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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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东方刚刚泛白，拿着冒险者工会的中年人给的水晶，琼恩一行人顺利越过警戒线，向前继续走了二十步，停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碧空如洗，阳光明媚，但在琼恩的前方，一片白茫茫的，像是被大雾笼罩，什么都看不见。虽然普通人看不见，但在琼恩、维若拉这种资深巫师的眼里，就在这雾气的表面，无数五颜六色的龙语文字和精巧符文在飞舞、旋转，编织成一个庞大的网，将这座城市最中心的区域完全遮蔽在内，其魔法灵光强度之列，笼罩范围之广，远远超出人类的想象极限。这不是某种单一的防御魔法，而是超巨大型魔法阵，传说是上古时代精灵族巫师的最高智慧结晶：迷锁。

“高等魔法抗性。”

“高等法术鉴识。”

“群体元素护盾：火焰。”

“群体元素护盾：闪电。”

“抵抗毒素。”

“意志坚定。”

“箭矢防护。”

“陷阱回避。”

“钢筋铁骨。”

“灵猫反射。”

琼恩和维若拉轮番施法，将一个个防御法术叠加到自己和同伴的身上。阴魂城的迷锁是比较“温和”的，外人进入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不自己作死，就不会招致任何攻击。但这毕竟只是阴魂城的经验，对这座浮空城未必适用。既然之前进入的人全都有去无回，说明里面必定隐藏着巨大危险，还是尽可能小心谨慎比较好。若不做好准备，万一刚刚走进去就被万箭齐射、雷电乱轰，那可半点不好笑。

莎琳娜和翡翠女巫临时脱队，同时为了尽可能降低风险，琼恩将莎珞克暂时收回到宝石里。所以现在站在迷锁前方的是五个人：琼恩、珊嘉、梅菲斯、凛和维若拉。巫师每天能够使用的法术是有限的，琼恩和维若拉虽然都是高阶巫师，各种防御法术流水般释放出来，几乎把今天的“存量”用掉了一半。

最后一个防御法术释放完毕，琼恩环视一圈，确定所有人都在。“好了，走吧。”

他一马当先，走进雾气之中。

琼恩这支队伍目前的人员配备极不科学，除了梅菲斯，其他四个全是巫师。按理来说，应该是梅菲斯作为箭头冲在最前面，她是圣武士，还能借助杀戮神力免疫大部分魔法攻击，是最适合的盾牌。但明知道前面有危险，还让妹子走在前面，琼恩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在是在珊嘉面前。

走进雾气，周遭忽然寂静得可怕，一切声音陡地全部消失了，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琼恩缓缓调整着呼吸，握紧手中法杖，凝神戒备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关注着跟在身后的珊嘉，一边提防可能随时窜出来的攻击，或者潜伏在这弥漫雾气之中的怪物。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前进了二十多步，眼前忽然变亮了一点，雾气也消失了。琼恩谨慎地停住脚步，确认四周状况，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笔直的、又宽又高的甬道，地面铺着整齐的石板。在甬道两侧的墙壁上竖着一排排火炬，火炬上的焰光随风晃动，在地上形成跳跃的阴影。甬道向前延伸，在尽头处是一个巨大的铁栅栏，透过铁栅栏的空隙，可以看见明亮刺眼的阳光。似乎有喧闹声从铁栅栏的另外一侧传来，但完全听不清楚。

琼恩往后看了看，依然是浓厚的雾气，仿佛一堵墙，截断了来时的路。珊嘉、梅菲斯、凛一个接一个地从雾气中走出来，最后是维若拉。她们先是确认彼此的安全，然后观察四周，试图寻找出什么线索，但最终一无所获。

“有点像是竞技场的入场通道，”梅菲斯说，“我没去过这种地方，但和我读过的书上的描述很相似。”

维若拉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是要先决斗取胜，才能获得入场资格吗。”

情况已经显而易见，实际上也别无其他道路可走。琼恩向前走去，在快接近的时候，铁栅栏自动向上升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噪声。保持原本的次序，一行人走出甬道，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瞬间将他们淹没。琼恩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仿佛巨大的碗状空间的底部，大约十几级台阶环绕四周，上面坐满了人，他们在高声呼喊，有的还挥舞着旗帜和彩带。在头顶，太阳发出明亮刺眼的光，显示此刻是正午时分。

一个轰隆隆，仿佛雷鸣般的声音忽然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闹嘈杂，“肃静！”

