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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燮连课后补习班都没上,就被人匆匆叫回了家。
进家门这一路上,崔良栋就简短截说,把刘家大太太带着表少爷过来,老夫人带着两个庶出的姑娘少爷在正院待客的事说了。
崔燮却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也不曾提前叫人传个信,准备住处,连忙吩咐崔良栋安排院子。崔良栋说:“咱们家内院的客院安排叫宋先生住了,外院又住了小启哥,再叫亲家太太住进去是不是不大方便?”
当然不方便。
刘家可是小崔燮的外家,这样的亲戚来了,总得给安排两个正经院落,不能叫他们跟客人伙着住。
崔燮转了转念头,吩咐道:“叫人把小启哥的东西搬到我院子里来,先像小凉哥在时那么挤一挤,给我表弟安排到他院子里。内院就先委屈云姐两天,让她们母女搬到和哥母子的院子里,把房子腾出来。”
崔良栋忙叫人去通知崔启回来收拾东西,又安排人帮云姐的生母搬院子。崔燮听说秦氏正在堂上跟老太太说话,也顾不得回房更衣,穿着一袭青衫,戴着方巾,就这么进了待客的厅堂。
刘、崔两家当初也有过关系极好的时候,不过后来这些年因为刘氏难产而殁,秦家又来人打了一回,关系变得极僵冷。两个亲家坐在堂上说着崔燮的事,只说他读书的事时也算和气,若不小心触及他父母或是徐氏,就像在温水里倒了一捧干冰,煞时就能把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冻住。
这一温一冷的,崔家上下陪客的心里都不知多难受,极盼着崔燮回来。
他还没进院门,就有丫鬟急可可地冲进来回禀,刘家祖孙三人都松了口气。秦太太连话也顾不得不说了,叫人拿镜子查看全身上下,又替侄儿整理好衣裳、头发,务必要给崔燮留个好印象。
崔家老太太也心口一松,笑道:“燮哥今日回来的早,国子监的先生都爱他,平常还要留他多讲些东西的。”
话音未落,屋门的青布门帘就叫人挑开,露出一片照得明晃晃的院落,与穿着国子监生员服色的崔燮。
他一进门,整个儿客厅都似叫他带进来的光线照亮了。两个弟妹抬起脸看着他,眼中神彩迸射,就跟看见救星似的。
秦太太猛地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揪住他,看了又看,含泪笑道:“长大了!我们燮哥长得真快,怎么这么高大了?”她在家看画时还以为崔燮就是个孩子,却不想他已经长成了个眉目朗秀、身姿挺拔的少年。
崔燮才进门就叫一位衣饰华贵的夫人冲过来抱住,险些要避开,脚步才动,又意识到她的身份,硬生生克制住了身体的反应,温声叫道:“舅母。”
这是小崔燮和刘夫人的亲人,以后也是他的亲人了。
他想要跪下行礼,秦太太就紧紧抱住他,手劲儿之大不逊于男子,他要不使些力气都动不了。
秦太太一边哭一边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掏出几块上好的羊脂玉佩给他系在腰间,清清楚楚地说:“不用行礼了,不要外道了,当初你还在我身上尿过一回呢,可惜你那时小,怕是记不得了。咱们娘儿两个多少年不见了,别叫俗礼拘束了你,快过来跟舅妈坐下,叫你表弟给你行个礼。”
刘表弟早早站在一旁等着,听见大伯娘招呼他,便立刻弯下腰行礼。
崔燮见着一个清秀的小少年过来行礼,连忙也转身还礼,起身后就听他问:“我在画上看的表哥似乎身材与我差不多,怎么这才一个月工夫,表哥就长了这么多?”
