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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冷冽的冰蓝,万里无云,肉眼可以一直看到这冰蓝色的尽头,那是带着些许青芒的辉光,它们遍布天穹,倒扣在这寒冷的国度之上。
晨辉挺进号上的船员们都穿上了保暖的厚衣服,怎么也没想到在进入维京诸国海域后,温度骤降的这么快,在甲板边缘的护栏上,都凝结出了一层浅浅的冰霜,它们就像野蛮生长的藤蔓,缠绕着金属,将它冻结。
沉闷的撞击声不断,海域上漂浮着大量的浮冰,它们被晨辉挺进号一一撞开,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道路。
“终于……到了啊。”
指挥室内洛伦佐哈出一口白气,眼泪汪汪地看着远处模糊的影子。
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月后,他终于看到了陆地,就在前方,凭借着猎魔人的视野,洛伦佐甚至能模糊地看到升起的浓烟,还有那些拔地而起的建筑们。
“重回人类的社会感觉如何?”
伯劳此刻的心情也微微升腾了起来,脸上写满忍不住的兴奋。
“好极了啊!加速!叫诺塔尔加速!搞快一点!”
洛伦佐兴奋地大吼着。
现在的心情何止是愉悦啊,洛伦佐都能看到那些漂浮的船只,所有的一切都在证明人类的存在,说到底人类还是群居动物,远离人群的感觉并不好。
站在前方的掌控舵盘的诺塔尔没有理犯神经的洛伦佐,起初他对洛伦佐感到些许的畏惧,但相处的时间久了,这种畏惧被洛伦佐的神经质冲淡,诺塔尔也终于能以相对平等的态度看待洛伦佐了。
“根据海图来看,那里应该就是我们这次的首要目的地了。”
塞琉站在洛伦佐的身边,她看了看桌子上的海图,手指沿着刻画的路线前进,停留在了第一个红点上。
“维京诸国的首都,伟伦尔特,我们会在这里停靠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前往棱冰湾,跟那个领主商讨。”
蓝翡翠说道,她就像个贴心的管家,把所有事都处理好了。
“伟伦尔特……我还蛮好奇维京诸国的城市,会是什么样子。”
洛伦佐望向远方缓缓说道。
“相较于旧敦灵,伟伦尔特显得要落后很多,城市的照明用的还是煤油,比高卢纳洛的玛鲁里还要差不少,至少玛鲁里铺设有燃气管道。”
蓝翡翠适时地解释道。
“加上内战才结束不久,维京诸国处于一种百废待兴的状态……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展太多,战争又要到来了。”
“这算是他们的崛起之战,只要成功地掠夺到了土地,维京诸国就能完成向外殖民,把过多的人口输送出去。”
诺塔尔在海上漂了很久,这些事他多少也有了解。
“比起战争,实际上每年因为寒冬与饥饿死亡的维京人也不少,那是片寒冷贫瘠的土地,有时候厮杀是为了消耗内部人口,好让更多的人有食物与柴薪以此活下去。”
其他人看向了诺塔尔,他感受到了目光,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大家。
“讲一讲。”洛伦佐示意他继续。
“哦……哦。”
诺塔尔停顿了一下,这么多的目光弄得他一时间有些不适。
他能感觉出来,这不是什么好奇的目光,作为如此严肃的行动,他们一定提前了解过维京诸国的相关资料,诺塔尔猜测或许是自己的某句话引起了他的联想。