在下一瞬间，整个竞技场都安静下来，只有那个巨大的声音仿佛闷雷般滚动着：“挑战者入场！”

琼恩仰起脸，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站在正前方台阶中部位置的巨人。那是一个比云巨人还要高大，有黑色的乱糟糟的长发和胡须，穿戴着灰色的臂甲和战裙，正在放声大吼。“挑战者是未经准许，擅自闯入乌鲁克城的狂徒，他们将在此迎接神王麾下七位勇士的挑战，如果他们胜利，将会成为乌鲁克城的贵宾，畅饮神王赏赐的美酒；如果他们失败，将会变成烂泥，消失得一干二净。下面有请第一位勇士入场：比闪电还要快的布雷塔！”

竞技场底部，另一道铁栅栏升起，一个瘦削的人影走出来。他穿着暗绿色的皮甲，右手握着一柄短剑，左小臂上套着圆盾，在他的额头左角部位，有一个明显的伤疤。

这就是卡琪那个失踪的哥哥吗？

琼恩仔细打量着对方，名字和相貌都完全符合描述，但也不能贸然下结论。在魔法世界里，准确判定一个人的身份是很难的，有太多的方法可以冒名顶替，更何况琼恩连自己现在身处何地都不能肯定。按理来说，既然踏入禁区，理当就是浮空城的内城，但这里怎么看也不像，建筑风格迥异不说，周围那些观众也都是标准的恩瑟人模样，那个巨人说的也是恩瑟语。从结构上看，这地方有点像古罗马竞技场，而且刚才那个巨人提到了“乌鲁克城”，这名字琼恩隐约有点印象，似乎是在苏美尔神话中看到过。

不会又穿越回地球了吧？

念头一闪即逝，但又被琼恩否决了，地球这么科学的地方，不可能有巨人这种不科学的生物，更没有“神王”这种东西。所以是跑到吉勒今的王宫里来了？但恩瑟首都不是昂瑟斯么，没听说过又叫乌鲁克城啊。

感觉一团混乱。

脑中不停转着念头，但琼恩丝毫没有放松警戒。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打一架看来是无可避免。琼恩没兴趣表演决斗给人看，但对方看起来不会同意。而且也不知道这座竞技场的武装力量如何，如果琼恩用飞行魔法直接升空离开，会不会遭到狙击？

“魔网联结正常......没有幻术运作痕迹......没有附魔术发生作用的迹象......没有反制飞行的重力魔法，”维若拉在背后低声说，从走出甬道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悄悄地、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发出了近十道探测法术，正在逐步收到反馈，“但在空中一定高度，隐藏着强度极高的闪电陷阱，以目前我们身上的元素护盾应该承受不住。”

“观众席那边呢，有没有什么魔法陷阱？”

“暂时没有探测到，但不排除有其他防御措施的可能性。”

“外面是什么状况？”

“是一座城市，我们在城市的中心，城市外面是荒野，看起来很平静。”

“可以传送出去吗？”

“不行，有类似于空间枷锁的力量封锁了这个竞技场。”

麻烦。

琼恩和维若拉都准备了一个传送术，这是巫师出门在外的必备法术，是顺风浪逆风溜的本钱和底气。但空间枷锁的存在，让这个底牌完全作废了。

“能破解吗？”

“我在尝试......应该可以，但要点时间，大概要一刻钟，而且这段期间我不能参与战斗。”

琼恩犹豫了一下，“做吧。”

“收到。”

正当两人在低声交换意见，那个巨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决斗开始！”

喂，能不能等一会？我们先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不好么。

无视琼恩的心声，敌人已经从远处冲了过来。他的速度当真是很快，虽然不至于真的“比闪电还快”，但也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布雷塔已经逼近跟前，抬手一剑就朝琼恩的腹部刺过来。

然后他刺了个空。

虽然身上已经预先叠加了各种防御法术，其中也有抵抗刀剑砍刺的类型，但在对手实力未知的情况下，琼恩不敢冒险，万一对方手里拿着什么神兵利器，类似于加五的剑或者加十二的战锤这种，那岂不是大大糟糕。他直接激活了一个预定的咒语，让自己往后平移了一段距离，避开攻击。

布雷塔一击不中，跨步上前再刺，忽然侧面风声猛起，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击中，完全没有半点反抗余地，他直接就摔飞了出去。

“咦？”

