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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敬,怀玉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回:“小少爷有礼。”
声若黄莺,字句带笑,听着有点耳熟。
江焱抬头,很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不看还没事,这一看就惊得他退后两步,瞪大眼低喝出声:“怎么会是你!”
“焱儿!”旁边的江崇呵斥他一声,“怎可如此大呼小叫?”
“不是……父亲……小叔……这不是白四xiǎojiě吗?!”江焱头皮发麻,使劲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看,然后连连摇头,“她怎么会在这儿?”
看他这么意外,怀玉也有点意外。当初江玄瑾决定要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她还以为江小少爷是知情然后特意离开,以便江玄瑾去白家下聘的……结果好像不是啊?
这一脸的震惊,活像是天都塌了。
怀玉疑惑地看向旁边的江玄瑾。
江玄瑾好像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面有惑色,却还是从容地解释:“她是你刚过门的小婶婶,自然是要在这里的。”
“可……”江焱脸青了,他想说白四xiǎojiě不该是他要娶的人吗?但一转念,他想起了之前在前庭与小叔说的话——
“办法不是没有,但你可想好了,当真不愿成亲?”
“想好了,不愿!”
当时长辈们给他定下的是白二xiǎojiě,他说不愿,却没告诉小叔他愿意娶四xiǎojiě,小叔什么也不知道。
再看一眼面前的白四xiǎojiě,江焱伸手重重地抹了把脸,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他当时为什么不多说两句呢?为什么不去反抗爷爷的决定?为什么天真地以为自己还年轻,再过两年成亲也无妨?!
这下可好了,原本他可以娶的人,现在要他喊一声小婶婶。
见鬼的小婶婶!
“小少爷莫不是一路奔波,累了?”怀玉一脸慈祥地看着他道,“小婶婶让人去替你准备热水?”
“……”
深吸一口气,江焱黑着脸朝她拱手:“不必。”
然后扭头就对老太爷道:“孙儿不孝,请爷爷责罚!”
方才还插科打诨想逃避的人,眼下竟然主动要责罚?江老太爷很意外,看看他这一身的风尘仆仆,又看看他那疲惫的神态,略微软了心,叹息道:“先去沐浴更衣再说领罚之事吧。”
“遵命。”低头应了,江焱转身就走,步履沉重,完全没了方才进来时的潇洒肆意。
江玄瑾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瞧了瞧自己身边傻笑着的人,心念微动,墨瞳半阖。
请安礼毕,他将她拽到了花园。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他问。
李怀玉乐不可支,笑得一颠一颠的,左右看看没人,抓着他的袖子就道:“你看小少爷那表情好不好玩?哈哈哈小婶婶!他之前还当着我面儿说白家四xiǎojiě是个傻子,结果一转脸就要叫我小婶婶了!”
江玄瑾没笑,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要是我没记错,之前你很想嫁给他。”
还让他帮忙来着。
笑声一收,怀玉立马站直身子道:“这个我要解释一下,当时我的确是很想嫁给他,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嫁进江家日子好过啊!”
“那现在呢?”江玄瑾眯眼,“嫁给我,也是因为江家日子好过?”
怀玉一噎,哭笑不得地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瞧他眉心又要拢起来了,她连忙投降:“不是不是!我嫁给你,是因为你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天下独一份的好人品,又是天下独一份的好气质!”
不就是想听她夸他吗?只要他想听,她能每天变着法儿地夸!
江玄瑾被夸得松开了眉,很是大方地决定不与她计较,收回自己的衣袖道:“我去看看焱儿,你回墨居待着,不要乱跑。”
“啊?”怀玉垮了脸,“我一个人在那院子里待着有什么好的?就不能跟你一块儿去么?”
“你不是说要划地盘?”他道,“墨居给你,随意划吧。”
眼眸微微一亮,怀玉跳起来就抱住了他的胳膊,眼巴巴地问:“当真随我划?”
“只要别拆了房子。”
“好!”高兴地拍手,她笑盈盈地道,“那我就回去等你。”
等他?这词倒是新鲜,江玄瑾轻哼一声,绕过她就朝江焱院子的方向走。眼瞧着要走出花园了,他顿了顿,悄悄地回头瞥了一眼。
花园里的杜鹃花开得正好,嫣红嫣红的,有人站在花丛里痴痴地望着他。
见他回头,她一愣,接着就咧了嘴,眼里瞬间泛起光,兴奋得原地转了个圈圈,然后伸手朝他挥了挥。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白她一眼,江玄瑾不屑地扭头就走。
然而,没走两步。
“主子,您笑什么?”乘虚不解地问。
“我没笑。”
“可……”
“闭嘴。”
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外头,李怀玉立马回了墨居。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四处乱晃,晃着晃着就靠近了洗砚池。
“夫人。”一踏进去,有人来拦她,“夫人不如去别处走走?”
