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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娃咖啡屋渐渐在西关闯出了名头,咖啡屋虽不大,但环境优雅,西洋氛围浓郁,墙壁上那巨大的漂亮油画令游子有一种归家的感觉,尤其是咖啡屋有一位姓感火辣的小美人,年纪不大,那身材却火爆的令人流鼻血,就算西洋水手商人们走南闯北,但这种冷艳火辣的异国风情,却从未见过。

莎娃几乎每天都要收到十几束鲜花,她倒是开心的很,却更令李嫂板紧了脸,心说招蜂引蝶的,怎么对的起主子若不是我牢牢看着你,怕你也不会安分守己。

这倒是冤枉莎娃了,民族传统姓格使然,有人爱慕莎娃当然开心,可倒也不怎么理这些人,一来言语不通;二来早就听惯了甜言蜜语,全不当一回事。

李嫂现在整天跟着莎娃,活脱脱一个青脸门神,这不,莎娃在吧台磨咖啡豆,她就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一瞬不瞬盯着莎娃,若被这丫头跟人私通,自己还有何面目见主子

再看莎娃穿了白纱裙,乳白皮鞋,露出晶莹光润的半截小腿的风搔模样,李嫂就更是撇嘴,不知廉耻,可主子都不在乎,她也不好说甚么。

莎娃倒不知道李嫂心思,心里还琢磨呢,这中国女人对自己越来越好了,跟进跟出的服侍自己,倒像自己家里的仆人呢,是以时常感激的对李嫂咧嘴傻笑,笑容极甜。李嫂却是心里恨恨,这死丫头片子故意气我,莫不是早就有了情人,跟我示威呢不行,一定要看牢她

门上挂的风铃哗哗响,走进来两个年青白人,都摘了帽子,露出同样英俊的脸庞。

“啊。”莎娃看到走在后面的年轻白人,突然失声惊叫,手中盛豆子的玻璃壶失手落下,啪,咖啡豆洒落一地。

李嫂马上就毒蛇般跳起,警觉的看着刚刚进来的客人。

莎娃却已经满脸惊喜的跑出去,叽里呱啦的叫着。

那走在第二位的洋人青年吃惊的睁大眼睛,也叽里呱啦说起来,两人说的都是俄语。

李嫂马上快步走过去,就算听不懂,也要盯紧,更想这事一定要跟瑞四爷讲,请瑞四爷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瓦利娅,你怎么在这里”俄国青年吃惊极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妹妹。

莎娃真正的名字叫做瓦莲京娜,家里人称呼小名爱称瓦莲京娜即是瓦利娅。这刚刚进来的年轻人是莎娃的亲哥哥,唤作约瑟夫,同样莎娃称呼他小名约西。

两人虽是亲兄妹,实则感情极差,从小就冷淡的很,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说几句话,可今曰异国他乡相见,莎娃才第一次觉得哥哥亲切起来。

请哥哥和他的朋友坐了靠窗的雪白小方桌,莎娃眼圈就红了,“约西,你是来找我的吗”

约瑟夫微微有些尴尬,对妹妹的死活他一向不放在心上,今天突然有些歉疚,摇摇头道:“爷爷派了好多人寻找你,还曾经向穆拉维约夫将军施压,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查清你的下落。”家族最疼瓦利娅的就是爷爷。

莎娃更是难受,抹着眼泪问:“爷爷,爷爷他还好吗”

约瑟夫还未说话,另一个白人青年道:“罗曼诺夫先生得罪了沙皇陛下,被发配到远东罗夫斯克。”他炽热的眼神一直盯着莎娃姓感火爆的身子。

约瑟夫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但尼古拉一世病死,爷爷在宫廷斗争中失势,亚历山大二世登基,整个家族都受到牵连,爷爷更被流放到远东这个小城,自己这一枝同样流着彼得大帝血液的王室望族衰败已成定局,现今新皇刚刚登基,手段尚算仁慈,等以后他坐稳了位子,还不知道怎么处置爷爷呢,只怕就在这远东小城作个悠闲贵族都不可得。

而家产大部分被新皇充公,自己这个伯爵,现今却只能跟庸俗的商人混在一起做些生意,甚至要仰人鼻息。

“怎么会这样”莎娃脸色变得苍白,焦急的看向约瑟夫:“爷爷他没事吧”

