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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瑾凌点头,“回。”

“什么时候?”

“等王嫔娘娘的冤屈平反,殿下自会回京。”

而这句话却让竺元风惊愕不已,“王嫔娘娘?”

竺元风年轻,不比尚瑾凌大几岁,他自然不知道十多年前的旧闻,但在宫里混了那么几年,也听到了些风声,瞬间明白了,“娘娘竟是被冤枉的?”

尚瑾凌颔首,“殿下离京也是为此。”

竺元风听到这个秘密,心思急转,他回头问:“我能跟皇上这么说吗?”

“可以。”

“那谁是凶……”竺元风话未出口,便闭了嘴。

尚瑾凌笑道:“为了你的安全,还是不要知道了,皇上说是谁,那就是谁。”

这句话就有意思了。

既然知道冤屈,逼着皇帝平冤,怎么会不知道这陷害者是谁?难不成还能随便点一个吗?

但是尚瑾凌点到为止,他也不好多问,单是这个,也足够向皇帝交差了。

不过他此次来找尚瑾凌自然还有其他事。

“瑾凌,听说你中了解元。”虽是听说,但是口吻却分外笃定,“愚兄这厢恭喜。”

“多谢元风兄,侥幸而已。”

“那么下届春闱,你可会参加?”

“正在考虑之中,就怕文章不够润达,在群英荟萃之地难以崭露头角。”尚瑾凌将自己的思虑告诉了他。

竺元风笑道:“虞山居士之名愚兄也如雷贯耳,云州学子云集,瑾凌能得头名,就是到了京城也是不惧,不过以你之才,若无法进一甲,怕也遗憾。”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尚瑾凌的肩膀道,“反正你年纪小,再三年也使得。”

“我记下了,不知京城之中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可否请元风兄讲一讲?”

第157章怒火

竺元风在雍凉待了三日后又等了五日,日日前往宁王府,将劝说的姿态做足。

刘珂起先还会给好脸色,到后面就不耐烦了,连人都懒得见,直接称病,让管家在门口就给打发。

这般狂妄无忌,竺元风还没动怒,身边的副统领就暴躁起来,直接对竺元风道:“竺公公,既然宁王殿下如今坚决,我等就直接回京去,一五一十陈诉天听,自有皇上圣裁。”

竺元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虽然心中分外乐意,但是面上还是犯了难,忧愁道:“这岂非辜负了皇上信任?”

“可竺公公,那也要宁王配合才行,他若不想,咱们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啊!再说……”副统领看了看府门,将人拉到一旁,“他若回京,也是一桩麻烦事。”

竺元风心中一动,不由地问:“这怎么说?”

“您想啊,这京城,除了皇上,谁希望他回去,公公,真劝回去了,您才麻烦呢,就真得罪那两位了。”副统领看着脾气爆,但是话里有话,让竺元风不得不深思,“你这是……”

“公公,回去吧,宁王这脾气,皇上心里也清楚,怪罪不到你我头上。”

竺元风看着他,最终一番犹豫之后,颔首:“好。”未免失礼,接着他对小七道,“你留下来同宁王说一声,明日杂家就回京了,请他务必再三斟酌,莫要辜负皇恩。”

“是。”

竺元风一离开,小七便被迎进了宁王府,见到本应该在床上养病,实则嗑着瓜子看小话本,一双脚还翘在案桌上的刘珂,后者头也不回道:“总算要走了?”

“是,竺公公让奴才来同您说一声。”

刘珂的目光没从话本上挪开,只是摆了摆手,“行,本王知道了。”

但是小七没忙着离开,留在原地依旧等着他。

咔擦清脆一声,刘珂磕破瓜子皮,舌头灵活地卷过瓜子肉,再呸一下吐出壳,一气呵成之后,嚼着瓜子问他,“还有话要说?”

“是。”

“说吧。”

小七拱了拱手道:“公公说,尚公子惊才绝艳,考中进士应当不难,不过未免遗憾,不如再潜心三年。”

话音刚落,刘珂原本漫不经心,看谁都一副欠揍的脸瞬间凝固,目光似寒风裹着刮骨刀,谁见了都得冻个透心凉,连同原本懒洋洋的无形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了,让人发闷窒息。

但那只是一瞬间,仿佛似一个错觉,因为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本懒散无状的样子,嗑瓜子的清脆声传来,打破了一室寂静。

刚走进屋内的小团子将自己手上竖起的寒毛给安抚下,就听到刘珂说:“团子,替本王送送这位小七公公。”

“是,殿下。”

“你们竺公公的这份人情,本王记在心里,等本王回京,必十倍奉还。”

小七听了这话,立刻行礼道:“殿下客气了。”

“请。”

小团子将人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然后圆胖的身体灵活地一转,就往回跑。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回到刘珂面前的时候,后者已经磕了满满一堆的瓜子皮,跟叠小土堆一样,然而那话本子却被丢在一旁,整个人仿佛正襟危坐,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对瓜子,好似如临大敌,烦躁的像头被踩了痛脚的疯马,却怎么也撞不破栅栏,只能用一颗接一颗的瓜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团子吓了一跳,忙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门关上。”

刘珂一个眼刀子过去,小团子心口一紧,立刻回身关了门,在此之前还在门口望了望,生怕有人听见。

此刻刘珂将一盘瓜子全嗑了大半,小团子递了一盏茶过去,刘珂牛饮一大口,然后对着他挥挥手,“站远点。”

“哦……”

小团子听话地缩到壁角,然后就见刘珂高高地扬起手里的茶盏,对着地砖狠狠地砸下去,那股力道仿佛对着血海深仇一般——

“啪——”那声音重的小团子的脸上肥肉都抖了抖,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吓得心肝脾肺颤。

