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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枯藤昏鸦。
日落炊烟的时间,官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
远远传来一阵缓慢的马蹄声,渐渐的从官道的尽头走来一队人马,队伍最后,还有一辆堆满了各种物品的马车。
慕轻歌骑马走在最前面,仰望着远方在夕阳中变得瑰丽壮观的城墙,不由得道:‘洛都,我回来了!’
这一趟出门,到了圣元帝国,到了戎国,又去了古巫国,折返郦国,最后回到了秦国。兜兜转转间,居然已经跨过了秋末寒冬,直接进入了洛都的初春。
“四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你爷爷怎么样,能否照顾好自己。”慕连蓉骑马走到慕轻歌身边,同样感叹的道。
慕轻歌转眸看她,咧唇一笑:“爷爷知道你带了个夫君回家,他一定很高兴。”
“坏丫头,居然打趣起姑姑来了。”慕连蓉笑骂道。不过神情早已不像最初那边容易害羞了。
一个多月前,他们从古巫国出发,返回秦国。
在到郦国的时候,兵分两路,墨阳召来一队龙牙卫护送商紫苏返回虞国的药塔分院。算算时间,梅子仲和赵南星也应该从总院返回到分院中了。
本来是打算将商紫苏带回秦国,因为娄川柏也在秦国。只是不想,在离开古巫国的时候,秦国传来消息,说娄川柏知道梅子仲他们已经回国,便告辞了慕府,返回了药塔分院。
如此,商紫苏便没有再绕道秦国的必要,直接从郦国返回虞国好了。
而他们,则继续朝着秦国出发。
一路上,不急不缓,倒也平静。走了快一个月,终于来到了洛都的城下。
渐渐靠近,离城门关闭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家住在城外的百姓们都加快了步伐,快速出城。暮鼓声终于敲响——
咚咚咚——的声音,传至天际,厚重的城门缓缓关闭,门后,守城的军士们都默契的推着城门,要将其闭合。
就在城门闭合只差一线时,突然有人喊道:“等等,我们要进城。”
里面的人,闻声停下动作,但门却没有打开,而是有人高喊:“进城时间已过,你们明日再来!”
说罢,城门又继续关闭。
喊门的人眉头微微一簇,再次喊道:“慕府小爵爷回府,速速开门!”
“小爵爷?”
“小爵爷回来了?”
门后,传来激动的议论声。
已经就要闭合的大门,终于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队长的人物从门缝中走出来,看向喊门的人。
来人,骑着高头大马……
队长仔细眯眼一瞧,顿时双眸睁大!
不是凡马,是灵兽焱马,小爵爷龙牙亲卫的坐骑!
这一发现,队长立即向身后大喊,“快,快开城门,迎小爵爷回都——!”
说罢,他身后的城门缓缓而开。而他则快步走到来人面前,恭恭敬敬的道:“敢问大人,小爵爷在哪?”
龙牙卫冷峻的道:“小爵爷就在后面,马上就到。”
“是是是……”小队长不敢多问。
此时,他身后的门已经被彻底打开,里面的守城军士也都纷纷站了出来。小队长招来一人吩咐,后者迅速向城墙跑去。
没一会,守城的将军就带着剩下的人,从城墙上快速跑下。
……
慕轻歌来到城墙下时,就看到了四五百人的队伍,都单膝跪在城门外的两侧。穿着将军服的人,则站在中间。
她一出现,那守城将军就一眼认出,忙抱拳行礼:“末将李珪率部下在此迎接小爵爷回都——!”
说罢,左右两侧的军士,都齐声高喊:“恭迎小爵爷回都——!”
“恭迎小爵爷回都——!”
“恭迎小爵爷回都——!”
整齐的呐喊声,同样激动的表情,非一般的排场,让薛乔瞠目结舌。他凑近慕轻歌小声的道:“轻歌,你这排场堪比皇帝啊!”
慕轻歌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她对那守城将军李珪道:“李将军客气了。”
最简单的一句寒暄,几乎乐得李珪的老脸上笑出了一朵花。说完这句话,慕轻歌就骑着黑焱向城中走去。
直至她的身影已经快走出城门了,才幽幽的道:“将士们守城辛苦,每人赏百两纹银。”
天降的赏赐,令城门外的几百人喜出望外。
他们再度跪下,对慕轻歌的背影道:“多谢小爵爷恩赏!”