“这是我和一些维京人打交道时得知的,外界的人认为他们只是一群好战的疯子,可实际上绝大部分人都是被迫好战的,冻结的土地种不了粮食,放牧也没多少野草能抵御着寒风生长,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男人们会出海劫掠,他们渐渐地变成了领主们,然后相互攻伐。”
诺塔尔说着便感到了一阵悲凉。
“维京诸国每年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还算温暖,剩下的日子便尽是寒风,关于这些我想各位应该也体会到了。”
舷窗已经出现了浅浅的薄冰,难以想象深入世界尽头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我们听过这样的话,”洛伦佐说道,这让他想起一个朋友,“他和我们讲战争的理由,大概和你说的差不多,内部的战争无法改变问题,他们最终选择了向外界开战,劫掠温暖的土地。”
“我们说不定还会在伟伦尔特遇到他。”
伯劳补充道,他想起洛伦佐所说的那个朋友是谁了,虽然见面的时间很短,但他还记着那个维京人。
“主要最有趣的是关于信仰的解释。”
洛伦佐思索着,回忆着之后海博德跟自己讲的那些话。
返回英尔维格的路途上有些无聊,海博德讲起了死去的伊瓦尔,还讲起了伊瓦尔对于奥丁神信仰的理解。
谎言,奥丁神是个谎言。
“正因为这恶劣的环境,迫使人们劫掠好战,加快人员的消耗,以省下更多的物资去令年轻人活下来……死亡是件残酷的事,没有人愿意走向死亡,除非有人能将死亡美化起来,死后不是黑暗,而是一片美好的光明。”
指挥室变得静悄悄,大家都聆听着洛伦佐的话语。
“海博德对我说,伊瓦尔便是这样想的,他认为奥丁神只是维京人自我欺骗的谎言,英灵殿也是如此,痛饮宿醉,然后厮杀,在清晨的阳光升起前再度复苏,步入猩红的轮回。”
洛伦佐看向其他人,发出疑问。
“你们觉得死后前往这样的鬼地方,真的很不错吗?”
没等到其他人的回答,洛伦佐便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我可受不了,厮杀了一辈子,我都不企图死后有什么东西,结果还要继续砍个没完没了,怎么想都是地狱啊,大概也只有神经病才会向往于这种地方。”
其余几人的目光有些怪怪的,不约而同地看着洛伦佐,洛伦佐也注意到了这些,目光对视在了一起,陷入了较为尴尬的宁静里。
“你们……”
“没什么!没什么!”伯劳连连说道,堵住洛伦佐的嘴。
洛伦佐狐疑地看着伯劳,几欲说些什么,似乎是想抨击一下各位的刻板印象,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在想,信仰这东西,或许它也确实有着其存在的理由。”
洛伦佐的表情很是认真,他没开玩笑。
“我之前就在想,福音教会如此愚昧,但它确实帮助我们度过最艰难的时刻……或许说它是有着存在的意义,但只是没能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做出应有的改变,就像奥丁神的信仰,将死亡美化,好令更多的维京人能活下去,可现在不是血与剑的时代了。”
海面之前的影子越来越大,它连绵不绝,遍布了整个海平线,一个又一个的尖刺凸起,高大的建筑如同怪物身上插满的剑戟,伟伦尔特就要到了。
“时代变了,每个人都应做出改变,不然等待的只有被淘汰。”
……
“这就是英尔维格的军力吗?”
