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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距离洛阳约计八百里,东宫官员加上随行的宫人和护卫军总共三百多人,这队伍一长,行进速度就不可避免的慢了一些。

好在此行并不是很赶,按照路线规划,只要能在七日内到达洛阳便算顺利。

马车出了巍峨的皇宫,穿过热闹的朱雀大街,从东门出城,一路走官道向东前行。

马车上,陶缇与裴延安静的坐着。

太子的马车很是宽敞舒适,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四周是精美繁复的装饰,就连窗户都分了三层,一层车帘,一层纱窗,最后一层是刷过桐油的木质隔板,若是下雨天便可放下挡雨。

马车内用新鲜果子熏过,所以有一种清新淡雅的自然香味。正中摆着一张方形的紫檀木几案,三侧的座位很是宽敞,摆着柔软的靠垫及毯子,躺在上面睡也没问题。

一开始被牵上马车,陶缇还有些拘谨,毕恭毕敬的坐着。等马车出了城,她就有点绷不住了,浑身跟长了虱子一样,好几次偷偷往裴延那边看去,欲言又止。

裴延动作优雅的煮着茶,在她再一次面色复杂的往他这边看来时,终是主动开了口,“阿缇,你有话要与孤说?”

陶缇愣了愣,犹豫片刻,点点头,“嗯。”

裴延手执茶壶倒了两杯茶,拿起一杯递给她,轻声道,“有什么事就说,在孤面前不必这般拘谨。”

陶缇接过茶杯,轻轻的抿了一下,小声道,“殿下,要不我还是回我自己的马车坐着吧?”

裴延的指尖微颤,抬眼看向她,沉沉问道,“你……不想跟孤坐一辆马车?”

他那好看的浓眉微微蹙起,清亮漆黑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带着些许受伤的情绪。

陶缇一怔,忙放下手中茶杯,两只小手摆了摆,道,“不不不,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延不语,只给她一个“那你是什么意思”的眼神。

为了不让他误会,陶缇只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就是…唔……我在我自己的马车可能会更自在一些,就是我想躺就躺,想睡就睡……”

虽然跟裴延同床共枕好多天,但夜里有黑暗掩护,再加上她一向很快就能睡着,所以长时间共处一室倒不是那么难熬。

可现在,青天白日的,共处一辆马车,可能一待就是一整天,她就怪不自在的。

听到她的话,裴延凝眉,轻声道,“你现在也可以躺着或者歇息,孤不会吵你的。”

陶缇,“……”

这不是吵不吵的问题啊。

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脱鞋盘腿,歪东倒西的咸鱼躺,一边啃鸡爪一边捧着艳情话本痴汉笑吧!

虽说之前她温柔安分的人设已经崩的一塌糊涂,但……基本的形象还是得维持一些的。

陶缇托着腮帮子,瓷白小脸皱成一团,努力思考着该怎么跟他解释。

却见裴延突然往车壁旁挪了挪,让出一大片的空位来,还伸手拍了拍,温声道,“你想躺着的话,到孤这边躺着吧,这边宽敞一些。”

虽说马车三面都有位置,但正中的主位是最宽敞,也是最舒适的。

陶缇看着他让出的位置,有些错愕,还有些不知所措。但裴延始终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温柔又包容,像是看个刚学步的孩子。

这温柔的注视,像是拥有某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般。

陶缇鬼使神差的坐到他那边,圆溜溜的黑眸看向他,轻轻柔柔道,“那我…我可以脱鞋么。”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啊啊啊啊自己怎么突然脑抽,当着这样霁月清风的小哥哥,说脱鞋?人干事!

裴延看着她倏然红透的小脸蛋,桃花眼一弯,笑意温柔,“嗯,可以。”

陶缇咬着红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神色,确定他没有半分不悦后,一颗心也稍稍松了些。

这会儿裴延也知道她一开始是在顾虑什么了,说到底,她在他面前放不开,客客气气的,始终隔着好几层看不见的壁。

沉吟片刻,他问陶缇,“如果是许闻蝉与你同坐一车,你会这般不自在么?”