薛乔感受着秦国军人对慕轻歌的崇拜,不由得摇摇头对身边的妻子道:“你们慕家的威望恐怕比皇室还要厉害!”
这句话,并未任何诛心的意思,而是阐述事实。
所以,慕连蓉也是骄傲的道:“因为我们家出了一个小爵爷!”
进了洛都,大多数商铺早已歇市,百姓们也都纷纷回家煮饭休息,街道上到没几个人。一行人,便朝着慕府走去。
他们这次回来,具体的时间并未提前告知慕雄,为的就是给他一个惊喜。
那车上拉着的礼物,都是薛乔从古巫国到秦国,一路上采购的讨老丈人欢心的各种东西。毕竟,没有经过他老人家允许,就把人家女儿给娶了,不好好低头认错,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慕轻歌一行人离开城门之后,李珪忙醒悟道:“快,派人去皇宫,给陛下报信,就是小爵爷今日回来了!”
说完,李珪就神情复杂起来。
自从小爵爷离开那日,皇上就向守城门的所有将军下了命令,四个城门,凡是看到小爵爷回来了,就要立即向宫中禀报。
这君臣间的感情可见不一般。
……
“到了。”慕轻歌再次看到了慕府门外的几个牌匾。
似乎每次回来看到,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众人纷纷下马,守着大门的家将认出几人,立即欢喜起来。
他们想要入府向老公爷禀报,却被慕轻歌拦住。
随后,一群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慕府之中。
慕府,慕雄的院子里。初春的季节,院子里绿荫环绕,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天已暮色,慕雄却还未回房休息,依然站在院中,津津有味的修剪着手中的花草。
幼荷与花月两人陪伴在他身后,见他沉迷的模样,都不由得相视苦笑。
花月转身回房,取来单衣。
幼荷上前劝道:“老公爷,天色晚了。咱们休息一下,可要准备用晚膳了。”
慕雄头也不回,摆摆手道:“急什么,反正都是我老头子一个人吃,早点晚点无所谓。”说罢,颇为感慨的自叹道:“一个人吃饭有什么好吃的。”
花月拿着单衣出来,这时,却从门洞里走出一人。
她凝神看过去,待看清那人眼目时,柔媚的双眼里立即迸发出狂喜之色。她张嘴欲呼,却被慕轻歌抬手止住。
慕轻歌脚步轻盈的走到花月身前,从她手中接过单衣。
花月激动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慕轻歌见状,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安慰了一下,才朝着慕雄走去。
前方,幼荷还在细心劝说,“老公爷,奴婢们可是小爵爷留下照顾您的,你若是不按时吃饭,等小爵爷回来,奴婢们只好如实禀报了。”
慕雄‘哼哼’一声,赌气道:“那丫头心中要真有我这老头子,就回来陪我吃顿饭啊!”
突然,他感到身后有衣服披上。
还有一道熟悉之极的声音传来:“好,今天我就陪爷爷吃饭。”
慕雄身子一怔。
幼荷看清来人,惊喜的道:“小爵爷!”
慕轻歌微笑颌首,对她还有匆匆走过来的花月道:“这段日子你们辛苦了。”
两婢连忙摇头,眼中噙泪,看到慕轻歌回来,她们都是欣喜的。
慕雄身体有些僵硬的转过来,终于看清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他声音有些颤抖,却又语气强硬的道:“哼,知道回来了?”