呃……因为那画上的人比他年纪小点儿,他这两年又长了几公分。
不过这个表弟真比他矮了不少啊,还有点圆头圆脑的,真可爱。
崔燮看着他纠结的脸色,笑着答道:“约么是这些日子我常喝牛奶、吃奶点心的缘故,表弟回头也尝尝,我家里做的东西味道还不差。”
刘允寿摇了摇头:“我在家也常吃酪浆,也就这个身材吧。大舅家两位堂哥个子就高,他们说倒也不在吃什么,是上阵杀敌,见了血气的缘故。我索性也就等着哪天蒙古人再来,跟着上阵杀几合了。”
这志气是高,可也来得太早了些,他这把年纪能上战场吗?崔燮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小短胳膊小短腿儿,又回头悄悄看了秦舅母一眼,却见她一脸慈爱骄傲地看着侄儿,仿佛看着未来的将军元帅似的。
嗯,“男儿本自重横行”,武人更该如此。谢瑛那么个守卫皇权的锦衣卫,心底不也是怀着沙场征战的英雄梦吗?
连他自己当年,要不是得上大学,也就应征入伍去了。如果真当了兵,说不定这时候都学会修坦克了,也不会因为倒个水就穿到明朝了……
崔燮心里微微唏嘘,拍了拍表弟的肩膀,鼓励道:“表弟有英雄志气,来日也当像舅父们一样英武。”
他刚跟刘家的舅母、表弟说了几句话,问了外祖家人的近况,门口的丫头忽然进来通传了一声:“奶奶,刘管事带着二哥来了。”
秦太太知道二哥崔衡是徐氏生的,脸色不由得微变,起身说:“我们刘家自有外甥,我带侄儿来也不是为了看徐氏的孩子的,老夫人不用叫他进来了。那孩子就是出息成了神仙,也跟我们刘家没半分关系。”
老夫人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衡哥跟他生母曾对不起燮哥,害得他被他老子责罚,送回了乡里老宅。我从前不知道这事,如今才听说,所以叫他过来当着面给燮哥赔礼道歉。”
对不起燮哥?
秦太太的脸色当场就变了:“我就说燮哥好好的怎么不在京里寄籍科举,还跑到乡下考什么,原来是那晚娘害的……老太太叫他当着我们的面跟燮哥赔礼,这是要逼着燮哥当个好哥哥,大度地原谅他了?那我外甥这两年在乡下吃的苦呢?”
她实在是想多了,因为崔衡压根也没打算演什么浪子回头,知错能改的戏码,逼着他哥当众原谅他。他只知道奶奶叫他来给大哥道歉,当时为了离开小院,找奶奶告状,人家说什么都满口答应,可见了能替他做主的人就都不认了。
他一进门便高叫“奶奶”,大喊着崔燮把他关在屋里,天天逼着他做题,要她给自己主持公道。
崔老夫人脸色都青了,急得指着他“你”了半天,才说出话来:“这混帐行子!你方才不是跟张妈妈说你知道错了,当时不该听你娘的话装病,气得你老子发作你哥哥,把他送回老家的吗?”
秦太太气得冷笑,把崔燮搂到怀里,看着崔衡说:“这样的人你还养在家里?还好生叫他念书?照咱们边关的规矩,就该老大棒子抽断他的腿,打得他这辈子见着你就不敢直身儿!”
崔衡梗着脖子说:“那是我爹打的他,又不是我打的,我当时也挨摔了,磕了老么大个包呢!他有本事打我爹去,拿我出气算什么!”
刘表弟听得怒火上涌,抬手朝他下巴先怼了一拳,骂道:“你等着!我先打了你,回头叫我爹打你爹去!”
崔燮本来正哄着舅母,没想到表弟就开了全武行了,连忙抽身过去,伸掌过去接下了那一拳。
刘允寿人看着小小的,力道却极大,跟他这半路练出来的果然不一样。要不是中途感觉到他的手拦在那里,及时收了力气,怕就要连着他的手一块儿落到崔衡的脸上了。
崔燮顾不得自己的手,握住他的拳头,防他再动手,急急地说:“表弟,手下留情!”
刘允寿震惊地看着他:“这混帐种子跟他娘一道欺负你,我替你出气,你居然为了他拦着我?”