不高兴地嘟嘴,怀玉道:“君上说让我在墨居里随意走动,这地方不属于墨居?”
“……属于。”
“那为什么我不能走动?”她满眼怀疑,“难不成君上在里头藏了姑娘?”
“……”
“还真藏了姑娘?”一看他这心虚的表情,李怀玉立马大怒,“他骗我!还说什么今生今世只我一人,结果竟然金屋藏娇?”
“不是!”暗卫连连摇头,“里头那姑娘不是……”
“你给我闪开!”哪里还会听他解释,怀玉柳眉倒竖,不管不顾地就往里冲。
暗卫很无奈,他很想去拦,但一想起乘虚说的这位姑奶奶惹不得,他就不敢拦了,只能急急跟在后头,一边跟一边喊:“夫人误会了,误会了!”
不误会怎么可能顺利进来?怀玉暗自撇嘴,脸上却是一副吃醋嫉妒的模样,径直走到那上着锁的竹屋面前。
“给我打开。”
暗卫叹气:“夫人,君上有吩咐,旁人不得随意靠近里面那位。”
“还护得挺紧?”抬着下巴冷笑,李怀玉伸手点了点锁头,“你给我开开,或者我让人来砸开,你选一个?”
暗卫哭丧着脸跪了下去:“夫人三思,君上若是怪罪下来……”
“有我担着,跟你没关系。”她很是霸气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钥匙拿来!”
“您……您在门口看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用进去。”暗卫哆哆嗦嗦地递出了钥匙。
怀玉一把抢过,手有点发抖,对了半晌才对准锁眼,将竹门一把推开。
“哗——”
竹屋里奄奄一息的人被这声音惊动,皱眉眯眼回避门口落进来的阳光,好半晌才适应,抬头看向来人。
竟不是紫阳君,而是个秀气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看见她,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瞳孔紧缩,嘴里倒吸凉气,脸色也有点发白。
“这是什么?”她朝旁边的暗卫吼。
暗卫小声回答:“是君上抓住的刺客,要审问的,当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胡扯!”小姑娘气得跳脚,“真抓着刺客怎么可能不送去衙门,还关在这里?我看分明是你们君上拐来的良家妇女,见她不愿就范,就关在这里折磨!”
“……”暗卫想说,这个说法也太荒谬了吧?
然而,那小姑娘像是气急了,吼着吼着竟直接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小脸往下掉,小手一下下地抹着,却是压根抹不完,看起来可怜得很。
“夫人!”暗卫吓了个半死,“您别哭啊!”
“我那么喜欢他,他却骗我!”怀玉哭得撕心裂肺,“他怎么可以骗我!”
“xiǎojiě。”灵秀也急了,“您冷静些!”
“我才嫁过来第一天,他就在府里藏女人,还叫我冷静?”怀玉瞪眼,负气地道,“你们去把他给我叫过来,我要当面听他说!”
一听这话,暗卫腿都软了。这府里谁不是把君上捧着敬着的?她竟然开口就是一句“把他给我叫过来”,气势之足,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灵秀最早回神,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其余暗卫目送着她离开,一动也不敢动。
江玄瑾正在望舒院与江焱说话。
江焱委屈得很,跪坐在垫子上耷拉着脑袋,小声问:“小叔到底是为何突然成亲?”
“你走了,下聘没人去。老太爷大发雷霆,我便只能站出来顶了。”江玄瑾淡声道。
竟是因为他?江焱一顿,心里生了些愧疚:“连累小叔了。”
“无妨,成了亲麻烦还少些。”江玄瑾摇头,“但你为何不高兴?”
张了张嘴,江焱想说实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小叔这么护着他,他怎么还能说那些话给他添堵呢?
心酸全往肚子里咽,小少爷强颜欢笑:“只是没想到小叔会与白四xiǎojiě成亲,有些惊讶罢了……小叔很喜欢白四xiǎojiě么?”
江玄瑾想也不想:“不喜欢。”
江焱一惊:“啊?”
“她那个人,实在没什么好处。”他板着脸道,“又粗鲁又没规矩,不仅总是胡说八道,吃得还特别多。”
江焱听得傻了眼,吞吞吐吐地道:“侄儿以前见过她一面,还挺……挺规矩的啊?”