陶缇摇头,“呃,不会。”

“为何?”

“她是我朋友啊。”

裴延道,“那我们是朋友么?”

陶缇微愣,“呃,也是……”

裴延道,“同样是朋友,你在她面前那样自然,为何到了孤这里,就这般拘谨?”

陶缇蹙眉,讷讷道,“这……你们不一样的呀。”

裴延挑眉看她,“嗯?”

陶缇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总感觉在裴延面前,她的脑子总是糊里糊涂的,不太够用。

“反正……反正就是不一样的。”她垂下小脑袋,支支吾吾道。

为了在马车上靠的舒服,陶缇今日梳了个十分简单的矮髻,只用一根银簪固定着。现在她低着头,裴延正好可以看见她头顶小小的发璇,可可爱爱,让他想伸手揉一揉。

当然,他克制住了,只语调平缓道,“如果你实在不自在的话,那便换马车吧。”

“……”

陶缇惊讶抬头,只见裴延俊美的脸庞上扯出一抹歉疚的笑意,“孤本来觉得这辆马车宽敞些,你一路坐着能更舒服点,没想到反倒让你不自在了……是孤考虑不周,冒犯了。”

他嘴角勉强苦涩的笑意,让陶缇心头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她忙不迭道,“殿下,你别这样说,我没有怪你,是我怕给你添麻烦。”

裴延眼神微晃,凝上一丝认真的笑意,一字一顿道,“孤不觉得你是麻烦。”

陶缇抿了下唇,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那就这样吧……”

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别扭了,不然就显得她矫情了。

马车每行进一个时辰便会歇息一刻,趁着这歇息的间隙,陶缇将自己的行李从后头的马车拿了回来。

等裴延再次回到马车里,便看到檀木案几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地毯上还堆着好些话本子。

陶缇正捣鼓着饮品,见他掀帘进来,朝他明媚一笑,“殿下,要喝花茶么?有玫瑰的、茉莉的、桂花的,我给你冲一杯。”

“跟你一样即可。”

“好,那就喝玫瑰的。”

陶缇应下,往大瓷杯中舀了一勺玫瑰花酱,用热水一冲泡,花酱很快便泡开,茶水呈现瑰丽的色彩,玫瑰花的香气混合着蜂蜜的甜,盈满了整个马车。

车队再次出发,陶缇将花茶挪到他面前,又指着案几上那些卤味零食,“殿下,这些都是解馋的,你随便吃,别客气。”

说着,她挑了本内容比较健康的奇幻故事,脱了鞋,懒洋洋的盘腿靠在车壁,腰后垫着个隐囊,胸前抱着个枕头,整个人特别放松。

裴延见她这般慵懒的状态,,薄唇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端起花茶喝了起来。

车窗敞开着,正值春夏之交,郊外是青绿一片,很是养眼醒目,吹进来的空气也无比清新,沁人心脾。

在现代的旅途中,可以玩手机、打牌、追剧、听歌、打游戏,但古代的旅途,也只能看看书打发一下时间了。

陶缇看着话本,裴延捧着工部堤坝建造的书册,两人各自安静看着,互不打扰,又互相陪伴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延手中书册也看的差不多,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不经意的一抬眼,却发现身旁坐着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歪着小脑袋,话本落在手边,一团乌黑的发髻挤在她的脖间,松松散散的。

有几缕黑发垂下,落在她白皙细嫩的小脸上,小扇子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安安静静垂着,小嘴半张,胸口伴随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眉目舒展,睡得格外香甜。

裴延黑眸微眯,这就睡着了?