凛发出惊讶的声音，她刚才一记侧踢正中布雷塔的肋下，虽然并没有用出十成的力道，但原本预计肯定能踢断对方几根肋骨，让他直接丧失战斗力。然而在踢中的那一刹那，布雷塔身上猛然泛起一层淡蓝色微光，化解了大部分的冲击力，让他虽然被踢飞出去，却应该没有严重受伤。

“上吧，喷火龙！”

凛从口袋里摸出一柄红色魔杖，大声念出她设定的口令，对着倒在地上的布雷塔就是一道锥形烈焰射过去。布雷塔来不及起身，向侧面一个翻滚，同时身上泛起火红色的微光。锥形烈焰的边缘扫中了他，但却被无形的力量隔绝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连头发都没有烧焦。

“抵抗火焰护盾？”

看起来似乎是一种抗火魔法的变种，凛不假思索地把红色魔杖收回，换了一柄银白色魔杖，“上吧，皮卡丘！”

耀眼的闪电球从魔杖顶端迸出，毫无悬念地击中了刚刚爬起来的布雷塔，这次他没有能够做出任何抵抗，只惨叫了半声就全身抽搐，头发冒烟地又倒了下去。

“他没死吧？”琼恩问。

“没死，卡琪不是委托我们把他带回去么，我记得呢。”

“有点弱。”梅菲斯低声说。

她刚才一直在维若拉身旁警戒，防止正在全神贯注施法的传道巫师被偷袭，没有参与战斗。以她的眼光来看，布雷塔实在太弱，如果所谓的神王麾下的勇士都是这种水准，那么就算七个一起上，也不足为惧，凛一个人就可以全打发了。问题是事情有这么简单吗？如果只有这种程度，之前的冒险者是怎么会全部有去无回的？

巨人的声音响起：“第一位勇士布雷塔战败，请第二位勇士‘磐石’入场！”

第二个对手是个肌肉发达的野蛮人，全身重甲，皮糙肉厚，手持双刃巨斧，脖子上还挂了抵抗魔法伤害的护符，能够发出带有震慑效果的战吼，还能使用旋风斩。缠斗几个回合，琼恩用一个迟缓术困住了他，由梅菲斯砍断了他的右臂，获得胜利。

第三个对手似乎是个德鲁伊——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他能变身成巨熊，也能召唤乌鸦、毒蔓藤和狼助阵，但他召出来的狼并非活物，而是一群幽灵狼，这明显违反德鲁伊的教义。据琼恩所知，德鲁伊虽然根据所属教派不同，教义有所区别，但共同的特点都是崇尚自然，不可能会召唤亡灵这种扭曲不洁的亵渎之物。

“暗影德鲁伊，德鲁伊的堕落者。”梅菲斯见识广博，很快辨认出敌人身份。

“这两个家伙比布雷塔可是强上一大截啊。”

琼恩低声说，如果说布雷塔的战斗力是一的话，这个牛头人至少有五，而暗影德鲁伊至少有十。当然，战斗力只有五到十的家伙，还不至于对他们构成真正的威胁，但若是后面出场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强，按照这个比例推下去，那就有点麻烦了。

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测，接下来的对手一个比一个难缠，有手持暗金色长矛，背着巨弩，能够投掷附带各种元素伤害的标枪的武士，有能够释放大范围元素法术，火焰、闪电、寒冰交错轰击的巫师，有在阴影中神出鬼没，召唤自己的影子一起行动，遍地制造魔法陷阱的暗杀者，而且他们身上的装备也越来越精良，琼恩甚至看到了似乎是斩钢刃、红龙甲这些传说中的东西。现在他开始庆幸对方是一个一个上，而不是一拥而上，否则还真不好对付。

最开始的轻松完全消失，琼恩一行人已经是严阵以待，排成了一个预先准备好的战斗阵型：梅菲斯作为前锋，琼恩和凛两侧翼卫，维若拉和珊嘉被保护在中间。靠着充足的准备，有惊无险地打倒了长矛武士、元素巫师和暗杀者，随后，第七个也是最后一个对手登场了。

“第七位勇士：统领亡灵军团的血之女巫，蒂玛王妃登场！”

