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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

焦顺驱车回到家中,刚在堂屋里和自家老子聊了几句防汛工程的事儿,就听晴雯禀报说是平儿来了。

向来旺告了声罪,焦顺忙转到西厢房里会客。

等屏退了奉茶的林红玉之后,平儿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当下将王熙凤的心思一五一十的说了,又歉意道:“都怪我一时不慎露了底,叫她生出了和珍大奶奶攀比的心思。”

“怨不得你。”

焦顺摆摆手道:“当初因蓉哥儿的事儿,她就已经起了疑心,这事儿早晚也是瞒不住的。”

他略一沉吟,旋即又道:“只是咱们这位二奶奶向来得陇望蜀,真要是轻轻松松趁了她的意,还不知要怎么狮子大张口呢——这样,你回去告诉她,我手上暂时也没什么能赚钱的好买卖,还是先把海贸的事情做成了再说其它。”

“这……”

平儿有些迟疑:“她只怕未必有这耐性。”

“不妨事。”

焦顺上前拉起平儿的柔荑,体贴道:“三五日里我自有安抚奉上,绝不会让姐姐在她身边难做。”

“我倒不怕难做,只怕……”

平儿微微咬了咬下唇,含羞带俏的道:“只怕不能与你长相厮守。”

她原在这方面是极含蓄的,直到焦顺拿出大半身家作保赎她,这才彻底放开了身心。

焦顺适时低头,她也引颈屈从。。

两人鼓动唇齿舌战了许久,平儿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去复命。

焦顺一边盘算着,该寻个什么借口给王熙凤些甜头,又不至于让她以为自己好拿捏,成日里狮子大张口,一边转到东厢房里和邢岫烟用饭。

席间他冷不丁想起了黛玉,忙问林妹妹如今病情如何。

“已经好多了,下午虽还有些发热,却不似昨儿那般凶险,人也一直都是清醒的。”

邢岫烟说着,给司棋打了个眼色,等司棋领着玉钏红玉避到了外面,她这才将自己昨天试探黛玉的事儿说了,最后又再三强调道:“我瞧她极不情愿,最后那话也只是怕我难堪罢了,做不得准。”

这番话明显是在给‘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做铺垫。

虽然被迫掺杂了焦某人的狼子野心,但邢岫烟对这段友情也绝无半点虚情假意。

焦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心下却暗暗发愁,如果黛玉始终不肯答应,自己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

可既来了这红楼世界,钗黛至少也该娶一个才是,否则岂不白瞎了老曹的苦心刻画?

正烦恼着,就听外面似乎是又来了什么人,正在廊下与司棋几个说话。

听那声音,似乎竟是杨氏。

因担心被人察觉到异样,两人明面上一直都是刻意避嫌来着,她今儿却怎么主动找上门来了?

莫非是园子里出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大事?

是李纨还是探春?

又或是赵姨娘和邢氏?

再不就是绣橘、素云?

焦顺把和自己有染的挨个想了一遍,就觉得有些坐不住,可又不好主动出去问個清楚,就这么如坐针毡的等了半天,才见司棋领着杨氏从外面进来。

因见司棋的脸色颇为难看,焦顺就以为多半是绣橘出了差池——这两天最大的新闻就是迎春的婚事,偏那丫头又是个愚忠的,说不定就因此……

“大爷。”

这时杨氏故作正经的上前行了一礼,压着嗓子道:“司棋的表弟潘又安回来了。”

“嗯?!”

焦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挑了挑眉眉示意杨氏继续往瞎说。

“他在外面隐姓埋名做了两年小买卖,还真就赚了不少银子,如今悄默声的回了京城,竟想着要给司棋赎身呢——这不,他下午的时候找上门去,死说活说的要托我给司棋捎封信进来。”

杨氏说到这里,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封未拆封的信,双手送到焦顺面前。

焦顺接过信先扫了司棋一眼,这才拆开来细看究竟。

潘又安在信中说他背井离乡流落江南,无时无刻不思念表姐司棋,如今好容易在南边儿立住了脚,勉强也算是小有身家,所以打算回京替司棋赎身,彼此也好团圆美满。

潘又安也知道司棋如今已经做了焦顺的通房,但却表示这都是他自己当年种的因得的果,半点怪罪不到表姐头上,日后成了亲也绝不会心怀芥蒂……

这一段儿剖白心迹的言语就占了足足大半页纸,焦顺自然懒得细看,径自翻到了后面的内容。

潘又安这厮也算是小有心机,他知道直接跑来赎身多半会碰一鼻子灰,甚至被扭送到官府也未可知——毕竟他当初可是畏罪潜逃,在顺天府留下了案底的。

但好在打听到司棋在焦家颇受姨娘宠爱,恰巧这位姨娘最近就要产子了,届时不妨求这位姨娘出面求个恩典——这法子若成了自然最好,若不成,姐弟两个再另想法子。

啧~

焦顺砸吧了一下嘴,重又抬头看向了司棋:“他说要赎你,这事儿你怎么看?”