看着她缩成一团的睡姿,思索片刻,他伸手将她手上的话本放在案几上,又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往他这边带过来。

大概是坐了这么久的车真有些累了,她睡得很沉。懒洋洋往他怀中一倒,脑袋顺势就枕在他的胸前。

或许是他的胸膛太硬,不好靠,熟睡中的小姑娘皱了下眉头,嘴里闷哼了两下,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裴延一只手托住她的小脑袋,同时拿了个软枕放在自己怀中,再轻轻的将手抽开,让她靠在枕头上。

这一系列动作,是那样的轻缓,生怕会惊醒她的好梦。

感受到枕头的柔软,小姑娘蹭了蹭枕头,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枕头在裴延腿上,她的脑袋在枕头上,看起来就像是她亲昵的依偎在他怀中睡去。

裴延垂下眼眸,静静的凝视着怀中之人。

她就这般安静乖巧的躺在他怀中,精致的眉眼,小巧的鼻梁,嫣红饱满的小嘴,借着淡淡的光,他还能看到她脸颊上那细细小小的绒毛。

真是越看越让人喜欢,好似每一处都是按着他的心意长的。

恍惚间,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上她淡粉的唇瓣上。

她的嘴唇很好看,有一粒小小的唇珠,很诱人。

他面上是清冷自持,瞳眸中却泛着深沉不见底的的欲-念。

指尖轻点她的唇珠,喉结微微滚动。

真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

陶缇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稳长久。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已然从强烈的明亮变成了淡淡的金黄。

映入眼帘的,除了光,还有一张精致到宛若神仙的脸庞。

接受近距离美颜暴击后,陶缇睁大了眼睛,呼吸都屏住了,脑子里只胡乱的想: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有谁告诉她,她是怎么睡到裴延怀里的!

裴延单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小憩,似乎感受到怀中的动静,他眉头微动。

陶缇:糟糕,他要醒了!?

人在慌张的时候总会做出些愚蠢的动作,比如此时,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选择了闭眼装睡。

裴延缓缓睁开黑眸,一眼便瞧见她泛着红色的耳尖,还有那轻颤的睫毛,薄唇不禁勾起一抹倦懒清淡的笑意。

“还没醒么。”他呢喃着,嗓音低沉,掺杂着几分刚苏醒的沙哑。

陶缇,“……”

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装睡。

让她想想,睁开眼睛该说些什么,才不会太尴尬。

还不等她动动小脑筋,一只微凉的手就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顿时僵住。

只听头顶传来男人疑惑的声音,“没发热,怎么脸这么红了。”

陶缇,“!!!”

她、她脸红了?

糟了糟了,兜不住了。

默数一二三后,她睁开了眼睛,装出一副刚醒的样子,“殿、殿下……”

裴延见她这拙劣的演技,深眸中闪过一抹笑意,面上却是配合她的演技,“嗯,你醒了。”

陶缇赶紧起身,压根不好意思去看他的眼睛,讪讪道,“那个,我、我怎么睡着了……还睡成这样,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他道,不动声色将怀中的抱枕放在一旁,又拿起桌案上的银簪,递给她。

陶缇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的头发是披散着的,她接过银簪,“谢谢。”

“孤看你睡着了,怕发髻膈着不舒服,便帮你取了。”裴延解释着,见她长发乖顺披下的模样,“孤帮你挽发?”

“啊?不用不用。”陶缇摇头,“我可以的。”

虽然她没亲自梳过发髻,但玲珑每次轻轻松松随便扭两下就挽好了一个髻,可见挽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然而,很多时候,情况如下——

眼睛:我会了!

手:不,你不会!

在第五次挽发失败后,陶缇觉得她快在裴延注视的目光下活活尬死了!

为什么发簪这么难用,为什么古代没有皮筋!她恨!

裴延看着她一副没脸见人羞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笑,陶缇更窘迫了。

须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过她手上的银簪。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裴延朝她身旁坐去,手掌捧起她一缕青丝,轻声道,“别动,孤帮你梳。”

陶缇真就一动没动。

她木木的盯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大脑一片混沌,只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他的动作很轻柔,半点不会将她弄疼。

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他好听的嗓音,“好了。”

车上没有镜子也没法照,她只能伸手摸了摸,是个很简单的矮髻,用银簪固定的牢牢地。

最起码,梳的比她好。

她的脸颊笼着一层绯红,飞快看了一眼裴延,轻轻软软道,“殿下,谢谢你。”

裴延说了句不客气,又看了眼窗外,道,“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咱们就到华县驿站了。”

