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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
翌日晨,谢容与和青唯在偏厅用早膳,听她提及不日要去中州,有些意。
青唯点点头:“师父说,他说这日动身,早去早回。”
昨夜她回得很晚,轻手轻脚到房中,谢容与竟在等她,今早衙门还有事,人都没有睡太久,德荣端醒汤来,谢容与帮青唯盛一碗,想想道:“曲不惟在中州有一座宅邸。”
曲不惟出售洗襟台登台名额,标价十万一。哪怕卖出名额很少,这么多真金白银,他藏哪去呢?当年洗襟台出事,陵川、京一带草木皆兵,这些银子他断不敢往京运,思来想去,中州才是最稳妥。中州与陵川离得近,此其一;其,陵川与中州多有买卖往来,陵川近年日渐富裕,多半是中州带动,借生意名头,将银子陆续存放去中州,不易被人发现。
青唯:“师父想让我去盗曲不惟赃银?”随即笃定道:“这差事我办得。”
翻看卷宗查找线索她未必在行,但是暗中探访擒贼拿赃,她最擅长不过。
谢容与见她一碗醒汤吃完,让德荣为她换过干净碗碟,亲自帮她舀什锦粥,“尚未可知,待今日过岳前辈再说。”
他声音清越入耳,青唯不地别过脸看他。
日晖透窗浇入,将半空里尘埃照得清晰可见,他侧颜在这样明媚晨光里一点瑕疵也无,长睫微微下压,眸『色』有点清冷,以至于他整人看去都是疏离冷淡,他似乎觉察到她目光,也回望过来,“怎么?”
情中冷淡未散,眼与语却很温柔。
青唯心倏然一跳,她摇摇头,收回目光,不说话。
耳畔浮响起师父那句,“丫头,喜欢他”。
难怪这么久,他一靠近,她紧张,原来她真喜欢他。
用罢早膳,一行人即刻去州衙。除齐州尹与宋长吏,尹弛、尹婉,还有尹家老爷也在衙门等着。
齐文柏将众人引至衙门会客偏厅,正待请谢容与落座,只见岳鱼七姗姗来迟,谢容与对岳鱼七施以一揖,“岳前辈坐。”
岳鱼七“嗯”一声,一点不客,直接在首坐下。
当年长渡河一役,朝廷虽赐岳鱼七将军衔,到底只是六品,且岳鱼七当几日官,称是拘得慌,很快辞官回辰阳。眼下昭王殿下还在厅中呢,怎么岳鱼七做到首去?齐文柏左右为难,很想提醒岳鱼七一句,奈何见谢容与似乎没觉得不妥,只得闭嘴。
谢容与开门见山:“岳前辈,听闻您近日要带小野去中州,不知所为何故?”
岳鱼七道:“们不是在查岑雪明,中州有姓岑线索,齐文柏查到,我闲着没事,跑一趟无妨。”
这话掐头去尾,说得四六不着。
据玄鹰司所知,曲不惟在中州却有一所宅邸,难不这宅邸跟岑雪明有关系?岑雪明失踪前,曾借画寻过漱石,眼下已知尹婉是漱石,一女子学画已是离奇,她在这其中,究竟是什么角『色』?
齐文柏见玄鹰司众人困『惑』,道:“还是在下来说吧。”
“想必殿下、卫大人一定觉得奇怪,岳小将军为何会出现在陵川。”他朝谢容与、卫玦几人一揖,“这事还当从头说起。其昭化十三年,洗襟台坍塌后,岳小将军得闻噩耗,第一时间赶来东安,称是要寻自己甥女,即殿下身边这位温姑娘……”
青唯是昭化十年,谢容与来请温阡出山后,离家出走。
她并没有走太远,在岳鱼七山居一直住到来年春天。
她心中有,父亲没有回来为母亲守丧,没能赶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可是父女之间,这样又能持续多久呢?
