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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了卧室,换去湿漉的校服穿了身米色夏季睡裙,裙尾至膝。喝了杯热水后她坐在沙发上看了看脚踝。青色残存。刚走动时还有轻微疼痛。

她给他回了信息:你过来吧。

嗯。

她躺在沙发上眯了会儿。突然传来敲门叁声。心莫名略加速,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眼,手轻轻放在门把上,顿了下,低眸开了门。

门外低头的少年下意识抬额望向她,眼里死寂如灭。他很快低下头藏好眼神。

她拿了双新拖鞋。“你来了?”

他直径走进。“嗯。”

她趁他换鞋时不由打量他的全身,疑惑地皱眉。“你过来没带伞吗?怎么湿成这样?”

“没找到。”他背朝她冷淡地摆好鞋,声音潜静。

她正要说什么,他突然转过身,只低头盯着她的小腿。

他问她:“腿还疼吗?”

她偏了偏脸,眼眸轻凝。“你…知道?”

他轻轻抬头,目光似漫不经心,瞳孔却如锐爪般盯着她。

“去哪了?”

她抿了下唇。知道他过来肯定是质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他知道她腿疼,那也看到了她和卢子谅…她心虚什么?她不是他:有一个情侣头像、还可以说“爱”的家人姐姐。陪她也不知道去干什么…现在不好多认干妹妹、女徒弟的男生有这个套路?表面亲戚情深、朋友相称,其中心思谁都清楚。

烦。

她真不愿恶意揣测他,可他每次都露出马脚让她不得不这样去想。不想还好,想到这她心口就猛然来气,气涨汹汹已将她全面烧毁、扭曲。

生气像自饮毒鸠却要他人痛苦。“我说过我去山坡了。”

本来她心就烦,被他这一刺激,原想倾诉求慰,突然变得更想一个人去静静,所以才去的山坡。

“一个人?”

“嗯。”

“没有别人?”

“嗯。”

他不说话了。

以为她在骗他?她看他俊秀的眉眼,轻挑眉。

“你呢?那你去哪了?”

他沉默地看她,似是与她对峙,如兵帜于狂风中无声喧嚣。

她闭了闭眼,随即转身走向厕所,到门口时停下侧身看向他。

“你头发湿了会感冒,进厕所用吹风机吹一下吧。”

他没有动。

她缓缓走回到他跟前,抬眸一眼,猛地扯住他的领口,他踉跄向前一步她才放了手。他跟在身后慢悠悠地走进厕所。

他站在镜前,她沉默不语给他吹头发。柔软的黑发起起落落,她盯着镜中少年,如剥皮挖骨地铢称他的面容与上身,手指轻柔地划抚头皮。还没吹干,她突然按下按钮,热风一下停了,她置在柜上。

于是扳过他的身子,没有多余话,轻扇了他一巴掌后,双手急然捧握他的脸颊。他错愕地愣了。她仰制地盖上他的唇。

右手按下他的后脑,她踮起脚尖,又张掌抚摸他的脖颈,唇舌如飓风般刮碎他柔嫩壁腔。他被迫前倾弯低腰身,被她渐然紧逼于墙壁。她像霸据领地的狮子,咬烂了他的儿子。

咬他舌尖。他疼得下意识蹙眉“嘶”了声。

她撤离唇域,按住他的脑勺,额抵着他的,眼睛盯他如蛇。

“你不陪我那陪谁去了?”

他呼吸不稳,心口起伏。“…茉荷。”

“陪她干什么?”

他轻轻用鼻尖摩她的脸颊,犹豫会儿说。

“今天,是我哥的祭日。”

“那我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说呢?明白,茉荷到底是你什么人?”

她轻轻看他一眼。“不要再只给我一个结果。我要过程。”

她这人其实蛮不爱直言她不喜欢某样东西,就像不喜欢徐莹说她枝老二也憋着不说,不想和他同桌就偷偷摸摸去换座扯谎,不喜欢茉荷和他的互动刺眼亲密就装不在乎。她现在发现她要改正这个性格缺点:过度大度。明知道对方做了她不喜欢的事,却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对方难堪。

可凭什么?

她凭什么要委屈求全?

暧昧是煎熬的一场猜心大戏。以前不刨根问底是因为处于暧昧期不好意思直白,又以为不会和他谈恋爱,她觉得没意义,所以更不想问清楚。

可他软硬皆施逼她同意了恋爱。于是恋爱的欢愉使她忘却了疑心的痛苦。

她习惯把不开心迭起来放着等待消化,以为就能永保快乐,以为这就是乐观派。却忘了堆得越多从不是像冰一样就化没了,而是像个垃圾库,里面只有恶臭的坏情绪。

原来从头至尾,她的不开心从来没有被消除。如果一个悲伤事件点燃了导火线,她的忧郁就跟鞭炮一样,一个连炸另一个。那些存有疑心的过去,也全给炸醒了。

所以人有时特别快乐,有时就特别难过。

她缓缓松开捧他脸颊的双手。

“我看见她坐在你腿上,你说她喝醉了。好,我信。徐莹说你和她初中就是情侣,你说她不是你的前女友,我是第一个,她只是家人,好我信。在两个说法里,我总是倾向你。可是我发现一味信任只是加剧了失望,我装不下去也不想再贱到连你说谎都爱了。”