伴随着观众席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黑色的漩涡突兀地在地面上出现，旋转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从中缓缓升起。那是一位身材高挑，衣饰华丽的女子，她穿着一件绯红色的巫师袍，上面绣满了诡异的图案和符号，戴着浅绿色金属颈环，暗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高高的发髻，镶满宝石的腰带束着纤细的腰身，笔直修长的双腿被一双镶嵌金边的白色长靴包裹。她的左手握着一柄缠满枯萎蔓藤的橡木法杖，右手垂在身侧，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分别戴着不同颜色的戒指。在琼恩的奥术视觉中，这些装备上全都闪烁着刺眼的魔法灵光，虽然亮度高低有所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接近神器的水准。这一身装备如果换算成金币，足以买下一个小国，或者打造一支上万人的军队了。琼恩见过很多巫师，能够凑得出这样一身装备的不是没有，但至少也都是有类似于红袍首席、卓尔大家族的巫师这种地位。

换句话说，可以认为现在所面对的，是一个红袍首席巫师级别的对手。

“上午好，欢迎来到乌鲁克城，”女子笑盈盈地说，她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中略带性感的沙哑，“妾身名为蒂玛，是陛下的第五位王妃，能够与诸位在此处相遇，实在是妾身的荣幸，不知可否请教诸位的名字呢？”

“幸会，王妃殿下——”

“叫我蒂玛就好了。”红袍女子微笑着说。

琼恩说，前面几个对手都是上来就开打，完全没有半点好好交流的意思，好像连语言能力都没有，总算碰到一个彬彬有礼能够沟通的，而且还是个漂亮妹子，真是难得。出于拖延时间以及探寻情报的目的，他深深地行了一礼，“幸会，蒂玛殿下，我是琼恩，这几位是我的朋友，珊嘉、梅菲斯、凛、维若拉。我们无意间来到此处，如有冒犯，希望谅解。我能请教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乌鲁克城，伟大的雷霆神王陛下的休憩之地。”

“它在恩瑟？”

“当然。”

琼恩完全不记得恩瑟有这样一座城市，他看看梅菲斯，少女也摇头示意不清楚。“恕我无礼，请问你所说的雷霆神王，是吉勒今陛下吗？”

“是吉尔伽美什陛下。”蒂玛纠正。

吉尔伽美什不就是吉勒今的另一个名字么，琼恩记得梅菲斯之前跟他说过。这似乎是恩瑟神王的习惯，喜欢换马甲，前段时间在彻森塔，琼恩在梦境中遇到的那位女神艾丝塔蒂，据扎瑞尔说就有很多名字。

问题是，吉勒今也罢，吉尔伽美什也罢，他已经死了啊。

蒂玛没有给琼恩太多的思考时间，“那么，琼恩先生来到此地，是有何贵干呢？”

“正如我之前所言，我们是无意间误入此地，”琼恩说，“我们原本是在雅尔贝琳娜城，不知为何，突然就到了这里。我猜想或许是不小心踩中了某个传送陷阱？”

“雅尔贝琳娜城？”蒂玛偏着头，做出思索的神情，虽然是很简单的动作，不知为何却透着惊人的媚意，“恕妾身孤陋寡闻，好像没有听说过呢，是中土的城市吗？”

咦？

琼恩和梅菲斯交换了一下眼神，“的确是一座比较偏僻的小城。”他含糊地说。

“原来如此，”蒂玛点点头，“那么言归正传吧，不知道诸位是否愿意为神王效力呢？”

“嗯？”

“诸位的精彩表现，令妾身大开眼界，故此相邀，”蒂玛说，“陛下如今虽然只是一城之主，翌日却必将成为恩瑟之王，诸位倘若加入，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你这招人广告好没有激情和诚意啊。别的不说，待遇之类总要谈一谈吧，加入了能给个什么位置，每个月能发多少薪水，有没有配备漂亮的秘书小姐姐，诸如此类，就算是空头支票，总也要忽悠一下吧。这些全都没有，就跟你说将来公司上市了你能分到股票——你当我傻啊。

“如果我拒绝的话，是不是就不能离开了？”

蒂玛笑着摇摇头：“凡踏入此城者，或为无知宵小，将死于刀剑之下，淤泥之中，供陛下的臣民们一笑，或是英杰俊彦，将高居上座，成为贵宾，享用陛下珍藏的美酒与佳肴——这是此地千百年来的规矩。诸位倘若不愿加入，陛下当然也不会勉强，只需打败七位勇士，王宫的大门就将为诸位敞开，陛下会设宴款待，之后是去是留，就全凭诸位意愿了。”

“我总结一下，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们现在弃暗投明，加入麾下，那就变成自己人，大家不用再打了；否则的话，就要把七场打完，打输了自然是死，打赢了觐见神王，之后我们就可以各走各的路了，对吗？”

“正是。”

“我们已经打赢了六个人，只剩下最后一场了，对吧？”