何况师父说过,母亲这坎,在她心里过不去,难道父亲心里过得去?不管旁人怎么想,至少在温阡心里,这座洗襟台,是为他亡妻岳氏建。
待楼台建好,他希望小野能去看看。
昭化十三年,辰阳入夏第一清晨,岳鱼七一觉醒来,没有看到小野,只在桌拾到一张字条,“我走,去洗襟台看看。”
那年温小野已经十四岁,她自小跟着岳鱼七学武,论功夫早在常人之,徒弟长大,多少需要历练,何况,岳鱼七想,他都把软玉剑送她,她能遇到什么危险,温阡也在陵川呢。
是故温小野这一走,岳鱼七没有跟去。
岳鱼七是随『性』人,温小野在他这住大半年,他拘大半年,温小野这一走,他也乐得自在,陵川热闹他不爱去凑,转头往北走,过中州入泯江,乘船朝西,去庆明找自己一位老友吃酒去。
所以洗襟台坍塌噩耗传到岳鱼七耳中,已经昭化十三年七月下旬。
岳鱼七听到这消息,第一时间便往陵川赶,一路星夜兼程,然而等到陵川,陵川整州已被封禁,尤其是崇阳县一带,出入更需要朝廷特制通行令。所幸岳鱼七从前做过将军,在朝中算是认得几人,他找到当时陵川州府办事推官,请他帮自己弄一张通行令。却说这名推官姓齐,正是后来陵川州尹,齐文柏。
齐文柏道:“在下与岳小将军是早年在京中结下情谊。长渡河一役后,岳小将军回京领将军封衔,正逢在下京述职,我人一见如故,为知交。昭化十三年,岳小将军辗转找到我,称是他甥女温氏很可能陷在崇阳县,托我他办一张通行令,他好把她救出来。岳小将军之托,在下自然义不容辞,亲自将岳小将军带到崇阳,没想到……”
“没想到我到崇阳,非但没有找到小野,见到却是人间地狱。”岳鱼七接过齐文柏话头,说道。
说是人间地狱,其时已值七月末,比之洗襟台刚坍塌时,已经好许多。
听说洗襟台坍塌那日,漭漭大雨浇注下,不断地有碎石瓦砾自山间滑落,人们连『逼』近都不能,谈何救人?等到大雨终于歇止,每揭开一片巨岩梁木,下头能找到一具尸身,连小昭王被抬出来时,竟也一身是血,死生不知。
是人都有恻隐之心,岳鱼七找不到青唯,只能托齐文柏四处打听,等消息几日,他念及自己在军中学过一点包扎之术,便去医帐中帮忙。
是在那里,他遇到一名姓沈举人。
“沈举人”三字一出,尹婉眸『色』一黯,尹弛不禁道:“沈举人?他可是……可是我先生?”
齐文柏道:“尹少爷稍安,且待岳小将军往下说。等他说完,您都明白。”
这位沈举人姓沈名澜,也是洗襟台一名登台士子。
被遴选登台士子中,别地方都是以进士为多,只有陵川,举人几乎占半数。
沈澜运好,洗襟台坍塌时,他扶住山间一株巨木,巨木虽折断,却在废墟下他撑起一片空间,他伤腿,人并没有『性』命之尤。
岳鱼七碍于与温氏有牵连,去医帐中帮忙时候,帐子里是没有旁人,彼时正是深夜,沈澜却醒着,他看岳鱼七一眼,说道:“义士,看您样子,不像是官府人。”
岳鱼七淡淡道:“我是过来帮忙。”
沈澜听得“帮忙”字,目光又在岳鱼七身梭巡片刻,“义士夤夜前来,又遮着脸,若不是有什么苦衷,不方便见人,想必是来害人吧。”
岳鱼七不解他一读书人,为何会生出这样恶毒揣测,他没理他,径自掀开沈澜腿伤处一看,随即吃一惊。沈澜伤口早已流脓生疮,不知为何,竟是一直无人为他『药』。
岳鱼七当即不迟疑,找出一瓶金疮『药』,转头要出帐打水,沈澜一下子握住他手腕,“义士究竟是谁?真是来帮我?”
岳鱼七道:“我是谁不必打听,需知道这腿如果再不救治,只怕要废。”
沈澜听这话,目光一瞬茫然,随后灼灼生出光来,像是看到希望,他忍痛从病榻坐起,“义士夤夜来帐,只为救人,想必定是义薄云天之辈,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义士一定答应。”他牢牢握住岳鱼七手腕,“在下姓沈,名澜,字书辞,东安人,有人……”他朝四周看看,急声道,“有人要杀在下,在下恐怕活不过今夜,如果可以,还望您能保住家中小女一命。”
岳鱼七一听这话,直觉事情不简单,道:“谁要杀?”
沈澜摇摇头:“在下也不知,只晓得那人是朝中一大人物,不相瞒,在下之所以能登洗襟台,是……”
话未说完,帐忽然传来巡军脚步声,是夤夜查帐人回来,沈澜蓦地甩开岳鱼七手,“义士快走,千万莫要被在下牵连,记得在下姓沈,还望义士一定保住小女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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