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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思考时间可以很短暂。
不到三秒的时间,李相浮脑海中浮现出三种方案:装作看电影时睡着,目前是梦游状态;当场表示没认错,秦晋是自己干爹;焦点转移,对李沙沙张开双臂,说到爸爸怀里来。
无论哪一种,都显得自己像个智障。
于是,他开口说出一个蹩脚但合理的理由:“我在帮他打蚊子。”
“然后红了你自己的眼眶?”
“……”
李老爷子:“莫非是溅到的蚊子血?”
李相浮无言以对。
电影彻底结束,四周照明突然变得无比明亮,光源刺激的眼睛微微一眯,李相浮不由别过脸,错开斜侧面的灯。
李沙沙轻声鼓励:“爸爸,不要逃避。”
只是捉**罢了,从前什么大风大浪他们没经历过。
幽深的目光探过去,李相浮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可惜观影厅信号不好,他唯有出去后才能订一箩筐五三回来,弥补义务教育没有做到位的部分。
观影厅是另类的‘灯火通明,’清楚照出秦晋的脸。
“认了这么一年轻的爹,”李老爷子笑意不达眼底:“看来在你心里,我还年轻的很。”
都到了这个时候,李相浮哪里感觉不到李老爷子适才的言辞是在消遣自己。
开口为他解围的是李戏春,后者巧妙将话题回归秦晋本身:“秦先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
环视周围一圈,李戏春眼神一变:“只是亲子活动并不适合你。”
座位上不乏哭成泪人的观众,人类的情感就是如此奇怪,无论一时的感动有多久,也不影响出了电影院门口的争吵干架。
秦晋瞥了眼不远处拥抱满头白发老父亲的画面,冷静道:“活动很有意思。”
正前方工作人员高声提醒大家带好东西,到门口集合,好进行下一个项目。
亲子活动没有任何硬性规定,凡是来度假村的客人都能参加,也能随时离开,秦晋自然也能。
到这里的多是有钱人,一对夫妻领着孩子刚走到门口,妻子碰了碰丈夫的胳膊:“你看那个是不是秦晋?”
丈夫看了一眼:“还真是他。”
再看到李沙沙和李戏春,联想前不久的传言,直呼社会。
妻子小声道:“不止呢,秦晋是在电影开场后进来的,我一直有留意……”
丈夫挑眉,‘嗯’了一声。
妻子尴尬地咳嗽一声,有关秦晋的传说太多,这么个社会名人,她自然得多观察一下:“秦晋和李相浮举止是真的亲密,一度脸都快贴一起去了。”
丈夫闻言放眼望去,李老爷子正沉着脸凝视后一排的两个人,似乎是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甚至即将引发一场家庭战争。
“贵圈果真乱。”
……群众没有冤枉他们。
给贵圈‘抹黑’的人如今还处在对峙状态,最终成功解救了李相浮的还是李沙沙,他用看似天真的面庞对着李老爷子说:“那边刚刚有人在看我们笑话。”
李老爷子望过去,那对夫妻慌忙回避视线,抱着孩子离开。
李安卿人已经站在楼梯上,提醒说:“家丑不可外扬。”
李老爷子当即怒道:“哪里来的‘丑’?”
“那您在愤怒什么?”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李老爷子被怼的无话可说。
推开厚重的门,有种重见天日之感,之前在里面哭得稀里哗啦的观众,一出来,只剩下相顾无言的尴尬。
李家人本身就有些格格不入,他们背后是放置陶艺展品的橱窗,现在又多了一个自带阴郁气场的秦晋,笑容格外灿烂的陶艺娃娃和一群面无表情的人交叉映衬,于两种极端中融合出阴间的氛围。
竭尽全力无视这一幕,负责领队的工作人员拍了拍手,保持平和的口吻说:“接下来是陶艺制作环节,请大家分成二到三人一组。”
陶艺室的空间很充足,一共两名老师,大致说明拉坯需要注意的事项后,便让他们自由体验。
李相浮和秦晋先后坐下,保持面对面的状态,李沙沙这个第三方准备搬着椅子来加入,却被李老爷子叫过去:“沙沙,想做什么?爷爷陪你。”
显然是不想让李沙沙和秦晋有过多接触。
制作陶艺的过程远不比看电影安静,至少在动手前,大部分家庭免不了讨论要做什么。
泥料提前搁置在坯车上,李相浮迟疑了一下,挽高一些袖子,防止不小心沾染上泥渍。经年穿长袖使得他皮肤透白,青色的血管在日光下显得十分纤细脆弱。
随着挪动座椅,细长的手指微微屈起,似乎在调整一个合适的姿势。
无论皮肤还是手,本身足够胜过绝佳的工艺品。秦晋的视线不由自主多停留了几秒,直到李相浮做好准备工作,下意识看过来时,他才不着痕迹移开。
李相浮微微低下头,看似构思要制作的构图,真正开口时,音调在周围那些欢笑的交流中,被压得相当低沉。
“那道折磨你的声音,你了解多少?”
