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锤班长（一）馕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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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吹起床号，叠被起床

六点十分，集合完毕，开始器械练习

七点整，整理内务，打扫卫生

七点三十分，集合开饭

七点四十五分，早饭完毕，打扫卫生

八点整，开始分配任务，唱歌。

八点十分，开始一天的学习、训练、工作

十一点三十，集合解散

十二点，唱歌开饭。

粗一看这好像是某国军队的早晨时间表，有些比较有经验的人可能能看出，是土鳖的作息条例，只不过，这个东西在1937年3月的时候，出现在了边区的时候，就显得有点儿时空穿越的感觉了。

对于王铁锤而言，这倒是个千真万确的存在，正贴在宿舍的土墙上，字又大又圆，是用某种不像是毛笔的黑色笔写的，文书来写的时候，他总觉得闻到一股奇怪的酒味。

不过这挺好，这个字不怕水。

王铁锤和几位其他班长站在土房前的空地上，看着新兵蛋子们从屋子里一个个跑出来，就像是一个个的地瓜从地窖里滚出。

？？？我怎么又想到吃的了？？？

王铁锤的伤痊愈之后，他参加了几次后勤口搞得“试吃会”，在提出了不少意见之后，深感自己实在是吃的太多的他向着组织提出了申请，希望自己能去更加需要自己的地方。

这倒不光是因为铁锤同志的革命觉悟高尚，某种程度上，也因为他总在自己的梦里想到一些奇怪的情节：中央每次把自己喂得饱饱，吃少了干事们还不乐意，总是要叫自己把一人份的吃完，然后上来问上些奇怪的问题，最后，还要爬楼梯、掐秒表跑步、称体重。

怎么感觉像是在养猪？

不能这样！吃太饱的话，可是会被吃掉的！

还好，铁锤同志的申请很快有了回应，中央正好在抽调有经验的战士，去新成立的补充兵团带新兵。曾经的机枪副射手王铁锤，就这样光荣“升官”成了一位新兵班长。

“好！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他吹了吹哨子，让所有人排成纵队，前往另一边的操场。他带的新兵们起床后叠被搞内务的速度还不够快，但不是这个新兵营里最慢的一个。如果某个睡了懒觉的班在吹起床号之后慢吞吞地集结不好，过会儿的早饭，那个班就只能劳烦最后一个取菜了。

到那时候，馒头都冷了，小菜也只剩下最后一点儿了。

早饭前的训练是“锻炼体操”，要求所有人等距离站好，听一个大铁匣子里放出来的歌做各种动作。王铁锤从来不知道有广播可以不接电线就发出这么大的响动，更别说放歌了，就连见多识广的营长也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电动留声机。

“第二节，冲拳运动……”

锻炼体操蹦蹦跳跳的，比较考验身体的协调性。铁锤吹着哨子，跟着音乐里男人的吆喝，在自己班的前边左右开弓，用力挥拳。记得开头的时候，这群从北边草原上来的新兵们几乎没一个分得清左右的，别说冲拳运动了，连个原地踏步走都做不好，每当到“体转运动”的时候，操场上东歪西扭的，摔倒打滚的就有一片。

现在么，看着明显很努力在把动作做标准，但是怎么都跟不上节奏的新兵，他只能安慰自己，这好歹比之前要好多了，练会这玩意儿还是要点儿时间的。

随着“舒展运动”的结束，“锻炼体操”告一段落，王铁锤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微微发热，进入了运动状态。他大声喊着，询问班里的几位有没有感到头昏眼花，身体无力的。

“哪能呢！锤班长，大伙儿好得很！”

这一批带的新兵多来自甘蒙两省，多是牧民或佃农，来自甘省的还稍微好一点儿，自草原来的身体比较虚弱。在一开始，早操做完，甚至有人会因为低血糖而昏倒。对此，王铁锤等几个新兵班长不得不掏钱买了一些白糖，配成糖水摆在一边，用来把那些倒霉蛋给灌醒了。

新兵营里也在开头将大纲的要求向下放宽，然后随着营养补充和身体的恢复，在逐渐提升回训练大纲的水平。

经过一段时间的条理，现在大多数人的身上都开始长出了肉，新发的军装也开始撑得住，不再像是之前，竹竿挑大旗那一样了。

“行啊，那过会儿跑圈的时候，喊得可得响点儿，别婆婆妈妈，像个大姑娘似得。”王大锤拍了拍排头的人，“至少比前边的班喊得响！”

带新兵的日子是艰苦的，铁锤知道，要把大字不识一个的新兵练成一个知道令行禁止的战士有多难。当初在奉军的时候，所谓的新兵训练大约就7天，将一群半大小子带到一起，然后告诉给他们怎么端枪，怎么扣扳机，怎么上子弹之后，就匆匆地丢进了战场里，美其名曰在打仗中学习打仗。

结果就是大量的死亡，活下来的才能成长——这种养蛊式的办法，可不会培训出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精英，就铁锤自己的经验，活下来的大多是跑路足够快的油子。

哪有把新兵娃娃直接送上去当炮灰的说法。

王铁锤喊着一二一，带着一队新兵蛋子们绕着操场跑了几圈。不多久，充作食堂的平房里就飘出了香味。

是白面！

准确的说是烤馕！王铁锤见过炊事班热馕的活儿，他们往往会把一饼饼的馕斜着叠成一排排，就像是朝着屋顶上摞瓦片似得，然后放进在黄土里掏出来的无烟炉里热着，炉子的顶上，往往炖着一锅面汤，或者是一桶米粥。

加了香油的咸烤馕会在热风和火烟的熏燎下再度迸发出香味，洒在表面的葱花和芝麻则会传递出让人头晕目眩的鲜味，仿佛，下一秒咬下一口去，伴随着坚韧的嚼感，幸福的油脂和面粉就会占据整个身体，激发一整天的活力。

奉军的时候，可是一天只有两餐的！

他觉得，自个儿的馋虫，就仿佛春夏时节泡在水田里的稻苗，顺着阳光，直溜溜地向上蹿了起来，顺着喉管，撩拨着自己的神经。这种神力，好像早晨应该起床下地干活时候，带着魔力的火热炕窝一般，让他几乎也要失守。

“别吵！德行！不就多吃顿早饭么！这些天，哪天少了你们的？”

“这都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到时候有的你吃的，猴急啥！”

“你这是新娘子都没过门，就想抱人上炕了！跑着！”

作者的话：工作日更新，所以国庆假期（你懂的）

不过自己可是班长！王铁锤觉得自己必须要把这些馋虫禾苗给拔起来，然后重新插回田里去，好让它们给稍微安静一点儿。不过相比大锤这种老兵，谅是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正在绕圈的新兵队伍里还是传出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队形登时有点儿些微的混乱。

各位带队的的班长们随即站出来，吹着哨子，喝止了即将化身饿鬼的新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