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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剑台上的众人看到魔头突然动了,都各自警惕,做好了随时要和魔头拼个你死我活的准备。
但顾绛看都没往这边看上一眼,带着云笈宗那名女弟子御空径直往山门外去。
“要不要拦下他?”不知是谁问了一嘴。
众人沉默片刻,有人应道:“拦得下来么?”
又一阵微妙的沉默后,颜异叹口气道:“目前为止,顾绛并没有滥杀无辜,相反的,他以一己之力扛下护山剑阵,还挽救了许多未来得及撤退的弟子,我们最好还是别激怒他为好。”
“阿弥陀佛,颜长老所言在理。”元明大师双手合十,朝远处的两人望去,“想来应是贵派女弟子以世间真情感化了顾绛,才使得魔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实乃大善。”
比起顾绛,云笈宗这一任掌门桑无眠,下一任掌门孟津,更为行事偏颇,身入歧途而不自知,才引来这一场祸事。
云笈宗三位太上长老面相各派长老,躬身行礼,“此事皆因我派掌教持身不正所起,云笈宗愧对于整个修真界。”
“烦劳诸位将顾绛已经离开云笈宗的消息通报各大仙门,时刻留意他的动向,做好备战准备,若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云笈宗上下定一马当先,全力一战,绝不退缩。”
三位太上长老辈分比众人都要高,如此诚恳表态,就算是柳桦这个脾气直的,也不好再说什么。
“三位长老言重了,诛妖伏魔,本是所有正道仙门应尽之责。”
此时,用世间真情感化了魔头的聂音之趴在魔头肩上,遥遥望着云笈宗那座辽阔的试剑台,嘀嘀咕咕,“他们之前想尽办法将你囚禁在折丹峰,现在却这么眼睁睁放我们走,定是有什么阴谋。”
这帮仙门长老实在平和得令人觉得诡异,凑在一起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聂音之不得不往坏的方向猜测:“会不会是修真界各大仙门已经全部集结,守在云笈宗外,就等着我们自以为逃出生天,心神放松之时,一举将你歼灭?”
见顾绛不搭理她,聂音之开始动手动脚,搭在他肩上的手指翘起来,捏了捏他的耳垂,“那这样可太阴险狡诈了,哥哥,你真的不打算先下手为强,杀个修为很高的大能修士震慑一下他们吗?”
顾绛无声叹息,恍惚觉得自己耳旁围了一圈蚊子,嗡嗡嗡叫个不停,“外面没有什么修真界大军。”
“那定是有什么诛魔法阵,只等你一脚踏入,法阵启动叫你灰飞烟灭。”聂音之越说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立即坐直身子,“顾绛,你先等等,若是有法阵,周遭灵力波动必然会露出端倪,我在这方面感觉还算敏锐,等我先……”
顾绛被她突然坐起的动作带得晃了晃,“云笈宗护山大阵刚刚崩溃,如今灵气紊乱,就算附近有什么法阵也必会受到波及。”
他说得很有道理,聂音之无言以对,放松身体软软靠回他肩上。
安静了片刻,她又忽而支棱起来,“万一有什么潜藏的阵法呢?你对咒术阵法一窍不通,当初便栽在向司觉的共生阵上,怎么还如此掉以轻心?”
顾绛为自己澄清,“是因为你的血让我分心了。”
咒术世家阮家的家主想在他身上下咒都没能成功,更何况是一个半吊子的向司觉,他会中咒,是因为聂音之的血味让他一时分了神。
聂音之听他这么说,莫名高兴起来,傻乎乎笑两声,换来顾绛疑惑的一瞥。
“我的血有这么香吗?是什么味道?很甜吗?”聂音之摇晃着小腿,渐染的青绿色裙摆,如迎风摇曳的嫩绿柳枝。
怀里的人就没安分过,顾绛被她晃得手臂酸,累了,不想继续抱她了。
他召出红叶悬空,双手扣着聂音之的腰,将她丢到刀上。
聂音之侧坐在红叶刀上,身形晃了下,匆忙抓住刀柄,无辜眨眼。
“……”
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她也是个金丹期的修士,也能御空而行,怎么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坐在魔头怀里,让他抱着飞呢?
一定是顾绛抱她抱得太顺手了。
“你的血……”顾绛眯起眼睛,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说道,“会让魔很舒服。”
“很舒服?”聂音之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魔修又怎会仅仅因为她的血香甜就被诱惑,这血对于他们来说,定还有别的作用。
顾绛只喝她一点血,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但若是喝得多了些,便会有些迷离之态。
最开始那一次她放血献祭,顾绛一次性吞了太多,昏沉好几日,魔气也不受控制,看上去不像是舒服的样子。
难不成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喝得多了就会被她直接送走超度?