这么多年了,当刘珂学会了掩盖自己情绪之后,就已经很少有这样歇斯底里地发泄,好在还有理智,知道先让最忠心的奴才避一避,不然就看地上这砸出来的坑,小团子焉有命在。

不过,他也奇怪竺元风究竟带了什么消息过来,让刘珂会如此震怒。

见刘珂砸完茶盏之后,深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一口气,好似将那股怒火给压下去了,全身沸腾而起的暴戾也随之慢慢消散,小团子这才敢从墙角挪出来,小声唤道:“殿下……”他的眼里充满了担忧。

“本王无事。”刘珂坐回了椅子上,然而三根手指搭在桌子上不住地敲击,体现着他发泄不出来的烦躁。

“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珂看了他一眼,低沉道:“竺元风让凌凌暂时别参加明年的春闱。”

小团子一怔,这世上能让刘珂生气的已经不多了,如今他最在乎的也就是尚瑾凌,所以此事关于尚瑾凌,小团子不意外,可想不明白是……

“竺公公对小少爷倒是关切非常,却不知……”见刘珂看过来,小团子不由地发出疑惑,“为何要对殿下说。”摆明了尚瑾凌科举之事刘珂根本不过问,也做不了主,而且……刘珂居然会这么生气。

“是啊,你说他为何跟本王说呢?”刘珂低低笑起来,手指捏起零星的瓜子在手里把玩。

这话虞山居士说过,云知深也说过,但他们都是从尚瑾凌的前程和功名上做考量。

但是竺元风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皇帝身边的太监,跟科举已经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了,岂不是多管闲事?

等等,皇帝!

小团子蓦地睁大眼睛,惊恐地看向刘珂,“这……”

“呵呵,那老王八蛋,都已经半截脖子埋坟堆了,还要祸害一个又一个,竟敢把主意打到凌凌头上!”刘珂咬牙切齿,那眼里的浓浓憎恶,仿佛要凝成实质一般,最终握紧拳头狠狠地敲在桌上,“做梦!”

小团子猜到之后,就明白了刘珂为何会这般失态。

他对尚瑾凌是掉根头发丝都得心疼半天,这几年更是珍之重之,连句孟浪的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惹恼了后者再也不搭理自己,舔的小团子都看不下去。这样的尚瑾凌,刘珂尚且不敢动那些念头,别人……他不敢想下去。

但是很快小团子纳闷道:“可皇上怎么知道小公子?”远在雍凉,顺帝根本就没见过尚瑾凌,何来的心思?

“所以才说别让凌凌去参加春闱,以他的容貌,才情,只要站在金銮殿上,那一届还有谁的风采能够盖过凌凌?更何况竺元风清楚那混账喜好什么样的。”刘珂越说越觉得对,他怎么会没想到这茬?

只要一想到尚瑾凌进了宫,落得跟竺元风一样的下场,全身的暴戾就再一次起来了。

“那,那得提醒小少爷啊!”小团子叫道。

然而这种话就是刘珂再没脸没皮也难以启齿,简直污秽不堪入耳,况且竺元风选择提醒他,就是希望不干涉的前提下保护好,毕竟这种事情说不准。

况且尚瑾凌一心科举,若因为这个原因让他与会试失之交臂,刘珂都觉得遗憾而亏欠。

“就算不科举,凌凌也会跟着我去京城,逃避不是办法。”按照他与尚瑾凌原本的设想,等竺元风回去复命之后,顺帝就会着手给刘珂一个交代,正好差不多在明年就能回京。而京城的魑魅魍魉就更多了,为了对付刘珂,什么招数都会使出来,尚瑾凌与刘珂最亲近,又恰好是西陵公府与宁王之间的一条牵绊,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刘珂也不想用尚瑾凌赌他两个哥哥的品行。

竺元风说的不仅仅只是来自帝王的危险,更多的是提醒他回京之时,有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保护好身边人。

想到这里,明明还没有回京,刀光剑影似乎就在刘珂的眼前。

轰轰烈烈地离京,却又铩羽而归,竺元风跪在顺帝的面前请罪,“奴才办事不利,请皇上降罪。”

大成宫内静悄悄的,只有顺帝来回的脚步声,气氛稍稍压抑,但是并非那么透不过气。

竺元风面对着地砖,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此刻帝王的心情是烦愁多于震怒,显然是料到刘珂依旧会拒绝的。

“他说了什么?”

“为人子,方孝悌。”竺元风回答。

“不学无术的东西!”顺帝直接骂了一声。

然而竺元风却觉得这话说得极妙,不能替母伸冤,怎为人子,还如何称之为孝悌?

“一头犟驴,竟一点也不体谅朕的良苦用心,冥顽不灵,简直冥顽不灵!”帝王的踱步声更重,“老二和老六还知道为朕分担,这混账生来就是讨债来的!”

景王和端王的确一心讨好,可这分担二字又从何说起,真如此贴心,还需要费心尽心把宁王请来吗?

竺元风将头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可内心却因此感到愉悦。

这时,身边传来一阵轻软的脚步声,一个更加柔弱的声音道:“皇上,您别生气,先喝口茶冷静一下吧。”

这声音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却带着雌雄莫辨的媚意,让竺元风一下子明白这是谁。

这是帝王新得的娈宠,正是秦海按着老法子献进宫来给皇帝尝鲜的,意图分薄竺元风的圣宠,借此打压他。

竺元风已经是旧人了,自然没什么太大的新鲜感,皇帝对他也没有非卿不可的感情,所以很快就打得火热。

不过不是谁都像竺元风一样只想着逃离皇宫,厌恶这种佞幸之道。帝王的恩宠伴随着荣华富贵,后宫朝堂处处巴结,人上人的滋味只要伺候好了一人,就能唾手可得,背德沉沦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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