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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过后的第一个鬼市,师父又说不去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去摆摊。好吧,也许我真的要开始适应这种一个人“战斗”的局面了。
今晚老张来得倒是挺早的。看来他对我的新菜色实验同样非常期待。我让他先坐下,自己从车摊底下拿出了一个泡沫箱。泡沫箱里铺着冰块,我又从冰块堆里翻出一个可乐瓶子,里面装着一种神秘的黑绿色的液体。瓶子被冰块冻了好久,一打开出来,便丝丝地往外冒着凉气。
这次的实验品,灵感来源于我和黄丽君相约一起去海滨度假村游玩的当天。那天非常的热,我们俩正逛在度假村的小吃街上。我看见一堆人正排队买鲜榨的饮料喝,便也拉着黄丽君去买。我在看店小二调制饮料的的过程中突然得到了启发。回去之后,我把自己之前收集到的各种酸味水果:青桔、李子、山杏、柠檬、酸枣、青梅、百香果和那种最酸的酸杨桃,全部用榨汁机榨成汁,过滤后再调到一块制成一杯饮品。冰冻的饮料喝了本身就会让人感觉牙齿麻麻的,可以增强酸味,于是我又把这杯饮品倒进空可乐瓶里,再塞到装满冰块的泡沫箱带到鬼市来。
我拿出一个杯子,往杯子里倒了半杯让老张先尝一尝。老张看见我如此郑重处之的态度,他也显得很兴奋,搓了搓手,还没尝呢就先叫了几声“好”!他端起杯子先嗅了嗅。其实酸味并不怎么会挥发,闻是闻不出来的。老张抿了一小口,吧嗒吧嗒嘴,忽然之间眼睛就亮了!
“不错!不错!这味够了!这味够了!”老张这回终于满意了。他将那半杯特调的酸果汁一饮而尽!
哎呀!真酸呀!
这句话不是老张说的,而是我在心里替他说的。那老张已经酸抽了,五官都快挤一块儿去了,根本就讲不出话来!我光站在一旁看他喝,就已经觉得受不了了!
“爽!真他娘的爽!”老张缓了许久才缓过劲来,大叫一声,几乎把整个鬼市的鬼和人们都吓了一跳!
“来来来!再给我来一杯!”老张迫不及待地敲起桌子,催促我再给他倒。
我直接把那瓶剩下的酸果汁递给他,道:“你直接拿着喝吧。”
老张却摆手道:“不!酸的、辣的味道跟甜的、苦的味道不一样。甜的苦的可以一饮而尽,但酸的辣的味道太冲了,就必须一点一点地尝。而且我就是要喝的慢一点,才能充分享受这个过程!”
我想想也确实是如此,便随了他的意,端着瓶子一小杯一小杯地给他倒。老张也一杯一杯地喝,每喝完一杯,他那脸上的表情就总能扭曲出新花样来!但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不但不是难受,反而是一种极端的享受!
“呀!我牙掉了!妈的真的酸掉牙了!”老张喝完最后一杯,大吃了一惊,赶紧趴在地上到处摸,好不容易才找回了那几颗牙。他裂开嘴,一颗一颗地试,看看哪颗牙原来镶的是哪个槽。又弄了半天,才把牙都装了回去。这一通操作看得我是目瞪口呆!
“哎,小胜啊!你今天这杯果汁我是非常满意了!好!”老张对我竖起来大拇指。他接着又问道:“对了,你这道新菜品有没有个菜名呀?”
我点点头,得意道:“之前我还没想好。现在嘛,呵呵,我决定就将它命名为《天下无牙》!”
“《天下无牙》?好!好!好!”老张高兴地鼓起掌来,又大叫了几声好。
最后老张起身结账的时候,趁着他的好心情,我把原先盘算好的价格又翻了一倍报给他。老张也不还价,直接扔了一堆金元宝在我的收银筐里,心满意足地走了。嘿嘿,就这一瓶玩意儿,换算成人民币,我就小赚了一百块钱!看来我以后就每次都给他弄一瓶来,这又是一笔稳定的收入了!
伺候完老张,接下来我摊子上的生意也是顺顺利利,今晚又是提前卖完,提前收摊。穷鬼老曾不知道是干嘛去了,今天就来得晚了一些,我只能摊开手跟他说啥都卖光光了,一点儿都不剩!老曾也只好悻悻地离去。
我收拾完摊子,推着车准备离开。我问对面的李叔要不要一块儿走。李叔其实信任的是我师父,平时才喜欢跟着我们一起进进出出这个鬼市。但他今晚看见又是就我一个人来,他摊子上的东西也还没有卖完,便摇了摇头说他晚点再自己走了。我本也无所谓,问一声只是出于礼貌,于是就自己一人推车往鬼市出口走去。
走到靠近出口的地方,我似乎听到一个哭泣的声音,便好奇地四处查看。结果我看见方伯正躲在一块墓碑后的阴暗角落里“呜呜”地抹着眼泪。
“方伯!”我喊了他一声,问道:“你在那儿干嘛呢?”