男人站在高台上,望着海面的尽头,晨辉挺进号的身影已经突入了视野之中,虽然遥远,但还是可以分辨出它的模样。
他的面容已经显得有些老态了,冰冷的眼瞳里写满了疲惫,交错的伤疤遍布在肌肤之上,宛如一同经过血战的野兽。
“我之前的想法还是太天真啊,”目睹着突破海雾的大船,男人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有想过南下劫掠诸国,也想过如果遭遇这样的铁甲船该怎么做。”
“我以为我们维京人的海战经验能弥补技术上的差距,我们的长船会迅速地靠近他们的铁甲船,丢出钩索,冲上甲板,将敌人杀光。
可现在看来这也太可笑了,海博德,这些铁甲船都没必要向我们开炮,它们只要一路碾过去,便可以撞翻我们的长船。”
与铁甲船比起来维京长船显得就像蝼蚁一样,被绝对的技术鸿沟压制着,在英尔维格技术支持的这么多年里,维京诸国内也有着大量的铁甲船,可其与晨辉挺进号相比,也实在显得落后,根本没有一战的能力。
这不是技术支持便能补平的差距,从基础的工业来讲,维京诸国就已经起步太晚了,新的时代早已到来,可他们却浑然不知。
“不必太担忧,陛下,我们及时地做出了改变,棱冰湾已经开始生产铁甲船了,各个领地之间的相互协助也在有序进行,这些比起英尔维格的显然要差很多,但至少证明我们确实踏出了那一步,而不是继续困守在这片苦寒之地,相互攻伐。”
海博德也注视着海面上的大船,不出意外的话,他熟悉的几个家伙也在那艘船上。
“可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呢?我们和英尔维格并不是一体的,只是暂时的联合而已,当解决掉高卢纳洛的问题后,我们说不定就会成为新的问题。”
冰海之王苦恼着,这是国家之间的联合,而不是两个人交朋友,他很清楚这是一次相互利用,但他没有拒绝的能力。
这是维京诸国最后的机会了,不依靠英尔维格的话,他们与世界的差距只会被拉的越来越远。
“可只要寂海稳定,我们就有着和英尔维格谈判的能力。”
海博德说道。
以寂海为地图核心去看,会发现它被维京诸国的岛屿包裹了大半,唯一没有岛屿的地方还被高加索山脉横断拦截住了,可以说英尔维格想要探索寂海,便无法绕过维京诸国。
“寂海,你听闻了有关寂海的传说吗?”
提到了寂海,冰海之王想起了与之有关的传闻。
“改变世界的宝藏,据说英尔维格能赢得光辉战争,便是维多利亚家深入寂海得到了那宝藏的部分,而他们之所以能取得,便是依靠威尔格达森家族。”海博德说。
“诸神的宝藏……大约十年前我便听过这样的传说,当时还没多少人知道这些,但最近这些话语又多了起来,你觉得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冰海之王转而问向了海博德,海博德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回答。
“我不知道,但从英尔维格这么重视看来,这寂海里或许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你也知道,从英尔维格分享的知识来看,寂海里尽是那些名为妖魔的怪物。”
想到那些狰狞的怪物,海博德的心底便会发寒。
“所以这究竟是宝藏,还是藏着灾难的魔盒,谁又清楚呢?”
“但我总觉得,有这样的风声出现,也可能和那些守旧的领主有关,奥丁神虔诚的信徒们,你制止了内战,还选择与英尔维格合作,在他们眼里已经算是违背维京人的荣誉了,更不要说你还让他们前往寂海。”
海博德回忆着,继续说道。
“在那些信徒的眼里,寂海的尽头便是神圣的英灵殿,一群外人居然敢打扰那里,简直是最大的亵渎了。”
“终末结社吗?”
听着海博德的话,冰海之王想起了这些游走在维京诸国的教徒们。
“是的,他们曲解了奥丁神的信仰,扩张的飞快,我觉得我们最好处理掉他们,不然以后只会变得更加棘手。”
“这不重要,福音教会能以信仰统治西方世界,不还是依靠着强大的圣堂骑士团与猎魔教团吗?
决定一切的从来不是信仰,而是火药与钢铁,现在,这些东西被我们牢牢地握在手中。”
晨辉挺进号已经靠近了沿岸,这一切映入冰海之王的眼中,他微微笑。
“不如把这一切交给你的朋友们吧,我们只是协助这次行动,并为他们开路,剩下的就都由他们自己处理,那些麻烦找上来他们应该可以完美解决的吧?”
“这样吗?也不是不行。”
听到冰海之王这样回答,海博德倒有些忧愁了。
“你是在为他担心?”
“并不,”海博德否认道,“我只是担心那些来找麻烦的家伙。”
漆黑的鳞甲上倒映着惨白的焰火,锋利的剑刃切割着钢铁,将扭曲的血肉斩断成支离破碎的断肢,燃尽的灰烬卷入天空,变成灰黑的雪花落下。
海博德摇了摇头,深呼吸,减轻一下回忆里的压力,缓缓说道。
“那艘船上载着的,可不止是巨炮与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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