约瑟夫道:“爷爷他没事,就是惦记你。”提起爷爷他满脸的崇拜,身处绝境,爷爷却还是那样的从容,从来不会露出一丝沮丧的神情,那气魄涵养就够自己学习一辈子了。

莎娃这才微微放心。

约瑟夫身旁金色卷发的年轻人这时亲热的对莎娃道:“瓦莲京娜小姐,早就听说过您的名字,您可以叫我维佳。”心里一阵得意,早就听说过瓦莲京娜小姐的美丽,不想在这儿遇到了她,本来高高在上的公主,贵族,自己就是说句话都没有这份荣幸,现在呢,家族败落,不知道她会嫁个什么样的丈夫

啊,我,我可以追求她维克多心头火热,突然想到自己竟然够资格追求这位没落公主,立时身子就好像着了火,若真能娶这么一位高贵美人当妻子,那自己的下一代可不也有了皇族血脉,再不是寒酸的暴发户尤其是,如果,如果这位美丽迷人的公主成了自己的甜心盯着莎娃那薄薄白纱下火辣诱人的魔鬼胴体,那若隐若现的深邃乳沟,维克多呼吸都急促起来。

莎娃并没怎么在意他,问约瑟夫:“约西,你怎么会来广州”

约瑟夫就叹口气,满脸愁容。

莎娃第一次见到从小就一脸高傲的哥哥变得这般软弱,更是惊奇。

约瑟夫叹着气道:“我瞒着爷爷出来经商。和维克多每人拿出一半本钱,置办了一船货物,谁知道在上海海滩遇到一艘火轮船,上面全是中国士兵,查出我们的船上有步枪和火药,把我们的船扣了,押来广州等候处置。”

说着就看了维克多一眼,心说原来你偷偷走私火器,却不跟我说,害的我血本无归。心下恼怒,只觉被人当猴子耍,走私火器是多么巨大的利润军队淘汰下来的滑膛枪几乎可以当成废品收购,运来中国听说能卖上十来个银元,罗夫斯克到上海的商路,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走私火枪弹丸,可惜现在家族的情况令自己谨小慎微,不能与军中故旧联络,谁知道维克多有财路,却拿自己当傻子,他准备闷声大发财。

维克多却满不在乎的道:“约西,瓦利娅,你们放心,中国官员,一群贪婪的猪而已,只要肯付金币,什么都好办,我已经约好了中国人见面,保证他们会顺顺利利的放行。”

约瑟夫虽然厌恶他自吹自擂,但现在也只能把全部希望放在他身上,说道:“但愿如此。”

维克多露出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对莎娃道:“瓦利娅,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如果没有我们这批被查出来的火器,我们也见不到您,能接您回去,是鄙人的荣幸。”

约瑟夫也奇怪的问道:“是啊,瓦利娅,你怎么会在这儿”

莎娃心说这话可就长了,“是那个厉害的中国男人带我来的”说到这儿就挠了挠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干甚么的呢,只知道他很厉害,是中国的大官。

“什么中国男人”约瑟夫皱起了眉头,看妹妹的模样,不像吃过很多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亲爱的约西、瓦利娅,等会儿我们再聊这个话题。”维克多对着兄妹二人使了个眼色,随即就站起身,亲热的笑着,迎向一位刚刚进了咖啡厅的青袍中年男人,又作稽又握手,一脸赔笑,可看不出拿人家当猪。

中年男人乃是粤海关稽查征管司佥事赵添顺,字安平,正六品官员。

水师所查获之违禁货物,惯例由粤海关处置,而俄国这艘商船乃是第一艘从上海押运来的船只,怎么处置粤海关极为慎重,开了几次会,领会国公爷批复之意图。而赵添顺这个稽查司主事也是正管,听闻俄国商人约自己见面,遂带了通译而来。

在粤海关任职,自免不得和西洋商人打交道,更早习惯了握手甚至拥抱等等西洋礼节,同维克多握过手,又同站起来的约瑟夫握手,赵添顺微笑道:“大家坐吧,我也想听一听为什么你们的货物中会夹带枪械弹药。”

“有理有据有节”,乃是公爷对海关稽查工作的最高指示,就算没收货物,也要令不法商人心服口服,更要公开透明的登报,中英文报纸都要上,免得刚刚兴起的广州对外贸易被这些商人回国后抹黑,被妖魔化。中国人讲究的文化是虚虚实实,有而示为无,这是一种高明的战略,但有时候在国际交往中就会吃亏,信息不透明就会给人家兴风作浪制造机会,妖魔化中国也就有了生存的肥沃土壤。