江玄瑾痛心疾首地摇头:“看起来规矩罢了。外头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这位四xiǎojiě虽说瞧着不傻,但疯傻起来,比真的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说着呢,乘虚就慌慌张张地进来了。
“主子。”他道,“墨居那边出事了,请您快回去一趟!”
江玄瑾一愣,顺势就皱眉对江焱道:“你看,定是她又闯祸了。”
说着便站起来:“我先回去,你好生休息。”
“是。”点头应下,江焱目送自家小叔离开。
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小少爷傻傻地宽慰自己,或许他娶不到白四xiǎojiě,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江玄瑾一离开望舒院就沉了脸:“怎么回事?”
灵秀跟在他们身边小声道:“主子见您在院子后头藏了姑娘,气坏了,非要请您回去说话。”
姑娘?江玄瑾很茫然,他什么时候在院子里藏姑娘了?
想起整个墨居唯一的一个姑娘,他脸色一变,低斥一声:“胡闹!”然后加快步子便往回赶。
洗砚池那地方他说过不许人进的,她能找到青丝,定就是硬闯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竟然不拦着她!
心里有火,江玄瑾走得怒气冲冲,恨不得立马抓住她教训一顿。
然而,一跨进洗砚池,听见那嚎啕的大哭声,他僵住了。
李怀玉就坐在竹屋的门槛,仰着头张着嘴,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眼睛红肿,声音都哭得有些抽。
“你……”他走过去,皱眉将她拉起来,“怎么了?”
怀玉自顾自地哭着,甩开他的手,委屈得直呜咽。
江玄瑾冷眼瞪向旁边的暗卫。
暗卫连忙拱手:“属下拦过了,夫人非要进来。”
“谁惹她了?”他沉声问。
竟然不怪罪她闯洗砚池?暗卫咋舌,立马将头埋得更低:“属下……属下不知,夫人从打开门就一直在哭。”
哭了这么久?江玄瑾眉头拧成一团,伸手捏了她的肩膀就斥:“也不怕哭昏过去?”
“昏过去就昏过去好了!”怀玉鼻涕直流,瞪眼看着他,“你瞒着我金屋藏娇,肯定是不喜欢我了!”
嫌弃地看着她的脸,他拿了帕子便捂在她鼻子上:“用力。”
怀玉很配合地擤了一把鼻涕,眼泪汪汪地瞪着他。
江玄瑾看得有点好笑,捏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指着里头浑身锁链的青丝道:“你觉得谁金屋藏娇会藏成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她抽抽搭搭的,“说不定人家是不肯跟你,然后被你囚在这里不让走呢!”
江玄瑾叹了口气:“女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能想什么?”怀玉理直气壮地道,“想自己喜欢的人啊!”
微微一噎,江玄瑾抿唇,将脏了的手帕扔了,换一张新的糊在她脸上:“别胡说八道了,里头这个人对我有用,只是有用而已,没别的。”
抹了把脸,怀玉嘀咕:“什么用啊?她有,我就没有?”
“你还真没有。”江玄瑾摇头,“毕竟她很了解丹阳长公主,你连人家的模样都不知道。”
李怀玉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很想说老哥,你夫人才是最了解丹阳长公主的,青丝在她面前都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然而她不可能这样说,还得故作惊讶地道:“丹阳长公主?”
江玄瑾犹豫了片刻,对身后的人道:“都下去吧。”
“是。”
等人都退了个干净,他才睨着她问:“想知道?”
怀玉拼命点头。
想了片刻,江玄瑾拉着她进了竹屋。
青丝的眼神从他一出现开始就变得凌厉,眼下见他进屋,更是动着锁链,像是想扑上来。
怀玉下意识地拽着他的衣裳,让他退后些。
江玄瑾瞥她一眼,微微勾唇,接着便道:“这是丹阳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她知道丹阳所有的秘密,但她不肯说,我便只能将她留在这里。”
怀玉一脸惊讶:“人家忠于主子不肯泄密,你就把人家关起来?”
“不是我要关。”江玄瑾叹息,“而是我放她走,她仍旧不死心地要来取我性命,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放?”
怀玉咬牙就瞪了青丝一眼。
什么叫螳臂当车,什么叫蚍蜉撼树!好端端地远走高飞不行吗?非得回来找死?
青丝被她这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微微蹙着眉看着她。
怀玉接着就问:“那你把她关在这儿,她一直不肯说,你还打算关到死?”
