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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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斗从碎石堆里爬了回来,探头盯着傅秋锋,摆着尾巴游过他的腿,然后窜到容璲胳膊上,灵活地攀上肩膀,用脑袋蹭蹭容璲的脸,又跃了下去,在他身边盘成一圈,漆黑细腻的鳞片映着逐渐熄灭的火焰,星星点点的余烬也像春风中的细雪似的,彻底消融的无影无踪。
容璲靠着墙边坐在地上,望着残留在地的枪尖,抬手摸了下胸口,伤势确实已经痊愈,但紧绷的神经一时还无法放松,就这么烧掉了仅剩的神木,即使结果已成,还是不免有些缺乏实感。
“墨斗,朕没事,消消气好吗。”容璲深吸口气,无奈地道歉。
墨斗仍然不动,容璲伸出食指戳戳它脑门,墨斗竖起尾巴抽了他一下,把头扭向另一侧。
傅秋锋和容璲对视一眼,沉重道:“陛下,墨斗大人可不会这么简单就原谅您,别说墨斗,臣都吓得魂飞天外,就算是穷途末路您也不能自寻短见啊!”
容璲一听傅秋锋先倒打一耙,怒气这才反涌上来,指着傅秋锋气道:“你还敢教训朕!是你先在原地晃神,两界都要毁掉了,朕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而且你还敢自作主张…还敢……”
他话责问到一半,就看见傅秋锋面带郁色深深低下了头。
容璲一愣,顿时心软下来,懊恼自己口不择言,担心傅秋锋因此愧疚自责,动了动腿碰了他一下,然后脸色一变,咬着牙说:“嘶……朕又没真怪你,你都舍命救朕了,怎么不把朕的腿也一并治好啊。”
“只有那么一点力量,臣也无能为力。”傅秋锋叹气,“等臣调息片刻,就去找路出去,根据裘必应的供词,这间密室走廊的尽头应该有通往外界的地下暗河。”
“不急,先陪朕待一会儿。”容璲歪了歪身子,往傅秋锋肩上一靠,又觉得不太舒服,索性放任自己倒下去,枕着傅秋锋的腿,看了看自己磨的灼痛泛红的掌心,怨念道,“魏休到底怎么想出这种方法的,钻木取火,他还真有耐性。”
傅秋锋眨眨眼睛,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容璲的手腕,容璲举着手臂和他对视,僵持半晌后问:“怎么了?”
“……陛下。”傅秋锋回过神来,稍感局促,“只是突然想到,吹一下就不疼了。”
容璲嘴角一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爱卿怎么不吹啊?”
“您又不是小孩子。”傅秋锋松开容璲的手,“是臣唐突。”
他的语气险些暴露了内心的颤动,一切尘埃落定,傅秋锋才开始后怕,瞥见容璲受伤的掌心时就想起他从梦境中挣脱的第一眼,容璲握着飞光刺向心口,手上沾满了自己的血,那么痛苦又决然。
容璲的手指在半空转了一圈,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但傅秋锋的低落深藏在睫毛下的阴影里,他也看得苦闷,索性挑了下眉,把手唰地压在了傅秋锋胯骨上,恶劣地往中间挪了挪。
傅秋锋身形一僵,接着差点惊得跳起来,不知所措地举起双手贴着墙壁慌张道:“陛陛陛下!您这是何意?这可是敌营,实在不妥吧!”
“朕想要。”容璲笑眯眯地压低了声音,“朕想做,现在。”
傅秋锋的心跳声直冲云霄,他属实没想到容璲猝不及防的搞这么刺激,狂眨眼睛不敢看他,目视前方磕磕绊绊道:“啊,这,您的手还有伤,会疼的吧。”
“那这次你帮朕。”容璲继续说。
傅秋锋指尖一颤:“您的腿也有伤。”
“说来说去,你就是找借口推三阻四,根本不喜欢朕。”容璲佯怒皱眉。
“臣绝无此意!”傅秋锋连忙澄清,抿了抿唇努力做了下心理准备,“您躺着别动,一次的话……”
容璲嘴角直颤,在傅秋锋真的开始考虑尽量让他节省体力时再也装不下去,抬起手规矩地翻身躺平,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忍笑道:“朕在爱卿眼里真这么衣冠禽兽吗?”