方伯本来一个人躲起来正哭着呢,这下被我撞见了,尴尬得赶紧抓起衣摆把鼻涕眼泪都擦了擦。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道:“哦,是小胜呀!我那玉牌卖出去了?”
我道:“哪里有那么快?最近我也不是很有空,等过几天周末的时候我再去找人看看。”方伯的玉牌不太好出手,我上次去古玩街就被人给问怕了。不到实在没钱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确实不想再去碰那些钉子,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方伯,你怎么了?干嘛一个人躲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最近我的服务理念非常的正确,一直在努力保持与顾客间的良好关系。即使方伯还算不上是我的常客,但多培养几个新顾客也是市场开发的一部分嘛!
“唉!”方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默默地摇了几下头,甚至我都有点儿担心他会把自己的头给摇断了。
“小胜呀!一个家,对于一个人来说也罢,对于一个鬼来说也罢,都比那金窝银窝还要好得多得多!可我现在都多少年了?老是有家不能回!你说我能不痛心落泪吗?”
我明白方伯的意思了。“还是因为小倩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方伯摊开双手,无奈地抱怨道:“你说她当年死在我坟头上,当然也不能算是她的错。可冤有头债有主!她这三十几年来,一直就霸着我的坟,不给我回自己的墓里。这是什么道理嘛?”
“你有没有跟她好好谈过这事?”我问道。
“那当然谈过了!”方伯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天天说夜夜说,好说歹说。但她就是不理睬!我想硬闯,却每次都被她一脚踢了出来!你也知道,她是含冤而死,怨气很浓烈,我根本就打不过她!唉!”
“那你有没有去找过老邢或者其他的鬼一起去帮你说理?”
“找过呀!都没用呀!”
“老邢不管这事?”我有点儿惊讶,老邢不是这乱葬岗的鬼头儿吗?
“他不管!”方伯愤愤道:“这事儿我还是先去找的他。但他始终就当没看见没听见一样,从来都不肯出手相助!就连我给他钱求他,他都不肯收下!”
“这样呀?”其实我心里隐约明白这是为什么。恐怕是老邢也未必能打得过小倩呀!
“乱葬岗里的鬼都知道小倩的厉害,也没有鬼愿意帮我了。我本也打算死了这条心。”方伯继续诉苦,“直到前段时间,清明过后又来了几只新鬼。那些新鬼看着怨气还不错,也不晓得小倩的能耐,又缺钱。于是我就动了心思,想雇他们几个去找小倩的麻烦,看能不能把她赶走,或者能逼迫她答应让我偶尔回趟家也行呀!”
“所以你才着急地卖扳指卖玉牌,对吧?”我恍然大悟。就说嘛,方伯好不好突然舍得把自己的陪葬品拿出来卖掉。
“是呀!我以为人多势众地,再怎么也不至于输给她!结果呢,唉!”方伯指了指自己的脸,让我看。鬼脸本来就是发白发青的,实在没啥好看的。不过为了表现出“同情弱者”的姿态,我还是勉为其难地看了两眼。刚才方伯躲在暗处我看不出来,但现在在鬼火的映衬下,我看见方伯的脸上被打凹了几处,鼻子也给打歪了!
方伯又撩起衣服给我看胸口,胸口也断了两根肋骨。别问我是怎么看出来,他的肋骨已经断了......特么那两根断掉的肋骨都已经从肉里穿出来了好不好!
“还有这里!她在我屁股上踢的那一脚最狠了!估计我半边屁股都被她踢烂了!”方伯转过身去,作势欲脱裤子给我看伤处。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看我也相信你了!方伯!小倩确实是太过分了!”我连忙制止他,及时表达我的“愤慨”。
方伯重新系好裤腰带,哭丧着脸,又禁不住“呜呜”地哭起来。“这鬼日子我都没办法再过下去了!呜呜!我这张老脸都不敢再出来见鬼了!呜呜!我干脆去死了算了!呜呜!”
方伯哭着说完这几句,我反倒放心下来。鬼还能寻死吗?再死几遍你也还是鬼呀!看来这方伯也就是哭哭啼啼发泄一下情绪,过一阵子可能就没事了。要真想不开,就应该讲:“我干脆去投胎算了!”反正鬼市角落里那个和尚一直都在,他的生意是免费的!
我也不敢去招惹小倩。除了表示一下同情,这事儿我也没办法。于是我又劝了方伯几句,借口要回家就走了。我找看坟老头兑换了纸钱,拿到了今晚的收入。临走时不可避免地要经过方伯的坟头,我下意识地又转头去看了一眼小倩。小倩也正在幽怨地盯着我看,四目对视。她看过来的眼神里仿佛恨意更甚了!
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心里暗暗悸道:“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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