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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格局,和他们前两次走过的相比,出现了变化。

走出一段距离后,道路逐渐变得狭窄幽深。

树冠密迭,疏条相映。

如果不是可以从光斑的落点依稀判断出时间,现在的森林看起来简直与深夜无异。

树藤虬结如蟒,密密交结,分割出数条小道。

如果这就是女巫辖下的森林,也难怪两个孩子会迷路。

好在南舟走过两次,方向感不差。

他捡了根木棍,一面拨开因为长期置身阴影而略显干枯的树藤,一面用棍尖准确寻觅树叶筛下的林光落点。

日头移动的速度是正常的。

只要他们持续向前,就一定能走得出去。

南舟走在前面。

江舫跟在他身后,异常安静。

南舟也不爱说话,

他们的脚步落在地上,一前一后。

关卡不难,难在过关如同氪命。

神经性的饥饿,让南舟觉得自己的胃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洞。

几口苹果落在胃里,就像是落入一片生满深渊,在腐蚀性的胃液中嘶嘶燃烧一番后,就消失殆尽。

但南舟不能停止进食。

他有种感觉,如果一口不吃,强行挺住,他的胃会自己吃掉自己。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饥荒折磨,饶是体质强悍如南舟,也有些受不了。

可南舟这一路走过来,吃了三个苹果,却没听到江舫吃哪怕一口东西。

南舟想,这样是不行的。

然而,因为猜测生出了一些不安的屏障和隔阂,南舟没有说话。

经过内心评估,他认为江舫有能力照顾好他自己。

可走出一阵后,南舟感觉到,江舫在一步步踩着自己前进的步伐。

自己的脚刚挪开,他的脚就跟了上来,蹭一下他的裤脚,挨得很近,像是怕自己丢了一样谨慎。

这状况就有些不寻常了。

于是,南舟背对着他,向后去握江舫的手腕:“怎么——”

下一刻,南舟觉得指腕倏然一紧。

天生的危险雷达,让南舟猛地提起全神戒备,被束缚的手掌顺势回抓住身后人的胸口,将袭击之人的身躯推撞向一侧的樟树。

……返身突袭!

可当发现无声发动袭击的人竟是江舫时,南舟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无余力收拳,他索性一拳砸在了江舫耳侧的硬树皮上。

树皮内部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摧折声。

当江舫的后背撞上树干时,他恰将手中环套着二人手腕的choker抽缩至极限。

树叶纷扬而下,簌簌落在二人肩上,一时雪降。

南舟的左手,就这样与江舫的右手牢牢绑缚在了一起。

choker上银质的装饰,卡在了南舟腕侧的小骨头上。

皮质的带子内侧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贴着南舟的皮肤,驱使着他的脉搏都跳得快了许多。

……这更加不寻常。

南舟一时困惑:“……”

南舟:“舫哥,你在干什么?”

江舫的脸颊微红,额角滴汗,嘴唇的血色尤其充盈得厉害,热烈得和他向来的克制格格不入。

江舫似乎也不能适应这样的改变。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

嘴唇微微嗫嚅着,睫毛沾着淡淡水汽,愈发显得他唇上的那一点弧度清晰诱人,想让人踮起脚来好奇地尝上一尝。

看样子,好像是在和身体的某种根深蒂固的本能作斗争。

二人近在咫尺。

南舟能感觉出,他眼前的这一颗心脏跳得又沉又快,鼓噪、叫嚣、搏动。

听着这样不安的心跳,南舟真心实意地担心他是罹患了心脏病。

解下了choker后,江舫颈间的陈伤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

他身上投映着斜斜筛投下的林光,将他颈间的刺青轮廓映得格外鲜明。

k

这是江舫父亲姓名的缩写。

这是他对爱情的印象,是疼痛、恐惧、至死不休的情感图腾。

南舟抬起生长着蝴蝶刺青的右手,帮他掩住了这道伤疤,眉心皱起:“要做什么?”

江舫低着头,沉默且一心一意地用choker把自己和南舟的手进行反复加固。

南舟:“……?”

南舟不大理解他这个动作的含义:“这样会让你感到安全吗?”

江舫终于开口了:“嗯。要绑在身边。”

南舟:“为什么?”

江舫:“我怕你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南舟诧异却认真地回应:“不会的。我就走在你的前面。”

“不够。”

江舫靠在树上,一只脚向前虚虚抵住南舟脚尖:“我想要绑住你。锁住你。囚禁你。”

南舟:“为什么?”

江舫垂下眼睫:“因为你不是真人。你随时可能因为系统错误的修正离开我。”

南舟一怔。

这样的开诚布公,不像是江舫。

江舫似乎猜出了南舟的心思。

他抬起眼睛,直视南舟。

被汗水沁得微湿的一缕银发垂下,贴在了眼侧:“我喝了真相龙舌兰。”

南舟啊了一声,想,这么饿的吗。

江舫微喘着,拉过南舟覆盖在他颈侧的手,转贴上了自己的心口:“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江舫:“现在,我说的都是实话。是我的真实。”

尽管这是在游戏进行中,尽管他们需要尽可能地节省时间,但南舟经过短暂思考,还是接受了这一提议。

他们的心结总归需要释开。

他们还有三局游戏要面对,如果一直拖到副本结束再解决,以江舫的性格,可能也就是笑一笑,就草草揭过去了。

到那时,他们只能互为谜面,继续猜着彼此的谜底。

南舟不喜欢。

南舟定下了心:“舫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是不是?”

