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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燕收到孙轻护送的密信已经是在两天后了。
从汉昌到房山两天时间就送到了,可见孙轻是真的在拼命赶路的。
房山驻地内。
相比于过年那段时间,房山的气候显然温和了很多,而且因为过年期间抢了不少粮食,所以黑山军驻地内的军民都活跃了一些,便是小孩子的身影也多了起来。
张燕看着重新焕发活力的营地,心里多少有些欣慰,至少那些战死的黑山军士卒没有白白牺牲,黑山军便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再次有了延续下去的希望。
当孙轻把潘凤的密信呈上来的时候,张燕还有些疑惑,事情都要结束了,还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
可当他打开信件后,整个人当即处在了呆滞状态。
片刻之后,张燕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原来,潘凤在信中直言让他带着黑山军去把河内给占下来!
河内啊!
那可是张燕幻想过无数次又不敢施以行动的地方,之所以不敢,是因为黑山军的周围有太多敌人了,其中最大的敌人便是冀州韩馥。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盘踞盘踞太行山脉的黑山军就像睡在冀州身旁的一条恶犬,只要饿了,就会随时转身在冀州身上狠咬一口。
所有韩馥要弄死黑山军,否则冀州境内难以安生!
可张燕借助太行山脉与之周旋却并不吃亏,但若是入驻了河内,那就会失去太行山脉的保护,到时候说不定真会面临灭顶之灾。
当然,除了韩馥以外,黑山军还要面临并州方面的针对,同时河内方面也在处处针对黑山军。
可以说以前的黑山军算得上是四面为敌,要不是太行山脉不好进入,估计黑山军连着最后一块根据地都要被人给翻个底朝天了。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河内太守王匡病死了,而盘踞在河内的袁绍正好离开去图谋冀州的土地,再加上新任太守还未下来,这时候的河内可谓是一片空虚。
张燕的黑山军若是进军河内,在这个节骨眼上是没人会去阻拦他的!
而原本最大的敌人冀州韩馥因为这次黑山军反水帮了冀州的事情,也不再对黑山军穷追猛打,这样一来,等同于黑山军只要面对并州上党部分的守军即可。
而这部分兵力,潘凤送来的信中也给出了解决方案。
那就是韩馥帮助张燕上表朝廷,推举张燕为河内太守!
这是潘凤给出的解决最后一个难题的方法!也是整封信件中唯一一处让张燕呼吸沉重的地方。
如今的张燕虽然在名义上已经归降朝廷,并且被封了一个将军,但在天下诸侯的眼中,张燕依旧只是个贼!
因为他占着的地方只是太行山脉而已!
上山是为贼!
张燕不止一次寻求过名正言顺占据城池的方法,但都被现实无情地打破了。
贼终究是贼,没有人会为一个贼去上表朝廷。
这就是现实,也是张燕最苦恼的地方。
但现在这些苦恼都在潘凤的这封信中烟消云散。
韩馥居然愿意帮忙上表朝廷!身为州牧的韩馥完全有资格向朝廷推举某个地方的太守,至于接不接纳那是朝廷的事。
可现在的朝廷还是以前的那个朝廷吗?
如今的朝廷已经被吕布等人完全占据,虽然吕布没有像董卓那样横征暴敛,但对于天子和文武百官的控制却比以前的董卓更加严厉。
这个时候的吕布等人,正是迫不及待想要被各方势力承认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只要你敢上表,他们就敢点头!
如此一来,以韩馥的身份地位,上表被允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也就是说,张燕距离名正言顺地入驻河内只差一步之遥!
想到这里,张燕的呼吸忍不住粗重了起来。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张燕根本顾不得这封信中有没有埋下深坑在等他,就算真的有坑,只要能拿到河内太守的名分,他跳进去又能如何?
张燕自信,只要给黑山军一块地方发展,他的实力不会弱于袁绍公孙之流,甚至如果韩馥不穷兵黩武,在兵员数量上都不一定比得上他张燕。
当然了,兵员数量归数量,其中的质量还是有些差距的,这一点张燕明白,却也没有办法。
因为黑山军之中包括他自己都只能算是半路出家的将军,哪里懂得什么练兵之道,能让手下的人排好队嗷嗷叫着冲上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燕拿着密信,让麾下的亲信开始给河内附近的黑山军传去消息,让他们准备妥当,只等时机成熟就派人进驻河内。
同时,张燕也让人开始整备房山这边的大本营,他要带着房山周边的黑山军来一次跨越冀州南北的大迁徙。
就在张燕紧锣密鼓地准备各项事宜的时候,韩馥身边的辛评郭图二人却急了起来。
当韩馥让辛评起草上表文书替张燕谋求河内的时候,辛评人都傻了。
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无理地要求韩馥再说一遍。
当韩馥跟他再次确定的时候,辛评坐不住了。
河内是哪?
那可是袁绍既定的后花园啊,这对辛评来讲那可能就是未来的大本营啊,这种地方怎么能让出去?而且还是把他让给黑山贼张燕!
