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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朝廷大臣炉火纯青,自然而然地就给刘珂的各种举动找符合贤明圣孝的理由。
小团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些附和不止的大臣们,微微一笑。
不一会儿,大成宫的殿门开了,刘珂带着一身酸臭血迹地走出来,眼睛通红,带有泪痕,似乎还真印证了这些大臣所言,装模作样地狠狠痛哭过,演绎了好一出大孝子。
见此,大臣们纷纷簇拥过来,一个个上前安慰。
“殿下,人死不能复生,万请节哀,皇上驾崩,大顺江山还得靠您支撑啊!”
“皇上在时,虽对您多有严厉,但他信重您,已将社稷托负于您的手上,这一去,必是也是含笑九泉!”
含笑九泉?这说的是什么瞎话?
刘珂挑了挑眉,下意识地往身后瞥了一眼。
“请殿下勿要太过悲哀,如今最要紧之事,便是大丧设灵,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灵前即位,安定天下。”
“是啊,殿下!”
“殿下!”
一双双含泪的眼睛真挚地望着他,刘珂抽了抽嘴角,忽然见尚瑾凌不知不觉中已经混在了文官队伍里,将自己撇清个干净。
“那……就这么办吧。”他也没让人提前把尸体打理一下,只是似笑非笑地让开了道。
内阁六部重臣以及宗室于是率先吊了一嗓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嚎啕大哭起来,“皇上啊——”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先帝驾崩,谁若哭得不像死爹娘一般那就是失礼,君臣一场,最后一别,都得肝肠寸断。
其他品级低一点的则落后一步,听着那一声哭声,纷纷下跪呜咽以示哀伤。
然而情绪才刚酝酿到位,却听到里面的号丧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一般,一时间惊讶地抬头往里面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罗云带着一队禁军小跑过来,将大成宫围住,刘珂抬脚走进去,仿若漫不经心,却用没什么温度的语调道:“怎么不哭了?”
大臣纷纷让开,将里头横死在血泊中的尸体露出来,皇帝身上的匕首还直直地插着,一双眼睛已经凹陷,但是看得出浓烈的恨意和惊愕,真正死不瞑目。
方才还大言不惭说出含笑九泉之语的大臣,脸色苍白如雪,吓得跌坐在地上。
“太,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失语了。
就算是谋逆,是不是也该做的好看一些,这样子是生怕他们不知道这位殿下弑君弑父吗?
“对,就是孤亲手杀的。”刘珂淡淡的声音传来,极尽冷意。
禁军随着他的话走进来,手上的刀泛着寒光。
“我还要将他挫骨扬灰。”
一句话,躲避昨夜厮杀的众臣仿佛再一次迎来了血腥。
他们看到刘珂微笑的模样,心中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忽然有种错觉,皇帝昏庸无道,但是这位即将登基的新君似乎更为残暴。
刘珂一身血迹干涸,留着可怕的眉骨疤痕,也不见清洗医治,再配上这轻飘飘的话仿若修罗在世。
这个大殿迎来了短暂的沉默,没人质问他,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终于,一声轻笑传来,“行了,孤还没这么丧心病狂,来人,替父皇收殓,布置灵宫,孤等着登基。”他说完,便懒得再搭理群臣,直接转身离去。
小团子跟在刘珂身后,有些想问又有些不敢。
“想说什么?”
听着这懒洋洋仿若昏困的声音,小团子这才安心下来,不由地问:“主子,您刚才也太吓人了。”
“爷故意的。”
“为啥?”
刘珂抬手大了个哈欠,“不吓住了,等爷登基之后求娶凌凌,岂不是还得听他们叽叽歪歪?”
小团子:“……”
皇帝身前极尽奢华,举国之力造恍如仙宫的熙和园,然而死后的灵宫却是随意布置的,若非得有这么个章程,新君在先帝灵前继位,刘珂甚至连灵宫都懒得给他。
刘珂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赐了端王死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端王棋差一招,若是换了立场,刘珂也得自尽在牢里,这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件事,给所有留下的兄弟,不论老少,都送去了一封圣旨,上头只有一句话:多生孩子少惹事,谁若惹事,谁就下去陪咱爹。
通俗易懂,本就战战兢兢的皇子们,更加老实了。
弑君弑父,踩着血上去的太子殿下,没有人会期待他的仁慈。
至于第三件事……
竺元风在盖大印之前,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皇上,您是不是再看一看?”这真的不觉得荒唐吗?
刘珂走到他面前,拿起圣旨仔细阅读,对上面自己诚恳的措辞很是满意,“没有错别字,你放心盖。”
竺元风:“……”谁问错别字了,他是想说堂堂一国之君下嫁,话本都不敢这么写!确定那些大臣听到之后,不会一头撞死在大殿柱子上?
“朕想进尚家门都等了九年了,你说,我这么大一笔嫁妆,尚家看得上吧?”刘珂有些不确定地问。
竺元风:“……”这是嫁妆的问题吗?
他忍不住看向了小团子,端方知礼的竺公公本以为逃离了先帝的魔掌,在新帝手下,好歹能正常一些,没想到更离谱!
这圣旨要是颁布了,他的骂名只会比原来更重!
小团子在他的视线下,终于勉为其难地开口道:“皇上,要不咱就娶吧,奴才怕您将西陵公吓出个好歹来。”
竺元风:“……”从古至今就没有男皇后,忒么主仆都是不靠谱之人,他有点想去守皇陵怎么办?