可根据弹幕中所言,萧灵受到她金丹滋润,血肉有了同样诱惑魔修的效果,她最后跳下万魔窟渡化万魔,一魔能分得到一口吗?小小一口能渡化一只魔?
若是如此,顾绛都不知道被她超度多少回了。
这种不平凡的设定,弹幕里有一条倒没有说错,她确实是托了萧灵这个主角的福,才能拥有。
不过聂音之可不管这些因果倒置的狗屁,这血是她的,用来渡化万魔,还是驯化万魔,那就是她说了算。
“如何舒服,你仔细说说。”聂音之万分好奇,眼巴巴望着顾绛,她想尽可能了解自己血肉对于魔修的作用,才好做到物尽其用。
“暂时能被天地接纳,不再被万物排斥。”顾绛摊开五指,已经有了些许热度的阳光落在他白玉似的手上,不再灼烧,风中蕴含着因云笈宗大阵动荡所紊乱的灵气,一呼一吸也不再如吸尖针。
天地无时无刻不在想要剜掉它身上的脓疮,魔就是忤逆它所生的脓疮。
神女的血肉对魔来说,是掺入蜜糖的砒丨霜,饮鸩以止渴。
聂音之没听太明白,还想继续问,红叶忽然往下一垂,带着她急速坠下,如流星一样坠入脚下城池,直接从窗闯入一间客栈上房。
顾绛径直往床榻走去,头上发带松落,青丝垂至腰间,玉簪和罩在身上的玄色宽袍一起落到地上。
他抽下腰封扔到一旁,又一层暗红长衫落地,眨眼间已经脱得只剩白色中衣,倒上床闭上眼睛。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聂音之都看呆了。
她从小红叶上跳下来,目瞪口呆地帮他捡起地上散乱的衣物挂好,坐到床沿上俯身看他,“祖宗,你就一晚上没睡觉,就这么困吗?”
祖宗没理她。
聂音之拂开他脸上凌乱的发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白脸,嫌弃地嘀咕,“你还没沐浴呢,怎么能直接上床。”
她掐了一个清尘诀从顾绛身上扫过,顾绛不耐地皱起眉,翻身往里滚去,钻进了被褥里。
聂音之:“……”她抿唇浅浅笑了一下,起身推门出去,下到一楼来找掌柜开房。
这里是云笈宗仙山地界外最大的一座城池,名唤临仙城,云笈宗上的灵气波动到了这里,只生出些异常瑰丽的云岚,城中还算安宁。
聂音之估摸着大魔头这一觉该睡到晚上去了,便点了许多好吃的,让人到晚餐时做好了送上来,交代掌柜稍后送热水到屋里。
客栈掌柜一愣一愣的,由此发现了客栈一项安全漏洞,决定之后将门窗都要好生检查一遍才行。
聂音之转身准备上楼,指尖上微微一凉,她低下头恰好看到一缕游丝状的黑影从自己袖子里窜出去,往门口飘,像头发丝一般,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客栈来往的人,甚至是一个跨门而入的修士,都没有发现它。
是魔气。而且还是聂音之已经习惯了的魔气,以至于才这么毫无防备地就被近了身。
聂音之攥紧自己被叮了一口的指尖,往楼上看一眼,顾绛不可能起来了,就算起来要找她,也不会用这种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方式。
那缕魔气挂在客栈门槛上,似乎在等她。
聂音之冷漠看它一眼,转身往楼上走。
她又不傻,才不会跟不三不四的东西走,好奇心害死猫,就算这丝魔气与顾绛系出同源,她上楼就可以抱着魔头睡觉,怎么可能被一根头发丝勾走。
那缕魔气眼睁睁看她越来越远,又不敢追上去,它趁楼上人沉睡,才敢掐成丝冒险飘来试探一下,万万不敢靠得太近了。
那缕头发丝从客栈门边缩回,游进人潮,钻进一条街之外的一家酒楼后厨,院中有一大车昨夜才从西北坞城送来的炎炎兔。
一只肥美的灰兔子被卡在笼子缝隙中,脑袋从笼子中挤出来,三瓣嘴不停蠕动,将那缕魔气吞了进去。
另一边,聂音之回到房间,放下屋中所有帷幔,在屏风后舒舒服服泡完澡,用灵气催干头发,严严实实穿上内裙,系上腰带,撩开床幔爬到床上。
她跪坐在顾绛身侧,左右看看,寻找合适的睡觉位置。大魔头睡觉姿势着实很放得开,半点都不拘束,这么宽敞的床榻,竟没有她容身之地。
聂音之想推醒他,想了想,又放弃了。她呆坐片刻,摸了摸顾绛的胸口试手感,满意地将他手臂摆好,直接枕在他身上。
床幔内非常暗,也很安静,聂音之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快要睡着时,她突然惊醒。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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