辛评把这事告诉了郭图,郭图当即放下手头的事务直奔韩馥。
刚见到韩馥,郭图就开始挑拨张燕与韩馥的关系。
“主公,那张燕可是黑山贼啊,主公怎能为贼上表?这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郭图急声说道。
一旁的辛评也从旁扇火。
“主公,若是张燕得了河内,危害最大的无疑是冀州啊!届时张燕借助河内兵马与主公为敌,那主公就没那么容易再把他赶走了!”
两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张燕占据河内的。
然而,以往耳根子很软的韩馥这次却面容僵硬,似乎有些不感冒两人所说的话。
他刚才又给了辛评一次机会,却不想他依旧执迷不悟。
韩馥的这幅模样让辛评郭图心中一惊,还不等他俩再次开口,门外守着的甲士就冲了进来。
“主公,你这是干什么!”辛评郭图心中巨震,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两人面上依旧在装模作样,只希望韩馥并没有发现他们私下里做的事情。
然而,当韩馥把一封密信丢给辛评之后,辛评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原来他上次给袁绍送去的密信根本没有送到袁绍手中,反而是在半路被韩馥给截了下来。
面对证据,辛评已经无法反驳,可这封信与郭图无关啊!
机灵的郭图当即从辛评身边跳开,指着辛评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仲治,你...你怎能做出此等背主求荣之事!你糊涂啊!”郭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只不过他暗地里却在疯狂地给辛评使眼色,显然是想让辛评配合一下保住他这个还未暴露的‘忠义之士’。
然而,当韩馥把郭图前些日子刚刚给袁绍送去的密信也甩在他脸上的时候,郭图傻了。
刚才那波装模作样就太尴尬了,还是在那么多甲士的面前丢尽脸面。
现在的郭图要不是有一张厚如城墙的脸面,估计能尴尬地扣出三室一厅来。
“你二人当初随我来到冀州,对我也是尽心尽力地辅佐,我自认从未亏待尔等,可...为何尔等要暗通袁绍,为何要让我如此难做!”韩馥的声音有些沙哑,面容比刚才还要僵硬一些。
到了这时候,郭图和辛评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便冷笑着把韩馥的种种不是数落了一遍。
郭图辛评二人是当初跟着韩馥一起来上任的,可谓是韩馥的心腹班底,又因为大家都是同乡,平日里也没有太多的君臣隔距。
韩馥自认为对两人是做到了仁至义尽,可没想到在两人的眼中他居然有那么多毛病。
昏聩、德薄、平庸、怯懦一个个贬义词从两人口中说出,每多一个韩馥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直到郭图和辛平数落完韩馥的不是后,韩馥这才身心疲惫地对甲士挥了挥手示意将两人关押起来。
待甲士都退去后,韩馥这才神色落寞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天,韩馥滴水未进,只是独自一人在书房内拿着曾经郭图和辛评送他的字画反复欣赏。
这天,陈氏恼怒郭图辛评二人的所作所为,亲自到大牢把这两人都狠狠地打了一顿。
也是这天,刘虞写给韩馥的信送到了高邑府中。
韩馥没有那个心情来处理这些事情,便让人给潘凤传信,让他自行处理即可。
同时,韩馥也找人把韩仁叫了回来,他听到消息,说韩仁已经有抢夺潘凤兵权的趋势了,最近这些日子就连坐的位置都在潘凤之上了。
韩馥刚刚被郭图辛评说是昏庸之主,他正想证明自己不昏庸,恰巧韩仁送了上来。
人家潘凤忠义无双不在乎这些,但他这个做主公的能随便忽视这些吗?否则岂不是真的成了郭图辛评二人口中的昏庸之主?
而解决韩仁夺权潘凤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叫回高邑,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这样总不会出去碍手碍脚了。
这个消息传到汉昌大营的时候韩仁别提多郁闷了。
他确实有心出点风头,但真没有像韩馥信中说得那样指手画脚,他最多只能算稍稍跳脱一些而已,至于夺权,连韩仁自己都不信他能从潘凤手中夺权。
奈何自己老爹特意吩咐的事情,他也只能灰溜溜地赶回高邑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和郭嘉大醉一场,和往日相熟的歌姬也大战了三十回合,算得上没什么遗憾了。
韩仁走后,潘凤多少松了口气。
说实话,自从韩仁表露出要拉拢的时候,潘凤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
别说你韩仁了,便是你老爹韩馥要不是足够听话,我潘凤也不会老老实实给他打工了,至于你...想屁吃呢?