“总比放她出去落在别人手里来得好。”江玄瑾摇头,“她死只一条命,放出去落在别人手里,就指不定会连累多少人了。”
李怀玉微微一震。
他竟是这样想的?还以为他这么执着地关着青丝,只是因为想从青丝嘴里撬话,结果这人考虑得还挺多。
青丝放出去会连累谁?很明显,“三大余孽”一个也跑不掉。眼下徐仙等人之所以还平安无事地留在朝中,就是因为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曾替长公主做过事。
上次厉奉行来要青丝,打的就是利用青丝的口供,将徐仙等人统统扯下水的主意。当时江玄瑾没给,她还以为他是有别的阴谋,没想到是真的惜才,不计较阵营立场也想护着几个国之栋梁。
难不成他当初也当真只是被人利用,才给她送了毒酒?
怀玉有点迷茫。
“你还想知道什么,就问。”江玄瑾淡淡地道,“既成夫妻,我便不会瞒你。”
这么大方?李怀玉有点不敢置信,抓着他的胳膊瞪圆了眼:“你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泄露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冷声道,“你从拜堂那一刻起命就系在了我身上,我若是不好,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好像也是,如果她当真是白珠玑,这话就一点毛病也没有。
可惜她不是。
咧嘴笑了笑,怀玉感动地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我肯定不会出卖你的!”
斜眼睨着她,他道:“为一个犯人哭了这么久,亏不亏?”
“不亏!”哭过的眼眸亮亮的,满是光地望着他,“换你与我坦诚相待,我当真哭晕也无妨!”
说着,踮起脚来吧唧一口就亲在他的下巴上。
江玄瑾一顿,看一眼旁边就黑了脸,拉开她咬牙切齿地道:“你真当这里没人?”
青丝在墙角错愕地看着他们,那眼神,活像是见了鬼。
怀玉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她反正也不会说什么的,怕什么?”
“……”跟这种厚脸皮的人是没法交流的,江玄瑾一甩手,扭头就要走。
“哎!”怀玉喊住他问,“我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眼下正无聊,可以在这儿跟她聊聊天呀。”
聊天?江玄瑾没好气地道:“你要是能让她开口说上一句话,落花河少说都得倒流半个月!”
“是吗?”怀玉不服气,“那我偏要让她开口!”
回头看她一眼,江玄瑾道:“别越过你脚下那条线,其余的随你。”
语气虽然不太好,但说的话已经是将她纵容得上了天。怀玉喜上眉梢,眼里的光滴溜溜地流转着。
见她终于高兴了,江玄瑾抿唇,也忘记自己方才想的要教训她了,只喊来人低声吩咐:“给她搬个凳子来。”
暗卫在风中颤抖着:“主子,这……没关系吗?”
不是说这地方谁也不能进来吗?这倒是好,不但进来,还要给她搬凳子让她聊天?!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问:“有什么关系?”
……暗卫拱手,也不废话了,麻利地搬来一张凳子,放在屋子里就飞快地退了出去。
怀玉坐下来,一双眼只管盯着青丝看。江玄瑾以为她会说什么呢,结果她开口就是一句:“姑娘,你多久没洗澡了?”
“……”青丝皱眉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怀玉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乖乖听话把人家想听的告诉人家,不就可以洗澡吃饭再舒舒服服地在床上睡觉了吗?这样被绑着,伤口也疼吧?”
“我之前也受了伤,医女说伤口沾着灰尘就容易发高热,一发高热止不住,人就容易死。你看看你,大好的年华,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君上是个好人呀,他也不是真的想害你家主子。你这么凶狠地盯着他干什么?盯久了不觉得他相貌实在动人吗?”
“你又胡说些什么!”背后的人斥她一声。
装作没听见,怀玉眼神深深地看着青丝,说了一句:“既然能好好活着,为什么非要死呢?”
墙角的锁链一动,青丝抬头,怔怔地望向她。
李怀玉冲她笑了笑,笑得很温柔。
虽然最后青丝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但离开洗砚池的时候,江玄瑾挺意外:“你话怎么这么多?”
一个人说半天,竟然也能不歇气!
怀玉口干舌燥地道:“还不都是为了你?”