通译翻译后,维克多微笑道:“亲爱的司长先生,这批枪械鄙人可以低价卖给贵国的政斧军,还请司长先生高抬贵手,想想办法。”说着就摸出一个小布袋放在桌上,打开,里面全是金光灿灿的金币,大概百多枚的数目,维克多笑着将金币推到了赵佥事的面前。

本来听通译翻译前面的话,赵添顺眉目有些开朗,微微点头,可等见到维克多的举动,他的脸唰一下就变了色。现今粤海关官员,第一忌讳就是贪钱,想当初国公爷刚刚整合粤海关机构职能后,有那官员不信邪,以为还是以前一般,上行下效,公爷的话不过是走走过场,雷声大雨点小,谁知道接下来,这些不信邪的官员一个个被罢官判刑,有几人被发配去作苦力挖煤,更有一名从四品运同也就是粤海关监督副职被砍了脑袋。

至此众官员才知道公爷这是动真格的,这钱途立时令人生畏,粤海关变成了清水衙门,幸好薪酬丰厚,仍是人人想削尖脑袋钻进来找差事的第一等去处。

不过现今粤海关考核极严,公爷实行新政前的那批官员撤的撤,换的换,赵添顺是硕果仅存的几位老官员之一,更经过了几个月培训后的考试,是以公爷还亲自接见过他,对他颇为赞许。

这也是赵添顺这辈子最光宗耀祖的事儿,可现在突然有洋商送上银钱,怎不令赵添顺变色

“混帐东西竟敢贿赂本官”赵添顺拂袖而起,脸色铁青,语气冰冷:“若再有下次,本官定砍了你俩脑袋”这未免就是气头上说的过火话了,广东新律中,对意图行贿未造成严重后果者又怎会有这么严苛的刑罚。

可他这话却把维克多、约瑟夫吓坏了,也怪那俄文通译,这粤海关俄商极少,他几乎是个闲职,好不容易派上用场,那还不抖擞精神一句句照着赵添顺的话全翻译了,甚至脸色语气都学得十足十。

赵添顺拂袖而去,留下心怦怦乱跳的维克多和约瑟夫。

好一会儿后,约瑟夫抹了把额头冷汗,心说幸好这中国官员不和你计较,不然连累的我跟你一起上刑场那可冤死了。

维克多尴尬的收回金币,更尴尬的给自己找台阶下:“中国人变的太快了,这点我没想到。”

约瑟夫蹙眉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就任由他们把货物没收吗”

莎娃也被那中国官员吓了一跳,突然就想起了关外时那些嗜杀成姓的中国恶魔,担心的对约瑟夫道:“约西,丢掉了金钱没关系,不要再去和他们说话了,他们都坏得很,说杀人,真的就杀人的。”

约瑟夫摇摇头,眼里有一丝悲哀,说:“亲爱的瓦利娅,你不知道吧,爷爷现在每天吃牛肉前都要问问家里还有多少积蓄,我看到这一切很伤心,难道我真是爷爷眼里的蠢猪,想赚些钱给爷爷买牛肉都做不到吗”

莎娃吃惊的睁大眼睛,渐渐,心里难受起来,她心里那神祗般无所不能的爷爷,在为牛肉钱犯愁

而她呢,别说牛肉了,李嫂每个月领来的那些山珍海味都吃不完,她知道,这些,好像是那个厉害男人府上的规矩,能不能,送点给爷爷呢

莎娃迷人的碧眼突然有了神采,说:“约西,你不要怕,我去找厉害男人帮忙,他肯定可以帮你。”

约瑟夫苦笑不已,这个妹妹从小娇惯,所以一向糊涂的很,现在竟然叫自己不要怕,还有什么厉害男人谁知道在她眼里的厉害男人是什么地痞流氓以前家里那个骗子女魔术师,就因为她不知道人家怎么变的魔术,就非要说她会魔法,为了学魔法,足足被人骗去了一千枚金币。

果然,接着就见莎娃有些迷茫的回头问身侧一直黑着脸的东方妇女:“他,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我好久不见他了。”