慕轻歌莞尔:“知道了。”
“这次又回来多久走?”慕雄硬着声音道。
慕轻歌认真想了想道:“起码要陪着爷爷觉得烦我了,我再走。”
“花言巧语!”慕雄笑骂的道。
之后,他才百感交集的道:“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仔细打量着慕轻歌,似乎要看出她在外面是否瘦了,累了,又是否受了委屈。
慕轻歌任由他打量,嘴角一直噙笑。
过了许久,慕雄才放下心来道:“还好,看上去没受什么委屈。”
“爷爷还不放心我么?向来只有别人在我面前吃亏的份,我何尝吃过亏?”慕轻歌笑道。
“不可骄傲自满。”慕雄点着她的鼻尖,宠溺的责备。
“知道了。”慕轻歌顺从应下。
“回来了,我也就有胃口吃饭了。走,陪爷爷吃饭去。”慕雄将手中的剪子一丢,开怀笑道。
说着,他又对幼荷花月吩咐:“两丫头去通知大厨,说今天小爵爷回家,让他再上几个拿手好菜。我们爷孙俩要好好喝上几杯。”
“是。”
幼荷与花月都开心的应下。
慕轻歌补充道:“让大厨多做些菜,只加一两盘恐怕不够。”
“歌儿,你出门一趟胃口变大了?”慕雄诧异的道。
幼荷与花月也有些好奇。
但她们却更加担心,是不是自己不在身边伺候,弄得小爵爷穿不好,吃不饱,这才会一回来,就胃口大开。
慕轻歌不知她们心中所想,只是笑盈盈的对慕雄道:“爷爷,这次可不止我一个人回来。”
说罢,她看向门洞。
慕雄也抬眸望去,不一会,从门洞中又走出一人。
“长小姐!”
“长小姐!”
幼荷与花月俯身喊道。
慕连蓉向她们轻点颌首,便向父亲走来。
慕雄见到女儿归来,老眸中浮起喜色,一把抓过女儿递过来的双手,握得紧紧的道:“你们两个怎么碰到了一起?既然一起回来,也不提前来信通知一声。哼。”
慕连蓉笑道:“父亲别气,我们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
“惊喜?我看你们两人是存心看我笑话。”慕雄哼道。
慕连蓉和慕轻歌相视一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即便,他们失去了很多,此刻却依然美好。
“怎么样?头一次游历,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又可否适应?”慕雄关心的问。
慕连蓉与慕轻歌不同,后者怎么说从小就以男子打扮,当着男儿来养,小小年纪就是洛都的霸王。离开秦国也不是一次两次,再加上自身的本事,慕雄到不是特别担心。反倒是慕连蓉,从小就在身边长大,从未离开过秦国。第一次出门游历,当爹的不担心,那是假的。
慕连蓉笑道:“我很好,外面的世界很大,的确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
“你们两个是在哪碰上的?”慕雄狐疑的道。
在他所知的情报中,孙女和女儿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
“在古巫国。”慕连蓉回答道。
慕轻歌突然笑了起来,看了看门洞外,对慕连蓉道:“姑姑,你还想让某人在外等多久?你若是不好意思说,我来帮你说?”
“轻歌!”慕连蓉眼神一晃,神情变得窘迫起来。
慕雄看出端倪,问道:“哦?谁在外面?”
他这一声喝,慕连蓉和慕轻歌还没觉得什么,门外的薛乔却站不住了,只得从阴影处走出,站在门洞外,恭恭敬敬的对慕雄拱手行礼:“小婿薛乔,拜见岳父大人!”
他这一句话,让院中的人,都起了不同反应。
慕雄是如同雷击,慕连蓉是羞涩难当。幼荷与花月俩丫头震惊得以手掩唇,唯独慕轻歌笑眯眯的看戏。
“你你你……你说什么?”慕雄指着他,语气颤抖的道。
薛乔只能忍着心中忐忑,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小婿薛乔,拜见岳父大人!”
这一次,慕雄是听清楚了。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慕连蓉,瞪大眼睛问道:“你这出去一趟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爹!”慕连蓉又羞又怒,娇嗔的跺了跺脚。
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像自己有多恨嫁般。
父亲的气,她是不能生的,只能把这股火烧在薛乔头上。
“咳咳。”慕雄此刻才不理会她,只是对着薛乔板起了脸端起了岳父的架子。“你说你是谁?与我女儿又是如何相识?你家中还有何人?你如今又以何为生……”
噼里啪啦的,慕雄问出一大堆问题。
薛乔听得冷汗淋漓,却不敢敷衍,毕恭毕敬的全部记下,又一个个仔细回答。
每个答案都在脑海中转了几圈,确定没问题了,才敢向慕雄说。
等说完了,慕雄又想在问。
慕轻歌及时道:“爷爷,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吧。有什么话,边吃边说也一样。毕竟来者是客。”
慕雄一愣,瞪了她一眼,只能说:“好,先吃饭。”
路上,慕轻歌陪着慕雄走在前面,慕连蓉与薛乔走在后面。
看出慕雄脸上的郁闷,慕轻歌小声劝道:“爷爷这是作甚?姑姑成亲了你不高兴?”