因为喜欢所以信任依靠你,也因为喜欢所以猜测怀疑你。因为喜欢我卑微退让,也因为喜欢我强横占有。

我因你。

永远活在矛盾里。

她盯着他的眼睛。“那天夜里,你在电话里说爱她。”

他只是认真看着她,缓缓张口:

“我的双胞胎哥哥顾隐,叁年前死了。茉荷是他的女友,每年这时候我和她都要去看他。茉荷在他死后精神受了刺激,每次发病都以为我哥还在。所以她经常认错人。”

“你…不是顾隐?”她被真相冲得震愕。

他握她的手,神色清平。“我是顾深。”

顾深。记忆里寥寥的顾深?他不是顾隐,所以他不是“隐茉”?头像其实是他哥和她?那补习呢?可为什么别人都以为他是顾隐?双胞胎?这什么东西。脑海不停跳跃、旋转。浆糊…她现在全身如被劈开,僵直了身躯。

“可是…那天我听你说…”她艰难开口。“爱。”

兄弟俩喜欢同一个?

他忽然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他缓缓闭了眼睛,细嗅她。

“手机号和手机都是我哥的。我哥临死前让我照顾她,我一直充当她发病时在电话里诉爱的‘顾隐’。这段话是他死前对她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所以她一发病就只问这些,我习惯了,那晚下意识回的,醒来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摸她的脖子,盯瓷砖的目光如一道冷烟。

“枝道。以前你越问、我越害怕,所以才含糊地回你。我怕说茉荷就要说顾隐,说完顾隐就会说到家庭。可你总会知道我家境不堪,我也不想你继续误会我和她了。所以我想坦白一切。”

他的声音缓慢,像是艰难。“我配不上你。”

她的心轻轻一抖。

“枝道,你平和阳光,我其实抑郁自卑。所以我非常厌恶我。我家贫穷,家里只能供我哥一个人上学,直到初中我和我哥交换上学,我才第一次进教室,可暴露了就会退学,所以我只是顾隐的影子。我哥想卖酒挣钱供我高中一起读书,结果喝酒前感冒吃了颗头孢意外去世了。”

“生我的男人叫顾雷,明月出轨,后来他们离婚了,我搬到了明月租的房子。她有别的家庭再也不会管我,顾雷喝了酒只会找上门来打我和要钱。我从小被家暴长大,腰上那条疤就是他弄的。之所以让你陪我,其实是因为我害怕一个人睡。”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发尾,如枯萎的罂粟。

“我是被放弃的人,从小到大我都被忽略被讨厌,我没有一件东西是新的,永远只能捡别人不要的。现在我一无所有,我太害怕失去。”他的目光如大石压霜。“枝道,我只有你了。我怕你因为我的原生家庭会离开我,怕你家看不上我。我只是想在你心里是完美的,因为我的自尊心在作祟。”

她看到他的身子在抖,话也轻颤。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难怪他们都不要我。”

她顿生母性的怜爱,为他的遭遇与求慰触动,手忍不住摸他的头。

“哪啊?明白,你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要你。”

她想:家境在恋爱里依旧拥有分量,他因为自尊心不愿直说原来是怕她一直追问到他引以为卑的家庭。茉荷是他哥的女朋友。他原来过得很不好,他原来是脆弱皎洁的顾深。被家暴、十厘米刀疤、一个人住、捡荒。要经历多少心灰意冷才会变成孤冷敏感的明白?说他配不上她,他怎么会这样想呢?太令她心疼了。

他又轻柔地说:“我只要你。”

“枝道,你别嫌弃我。”

美人的求怜是温柔的水钩刀。

多可怜惹惜的少年,加上心结释解。她的心一下软成泥巴。

“我不会的。”

“枝道,以后再和我怄气也不要不接我电话,我很担心你。我怕你出现意外去找你,没有找到就在单元门那等你,结果看到他背着你有说有笑的回来。”

他的唇贴在她耳边。“枝道,我从来没有背过茉荷。你知道我看到后有多生气难受吗?”

他湿透的原因是去找她?她忙内疚地双臂圈住他的脖子。“对不起,明白。我不该不回你消息。我没骗你,我真的一个人去的,只是下山路滑不小心摔倒了,是他刚好经过背我去诊所上药,我实在走不动才让他背的,我也是怕你看到会多想才说我没到家。”

他低垂眼眸,话轻得如风。“他是个麻烦呢…”

她疑惑地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也是我先不对让你怄气。”他吻她的额角。“但枝道,你不能轻易就判我死刑。以后我们有生气有误会也不要不理人好吗?”

“嗯嗯。”她终于舒心地笑了。

“对不起。”她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我不该扇你。”

她给他疼只会使他欢喜,那一掌猛地扇醒了他的渴望。欢喜至欲望早已难自持地复苏。真无耻地变态,一边肿胀顶着裤子一边可怜兮兮地说家事,越说越渴。他只想碾她的汁液解渴。

“枝道,难受。”

他拉起她的右手盖在他的下身包住,唇咬她的耳尖,虚声撩烟。

“你玩玩它。”

“好吗?”

叁叁:大家有发现明白最近说话怎么越来越可怜巴巴又温柔吗?

嘿嘿。疯批,话越柔,心越狠。好像都没看过明白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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