当然,这话不能对着韩仁讲,不然是个人都得炸毛。
韩仁离开的时候,公孙瓒也知道了白马义从全军覆没的消息,当得知韩仁与他聊天喝酒的日子就是白马义从全军覆没的日子时,公孙瓒气得把面前的案几一脚踢翻,发誓要弄死韩仁方能解心头之恨。
正当公孙瓒在恼怒的时候,潘凤的邀请送了过来。
公孙瓒冷笑几声,便应下了潘凤的邀请,他还不信了,这次冀州军还能耍什么花样。
依旧是汉昌南门外,依旧是同样的酒宴模式,不同的是此次只有潘凤和公孙瓒两人参与,便是勺酒的婢女也被潘凤退了下去。
两人落座,公孙瓒冷笑一声,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掉杯中酒水。
消灭白马义从的领军将领正是潘凤,公孙瓒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想跟潘凤有任何废话。
潘凤大抵也是猜到了公孙瓒的心思,于是主动开口:“伯圭兄,你我各司其职,你也不要怪我潘凤心狠手辣不讲情面,实在是伯圭兄的白马义从留着对我冀州的将士来讲是个巨大的隐患。”
公孙瓒盯着潘凤,大口咬着手中的肉块,那模样就像在吃潘凤的血肉一般。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白马义从本就被你重创,便是你不对他们出手,他们想要恢复过来也需要不少时间,可如今你却对他们赶尽杀绝了!”
“你可知他们每一个都是征战塞外的英雄儿郎!”这句话公孙瓒几乎是吼出来的。
阴谋、欺骗、杀戮、谋合,公孙瓒没想到上次与韩仁的一面之缘居然包含了那么多龌龊的东西,这让公孙瓒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个莽夫,否则怎么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哄骗到那种程度!
但凡他在那天派出去一些哨骑,都能获得冀州大军的情况,可他偏偏傻乎乎地跟韩仁讲什么道义,循什么规矩!
道义和规矩只适用于同样讲道义循规矩的人,当初的韩仁不是,今天的潘凤会是吗?
公孙瓒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他只知道那些个大好儿郎就这么葬送在了冀州境内,若是潘凤今天还敢坑他,他必定要与冀州军鱼死网破!
眼看公孙瓒状态有些不太正常,潘凤也不敢再拖,直接就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
当公孙瓒听到他现在就能领军离去的时候,他本能地认为这是潘凤设下的另一个圈套,直到潘凤说刘虞的信已经收到后,公孙瓒这才松了口气。
算算时间,应该早就到高邑了。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子和兄了。”公孙瓒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伯圭兄,严纲将军和一千余白马义从我把他们葬在了安熹县以北四十里外的断头崖边,那里也是白马义从最后一战的地方,伯圭兄若是想看看他们路过安熹的时候可以去一下。”
公孙瓒身形一顿,拳头稍稍紧了一些。
“多谢。”
正当他要离开之际,潘凤再次开口。
“伯圭兄,虽然你与刘幽州在对异族的态度上意见相左,但我觉得伯圭兄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只可惜我不在幽州,没有办法和伯圭兄一同征战外族,只希望伯圭兄在幽州多多对付外族,还是不要掺和冀州的事了。”
公孙瓒一愣,心里对潘凤的厌恶有些减少。
“你也这样认为的?”
潘凤点点头:“异族绝我大汉之心从未消失,刘幽州德高望重却是过于优柔了,倘若没有你的威慑在旁,那些异族怕是也不会去理会刘幽州所谓的安民之策吧。”
“子和兄此言大善!”公孙瓒重新坐了下来,这一瞬间他仿佛找到了同一阵营的战友。
他之所以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很大原因就是与刘虞之间的矛盾太过激烈,但凡刘虞对他稍微支持一些,他也不至于眼馋冀州的土地,更不至于被围困在汉昌。
甚至...白马义从都不需要这样憋屈地全军覆没。
公孙瓒此时对潘凤的恨意已经没有了,虽然潘凤是覆灭他白马义从的罪魁祸首,但正如潘凤说得那样他身为冀州上将理应为冀州考虑。
白马义从实际上是入侵冀州领土的外敌,潘凤能下死手说明是个忠心之人,而他公孙瓒趁火打劫反而是个不义小人。
如今潘凤不恼他趁火打劫在先,反而支持他一直以来主张的观点,这让公孙瓒非常感动。
知音在前,公孙瓒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直到正午时分,公孙瓒才和潘凤依依惜别。
送走了公孙瓒,潘凤心底感叹一声,没有黑化之前的公孙瓒到底是有些耿直了。
潘凤与公孙瓒讨论异族的事情并不完全是支持公孙瓒那么简单,这其中也有加剧他和刘虞之间矛盾的心思。
就像刚才公孙瓒一脸激动地离开那样,可以想象回到幽州后公孙瓒的心里势必会想起潘凤的这番话,也会更加坚定自己对待异族的态度。
这就给他和刘虞之间爆发冲突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等两人矛盾不可调和,甚至摆到明面上成为武力冲突的时候,那就是潘凤率领“义军”前去劝架了!
“传令下去,各部放开道口,让公孙瓒领兵回去幽州,沿途派哨骑盯着,一旦有异动务必第一时间汇报!”
说到这里,潘凤似乎想起了什么。
“还有那黑山军,让他们暂时去中山国边境找个小城驻扎一下,不出意外他们也不需要回山里去了。”
就在公孙瓒领军北归的时候,冀州各处的情势风云变幻,把还在清河国内的袁绍都给整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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