慕雄脸色一僵,闷声道:“你姑姑能寻得良人,我怎么会不高兴?只是这太突然了,这姓薛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品我可不清楚。”
“爷爷还不相信姑姑的眼光么?”慕轻歌笑道:“你就想想,姑姑成亲了,要不了多久肯定能给你添个外孙,这多好?”
一听到‘外孙’二字,慕雄眼睛顿时一亮,再看薛乔的时候,也顺眼了几分。
然,他看向慕轻歌时,脸上迫不及待的神情收敛干净,不满的冷哼道:“你这里,我看我是盼望不上了,好在还有你姑姑。不行,待会我要跟姓薛的小子好好说道说道,连蓉将来的孩子,不管男女,必须要有一个姓慕!”
……
“你说你来自二等国禹国?”慕雄再次确认。
晚宴倒是其乐融融,酒过三巡后,慕雄也慢慢接受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婿。但是,他依然还有自己的担心。
薛乔点点头。
慕雄皱眉道:“你家里会同意你这门亲事么?”说着,他看向了慕连蓉,眼中隐隐有些担忧。
不是他觉得自己的女儿配不上薛乔,而是三等国和二等国之间本就横着鸿沟。
再加上,女儿的年纪又偏大些,以薛乔的才貌在禹国定然是不愁娶妻的。薛家能接受自己女儿这样的媳妇么?
慕雄的话,让慕连蓉也垂下眼眸,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薛乔见状,忙抓起她的小手,对慕雄保证:“我的父母都很开通,一定会喜欢连蓉。况且,这是我自己的婚事,谁最适合做我的妻子,我说的算。岳父,这次我来此就是为了征得你的同意,待过些时候,我会带连蓉会禹国薛家,亲自向家中长辈禀明一切。你放心,我绝不会委屈了连蓉,更不会辜负她!”
薛乔的话,令慕连蓉重新恢复了信心。
慕雄也稍稍安心的点头:“好,我就信你这句话。但我丑话说在这,若你敢辜负了连蓉,让她受了委屈。我不管你是什么一等国,二等国,更不管你薛家在禹国有多大的势力,我慕家军的铁骑都会踏平薛家,为我女儿讨回公道!”
薛乔神色一怔,吸了口气保证:“岳父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好!喝酒!”慕雄端起酒碗。
薛乔立即也捧起自己面前的酒碗,与慕雄轻碰之后,一饮而入。
之后,几人又开始商量起慕连蓉在秦国的出嫁细节来。
按照慕连蓉的心思,她是不愿远嫁的。因为放心不下老父,也对薛家那种门第觉得望而生畏,不愿被束缚。
好在,薛乔懂得她的心思。便许诺,他们去禹国只是告知婚事。待一切都落定之后,两人便回来,陪陪慕雄,然后继续游历,把固定的家安在秦国慕府之中。
见他们三人聊的话题自己插不上嘴,慕轻歌也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
夜色下的洛都,到了一层朦胧。
位于最中心的皇城之中,高高的城楼上,秦瑾辰孤独而立,远眺着慕府所在的方向。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一路跟随他的古师,还有宫中的内侍总管。
他身上的龙袍,给他添了几分君王的威严。褪去了几分疏离的孤冷。
然,他并不觉得开心。
仿佛,脚下的这大好河山,只是他的责任,而非所求。
傍晚时分,他接到了来自城门的禀报。
他回来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秦瑾辰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出现了颜色,让他有了期待。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见他。
是以皇帝的身份召见?
还是以朋友的身份邀请?
朋友?