傅秋锋怔了怔,哭笑不得的歇了口气:“你戏弄我啊。”
“看你心情不好,没想到你这么容易上当,根本不禁逗嘛。”容璲懒洋洋地仰头望着他,“腿疼,提不起心思,只能看看爱卿的脸了,朕为了救你差点死过一回,你也为了救朕差点死过一回,我们扯平,你不欠朕,也不用觉得有愧于朕,不如说世上哪还有像朕与你这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神仙眷侣?这可是值得千古传唱的佳话。”
傅秋锋微妙地沉默,方才一直盘踞心头的阴云倏然雨过天晴,他压回一缕笑意,倾身探手按到容璲小腹,真假难辨地提议:“通常来说只要足够亢奋,确实能暂时抵消痛感。”
容璲眼皮一跳:“哪来的通常,你认真的?”
“臣不禁逗也不逗别人。”傅秋锋平静道。
“……还是不了吧。”容璲试图从傅秋锋一本正经的口吻里找出端倪。
“陛下。”傅秋锋怜爱地叫他,“如果您真不行,臣用神木树枝给您治伤那会儿,说不定可以努力一下连这个也一并治好。”
容璲:“……”
容璲一拍地面坐直身子掀开傅秋锋的手,怒目而视:“朕只是嫌脏好吗!到处都是灰土还有血,怎么做的下去,难道你能吗?”
“臣再尽量努力一下。”傅秋锋用商讨任务难度的语气严谨道。
容璲提起口气继续瞪他:“你再挑衅下去,朕就不客气了。”
傅秋锋瞥了眼他的腿,就事论事:“您千万不要冲动,对您的腿还是要客气的。”
容璲欲言又止,磨了会儿牙,愤愤抱臂靠回墙上,冷哼道:“朕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记仇。”
“那您可以慢慢发现,臣无论身心都属于陛下。”傅秋锋用余光瞄过去,又端正的转回脸。
容璲心里悄悄嘭了一下,炸开无声的悸动,翘起嘴角笑吟吟地说:“理当如此。”
傅秋锋闭目调息,等到真气运转无碍之后,睁眼活动了一下手腕,微微偏头时就见容璲仍在看他,眼中噙着笑,眸光温吞,像浸没在春日的暖阳里,让人舒服的不想动弹。
他支起一条腿,手指搭上膝盖敲了敲,还是选择坦白,复杂地开口道:“其实被飞光控制时,臣做了个梦,梦到了魏皓,梦中臣意识不清,一开始竟以为那才是现实。”
容璲稍一反应,恼火又嫌弃地拉下脸来,酸溜溜地说:“哼,这飞光是什么脑子,既然要控制你,怎么不让你梦到朕。”
傅秋锋向他靠了靠,肩膀挨着肩膀,柔声安抚:“陛下,臣天天都能见到您,飞光制造的梦境没有您反而更好吧,臣可不想看到您的形象被飞光败坏。”
容璲舒坦了一点,还是哼道:“你敢说真不想看到?比如让朕跟你在梦里过日子,给你端茶倒水,脱光了躺在你面前让你为所欲为,这样的现实你会拒绝吗?”
傅秋锋的脑内不受控制的幻想了一瞬,然后赶紧摇头打了个激灵:“您也给臣倒过茶吧,至于为所欲为……咳,总之有真正的陛下就能做到,怎么会在乎飞光虚构的幻影呢,臣早就不再退缩逃避了。”
“你还真敢想。”容璲拿手肘怼他,侧目问道,“那你跟魏皓在梦里做什么了?坦白从宽,朕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宽恕你。”
傅秋锋琢磨了一会儿:“他在梦里叫臣‘亚父’,臣……”
容璲没等他说完,眼神变幻莫测,直接挪远了一尺,大开眼界般惊叹道:“噫,傅公子,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原来你还有这种趣味吗?朕绝对不会叫出口,绝对不会附和你这种癖好!”