“嗯?”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说她对你有用,我就帮你劝啊,说不定那姑娘吃软不吃硬,被我说通了,愿意帮你呢?”她一本正经地道,“明儿我还来说。”
“何苦?”他摇头。
李怀玉突然停了步子,朝他勾了勾手:“我告诉你个秘密。”
疑惑地看她一眼,江玄瑾低下头来。
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奸笑,怀玉伸手飞快地搂住他的脖子,张口就含上他的唇瓣,使劲一吮,“吧嗒”一声再松开。
“你特别甜,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苦。”她笑。
额头还抵着额头,唇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酥麻,江玄瑾怔愣地发了会儿呆,待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之后,喉结微动,有些恼又有些脸红。张嘴想说什么,又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怀玉一瞧他这模样就乐,搂着他的腰便哄:“别害羞、别生气、别急着骂我,我说真的呀!要是可以,我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塞你怀里!”
他别开头,耳根有些泛红,语气有点凶:“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池子里!”
微风吹来,旁边的洗砚池里泛着涟漪,飘来点墨水的香气。小巧玲珑的姑娘站在高大的公子面前搂着他的腰,仰头笑眯眯地瞧着他。公子将头扭到一边,神情有点恼,但却任由她抱着,也没让她撒手。
午时,老太爷传膳各房各院,江深哼着小曲儿走在路上,刚过月门就撞见了这对新婚燕尔的人。
怀玉牵着江玄瑾的手走在前头,心情看起来不错,脚下都跳着小碎步。江玄瑾跟在后头,眼神看起来有点嫌弃她,但还是乖乖被她牵着走,像一匹温顺下来的狼。
江深下巴都要惊掉了,眼珠子一转就笑着上去拦路:“三弟,弟妹,好巧啊!”
抬眼看他,江玄瑾眼里的嫌弃不减反增:“都是要去鸿愿阁。”
撞见是肯定的事情,巧什么巧!
被他一噎,江深很是伤心地扭头告状:“弟妹你看,三弟这几日一直不给我好脸色。”
“没事。”怀玉道,“他也不给我好脸色。”
“那可不一样。”江深摇头,“弟妹你是不知道,之前你受伤的时候……”
江玄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江深“咕噜”一声就把话咽了下去,无辜地眨眼。
李怀玉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之前我受伤的时候怎么了?”
“没怎么。”江玄瑾反拉着她往前走,“时辰不早了,别让长辈久等。”
“哎,你让他把话说完嘛!”她不满地鼓嘴,“我想听!”
“没什么好听的。”
“江玠~”她撒娇。
“没用。”一把将她拉进鸿愿阁,江玄瑾回头,远远地看了自家二哥一眼。
本是笑着看戏的江深被他盯得背后一麻,瞬间收敛笑意打了个哆嗦。
在老太爷眼皮子底下用膳,江玄瑾一度担心旁边这人会狼吞虎咽然后被教训一顿。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从提筷开始,怀玉就一句话也没说,不仅细嚼慢咽,还面带微笑,举手投足之间一丝错漏都没有。
桌上的长辈都忍不住投来赞许的目光,怀玉微笑着颔首回应。
江玄瑾想,难不成这人当真学规矩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出来,桌下就有一只脚勾住了他,脚尖轻轻划着他的鞋面,然后缠过来,绕住他的腿。
一口汤差点呛嗓子里,江玄瑾愕然地看了看旁边。
李怀玉依旧在微笑,只是对着他笑的时候,眸子里就多了三分狡黠,脚上动作分明很大胆,身子还偏生坐得挺直。
你干什么?他瞪她。
还能干什么,调戏你啊!她笑得端庄。
江玄瑾脸青了,放下汤碗想抽腿出来,然而这人竟然有本事将两只腿都伸来,缠着他不放。
“三弟怎么了?”对面的江崇瞧见了不对,放下筷子问他,“不舒服么?脸怎么红成了这样?”
众人闻言,纷纷朝他看了过去。
江玄瑾僵硬着身子,放了筷子回答:“没事,有点热。”
说完就听见了旁边一声闷笑。
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咬牙拿起筷子继续用膳,继续、平静地、用膳。
午膳过后各自告退的时候,江玄瑾拦住了江深。
“二哥可准备好了参加今年的选仕?”他关切地问。
江深一听这话就退后两步:“不劳三弟操心,二哥尚无入仕打算。”
“是吗?”江玄瑾颇为惊讶,“那为何白御史呈上去的折子上头有二哥的名字?”
“什么?”江深愕然,“不会吧?我没有呈报啊!”
沉吟片刻,江玄瑾道:“许是我看错了。”
“哎哎!三弟你别走,我的名字你怎么看错!”江深急了,跟在他身边道,“若真有,就多半是大哥给添的了,你知道我无心入仕的,赶紧帮我想想法子啊!”