江舫:“是。”

南舟:“一直知道?”

江舫:“从一开始就知道。”

南舟:“《永昼》?”

江舫:“是,《永昼》。我读过你。你是……”

他的唇齿间带有龙舌兰的余香,但他并没有醉。

江舫的思维非常清晰。

他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他控制不住。

因此,他尽管面庞涨红,满心羞耻,咬得舌尖发苦牙根发软,还是无法抵御那一颗沸腾在他胸膛偏左的真心。

江舫说:“你是我的童话故事。”

他认真地阅读过他。

在灯下。

在日光下。

在黑暗里。

南舟的面容,南舟的故事,作为他的一点慰藉,停留在。

他们最亲密无间的时候,距离只隔着一张纸。

他们陌生到隔着一整个世界。

小时候,江舫把南舟视为童话里亟待拯救的公主。

后来,南舟的存在,成为了他的心友。

世界上不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孤独。

再后来,他成功见到了这个心友,却发现,他既不是公主,也不是心友。

南舟是超过他一切想象和理智的存在。

南舟:“你知道我是什么,不会怕我?”

江舫:“是,我抗拒过。”

江舫:“因为你不是人类。我们,没有未来可言。”

说到这里,江舫的语气带了一点困惑:“我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可和你在一起,我开始想得太多,却做得太少。这是不正常的,这不是我。”

“所以我想,我是疯了……才这么喜欢你。”

南舟微微睁大眼睛。

江舫咬住了嘴唇,深藏在癫狂下的清醒和理智在作祟,却还是压不住真相龙舌兰强悍异常的酒力。

他用乌克兰语呢喃出两句“该死”。

“喜欢。”江舫不受控地低语,“我非常喜欢你。”

南舟的心境豁然开朗。

他的好奇心很强,心里本有千万个问题想问,但得到江舫不讨厌他的答案,他突然就安心了。

南舟认真回应道:“嗯,我也是喜欢你的。”

“你是我最见过……最有意思的人类了。”

不怕他的、会撒娇的、捉摸不透的人类。

江舫:“所以,我做了选择,我许了愿,我找到你了。”

“我……想重新做回你的朋友。”

“不要说这样的话。”

提到“朋友”两个字时,南舟严肃了起来:“我们还不是朋友。”

可眼见江舫表情流露出不加掩饰的伤心,南舟想了想,宽慰他道:“也许将来会是。”

很快,他就找到了另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你做了什么选择?许了什么愿?”

江舫想要张口。

然而,这个真相于他而言,竟然是比“喜欢”还难说出口的内容。

南舟发现他在竭力抵抗酒力的影响。

一双唇抿得发了白,可他还是一字不肯出。

南舟更加好奇。

他不知道江舫这样费力隐忍和抗争是为了什么:“你——”

下一秒,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江舫的嘴唇倏然贴上了他的唇畔,带着紧绷过度的颤抖和热度。

贴着他的皮肤温热地起伏,好像在与他一同呼吸。

南舟懵了一刻,眼睛定定望了他一会儿,徐徐伸手搂住了江舫的脖子,和他绑缚在一起的手沿着身侧缓缓垂落。

他困惑地迎合着这个吻,并试探着探出舌尖,顶了顶江舫的唇角,又碰了碰他觊觎了一会儿的唇珠。

和江舫身上的筋骨不一样,他的嘴唇格外柔软温暖。

像是一张网,轻柔地捕获了他,拉扯、包裹着南舟,和他一起下沉。

当二人唇齿终于分开时,南舟关心地问他:“你饿成这个样子了吗?”

江舫把脸压在南舟肩膀上,脸颊上灼灼的热度几乎让南舟有了被烫伤的错觉。

南舟却很严肃地把他的脸扳正,逼迫他正面自己。

确信他没有什么异状,南舟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还以为江舫饿急了,想要吃掉自己。

现在江舫的神情,好像比刚才正常了许多。

南舟摸了摸自己发热微肿的唇角:“这样碰一碰,就不会饿了吗?”

真相龙舌兰的效用,可持续十分钟。

酒劲儿已经过了的江舫:“……”

现在的他不大想面对现实,还想再灌半瓶。

偏偏南舟还平静地望着他,征询他的意见:“那你吃够了吗。”

南舟不大理解江舫眉眼中沉沉的光·色和挣扎,以及脸颊上漂亮的羞色。

见他犹豫,南舟踮了一下脚,主动亲吻了上去。

南舟觉得这样的方法很有效。

比如现在,他的胃里就感觉柔软舒服了许多,好像有细细的翅膀拂在上面。

温暖、酥痒、满足。

很舒服。

如果这样可以缓解饥饿感的话,南舟还可以再让他吃两口。

作者有话要说:南舟,挑逗的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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