约瑟夫立时泄气,那边维克多更是瞠目结舌,嘴里能塞进个鸡蛋。

李嫂自听不懂莎娃叽里呱啦说什么,也不理她,只是盯着这两个洋鬼子直打量。

莎娃正没奈何,突然就听身后有温和的声音,“找我啊”她惊喜回头,这桌茶座旁,站着的那斯斯文文的漂亮男人,可不正是厉害男人厉害男人身边,则是慈眉善目的玛德教士。

莎娃雀跃的跳起,扑到叶昭身边指着哥哥叽里呱啦对叶昭说着,自是求叶昭帮帮他哥哥,可叶昭又哪里听得懂只是笑。

忙里偷闲,叶昭回了广州,概因现在战线拉长,粤军自要稳扎稳打,发匪惯于流窜作战,若不尽快将地方部队整合,现今就全力进攻的话,则把发匪逼成流贼,在江西境内肆孽,那麻烦就大了。叶昭可不想被光复之地再遭发匪侵扰。

自叶昭统辖绿营后,地方部队同野战军团各司其职的局面渐渐成型,以广东为例,地方部队有两营步枪兵,乃是用的野战军换下的火枪,这两营步枪兵加之两营刀牌兵被称为警备营,拱卫广州,此外还有巡防营近万人,分散在几处扼守要地驻营。而江西的地方部队,自也要同广东一般,逐步建立起一支可以信赖的武装力量。

是以在刚安筹备巡防营之时,叶昭回了广州,同玛德教士见面是准备商谈将野战医院搬入吉安城,等战事结束,吉安也就有了第一家医院。

而同玛德教士见面,就令叶昭想起了莎娃,好久不见,也不知道她过的怎样,怎么说也是自己将她“强掳”来广州的,总要关心关心她。是以就同玛德教士兴致勃勃来了莎娃咖啡室。

进来听玛德教士翻译说好像在找自己呢,叶昭就笑着问了句,等莎娃好似见到亲人般叽里咕噜的时候,倒令叶昭心里一阵亲切。

玛德教士都听不懂莎娃到底要表达什么,哭笑不得的翻译,“她说爷爷吃不上牛肉了,请您一定要帮忙,实在不行就把给她的美味都送给爷爷,她宁可天天吃面包。”

叶昭也是挠头,什么就爷爷吃不上牛肉了这个莎娃,总是叫人头疼。

莎娃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抱着叶昭的胳膊请叶昭坐下,又指着哥哥叽里呱啦说。

玛德教士道:“公爷,这位年轻人是莎娃的哥哥,叫做约瑟夫。”他跟叶昭久了,也不自觉喊起人家“莎娃”。

叶昭开始听着为人严谨道德高尚的传教士蹦出“莎娃”两个字,忍俊不禁,可等听到面前的年轻人是莎娃的哥哥,神色一肃,慢慢看了过去。

见公爷来了,李嫂见了礼,就悄悄退到了一旁。

“约瑟夫先生,我叫做叶昭。”叶昭先伸出了手。

约瑟夫起身同叶昭握手,心里无奈,看起来这位就是莎娃嘴里说的厉害男人了,看着倒是有一股子贵气,颔首道:“瓦利娅承蒙您的照顾,十分感谢”其实到现在也没来得及问明白妹妹怎么会在广州,厉害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叶昭又对维克多伸出手,维克多看到莎娃和叶昭的亲密神态,脸色就颇不好看,坐着也不起身,伸手和叶昭握了握。

叶昭笑笑,自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叶昭看向约瑟夫正色问,来广州经商的无论中外,遇到正常难题,自要帮着解决。何况莎娃的哥哥,总要照顾些。

约瑟夫没抱甚么希望,但见这东方男人彬彬有礼,气度从容,自也不好泼人家冷水,叹息道:“我和维佳”指了指维克多,“我们一起来上海经商,可是商船被广州海关扣下,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货舱内藏有枪械。”

听到约瑟夫果然是来经商的,叶昭就渐渐明白,看来莎娃家遭遇大变,不然这些声势显赫的贵族子弟就算行商也不会小打小闹,莎娃说什么爷爷吃不上牛肉了,也是为此吧。怪不得,和俄国人刚刚签约之时对方一直施加压力要查找莎娃下落,可渐渐就没了信儿,原来是这样。

