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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粮就有希望,等到开春,播下种子,他们又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赵不凡看着喜极而泣的人群,与他们相处了那么长的日子,他越清楚地看到人性中的恶和善,恶会因为贫穷饥饿被无限放大,以至于他一度也走在悬崖的边上。而善无论如何都不可磨灭,只需要一点希望的光,照样能够点亮。
他将来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帮人们控制恶,让他们有机会释放无限的善,这大概就是正途了。
“秀才。”忽然,尚无冰唤了他一声。
赵不凡回头,只见尚无冰扬了扬头:“刚来的消息,张家已经全部落网,连同张达宇也在胡人那里被抓住。”
闻言,赵不凡顿时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但是眼睛慢慢地变红了,张家在雍凉曾如皇帝一般,权势滔天,无法撼动,他愤怒却无可奈何,结果这个庞然大物居然一夜之间却土崩瓦解了!
身上喘不过气的山似乎被搬开,疲惫瞬间一扫而空,他抹了一把脸说:“尚四将军,这里交给你,我想去见宁王殿下。”
尚无冰点头:“不过你是不是先休息一会儿?”她们参军的,几天几夜不合眼也没事,这这些文人挂着两个大黑眼圈,一身单薄实在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多谢四将军关心,下官不累,听到这个消息,什么倦意都没了。”赵不凡一双湿红的眼睛,格外的明亮。
尚无冰最终点了两个士兵护送他去驿馆。
等方瑾凌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似乎是放松了一觉好梦,沉重的身体倒是轻松了不少,这是个好兆头。
他兴匆匆地起身,简单洗漱之后,就往尚轻容的屋子里走去,人还没到,就听到双胞胎一人一句叽叽喳喳的声音,再加上其他姐妹的凑趣,一屋子可以想象有多热闹。
“泱泱真不够意思,石头没有大姐的好看也就算了,咋数量都只有一个,唉……”这是尚未雪故作失落的声音,“明明说过最喜欢我的。”
“要不要脸,她也说过最喜欢我呢,我就有自知之明,不跟人家娘比。”尚落雨不客气道。
“就是,一颗石头还不够啊,咱们这么多人,都是泱泱亲手磨的,我看着都心疼,三姐还在这里嫌弃。”
“是呢,小手都磨破皮了,咱们要帮忙她都没让,可乖了。”
“三姐不要,就给我呗。”
双胞胎一人一句,瞬间将尚未雪架上火里烤,尚未雪怒了,“我就开玩笑,你们还起劲了,咋得,没见着几天,皮痒啊?”
方瑾凌眼皮一跳,心说不会吧,就这样也要打起来?
“来就来呗,骑了七天的马,骨头酸,正好拿三姐松松筋骨。”
“好大的口气,胆儿肥了,看我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口气大不大,手上看真章,门外打。”
“来啊,我的枪呢?”
“快快,谁扶我一把,我也要去看三姐被打趴下!”尚落雨的声音跟着传出来。
方瑾凌:“……”
“这难道是尚家的传统吗?”前面也传来一个纳闷的声音。
一抬头,只见刘珂站在他的面前,瞬间四目相对,方瑾凌笑道:“应该是手痒了吧,三天两头打上一架,听说这样感情比较好。”
刘珂默然:“那姐夫们着实辛苦。”
“这……还好吧,除了大姐夫尚武,二姐夫是文人,三姐夫经商,四姐夫似乎也不会,所以……”
刘珂由衷感慨:“挑的也太有眼光了。”
方瑾凌:“……”不知道为什么,他从里面听出了一种感同身受的味道,难不成刘珂也想做他姐夫?
他被这个想法给震惊了,心口微微有些堵,艰难地问:“殿下是不是看上我……”眼看着刘珂的目光惊悚起来,他神色复杂地补充道,“哪个姐姐了?”
刘珂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去,连连摇头:“没没,不敢不敢。”
“不敢什么?你俩为啥杵在门口?”提着枪出来的尚未雪疑惑道。
身后跟着双胞胎,不由地望向方瑾凌,“凌凌,你醒了呀?身体好些了吗?”
随着这话,刘珂的目光也落在了方瑾凌身上,鼻音没那么重,气色是一直以来的苍白,不过听着呼吸倒还顺畅,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方瑾凌回答:“多谢姐姐关心,没事。”
尚小雾放心道:“那就好,外头风大,快进去吧,大姐夫带来了泱泱的小礼物,大家都有。”
刘珂问:“泱泱?”
尚小霜说:“是大姐和大姐夫的闺女,今年六岁了,人小鬼大,特别懂事,咱家的小宝贝。”
方瑾凌惊讶:“真的呀。”
“嗯,这礼物是她亲手做的。”说完,双胞胎跟尚未雪冲出了门。
然后被连个丫头搀扶着,单脚跳的尚落雨也跟着出来。
屋里唯一陌生的就是穿着黑衣的魁梧大汉,连高挑的尚初晴站在他身边都还差了不止一个头,目测快两米了,而方瑾凌站在他陈渡的面前,真的跟个小鸡仔似的。
“大姐夫。”他抬了抬手行礼。
“哎,这是小表弟啊,看着真有点小。”陈渡连说话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试想家里面都是些耐摔耐打的皮实丫头,忽然来一个文质彬彬,眉眼精致,全身散着药味儿,一看就知道轻不得重不得的弱少年,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了。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个白珠链子递过去,“这是你外甥女专门送你的,听说你身体不好,还特地选了块暖玉磨的,小表弟,应该没关系吧?”