“有什么好看的!”

司棋十根指头紧紧纠缠在一处,饱满的胸膛急速起伏着,咬牙切齿道:“我两年前就当他死了,衣冠冢都已经埋好了!”

说是这么说,看她那紧张纠结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对她冲击不小。

这大概就是先上车后补票的弊端,因最初的手段并不光彩,单凭日久生情就想把人家两情相悦的初恋刨了根儿,只怕还欠些火候。

也亏潘又安所托非人,不然这封声情并茂的信落在司棋手上,只怕引起波澜还要大上不少。

想到这里,焦顺又转头看向了杨氏:“秦显家的,你又是怎么看这事儿的?”

“自然是告官拿了他!”

杨氏大义凛然的道:“他当初畏罪潜逃就罢了,如今又跑来作妖,若不早些送官法办,连累我们秦家也还罢了,若搅扰到大爷岂不罪过?”

司棋闻言禁不住芳心一颤,她倒没有与潘又安破镜重圆的心思,可那毕竟是她青梅竹马的姑舅表弟,便再恨再怨也做不出大义灭亲之举。

焦顺又看了眼司棋,屈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忽然开口道:“你去把潘又安领来,我有话要当面问他。”

杨氏担心自己出卖潘又安的事情暴露,因此有些不甚情愿,可也不敢违拗焦顺的吩咐,只好恭声应了匆匆去潘家传话。

杨氏走后,司棋抬头欲言又止的,焦顺却是冲她一摆手:“你先回避,有什么都等我见了潘又安再说。”

司棋咬了咬牙,转身向着里屋走去,临进门时,忽又回头郑重强调道:“在我看来,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说着,挑帘子进了里间。

却说杨氏匆匆到了潘家,当着大姑子自不敢说是自己出卖了外甥,只推说是凑巧被焦顺给撞破了,那封信落在焦顺手里,自然什么都瞒不住了。

潘家上下唬的什么似的,潘又安更是惶恐不已,当下就有心要连夜出逃。

杨氏好说歹说才哄住他,又说是瞧焦顺的意思,说不定会答应让司棋赎身,潘又安这才带上所有盘缠,战战兢兢的到了焦家。

谷鏫

等在客厅里见了虎踞正中官威十足的焦顺,潘又安一时忍不住有些恍惚,两年前他被邓好时陷害,仓惶逃出京城的时候,这焦顺也才刚当上府里的小管事,谁成想两年后再见,彼此竟就已经成了天壤之别!

“咳~”

直到杨氏在旁边干咳一声,潘又安才醒过神来,忙不迭屈膝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道:“求焦大爷高抬贵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不是这话。”

焦顺扬了扬手里的书信:“你的案子还没销账,倒惦记要赎你表姐出去,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潘又安不知该如何以对,跪伏在地上不敢开口。

焦顺又道:“只是她如今已然做了我的通房……”

“小的不在意、小的不在意!”

潘又安听这话似有缝隙,忙又磕头道:“若大爷肯放表姐脱了奴籍,我夫妻二人必在家里给大爷立一个长生排位。”

好嘛~

这就论上夫妻了。

“可我在意!”

焦顺面色一冷,怒目道:“你与我的人暗通款曲,是欺我的刀不利吗?!错非是看在司棋的面上,我一张片子就能把你送进顺天府大牢!”

潘又安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吓的抖如筛糠一般连连讨饶。

焦顺等他喊了几声饶命,这才又问:“你准备了多少两赎身银子?”

潘又安原本准备最多开价三百两,如今吃焦顺这一吓,就把压箱底的银子都掏了出来,略一计算约莫有四百两出头。

“我再给你添上六百两。”

焦顺说着,从袖筒里翻出几张银票,直接抛在了潘又安身前:“让你婶子把这些银子交给琏儿奶奶,请她设法把这桩旧案平了,往后你就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去吧。”

平素他给丫鬟们置办头面首饰,都不止花出去一二千两银子了,拿几百两银子替司棋解去心结,顺带还能安抚一下王熙凤,对焦顺而言绝对是物有所值。

那潘又安看看身前散落的银票,鼓足勇气嗫嚅道:“那表姐她……”

“嗯?!”

焦顺沉着脸一瞪眼,他便又缩头乌龟似的趴回了地上,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时杨氏急忙上前把那银票归拢起来,又把潘又安的一股脑苛敛了,边向焦顺告罪,便扯着潘又安出了门。

目送他二人离开之后,焦顺起身进了东屋卧室,结果险些与司棋撞个正着。

司棋慌忙退后闪避,又背过身去抹了抹眼睛,这才回头对焦顺道:“多谢大爷不与他计较,还……”

“我跟他计较什么?”