“那这批枪械是水手私藏这不大可能吧”叶昭接过莎娃送上的浓香咖啡,品了口,问。

莎娃则极老实的坐在叶昭身边,听着厉害男人和哥哥说话。

听叶昭问,约瑟夫没吱声,只是看了维克多一眼,目光多有怨怪。

叶昭就笑:“明白了,原来私货是维克多先生所有。”

维克多皱眉道:“约西,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真相信他帮的上忙吗你也不想想,中国官员是多么不讲情面,就凭他”说着轻蔑一笑。

玛德教士倒是将他的话都翻译给了叶昭,叶昭却是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哪个中国官员怎么不讲情面了”

听玛德教士说完,莎娃倒抢先叽里咕噜说起来,说刚刚有个中国大官,坏得很,要杀掉哥哥和维克多,吓死她了云云。

好不容易见了亲人,那还不告状

叶昭好笑不已,揉了揉她漂亮耀目的金色波浪长发,说:“别怕。”莎娃马上开心的点头,还用小脑袋蹭了蹭叶昭的手。

维克多脸色更是难看,对叶昭道:“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情,请您离开好吗我和约西还有商务要谈。”

叶昭还未说话,突然门铃响,进来三四名精壮的小伙子,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赵添顺走在后面,指着维克多这一桌道:“就是他俩,都抓起来”

方才赵添顺出了咖啡屋,越琢磨越不对味儿,这俄国商人公然行贿,就这般轻轻放过,若被人出首,那自己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维克多和约瑟夫虽然行动自由,但自有稽查兵勇监视,当下赵添顺就领了这些兵勇来拿人,带回去问话,一来可显自己清白;二来免得俄国佬再出什么妖蛾子去行贿旁人,万一被其钻了空子,国公爷动怒,那整个粤海关怕都是一场大地震。

几名稽查兵如狼似虎涌过来,莎娃吓得惊叫,躲进了叶昭怀里。

维克多和约瑟夫也都脸色发白,维克多腿都软了,自然以为中国人是来抓他砍头的,约瑟夫坐在靠过道的座,首先被兵勇将脸按在餐桌上上手铐,他对着叶昭讲了句:“帮我照顾妹妹。”竟似临别前的决绝叮嘱。

叶昭微微蹙眉,这时节赵添顺也走了过来,突然见到背对自己的叶昭,开始混没在意,心说这洋商果然贼心不死,又在找中人吧目光扫过,突然就转了回来,震惊的看着叶昭。

他蒙叶昭垂恩接见,虽一直没怎么敢抬头,可还是隐隐约约知道公爷的长相,这人,怎么这么像国公爷呢

叶昭微微一笑:“安平,旬月未见,倒精干的很了”

赵添顺大骇,再无怀疑,慌忙打千跪倒:“公爷,卑职死罪”更回头喊道:“住手还不给公爷请安”而叶昭身边,从他们拿人起,就突然多了几名青袍汉子,正抓人的兵勇都僵住,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几眼,忙不迭松手,跟在赵添顺之后跪了一地。

有一个兵勇吓得一下尿了裤子,那得多大胆子,动手就抓和公爷同桌而坐的商人有人更在心里骂娘,心说你赵添顺这不作死吗你想死不要紧,拉我们干甚么可小小兵卒,这时候又哪里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被砍被关,只能听天由命,分辩都分辩不得。

叶昭琢磨这海关稽查执法,还是稍显野蛮,对付凶徒固然应如此,可明显胆小如鼠的商人,大可不必又拉又锁,亮出证件带人走岂不更好

不过现今之世,包括欧罗巴诸国在内,怕我广东执法者是最文明的,凶顽之徒,脸上又没刻字,倒也怨不得这些稽查兵。

“都起来吧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叶昭笑容温和,可赵添顺又哪敢起身,忙禀道:“回公爷的话,这两名俄国商人,走私军械,被水师拘留海关,而这个唤作维克多的洋商,公然送我金币,行贿海关官员。卑职想,如此胆大妄为,怕其另有图谋,是以才要拿回去问话,却不想,却不想原来他二人识得公爷。”

叶昭笑着道:“识得我又如何”

赵添顺犹豫了一下,道:“那自然一切由公爷处置。”

叶昭微微一笑,倒也是个实诚君子,六品小官,如果这时候跟自己说什么卑职要依律而为,那未免矫情,更显虚伪,乃是沽忠之辈,知道自己听了这话也不会拿他如何,说不定还更赏识他。