然而刘珂却摇头道:“那不行,朕都答应凌凌了,岂能君无戏言?”
说到最后,他大手一挥,一指小团子,“你去。”
竺元风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小团子扯了扯嘴角,“是。”
第197章帝心
小团子这圣旨终究没有颁成功,因为尚瑾凌来了,后者看着这内容,笑得直不起腰来,当场给打了回去,“不能这么昭告天下。”
刘珂不解:“为什么,凌凌,你不想娶我了?”
如此恨嫁的皇帝,竺元风生平头一次见,他将期望的目光望向了唯一看起来还正常的尚瑾凌,觉得这位能劝住,免得新帝成为天下笑柄。
尚瑾凌忍着笑道:“这不合规矩。”
可不是嘛?竺元风微微放心,心道总算尚瑾凌还有理智。
然而刘珂当场便是一嗤,他都是皇帝了,规矩这玩意儿,算个屁!拜先帝荒淫荒诞所赐,这届的朝臣接受度其实都挺高,他就不信若是他一意孤行,还真有朝臣以死明志撞柱子!
“凌凌,朕都二十九了,哥记得还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他有点委屈地提醒了一声,如今大顺江山尽握手中,人生大事再不解决,他觉得自己可以彻底立地成佛,无欲无求了。
他充满侵略的目光将尚瑾凌一寸一寸从头看到尾,一点也不再掩饰灼烫的欲望,看得竺元风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也让他产生了一丝疑惑,以至于忍不住猜测皇帝如此猴急,莫不是还……待字闺中?他惊奇地目光看向了小团子,后者扯扯嘴角,暗暗点点头。
刘家历经上百年,各式各样的都有,但从没有一个到三十了还未曾尝过云雨情,相反一个个因为皇室都还淫靡不堪,像先帝就是男女不忌,三宫六院占了满,身边还养了各种清秀太监。哪怕其他皇子,一旦成人也从不缺侍妾。
刘珂这样纯情的,竺元风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突然有点理解这位陛下恨嫁了,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尚瑾凌驯夫好手段。
尚瑾凌很想一个白眼翻上天,又不是他不让,是这人固执,贞操非得留到婚后,如今整的好像是他吊着似的。
“皇上若是想,今夜瑾凌便可侍奉左右。”尚瑾凌不客气道。
刘珂脸一红,低声拒绝,“这多名不正言不顺……”
难道皇帝下嫁就能名正言顺了?竺元风弄不明白,想必天底下所有人都不明白。
尚瑾凌将圣旨递还给了刘珂,说:“所以得合规矩。”
“嗯?”
“既然皇上坚持要入我尚家门,为显我方重视,那么自是由我先来提亲。”尚瑾凌笑道,“三千将士已经准备好了,正挑个良辰吉日,皇上等着便是。”
竺元风:“……”这两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新皇登基,尘埃落定。
京城自连绵春雨惊雷之后,便是一往晴日。
在清算一批之后,便迎来了封赏。
历朝历代最大的功绩便是从龙之功,风险极大,但是回报丰厚,为了安抚人心,刘珂也没有吝啬。
泗亭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包括内阁六部等皆有封赏。
然而被众人最关注的尚家皇帝却是一丝动静都没有。
且不论尚瑾凌不仅是刘珂的幕僚,更是枕边人的亲密关系,光是从西北无召调来的三千尖锋营,便是尚家赌上全族性命押在他身上!若非尖锋营截下端王,连夜冒雨进京,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可就是如此,连高学礼都没有升上一升,太奇怪了。
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不少人都坐不住了,前来打探情况,然而见到高学礼,后者皆是一脸欲言又止,仿佛有黄连在口,难以言说的模样,这让众人私底下纷纷猜测,是不是尚家跟新帝私底下产生了龌龊,后者要清算了?
甭管刘珂当时冲冠一怒为蓝颜,为了尚瑾凌敢谋逆造反,可谁不知道这都是先帝和他的借口罢了。
皇家薄情寡义,惯会装模作样,要知道刘珂这把年纪了,一个侍妾和后妃都没有,身边干干净净的,说不定也是这位尚家公子暗中逼迫?需要之时,自是百般依从,千宠万宠,可如今化龙腾飞,再无掣肘……尚家从龙之功不假,然在西北势大,说不定新帝和先帝一样皆不放心西陵公府再霸占着西北兵权?
三千尖锋营还未回西北呢,怕是新帝的意思。
各种各样的猜测,满京城的乱飞,双胞胎听了一耳朵,赶紧逃回家了。
只是刚进门,就看到屋子里凝重的气氛,具体来说是高学礼一个人围着坐在桌边的尚瑾凌团团转,嘴里念叨着:“凌凌,不行不行,你这样做,岂不是让皇上难堪?他已经不是太子了,一言一行,关乎国祚,岂能儿戏?”
然而尚瑾凌安之若素地坐着,手里捧着茶,一口一口喝得气定神闲。
陈渡抱着胳膊在边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把玩着女儿给的手串,眼神往尚瑾凌那儿瞄,心说尚家儿女一个比一个主意大,最大的这个就坐在这里,自家连襟说了这么多天,怕是白费嘴巴。
而尚稀云两不相帮,没说话,见俩妹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不禁问道:“回来了。”
“嗯,这是护国寺主持给算的日子,不过二姐,姐夫还在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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