦，去那边。”

脚底细小的伤口在水流的冲刷下隐隐作痛，梅栗抬起脚朝一旁的沼泽怪物扬了扬。

“嘶――不行不行，手疼！”梅栗放开要被扯断的手，沼泽的吸力实在太大了，光靠她一只手要拔起一个成年壮硕大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梅栗吓了一跳，瞬间醒神了。

勾住沼泽怪物脖子的另一只手使劲勒他脖子催促，“拉起来。”

突然听到来自身后另一道声音的解释，梅栗愕然之下扭头看去。

他们的“老父亲”终于从她身上站起来，接近三米的高度和这些十厘米小人比起来，越发高大，只是从双方的神情上来看，十厘米小泥人们反而更慈祥一点。

高高的沼泽怪物背着她，走进了黎明前的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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