秦瑾辰垂眸苦笑,他们两人算是朋友么?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最主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害怕见到他。
在他御书房的桌上,堆满了恳请他选妃立后的奏折,可是他却都置之不理。到底为了什么,只有他心中清楚。
因为,每当看到这些奏折中的诉求,他脑海中都会浮现出慕轻歌的样子。
‘我绝不能做出有辱他的事!’秦瑾辰握着栏杆的手,收紧。
他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好得太多,甚至可以开始修炼。虽然,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期,但他仍然在努力着。
为了什么,他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秦瑾辰一向是一个自控自律到极限的人,在察觉到自己对慕轻歌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时,他就已经开始保持着两人的距离。
他不愿,亦不想因为自己的贪念,而破坏了两人此刻脆弱的关系。
夜风突起,撩起了秦瑾辰龙袍的边角。
内侍总管向前一步,恭敬的道:“陛下,起风了。”
秦瑾辰几不可查的点头,轻声吩咐:“回宫吧。”
……
洛都的夜里,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那些花街柳巷。别的生意都打烊歇息了,只有这里才刚刚打开大门做生意。
洛都最红的坊子,名叫醉红楼。
一入夜,这里就开始聚集起各色人群,热闹如白昼。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都倚在门外,冲路过的男子抛着手绢,丢着媚眼。
当然,这些只是店中最普通的姑娘。
那些才貌出众的姑娘,都是藏在深闺,待价而沽。
今夜,醉红楼格外热闹,时间尚早,里面就人满为患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今夜醉红楼里这几个月来最红的花魁娘子要拍卖初夜,自然引来了那些自诩风流的公子哥们前来竞价。
“哟~!邵公子来了!姑娘们,邵公子来了,还不出来伺候!”
当一个大肉球从大门口滚入时,老鸨就还是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她身上浓烈的香粉味熏得人难受,邵胖子却十分享受。
不一会,两个玲珑秀丽的姑娘,就来到了邵胖子左右,熟稔的依偎在他怀中,与他打情骂俏。
三人腻歪了一会,邵胖子才抬头对老鸨道:“今夜夭桃姑娘初夜,小爷可是势在必得,老鸨子你可得给我好好安排。”
那一脸的纨绔相,这段时间来越发深刻了。
老鸨扭着腰道:“哟,邵公子这话说得。你若是能拍下夭桃的初夜,我会不好好安排么?只不过,你也知道咱们夭桃心高气傲的,好不容易才答应把这初夜交出来,她想要选个什么样的入幕之宾,我可管不了。”
“啧啧,这么说,今晚可不是价高者得那么简单了?”邵胖子撮着牙花道。
老鸨讪讪赔笑,拼命给服侍邵胖子的两个女子使眼色:“这一切都看夭桃的心思。邵公子快入座,我可是为你准备好了最佳的位子,保证夭桃能一眼就看到你。”
邵胖子绿豆大的小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线,掏出一块银子丢入老鸨手中:“会办事,赏你的!”
老鸨顿时眉开眼笑,对着邵胖子一阵点头哈腰,将他送入了醉红楼中。转身,又开始招呼起别的客人。
醉红楼中,早已经布置得十分喜气。
对于这样的皮肉店,每个上了牌子的姑娘初夜,就像是和嫁人般喜气。
所以,在大堂中,到处挂满了红绸花朵,红烛金帐。
大堂上以往用来歌舞的平台,堆满了鲜花。四周的散座,已经坐满了客人还有陪酒的姑娘。有些人耐不住,已经搂住服侍的姑娘,走向后院的睡房中。
二楼的雅座,被隔成一个个的小单间,正面都可以看到平台,左右身后,则被屏风挡住,互相看不到彼此。
邵胖子被两个小娘子领着来到了二楼最正中的单间。
里面,放着一张舒适躺椅,躺椅旁还放着圆桌,圆桌上早已经摆满了美酒瓜果。再远些,便是两把圈椅,可供唱曲的小娘子坐下弹曲。
正对着大堂的那一面,挂着厚实挡光的布帘。唯一的作用,就是在里面的客人按耐不住,想要与服侍的女子共赴巫山云雨时,落下,作为遮羞之用。
邵胖子一进来,就朝躺椅一靠。
他身下的躺椅,顿时发出了一声‘吱嘎’痛苦的呻吟。
他将双腿搭在一起,两个小娘子,立即领悟。一人走到前面,跪在地毯上,为他敲腿捏脚。另一人,则将酒杯倒满了酒,递到邵胖子嘴边。
只要他一张嘴,就能喝到。
喝了一口美人送的酒,又吃了一粒美人送上来的葡萄。邵胖子十分惬意,心中却还是记挂着夭桃的事,张口就问道:“这夭桃姑娘什么时候出来?”