江玄瑾摇头:“已经给陛下过目了,没别的法子。”
他要是选不上,就是给江家丢人,会被老爷子打死。要是选上了,那更是气人,他压根就不想混迹guānchǎng啊!江深苦了脸,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江玄瑾没多理他,留他一个人在后头哀嚎,拉起怀玉就往墨居走。
怀玉回头看了江深好几眼,问他:“你报复啊?”
“很明显?”
“实在是太明显了,也就他没反应过来。”怀玉唏嘘,“说好的胸怀坦荡?”
江玄瑾冷笑,侧头看着她道:“我很记仇。”
这话听得她有点心虚,左右看了看,她干笑:“天气不错啊,要去花园里逛逛吗?”
说着,重心开始往后,拽着旁边这人。
然而,江玄瑾连应也懒得应她,感觉到阻力,回头低身,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哇!”怀玉尖叫,“你注意仪态啊!仪态!”
“我仪态很好。”
“可你这样我仪态不好啊!”
“无妨。”
李怀玉简直是哭笑不得,张牙舞爪地挣扎,却被他按得死死的。一回到主楼,她直接就被他抱下来抵进了床榻。
“好玩吗?”他问。
怀玉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嘿嘿傻笑,抬头望着帐顶:“还可以。”
嗤笑一声,他伸手就捏住了她的脚踝。
“哇啊啊!住手!别捏别捏!”怀玉被他这动作吓了个够呛,连忙又是作揖又是拱手,“我腿伤才好没多久,现在还有疤呢!”
当初为了使苦肉计,她搬着石头把脚砸了,结果脚踝上的皮被蹭掉几块,结痂了碰着都还疼。
“才好没多久?”江玄瑾面无表情地道,“刚才倒是挺灵活。”
怀玉扁嘴:“谁让你瞒着我事儿呀?早上明明还说要坦诚相待,一转眼又不认账。”
提起这事,江玄瑾有点恼:“他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那你说。”怀玉一笑,眨眼看着他,“我受伤的时候你做什么了呀?”
江玄瑾闭了嘴不吭声,目光飘忽。
他眼眸本就生得好看,凝神看人的时候不怒自威,但像现在这样恍惚起来,却有露出几分湿漉漉的孩子气,无辜又心虚。
美色当前,怀玉咽了口唾沫,翻身就反将他压到了被子里,趴在他胸口低头抵着他的鼻尖。
“说不说?”她痞笑,“你不说我可亲你了。”
温热的呼吸交织成了一处,江玄瑾怔了怔,微微有些恼:“分明是该我计较,为何又是你来问我?”
低头轻啄他一口,她咧嘴笑:“谁让你脸皮没我厚?”
“……”这等的理直气壮,脸皮也的确是够厚。
江玄瑾想将她掀开,然而身上这人像是早料到了一般,立马伸手将他两只手都抓紧,腿跨坐在他腰间,低头又啄他一口:“你敢反抗我还亲你!”
“我没反抗。”他有点气,“你为什么也亲我?”
“不好意思。”低头又啄他一下,怀玉笑得眼波潋滟,“你太好看了,我没忍住。”
“……”
蜻蜓点水般的吻,一个个落在他的脸上、鼻尖上、额头上,身上的人像是上了瘾,来回亲了他好几圈儿,再抬头看他一眼,眼里满是情意,手摩挲着他的掌心,低头又覆上了他的唇。
江玄瑾不是个重欲的人,甚至可以说,这么多年清心寡欲,都快抛却了红尘。可眼下被她压着这般戏弄,他眼神微暗,喉结也抑制不住地上下滚动。在她最后吻下来的一瞬间,他抬头,启唇迎了上去。
唇齿相及,一方倏地霸道起来,伸手抚上她的后颈,将她重重地按了下来。
怀玉睁大了眼,闷哼一声想抵住他的胸口,然而力量相差悬殊,挣扎两下还是被人按住。接着天地一旋,面前的人躬身撑在床上,将她抵在最里头的床壁上,贪婪地吻她。
不复方才的冷静僵硬,他呼吸灼热,动作也有些急切,一边吻一边伸手捏着她细软的腰肢,指骨突起,指节泛白。一股燥热从喉管蔓延到心口,身子都在轻轻发颤。
“江玠?”怀玉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伸手推开他的唇,喊出来的声音却是沙哑带着鼻音。
江玄瑾动作一顿,轻轻喘了一口气,接着更深地吻了下去。
怀玉温柔地承着他的索取,脑子被他亲得晕乎乎的,想说什么转眼又忘了,只是迷迷糊糊地想,这个人脸看着硬邦邦的,嘴唇怎么怎么软啊……
屋子里有点热,她的意识也有点恍惚,隐约间好像听见门在响。
“叩叩叩——”
门真的在响!