“陛下!”傅秋锋扶额啼笑皆非,把那个梦原原本本讲给他,“我们只是在书房看书而已,没有任何逾距,您想太多了,而且臣在梦里已经四十几岁,根据飞光的编撰,魏皓自幼由臣教习武艺,他称臣一声亚父,情理之中绝无他意。”
容璲越听魏皓这个名字越别扭,斜他一眼小声道:“是啊,你有遗憾也是正常的,如果他真这么对你,你就不必到朕身边来了,这样的‘现实’还真让人不忍打破。”
“陛下。”傅秋锋哑然失笑,倒是没什么可惜的情绪,再次动腿移到容璲身边,“飞光可能的确剖析了臣的意识,但臣最想要的,或许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家,也只有您是臣的家人。”
容璲总能从傅秋锋简短的陛下二字听出百转千回的意味,这次的字音拉的稍长,蕴着想哄他的无奈和实话实说的满足,他当然不会再生气,又不想这么放过他,就冷着脸挑刺道:“家人还这么生硬?朕特许你的叫朕的名字。”
傅秋锋垂眸,顺从地说:“容璲,我愿意永远守在你身边。”
容璲几乎想不起上次听见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时候,他呼吸都为之一滞,攥紧了手指强作镇定:“……你还是改回去吧,听了叫人背后发凉,这么肉麻,你怎么说的出口的!”
“比这更糟糕的话您不是也说的很自然吗?”傅秋锋也烧得慌,搓了搓脸,一骨碌爬起来,匆匆道,“臣去找找兵器。”
他在密室中走了一圈,冷静下来,捡回了自己的匕首,坐回容璲身边,用衣摆细细擦净,雪亮的刃夹在指缝里随意翻转,突然说道:“陛下,臣曾经想到,这把匕首还没有名字。”
“取命之器,向来不需要什么名字。”容璲从傅秋锋手里拿过匕首,笑了笑,“不过现在既是你用,意义自然不同,取一个也好,你有什么想法?”
“臣也不是读书人,恐怕取不出意义深远的名字,只是今日这一遭,难免有些感触。”傅秋锋摇头失笑,愣了一会儿,沉吟道,“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就叫……盈虚?从臣来到大奕至今,有得有失,而今陛下与臣皆在,正如明月始终高悬,无缺无涨。”
容璲哼笑一声,揶揄道:“爱卿不是读书人,也挺有文绉绉的气息。”
傅秋锋摸摸鼻子:“让陛下见笑了,一时有感而发。”
容璲动动手腕抓住傅秋锋的手,想了想,继续说:“所以,惟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吾与卿之所共适。”
傅秋锋耳廓微红,点了点头,静默半晌,才调侃道:“您也不是读书人,回忆半天才想起来吧。”
“朕再怎么忙也比你读得多。”容璲皱眉不快。
“您确定吗?”傅秋锋真诚地反问,“臣可是活到老学到老。”
容璲一想到傅秋锋这张脸背后的年岁,不禁有些挫败,但他细思傅秋锋曾经有多忙碌,信心又重燃起来,推推傅秋锋肩膀挥手道:“那你现在就赶快找路,然后回京学你的艳书春宫图,准备好了服侍朕。”
傅秋锋深觉自己观摩多年经验丰富,咕哝了一句:“这臣应该不用学。”
“嗯?”容璲没听清。
“没什么,臣这就去。”傅秋锋眉梢一挑,假装淡定望天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第一篇,打算写四篇凑齐春夏秋冬,今天就全更完_(:3」∠)_
总之这章就是花式告白,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应该都知道番外01在哪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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