两女娇嗔的埋怨邵胖子不懂怜香惜玉,却还是老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看现在的时辰,约莫不到一刻钟,夭桃姐姐就该出来了。”
邵胖子点了点头,继续享受着美人们的服侍。
不一会,二楼的雅座,也被各个世家公子们占满,下面的散座更是人满为患,还有不少来晚的人,找不到座位了,便站在后面。
可见,夭桃在洛都男人心中的地位。
等待中,邵胖子左右的隔间里,便传来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听得两个小娘子羞涩难当,看向邵胖子的双眼雾蒙蒙的,充满了春情。
可是,邵胖子却不屑的哼了一句:“禽兽。”
这两个字,顿时让两个小娘子尴尬不已。
当——!
楼下大堂,敲响了铜锣。
这说明夭桃姑娘要出来了,竞拍也即将开始。
邵胖子左右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因为夭桃的出现,令他们早早结束了战斗。
醉红楼的女婢们,将大堂的烛火点得更亮。把舞台子烘托得发亮。
“夭桃姐姐要出来了。”邵胖子身后的小娘子说道。
邵胖子伸直脖子一瞧,果然,从舞台子后面莲步翩翩的走来一位窈窕美人。美人以轻纱遮面,却难掩她眉眼间的风情无数。
光是她那曼妙的身姿,就足够让在场的男人们热血沸腾起来。
只见她走到台前,对着前来捧场的满堂男人们盈盈福身,那如杨柳般的身子,惹得众人想要上前搀扶。
“夭桃在此感激各位前来捧场,为了感谢各位,夭桃为大伙弹上一曲,舞上一曲。”说罢,她向身后的琴架走去。
正式竞拍前,有才艺表演,这是加分的。
表现出了自己的价值,会给自己赢来一个更好的价格。
所以,在场的人都十分理解,纷纷鼓掌喝彩。
夭桃坐下后,双手轻放在古琴之上,悬挂的纱幔缓缓降落,遮挡了她的身形。众人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在后面拨动琴弦,一首美妙琴曲从她手中缓缓流淌而出。
顷刻间,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邵胖子正听得起劲,突然感到有人狠狠踢了他一脚。
他猛地睁开眼睛,只是眼中的怒火还未喷出,就因为看清眼前人的样子,而硬生生化为了惊喜。
“老大!”邵胖子灵活的站起来,不顾惊讶的两个小娘子,看向对他笑眯眯的人道:“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慕轻歌背着手,嘴角轻扬,对邵胖子道:“你小子晚上除了这些地方还能在哪?”
“嘿嘿,还是老大了解我!”邵胖子挠头傻笑。
接着,他忙让慕轻歌坐在躺椅之上,而自己则老老实实的搬了圈椅坐在一旁,为慕轻歌剥着果皮,倒着美酒,抢了两个小娘子的工作。
两个小娘子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如同鹌鹑般。外面弹奏的歌曲,她们一句也听不见了,只是看着慕轻歌,心如擂鼓的道:“小……小爵爷……”
慕轻歌斜眼看了她们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她从慕府出来,就打算找邵胖子聚一聚。后来路上听说今夜醉红楼有花魁拍卖初夜,便猜想到邵胖子在这,于是就过来了。
“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邵胖子此刻的心思全在慕轻歌身上,哪里还顾得上夭桃的表演。
此刻,夭桃的一曲已经罢了,赢来喝彩。
慕轻歌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回答道:“回来不足三个时辰。”
“嘿嘿,老大刚回来就找我,让我受宠若惊啊!”邵胖子傻笑道。
慕轻歌捏着酒杯,指向夭桃,斜眼看他:“怎么?看上了她?”
邵胖子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此的目的,他看了夭桃一眼,兴致勃勃的对慕轻歌介绍:“老大,你不知道。这几个月,这夭桃姑娘可是火得不行。今夜是她拍初夜,我怎么能不来捧场?”