挣扎着推开身上的人,怀玉喘着气道:“有人!”
不耐地抓住她的手,江玄瑾闷哼:“别管。”
什么就“别管”了啊?怀玉哭笑不得,躲开他的吻道:“门没锁的!”
抬眼看她,他眼里满是不高兴。
她连忙柔声哄:“先看看有什么事好不好?”
江小公主冷哼,松开她跨下床,极为暴躁地一把将门拉开。
乘虚喊了半晌都不见有回应,正要伸手去推门呢,就见门“刷”地被打开,带进去一股子风。
他家主子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眼神里夹着深冬寒冰。
“主……主子。”乘虚腿都吓软了,“急……急事啊!”
“说。”
“徐仙徐将军家里一个时辰前被搜出金银二十万两,眼下已经被柳廷尉亲自押进大牢了!”
“什么?!”屋子里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江玄瑾一愣,回头一看,就见怀玉衣衫不整地从床上跳下来,急急地就朝着他跑。
“啪!”门突然被关上,又是一阵风甩过来,吹得乘虚有点茫然。
江玄瑾走过去几步拦住她,皱眉问:“你干什么?”
“徐仙啊!”李怀玉抓着他的袖子急急地道,“这个时候出事,肯定是有人要害他!”
话出口,猛地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又连忙补上一句:“他是陆景行的大哥,昨儿不是还来替我撑了场子的么?”
江玄瑾没好气地道:“事实如何你都不清楚,这么快就下定论?”
怀玉很是惊奇地看着他:“你不了解徐将军吗?连我这个闺阁女儿家都知道,他是战功赫赫忠君为国的人!”
“那也不能证明他完美无瑕。”伸手将她抱回床上放着,江玄瑾道:“我先去看看。”
怀玉有点气他的镇定,可转念一想,这人本就与徐仙没什么交情,说话理智些也无可厚非。于是收了情绪就替他更衣。
换上一身齐整的衣裳,江玄瑾突然问了她一句:“你同陆景行的关系,当真有那么好?”
怀玉一愣,以为他是怀疑了什么,连忙摇头:“也就是认识得早,他看我可怜,多照顾我些。”
“你呢?”
“什么我呢?”怀玉茫然,“我什么也没有,报答不了他,就只能记着他的恩情了呀。”
看她一眼,江玄瑾没说什么,带着乘虚就出了门。
怀玉怔愣地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起点什么,整理好衣裳就往洗砚池跑。
“夫人。”这回暗卫没拦她了,不用她说都主动上去给她开了锁。
怀玉进去关shàngmén,深吸好几口气才镇定下来。
“青丝。”她小声道,“徐仙出事了。”
墙角里的锁链“哗啦”一声响,青丝猛地睁开眼,皱眉看着她。
侧耳听了听门外,没听见什么动静,怀玉抬脚就跨过了地上那条线。
说时迟那时快,青丝几乎是立刻起身,伸手就钳住了她的脖子,猛地一收。
呼吸一窒,怀玉却没喊,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抓住她手边垂下来的锁链,不让它发出太大的噪音。
青丝扣住了她的咽喉,低头扫一眼她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她。
“你……”艰难地喘了口气,怀玉失笑,“你跟了我八年,这是头一次对我动手。”
八年?青丝一愣,正觉得不解,就又听得她道:“不是说好要护我一世安康,不死不弃?”
——奴婢青丝,愿护殿下一世安康,不死不弃!
谁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朝着合欢榻上哇哇大哭的小女孩郑重许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青丝心头大震,倏地松开手,慌张地看着她。
怀玉轻轻将她的锁链放下,捂嘴咳嗽两声,好笑地道:“本还心疼你伤重,但这力道看来,倒是不用我担心了。”
嘴巴张合,青丝怔然地看着她,伸手想去碰碰她的脸,又惶恐地发现自己满手血污,连忙将手放在背后使劲擦。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又是震惊又是疑惑。
怀玉正想再说两句,竹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夫人!”门外的暗卫冲进来,瞧见她捂着脖子浑身是灰地坐在地上。倒吸一口凉气,上前就将刀对准了青丝。
“哎哎!”怀玉皱眉,“你干什么?”