………

驿站比不得皇宫的华丽舒适,但因着太子来到,驿丞早早领着手下将驿站里里外外仔细打扫了一遍,是以还算比较整洁。

除了吃以外,陶缇对其他都不挑剔,对她来说,有个屋顶遮风挡雨,有张床可以睡觉,就很满足了。何况那随行的二百多号士兵连房子都没得住,只能就地扎帐篷,相比于他们,她还能泡个热水澡,睡着松软的床,实在再幸福不过。

队伍到达华县驿站时,天已经擦黑了。

稍作休整后,就到了晚膳的时候。

午膳因为在半路,不方便起炉灶,陶缇就吃了些卤菜和糕饼,还泡了一碗香醇清甜的芝麻糊,所以并不是特别饿。

这会儿到了驿站,见着有小厨房,又见差役满院子追着一只灵活的老母鸡,陶缇忽然想起一道极其下饭的菜来。

乍一听到太子妃要下厨,驿丞诚惶诚恐,只以为自己招待不周,连连告罪。后来还是玲珑好一番解释,驿丞才松了口气,毕恭毕敬的引着她们去厨房。

厨房里正忙碌着,蒸笼上蒸着大馒头和米糕,还有一大锅蔬菜和炖肉,这些都是给士兵准备的晚饭,卖相看着一般,但出门在外,有口热的吃,就很不错了。

驿丞将陶缇引到一眼单独的炉灶处,恭敬道,“太子妃,卑职给您找个帮厨来?”

陶缇笑道,“不用,我随行的宫女能帮我。你让他们继续给士兵们准备吃的,大家伙儿赶了一天的路也辛苦了……”

驿丞一直以为世家贵女们都是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眼前的太子妃,长得神仙般美貌,却是半点娇小姐的脾气都没有,对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温温柔柔的。

驿丞心道,都说太子贤德宽厚,没想到太子妃也是这般宽仁温厚之人,这样看来,俩人真是般配极了!若是日后太子即位,他们老百姓有这样贤德的君主,又有这样一位亲和的皇后,可真是万民之福啊。

这边厢,陶缇撸起袖子忙活了起来——

“玲珑,你去将我带来的那口砂锅拿出来,顺便拿一罐香辣酱。”

“蓝儿,青儿,你们将这老母鸡洗干净,剁成大小相等的小块,装好给我。”

“敏儿,你把这些配菜拿去洗好。”

没过多久,食材和工具都摆到炉灶前。

玲珑好奇问,“太子妃,这是要炖鸡汤?”

陶缇将鸡肉焯水,回道,“不炖鸡汤,今儿个做鸡公煲。”

厨房一干人等:鸡公煲,啥玩意?

不过只要是太子妃做的,应该都会很好吃!

鸡公煲是一道重口的川菜,香味浓郁,汤汁香醇,十分下饭。做起来的步骤也很简单,先将葱姜蒜入油锅爆香,再将鸡块倒入锅中翻炒,待炒出香味,往上铺一层胡葱和芹菜,加上切好的土豆片、菌菇、腊肠片,最后加入料酒——

驿站没有料酒,却有驿丞自己酿造的粗粮酒,酒香清冽,回味甘甜。

陶缇倒了一大半入锅中,没过全部食材后,加入适量的酱料,盖上锅盖,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焖上大概一刻钟。

不一会儿,锅里就飘出香味来,这香味甚至盖过了一旁厨工们做的炖肉。

那两个厨工看了看太子妃那边的灶眼,又看了看自己锅中炖的,忍不住小声嘟囔着,“要不咱们也加点酒?”

陶缇瞥见他们犹犹豫豫的样子,好奇走过去看了看。

只见那锅里满满一大锅的炖肉,咕噜咕噜炖得烂烂的,香是香,但处理的不够细致,总有一股膻味,而且料不够重,看着怪寡淡无味。

想了想,她让玲珑取了一罐香辣豆豉酱来,让厨工试着加些进去。

加入了辣酱后,炖肉的颜色都漂亮许多,红油亮泽,透着股麻辣鲜香的滋味,看着就比开始有食欲不少。

厨工连忙尝了一口,眼睛登时一亮,忙不迭谢过陶缇,私底下又偷偷问着小宫女,“太子妃给的大酱是长安城的酱坊出的吗?瞧着可真不错!”