……我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
明宪宗iswatchingus。
宫里大太监的侄儿亲自跟他打招呼叫他关怀弟弟,这家里指不定有没有厂卫看着,大家还是都平和一点,免得在皇家档案里留下不好的记录。
崔燮朝他摇了摇头:“表弟将来是要保家卫国的将军,何必和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衡哥那时才十二岁,其实又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大人叫他怎么做就怎么做。现在徐氏已流放了,以后没人往邪路上引他,我好生管着,总能将他扳正过来。”
秦太太看着他就叹气:“你怎么跟你娘一样老实?你娘当初若不忍这一家子的气,又怎么会早早地去了,现在你又这样,连个出妇子也敢欺负你……”
崔衡叫近在脸前的拳风一击,倒也真吓着了,坐在地上哭着叫“娘”,仿佛要把流放这一路上及到家后受的委屈都哭出来。
刘表弟握着拳头说:“他还有脸哭了?他娘害的你住到乡下,你还没叫我教训他……哥哥你刚才拦我那一手时机、力道都好,像是练过的?”
他倒不想问崔燮是从哪儿练的,只想知道他也是个练过武的人,怎么不照三顿饭打服了这混帐小子?
崔燮轻易不愿意打他,老夫人却是下定了决心,重重一拍桌子,吩咐养娘:“他大哥不打他,我打!这孩子真个让他娘教歪了心思,都跟着流配一趟了,竟还不知道错!叫人进来捆了了,当初他爹怎么打燮哥的,就叫人怎么打他一顿,叫他跟着他娘编谎骗人,平白害的燮哥挨打!”
崔衡一下子就不哭了,瞪着眼委屈地说:“你也叫人打我?你们都是看我没娘护着,就来欺负我了?”
崔老夫人眼里满盛着不舍,却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按理说,家丑本不该外扬。可是我们崔家究竟对不起刘亲家,要是为了自己面子,叫燮哥把这事瞒着他外家的人,我就更对不起这孩子了。
她让养娘把两个庶出的孙子孙女领到内室待着,又唤小厮进来把崔衡按到春凳上,拿大毛竹板子敲四十记。
“燮哥当初推衡哥那一下子是真是假虽说不清楚,可是他爹不该这么重罚他。这都是你娘背后撺掇,你跟着装病骗人才有的,你既然不知错,那我就照样儿罚了你给他出气!”
崔衡这下子终于体会到了长兄当年无人依靠,四顾凄惶的痛楚。他拽着崔衡的衣角认错,痛哭流涕地说自己当初不该听母亲的话,假装摔伤陷害他,只求他原谅自己,替自己跟奶奶求情。
崔老太太怕大孙子心软,摆了摆手说:“把你们大哥拉开,打!”
竹板声“啪啪”地响起,几个养娘忙上去拉住崔燮,刘家表弟也拦在他前面,生怕他要又去替崔衡挨打。秦太太且不管别的,看着害他们刘家外甥受苦的熊孩子遭报了应,先替自己的小姑和外甥痛快着,拉住崔燮的手叫他挨在自己身边看着。
崔燮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心里左右挣扎,终究没有上前阻止,只吩咐一声:“叫人把前些日子开的滋补药煎上,再去请个治跌打的大夫来,捡着好的请,别怕花钱。”
若是为了别的事打他,崔燮看在成化帝的面子上一定得救他,可是这件事……
当初就是那顿板子要了小崔燮的命,才让他穿来的。那板子是崔榷叫人打的,却是徐氏和这个弟弟合伙儿装伤病,吹枕头风挑起了崔参议的怒火,才会打得这么多、这么重,活活害了一条人命。
小崔燮那时也才十四岁,崔衡如今比他那时候还要大几个月吧?
崔衡那时还算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依他多年受的教育,若是自己动手,也不会主动向这样一个小孩子报复。可是今天是崔家老夫人要打他,按明代的规矩,实在是天经地义,不需要理由,哪怕他年纪小,不是主谋也一样能打。
对比小崔燮当时的情况,简直就像是……天道轮回。
他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心脏,睁着眼睛看到了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头晕得坐不住,要休息一天,在这里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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