暗卫咬牙:“属下来保护您!”
哭笑不得,怀玉捂着脖子道:“就你这反应,她真要杀我,你现在进来看见的就是尸体了。刀收起来。”
暗卫一愣,低头才发现她越过了地上的线,而旁边的青丝并没有什么动作。
“我与她都说好了,她不会再伤我。”怀玉道。
暗卫瞪眼,明显不相信。怀玉立马起身,把自己的脖子伸到了青丝面前。
“夫人!”暗卫吓得低喝一声,跨步想上前,却见那浑身镣铐的姑娘不但没动手,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竟然笑了!
这下不止是暗卫,李怀玉都惊着了,连忙回头看她,想看看青丝笑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然而,她发丝披散下来挡了脸,笑容藏在里头,一闪即逝。
很可惜地叹了口气,怀玉直起身子看着那暗卫问:“这墨居里,有没有更隐蔽一点的、可以藏人的地方?能让人搜也搜不到的那种。”
暗卫摇头:“君上未设私牢。”
就连这竹屋,也是专门为了关青丝而腾出来的书斋。
李怀玉皱了皱眉,喃喃道:“这不行,得赶紧找个地方。”
“夫人想做什么?”暗卫问。
“救人。”怀玉答。
“……”
江玄瑾赶到廷尉衙门的时候,里头已经站了不少的人,看见他来,柳廷尉从人群里抽身,亲自迎了上来。
“君上。”他面带喜色地道,“你怎么也来了?”
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江玄瑾道:“听说你抓了徐仙。”
“消息传得还真是快。”柳云烈笑着摇头,带他往后庭走,走到一处库房前,打开门让他看了看。
“这回是人赃并获,徐仙辩无可辩!”
堆积成山的金银,看着很有冲击力。江玄瑾皱眉问:“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
“自然,否则我哪能那么轻易把他关进大牢?”柳云烈说着,觉得他态度有些不对,慢慢地就收敛了笑意。
“君上。”他看着他道,“近日朝中不少人都说你开始与徐仙、韩霄这些人同流,难不成是真的?”
“哪里来的谣言?”江玄瑾道,“本君入仕八年有余,你可曾见本君与谁同流过?”
“可……”柳云烈眼神古怪地道,“有人说你在翻丹阳长公主的旧案,加上昨日你大婚,徐仙这些人竟然都去凑了热闹……难免让人多想。”
顿了顿,又道:“若是没有,云烈便先给君上赔个礼。”
微微收拢衣袖,江玄瑾问:“谁告诉你我在翻丹阳旧案?”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柳云烈垂眸,“就好比我刚刚才抓着人,君上就闻讯赶来了。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总会有人知道的。”
江玄瑾沉默。
院子前头跑来个人,像是在四处寻着什么,瞧见他们这边,眼睛一亮,提着袍子就大步走了过来。
“柳廷尉,君上!”厉奉行脸上也满是笑意,仿佛先前未曾与江玄瑾有过冲突一般,过来就拱手行礼。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柳云烈倒是开口问:“厉大人有事?”
“得知廷尉大人抓着了蛀虫,下官特来道喜,顺便……”看了江玄瑾一眼,他笑道,“顺便给大人tigong个更大的线索。”
“什么?”柳云烈好奇。
“徐将军身上可不止tānu这一桩罪名啊,还牵扯着长公主呢!有个重要的证人青丝,被关在紫阳君府上。大人若是提问,想必定能有收获。”
青丝?柳云烈一惊,侧头问:“她在你府上,你怎么没告诉我?”
江玄瑾脸色很难看,目光森冷地盯着厉奉行,活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
厉奉行笑容满面地道:“君上莫怪呀,下官也只是有话直说罢了。”
说着,又贴去柳云烈耳畔道:“大人快去抓人,千万别给了君上转移的机会。”
听着言之有理,柳云烈立马喊了一声:“来人!”
“你要搜江府?”江玄瑾不悦。
“你若直接交出人来,我便不用搜。”柳云烈微怒地看着他,“可你竟然藏着这么重要的人不让我知道,玄瑾,你在想什么?”
“自然想的是如何袒护长公主的余孽了。”厉奉行笑着拱手,“下官可是见识过的。”
“厉大人。”不等江玄瑾发火,这回柳云烈先睨了他一眼,寒声道,“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污蔑君上可是大罪。”
厉奉行一惊,连忙低头。
柳云烈又看向江玄瑾:“跟我一起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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