秦晋淡淡道:“星空垃圾。”
简单四个字已经说明全部了解,李相浮惊讶地看过去一眼,这个词汇就连他也是在不久前才接触到。
“因为第二天记忆会被全部清除,夜间那道声音毫无顾忌地告诉我真相,”秦晋望着面前的这些黄泥,语气平缓道:“就像阴谋家打造一件工艺品,恨不得让别人知道每一处值得推敲的细节。”
李相浮意识到另一件被忽略的事,秦伽玉的系统有清除记忆功能,当初他的失忆可能和最后嵌入头部被取出的晶体有关。
不过随着晶体被丢进马桶冲走,也没了继续探究下去的必要。
“星空垃圾是学术名,系统是艺名。”
约莫是他这种形容,秦晋嘴角小幅度地勾了一下。
李相浮说出重点:“如果秦伽玉拒绝系统提供的契机,他们会一拍两散。”
秦晋神色似乎微微一动,但他的情绪向来很难被捕捉到,说话也听不出太多波动:“你想要设计对方系统误判,秦伽玉不得不拒绝的局面。”
李相浮点头。
秦晋看问题的角度永远很犀利:“实现这个方法需要一个前提,它提供的选项无法收回或更改。”
李相浮:“关于这点,我已经和沙沙确认过。”
系统真正做出指令,相当于发布任务,不能撤回也无法修改,更别提那是一个破碎过的系统。
李相浮还准备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迫使他咽下去了后面的话。洗净手一看,竟然是李老爷子打来的未接,随后还有一条短信:
把他带走。]
李相浮一怔,抬头看过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刻,李老爷子正在李沙沙眼皮底下大汗淋漓捣鼓着陶土。
“眼睛和手要统一。”
“三分拉七分旋,拔高过程循序渐进得来……哎,我说什么来着,眼快于手,难免失败。”
李老爷子不断提醒自己双方有血缘关系,奈何从一开始,萦绕在耳边的碎碎念便没有停止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深吸一口气,僵硬着笑容说:“要不你来试试?爷爷在旁边搭把手。”
李沙沙理直气壮:“我只会理论知识。”
“……”
重新把土往里堆了堆,李沙沙说:“继续吧,我帮您看着。”
这话听到李老爷子耳中,自动转化为:赶紧的,我要教你做事。
李相浮出国前个性急躁,回来后却一反常态有耐心,前段时间李老爷子一直想不通,留学生活为何会带给人这么大的变化,现在看到李沙沙,他想通了,甚至悟了。
见人许久没动静,李沙沙摇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一时的失败算不了什么,爷爷,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李老爷子终于再也受不了,站起身,走到李相浮面前:“那孩子喜欢说教的毛病,是不是得纠正一下?”
“说教?”李相浮不以为然:“还好吧。”
系统虽然是理论大师,不过真正说教的时间不多。
眼见为实,李老爷子招呼李沙沙过来,然后让李相浮做陶艺,欲要让对方亲自体验。
李相浮没有拒绝,只说:“麻烦您稍微挪动一下,有点挡光。”
李老爷子配合着往侧面移了一小步。
这时李相浮已经计划好具体线条的走向,一双手很稳,随着机器运作,泥团初具雏形。
一旁李沙沙点评:“手法精准,坯体厚度均匀,可以顺利过渡到修坯环节。”
李老爷子:“……”刚刚这孩子对自己可不是这么念叨的。
随后,李相浮开始用车刀精雕细琢。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李沙沙满意颔首:“内外光滑,连缝迹都罕见。”说到最后不由击掌赞叹:“诗有云:光色便与寻常殊。爸爸,你有大师风范。”
修坯过程顺利完成后,李相浮直起身子放下车刀,抬头对李老爷子开口说:“凡事尽善尽美,便不会被挑刺。爸,是你对自己要求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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