慕轻歌戏谑一笑,对于邵胖子的私生活,她不会太过干涉。
舞台中,夭桃一曲弹罢,又开始了曼妙舞蹈。
慕轻歌和邵胖子,一边聊天,一边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终于,热场的才艺表演完毕之后,众人开始催促竞拍开始。
可是,夭桃却突然淡淡的道:“夭桃虽是风尘女子,却也有倾慕之人。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万万配不上他,但只求将清白之躯交于他,之后便算是了却心愿了。”
此言一出,聪明的人便听出味来。
敢情,这夭桃姑娘的初夜不是拿来竞拍,是拿来给心上人的?他们这些人,不过都是陪衬而已。
顿时,群情激愤。
老鸨一看,心中焦急不已,连忙冲上台去,阻止夭桃继续说下去。
可是,夭桃却甩开老鸨的拉扯,朗声道:“小爵爷,小女子倾慕多时,自愿以清白之躯等你归来,若有人相逼,小女子宁死也不愿污了这身子!”
夭桃的话一出,慕轻歌就眯起了双眼,嘴角泛起了冷笑。
大堂的众人,还有二楼的贵客们,以及老鸨都同时僵住。
谁也没料到,夭桃喜欢的人是慕府的那位!
那位小爷,是万万不能招惹的,这夭桃把自己身上打上了慕府小爵爷的标签,谁敢强迫她?不怕真的闹大了,那位爷回来,也把自己活剐了?
场上场下,安静一片。
夭桃垂下的眼眸中泛起一丝喜色,似乎因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然,她并不知道,她用来当挡箭牌的人,就坐在二楼的雅座之中。
“老大,你认识她?”邵胖子诧异的问慕轻歌。
慕轻歌笑容中满是戏谑之色,淡淡的道:“不认识。”
不认识?
邵胖子顿时明白过来,对慕轻歌竖起大拇指:“老大,你的魅力无人可挡啊!”
而站在一边的两个小娘子,却是一头的雾水,但不影响她们偷偷看向慕轻歌的眼神充满了爱慕。
慕轻歌睨了他一眼,嗤笑:“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邵胖子一愣,没明白过来。
慕轻歌冷笑道:“她不过是在拿我当挡箭牌。她不愿以身侍客,却又抗不过来自老鸨的压力,只能屈服。如今,在众人面前闹上这么一出,就是告诉整个洛都的人,她是我的人,不管我知不知道,只要有人强要了她,就是不给我面子,会遭到我的报复。这样一来,谁敢去招惹她?即便是老鸨也不敢为难她。”
被慕轻歌这一解释,邵胖子也明白过来。
他猛地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感叹道:“太狡猾了!这丫头心思鬼得很啊!”
慕轻歌看向站在角落的两个小娘子,问道:“她之前是不愿的吧?”
那两个小娘子忙跪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了关于夭桃之前的事。
原来,夭桃在被卖入醉红楼时,就有一个青梅竹马。只是那小子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无法保护她。为了贞洁,夭桃努力学艺,想要靠艺养活自己,不想背叛心上人,出卖自己肉体。
可是,醉红楼是什么地方?
哪里肯只让夭桃不卖身?
在夭桃名声渐渐起来之后,老鸨就开始游说她卖身的事。一直被夭桃拒绝,最后老鸨逼得没法了,就威胁夭桃若是不愿,就让她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
夭桃只能妥协,才有了今日。
却不想,她居然当众弄了这么一出。
若老鸨还继续强迫她,简直就是得罪了慕府。而且,她这么一说,谁还敢跟慕小爵爷抢人?
“哼!居然敢利用老大!老子非要好好教训她不可!”邵胖子撸起袖子,一脸气愤的站起来。
“胖子。”慕轻歌喊住邵胖子,阻止了他的出面。
邵胖子转身看向她,眼中满是不解。
慕轻歌却眯起了双眼,看着楼下舞台子上的夭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个故事里,她似乎只听到了女子为了所谓的爱情如何如何,而那个男人呢?怎么不见他努力一分二分?
“夭桃,你瞎说什么?小爵爷是你招惹得起的么?”老鸨低声警告。
慕轻歌进来的时候,并未惊动任何人,所以她也不知慕轻歌来了。
夭桃脸色一白,却破釜沉舟的道:“妈妈,我没有瞎说。我的确心仪小爵爷,要以清白之躯伺候他一夜。”
老鸨气道:“众人皆知,小爵爷如今不在洛都!”
夭桃咬唇不语。
她就是知道,才敢这样说。
突然,二楼飘来一个轻蔑的声音:“夭桃姑娘是拿小爵爷来压我们么?未免也太拿我们不当一回事。今夜,本公子还就偏要你陪我!老鸨,我出一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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