“哪家酱坊能做出这么香的酱。”宫女一脸小骄傲的应道,“这可是我们太子妃自己调制的,有钱都买不到呢!”

闻言,厨工们咂舌:额滴神啊,这宫里的太子妃还有这般好手艺!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厨工们这边做好了饭菜,连忙端了出去,给士兵们发放。

驿站外的士兵们老早就饿了,尤其嗅到那炖肉的香味,一个个直咽口水。

饿归饿,秩序还是很好的,都规规矩矩拿着饭碗排队。

每人两个大馒头,一块米糕,一份蔬菜一碗炖肉,热气腾腾,端着就坐在帐篷前吃。

“欸,你们快尝尝这个炖肉,又香又辣!”

“的确不错哈!没想到这小小驿站的厨工手艺这般好?倒是不输咱们长安城里的小酒馆。”

“诶嘿,厨工,你这炖肉,撩咂咧!”有人朝厨工竖起拇指,又嬉皮笑脸凑上前,“额不要肉,再给额舀碗汤呗,这汤喝着胃里暖烘烘的。”

厨工可不敢邀功,忙道,“哪里是我们手艺好,你们是托了太子妃的福!要不是她给了我们一瓶大酱,这炖肉哪能这么香!”

士兵们一怔,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妃?!”

厨工道,“是啊,太子妃心善,说各位跋涉了一日也辛苦了,总得吃饱了明儿个才有力气继续走。”

听到这话,士兵们捧着汤碗皆有些不真实感。

等回过神来,一个个都不由得感叹道,“太子妃真是不错啊,竟还记得我们这些粗鄙之人!”

……

外头营帐内的赞美,陶缇不得而知,她做好鸡公煲后,便让人送上了餐桌。

此次随行的东宫官员总共五名,皆是年轻有为的贤能才俊,他们五人随展平一起坐在另外一张桌,晚膳是驿站厨工做的五菜一汤,有荤有素,比给士兵们的膳食要精细不少。

但当隔壁主桌的鸡公煲一端上,众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心道:太子妃今日又给殿下做了什么好吃的?

不一会儿,裴延和陶缇一并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行礼,待叫起后,又重新入座。

裴延走到餐桌旁,只见四四方方的餐桌上,正中摆着一个砂锅,四周是些清爽的配菜,另外还有一大盆的米饭,一壶蜂蜜茉莉花茶,简单又温馨。

他看向陶缇,烛光下她的面部轮廓愈发温柔,他的心也莫名变得平实安稳。

“阿缇,辛苦你了。”他轻声道。

“不辛苦,反正我也要吃的。”

陶缇边揭开锅盖边说道,“今天食材和精力有限,我就做了一道鸡公煲,殿下你就将就着吃?”

说话间,砂锅锅盖被揭开,一阵白色热气氤氲而出,紧实油亮的鸡肉和的各色配菜在香浓汤汁里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微响声,没一会儿,鸡公煲的浓香盈满整个房间。

一旁伺候的宫人嗅着这香味,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这还叫将就???

太子妃你莫不是对“将就”这词有什么误解!

就连另外一桌坐着的东宫官员,都忍不住瞧瞧打量,小声议论着——

“那一锅是什么呀,怎的这么香?”

“好像是炖鸡?唔,这香味……真是馋死个人!”

“这肯定就是太子妃特地为殿下做的菜,啊,殿下可真是好口福!”

见他们眼珠子都快黏到那一桌了,展平忍不住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虽说是在外面,各位大人也注意点身份才是,不过一道菜而已……”

那五名官员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纷纷收回视线,心里却还惦记着那香味。

坐了一天的车,裴延本来也没什么胃口的,如今嗅到这勾人的鲜香,却莫名有点饿了。

只见那口砂锅内,盛着满满一锅,有嫩滑紧实的鸡块,焖得酥烂的土豆片、吸饱汤汁的香菇、红亮香甜的腊肠、紫色的胡葱片与青绿色的芹菜,每一样食材都包裹在通红油亮的汤汁中,面上还撒着一层鲜亮的芫荽,鲜香麻辣,看上去就十分诱人。

他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鸡肉,这鸡肉浓香滑嫩,汤汁彻底进入肉里,有点麻,有点甜,等全部吃下口,舌尖又有些辣意。

陶缇歪着小脑袋,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望向他,“殿下,味道怎么样,会不会辣?”