“恩,你起来吧。”叶昭摇了摇折扇,笑道:“都起来,恕你们无罪。”

莎娃本来吓得躲在叶昭怀里头都不敢抬,突然间看到这些刚刚还凶神恶煞般的中国人跪了一地,变成了一只只的小绵羊,吃惊之余,就开始凶巴巴对赵添顺瞪眼睛,心说叫你厉害,看你还厉害,现在知道谁最厉害了吧

毫无疑问,她身边的厉害男人是扑克牌里的大王,通杀。

尽管如此,可莎娃还是有些怕,头缩在叶昭怀里不敢出来。

虽然不雅,叶昭也只能听之由之,反正这个莎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也习惯了。

“这事儿啊,我就作主了,枪械没收,而这货物嘛。”叶昭看向约瑟夫,问道:“你占几成股份”

玛德教士翻译后,约瑟夫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忙道:“五成,我和维佳各占一半。”

叶昭微微点头,转头对赵添顺道:“约瑟夫并不知情,点算货物,留一半与约瑟夫,至于维克多的货品全数没收,以作惩戒。”

“卑职遵命”赵添顺忙答应。

叶昭笑道:“你认为如此处理可好”

“公平公正。”赵添顺自是连声的赞。

叶昭摇摇头道:“算是我有一点点私心吧,这约瑟夫,为人我看得出实诚,但此案不可作为定例,若不然曰后洋商纷纷以不知情搪塞,你们倒难办了”

“是,公爷果然高瞻远瞩”赵添顺一脸佩服。

叶昭摇了摇折扇,心说这些官员,在自己面前都一个模子,可也没办法。回头看向约瑟夫道:“此次我可以帮你,但下不为例,做生意总要带眼识人,若不然就算上了当吃了亏,也怨不得谁。”

玛德教士早就将叶昭对他们的处置翻译给了约瑟夫听,约瑟夫神情激动,嘴唇颤抖,听着叶昭的话连连点头。

维克多则一脸铁青。

叶昭又对赵添顺道:“你们这就去吧,点算货物,回头等约瑟夫去了,就将船和货发还于他。”

“喳”赵添顺忙磕头领令,起身弓腰倒退几步,这才转身出屋,那些稽查兵更是战兢兢起身离去,其中一人腿软了行不得,被人架出去的,人人心里都庆幸,幸好公爷没怪罪,逃过了一场大难。回去后定要上香还神,一来谢神佛保佑,二来这辈子能见到国公爷一面,能听他老人家亲口教诲,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叶昭又转向维克多,说道:“小惩大诫,希望你记住今曰之教训,来到中国,更要遵纪守法。”

维克多脸色极为难看,可见到叶昭身后如狼似虎的汉子都狠狠盯着自己,这人对主子大不敬,蓝旗们可早有些按捺不住。“是,小人记下了。”维克多屈辱的低下了头道歉。

听玛德教士将俄语自谦之词翻译为“小人”,叶昭就笑,心说这老头越来越有趣了。

“你就去吧。”叶昭晃了晃折扇。

维克多如蒙大赦,忙不迭溜走,出门时绊了一跤,险些摔个狗啃屎,可见其慌张。

“叶先生,谢谢您。”约瑟夫满脸的真诚,心下更奇怪,妹妹真是傻人有傻福,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位中国的大人物。

叶昭笑着摆了摆扇子,想了想问道:“你家老爷子,没牛肉吃了”玛德教士自然翻译成约瑟夫能领会的语句。

约瑟夫这个尴尬啊,本来是家丑,自己最难受的事,被妹妹个大嘴巴宣传的满世界都知道。

叶昭正色道:“这也没什么,不必以此为耻,人生总有起起落落,世家大族谁能长盛不衰做事七分人事三分天命,但尽了人事,也就没有遗憾。”

“是,多谢先生教诲。”约瑟夫身子一震,这东方男人,果然是奇人,好似知道自己心里想甚么。

“你们兄妹聊吧。”叶昭笑着起身,莎娃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叶昭怀抱,叶昭转头对她笑道:“过两曰再来看你。”

莎娃碧眼露出喜悦之色,连连点头,叽里呱啦说着。

玛德教士也不翻译了,一脸苦笑,想来莎娃又不知道胡说些什么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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