焦顺见她眼圈红红的,原本有些不悦,不过仔细分辨发现那并非是余情未了,而是被自己方才的处置感动了,也便转嗔为喜,上前将她揽入怀里道:“抱得美人归的又不是他——再说他那小鸡仔似的,又如何降服的了你?当初即便做了夫妻,只怕也是个不济事儿的。”

“呸~”

司棋原本正感动呢,听了这话不由啐道:“也就大爷整日里想那些腌臜事儿!”

说着就要挣脱。

焦顺哪肯放人,收紧了束缚游山赶海似的搓揉。

不片刻功夫,司棋高大丰满的身子就软的面团仿佛,只余下一张嘴还硬着:“今儿、今儿是红玉守夜,爷快放开我,我好替了她来。”

焦顺嘿笑道:“什么替不替的,爷这几百两银子花出去,怎么也得听个响儿吧?不如喊了她来,咱们……”

说着,便附耳说了几句能做不能写的。

“呸、呸!”

司棋闻言连啐了两声,她陪嫁过来半年多了,从不曾与别人联手炕战,何况焦顺还特意点明了要弄些花活儿。

待要奋力挣扎时,却又想起方才焦顺看在自己的情面上,非但没有发落潘又安,甚至还主动出钱帮他脱罪,一时心里也就软了。

犹豫半晌,红头胀脸的闷声道:“能不能让香菱替了红玉……”

林红玉近来虽时常巴结司棋,但在司棋心里到底还是不如香菱亲近。

…………

于此同时。

王熙凤刚刚陪贾母用了晚饭,带着三分酒意告辞出来,随手挥退了迎上来的丫鬟婆子,边走边向鸳鸯抱怨,说是为修那大观园,府本就欠下了饥荒,偏大老爷又怂恿着老太太重修大花厅,便把自己卖了也经不起这样花用。

说着,忽然话锋一转:“这事儿既是老太太同意了的,你看是不是先请她老人家拿些体己出来——放心,等年底南边儿厂子的分红送来,我就把这笔银子给老太太补上。”

王熙凤这番话半真半假,原本荣国府的财政虽然窘迫,可也还没到要打老太太私房钱主意的地步。

真正导致这种困境的,其实是她前阵子为了凑足海贸的本钱,上下其手苛敛太甚导致的——她自己虽然只从府里搜罗了不到两万两,却架不住下面人有样学样一起发财。

听说是要谋算老太太的私房钱,鸳鸯如何肯掺和?

当下连连摇头:“奶奶说笑了,我如何做得了老太太的主?”

“呦~”

王熙凤甩着帕子嬉笑道:“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老太太的东西都是你收着的?她老人家宁愿和大老爷翻脸都要护着你,你说一句话,足顶我們十句百句呢!”

鸳鸯也掩嘴笑,嘴里却仍是半句也不应承:“奶奶这话可真要捧的人不知东西南北了,我真要有这么大脸,还做什么奴才?早抢了奶奶的差事,里里外外一把抓了!”

“好好好!”

不想王熙凤顺杆爬的道:“你既有这心思,明儿我就把二爷给你送来,让你过足了二奶奶的瘾!”

“奶奶又取笑人!”

鸳鸯作势欲走,王熙凤忙止住笑,上前抱着鸳鸯的胳膊娇声道:“好姐姐,你就当是行善积德了,好歹帮我打探打探老太太的口风,若不成,我再另想别的门路。”

鸳鸯被她缠的没了法子,也只好勉强答应帮这问一问,却不保证一定能成。

王熙凤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家中。

等平儿禀明了焦顺的回复,她原本满是晕红的鹅蛋脸立刻冷了下来:“他当我是个好哄的?这没头没尾也不定个日期,三年五年是它,十年八年也是它,我难道就这么干等着不成?还是说我连那小门小户出身的都比不上了?”

这小门小户指的自然是尤氏。

平儿待要替焦顺分说几句,外面忽就禀报说是守园子的杨氏来了。

王熙凤只当是园子里出了什么差池,顾不上发落平儿,忙让人把杨氏叫了进来。

这杨氏进门先把银票拱手奉上,然后才将事情的原委说了,最后着重点明道:“这银子有一多半是焦大爷帮着出的。”

王熙凤用手将那些银票压在炕桌上,盘着腿沉吟了好一会,这才让杨氏回去等自己的好消息。

等杨氏走后,她又转头对平儿冷笑道:“真是好算计,借我的手打官司,回头还得说是我得了好处,这天下的便宜真是让他给占全了!”

说是这么说,那银子她倒老实不客气的纳入了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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