裴延眼角一弯,“一点点辣,但可以接受,味道很好。”

陶缇松了口气,“那就好,我知道你不能吃太辣,就没放太多辣酱。”

裴延知道她是喜欢吃辣的,听到她这话,嘴角微抿,须臾,说道,“下次你可以放辣一些,孤也能吃辣的。”

哪知道陶缇的态度很坚决,“那可不行,你肠胃虚弱,吃一点点辣还行,吃太辣了会不舒服的。”

裴延,“……嗯,好。”

两人这边正吃着,忽的,玲珑凑到陶缇耳边,低低耳语了两句。

陶缇拿筷子的手稍稍一顿,侧眸朝隔壁桌看去,正好看到两个官员往他们这边瞅。

吃货对吃货总是多出几分理解的心情,再加上这只老母鸡特别肥,和一堆配菜炖着,满满一大锅两个人想吃完怕是有难度。

想了想,她对裴延道,“殿下,不若分一碟给郎官们尝尝?”

她虽不知道这几名官员的身份职位,但能陪着太子一起出来,必定是有可取之处,没准还会成为裴延的左膀右臂?

陶缇也没指望一碟肉能帮着笼络人心,她只想着,对随行官员好一些,等到了洛阳他们也能多帮裴延分担些事务,别让他太辛苦了。

裴延本不想将她亲手做的吃食分给别人,但见她水眸盈盈的看向自己,到底还是应了声,“好。”

一碟香喷喷的菜肴突然出现在桌上,东宫官员们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恩,“微臣多谢太子、太子妃赐菜。”

裴延淡淡的“嗯”了一声,道,“都坐下吃吧。”

有了太子这句话,几位年轻官员忙不迭拿起筷子,探向那碟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鸡公煲——

“唔,鸡肉不干不柴,汤汁渗入其中,滑嫩美味,难怪那么香!”

“子荀兄,万俟兄,你们尝尝这土豆片,酥烂软糯,入口即化,我觉得比鸡肉还要好吃!”

“这胡葱也不错啊,辛辣脆爽,回味微甜,就连芹菜也鲜嫩清香,十分爽口!”

“嘿,昌安兄,你平日里不是不吃这些辛辣味重的么,怎么今日吃了呢?”

被称作昌安兄的官员俊颜一红,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你们也尝下这腊肠,风味鲜美,还带着淡淡的酒香,越嚼越有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吃得格外开心,若不是太子和太子妃就在隔壁桌,他们都想当场写诗赞美太子妃的手艺了。

同桌的展平看着那碟子卖相极好的菜,闷闷的扒拉着米饭,迟迟没伸筷子。

不过就一道杂菜炒鸡块嘛,至于么,瞧把他们一个个馋的,哪里还有半分朝廷才俊的矜持风度!

有个官员发现他没吃,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与他们抢,忙道,“展大人,虽然我们几个是文官,你是武将,但大家同在东宫当差,你不必与我们太过客气,这一路上还得您多多照顾呢。”

展平,“……?”

那官员指了指那鸡公煲,热情道,“来,你也尝尝,这道菜真是不错,你若再不吃,我们几人都要分光了。”

展平,“不必了,你们吃吧。”

旁人只当他还在客气,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了起来,劝到最后大有一种“你若不吃就是跟我们生分”的意味。

展平无奈,只好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鸡肉。

在一桌子文官的殷切注视下,他将那沾满汤汁的鸡肉送到嘴里。

下一刻,他的表情僵住了。

鸡肉细嫩,软烂鲜香,汤汁带着些许麻辣,口感香醇,各种滋味仿佛在舌尖起舞,吃了一块,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吃第二块。

这……这未免也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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