“多谢泱泱,我很喜欢。”方瑾凌接过来,跟其她几个姨不一样,不是手链,而是系腰上的挂件,他笑意更深,“大姐夫一路辛苦了。”
“就这点路算什么,你们平平安安就好。”见方瑾凌落落大方,没有嫌弃,陈渡不禁松了一口气。
白面书生不是没见过,就是尚稀云那口子刚来的时候,也有股文人的臭毛病,穷讲究,就怕来自京城的方瑾凌也这样,如今倒是放心了。
“凌儿,过来喝药。”尚轻容的一句话,方瑾凌微微一叹,认命地走过去,“娘。”
尚轻容努了努嘴,方瑾凌抬起碗,二话不说就干了,面容平静,仿若平常。
陈渡见此咋了咋舌,“厉害,这药一看就知道苦死个人,小表弟每天都得喝吗?”
尚初晴想了想,“对。”
“一天得喝几碗呀?”
尚初晴这就不知道了,然后听到另一边的刘珂说:“早中晚,各一碗,若是风寒入体,中途还得加。”
陈渡听得目瞪口呆。
然后刘珂继续说:“平时为了固本补身体,还得吃药膳,味道都不咋的,所以不能喝茶,须温水入口。”
陈渡难以置信,他一回头看着头头是道的刘珂,又转头看向尚初晴,纳闷道:“刚不是你在说?”
“你看咱家有这样细心的人吗?”尚初晴理所当然道。
“那……”他一个亲王为啥那么清楚?陈渡眼里写满了不解。
尚初晴默然,眼神那是相当的复杂,这问题不能太深入想,“大概是同车共处两个月吧。”
原来如此,但是陈渡总觉得不对劲。
可是容不得他细想,刘珂就唤道:“陈将军。”
“末将在。”
“玉华关是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刘珂这么一问,方瑾凌闻言也看了过来,后者嘿嘿一笑:“沙门关管不到玉华关,不过这么多年粮食被运出去,您觉得呢?”
刘珂点头:“本王明白了。”
“宁王殿下,既然贼子已经拿下,您安然无恙,那么尖锋营需得在两日之内回沙门关复命。”
因为刘珂一封求救的手信,尚家军派出三千尖锋营,但是绝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否则便有结党营私之嫌。
陈渡的意思让刘珂在这两日之内,将张家和胡人的事都摆平,免得留有后患。
而这也同时意味着方瑾凌需要跟着尚家军一起离开了。
刘珂不由的看向方瑾凌,后者也正望着他,目光之中总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刘珂收回视线,说:“那就请两位将军将胡人所居住的地方围起来,本王跟他们算算账。”
“末将领命。”
方瑾凌随着刘珂一同走向书房,不远处传来铿锵的兵器碰撞声,以及一阵一阵的叫好声,刘珂道:“尚家的人都挺好,你随着母亲来西北是正确的。”
“雍凉这地方也不错,这次站稳脚跟之后,皇上必然对殿下刮目相看。”
刘珂自嘲道:“他是觉得我总算有点价值。”
“那也是件好事,对了,玉华关的守将,您打算怎么办?”方瑾凌问。
“你有想法?”
方瑾凌点头:“先别动他。”
“怎么说?”
方瑾凌道:“新政已经开始了,拜寒灾所赐,不仅大顺受灾严重,北边的匈奴日子更加不好过,一两年内应该没本事来进犯中原,所以如果杨慎行真的要动外祖父,这就是个好时机。”
刘珂明白了,“你打算让玉华关成为西陵侯府的退路?”
方瑾凌轻轻颔首:“嗯,皇上若也有这个意向更换沙门关守将,他就会找妥当的地方安置西陵侯府,我觉得玉华关正合适。”
“你是不是该跟西陵侯商量一下?”
“那是自然,所以请殿下等等。”
刘珂一口应下,“好。对了凌凌,胡人那边,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方瑾凌思忖道:“张家指使卢万山卖粮能够以通敌卖国罪论处,但是对胡人却不能这么定,杀了就得影响大顺和西域的和平,再说西域来大顺的商队比较艰难,诸多顺商还指望着跟胡商生意来往。”
“但是就这么放过他们也太便宜了。”
“刑罚无法制裁,那就采用经济手段。”方瑾凌笑道,“赎补。”
刘珂不解:“嗯?”
“卢万山虽然死不足惜,但是生前至少还做了一件好事,我和娘整理的册子当中,就有历年的卖粮记载,说来哪支商队带走了多少粮,又以什么价格买下来都有清单,看着比较让人生气,好端端的新粮连发霉的价都没有,几乎是白送,所以这八年来的差价得让这些胡商补上。”
刘珂道:“那可是老大一笔钱,这些胡商必然不想给。”
“那又如何,如今他们生死握在殿下手里,没钱那就干活,开春土地耕种,正缺人手,让他们以工抵债也可以考虑,流民们想必很乐意。”
刘珂一想到那个场景就笑了,揶揄地看着方瑾凌:“凌凌,你鬼点子真多,如果我是胡商,就是没钱也要想办法还钱。”
“怎么会没钱呢,那些常年住在雍凉的长老席,卢万山每年很大一笔进项就是从他们那儿来的贿赂。”方瑾凌目光微垂,思忖道,“说来,要不是怕引起胡人恐慌,否则直接将这些长老席一窝端了,雍凉的银库应该能充实很多。”
提起这个,刘珂就有些郁闷,“还是缺人手制约呗。否则一个屁都不是的羌族还想当王,就冲这一点,治他个大不敬之罪不过分,再找找作奸犯科的证据,一个都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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