“是的，诸位只需再战胜妾身，便可以成为陛下的贵宾。来去自由，不受任何限制。”

那就打吧。

琼恩其实不是很想打这一架。倒不是畏惧——对方看起来的确实力不弱，而且既然是最后一个出场，根据“越往后的关卡怪越强”这一定律，肯定比之前的暗杀者、元素巫师等人更难缠——主要是觉得毫无必要。他是来找耐瑟浮空城的宝藏的，谁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跑到这个鬼地方，莫名其妙就冲过来一群人要跟他打架，打完了既不爆装备又不掉金币，也没有经验值可升级，更没有漂亮妹子投怀送抱作为任务奖励，完全没有半点好处，真是何苦。这世界上的确有些战斗狂人，最喜欢每天出门砍怪冒险，会因为遇到强敌而极度兴奋，但琼恩完全没有这种奇怪癖好。

然而没办法。相比起毫无意义的打架，他更不想给一个神王打工。

紫水晶法杖从袖中滑出，握在掌心，“得罪了，王妃殿下，”琼恩说，“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会，”蒂玛格格地笑起来，“另外提醒一句：妾身可是——”她停顿了一下，原本深褐色的双眼陡然间变得宛如玛瑙般鲜红，铺天盖地的邪气从她的体内散发出来，宛如旋风般席卷整个竞技场，“很强的哟。”

在最后一个音节发出的同时，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橡木法杖，重重地在地面上顿了一下。下一瞬间，数量庞大的亡灵军团出现了。

排在最前列的是手持长剑和圆盾的骷髅武士，数量大约四十只左右，在它们后方，是两排骸骨长枪兵和骸骨射手，它们的骷髅躯体上泛着黑色的微光，手中的武器都附有危险的魔法；数十只黑色的怨灵仿佛烟雾般在空气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啸叫；四名死亡骑士骑在无头战马上担任将领，它们穿着统一样式的黑色全身重甲，手持波纹剑和塔盾；最后方的是三只形如巨大山猫的僵尸怪物，护卫着三具奇怪的骷髅——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这三具骷髅都穿着样式华丽的巫师袍，手握精致骨杖，佩戴着多枚戒指，所有这些东西上都泛着强烈的魔法灵光，不是寻常之物，乃是很多巫师一辈子也得不到的珍品，但如果据此认定它们是巫妖的话又不太对，因为眼眶中又没有那种刺眼的红光，反而是蓝幽幽的，非常黯淡，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尸巫？

陡然回忆起某个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名字，琼恩不由得一震，回头望向维若拉，后者点了点头，肯定他的猜测，“是尸巫，”维若拉说，“我曾经见过一次。”

力量强大的巫师为了能够常驻世间，继续追逐魔法的奥秘，有时候会选择转化为“巫妖”。转化巫妖需要通过一种危险的魔法仪式，失败概率不低。通常情况下无非两种结局：或者仪式成功，变成巫妖；或者仪式失败，彻底完蛋。但据说存在一些极小概率事件：仪式既没有完全成功，但也没有彻底失败，而是导向第三种结果：尸巫。这种特殊产物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巫师生前的施法能力和魔法知识，但神智受到无法恢复的损伤，变得浑浑噩噩，很难独立思考。通俗地说，就是一种智力降低的巫妖。

尸巫的诞生是极小概率事件，琼恩只闻其名，从来没有真正见过，没想到这里一下子就碰到了三只，还真是大开眼界。虽然是弱化版的巫妖，但尸巫的威胁性不可小看，它们只是脑残了，但力量却并没有削弱多少，只要有人统领指挥，就依旧是最危险的敌人。

“魔法储备不多了。”维若拉说。

她正在凝神破解笼罩在竞技场周围的反探测屏障，无法施法参与战斗，但这不妨碍观察和判断。刚才打倒暗杀者，也得益于她在关键时刻看破敌人在本体和影子之间转移切换的先兆动作，及时做出提醒。琼恩这只队伍的最大缺陷，就是职业单一，全是巫师，能够充当盾卫的只有梅菲斯一人，而能够使用回复咒文，强化持久作战能力的牧师是半个也没有。巫师就像是火枪，每天提前储备的法术是弹药，有弹药的时候自然威力强大，一旦弹药打光就废了大半。所以巫师并不适合长时间持续作战，更多用于一锤定音的场合。出发之前，琼恩和维若拉给队伍施加各种防御法术，就已经将今天的“储备”消耗了大半，刚刚又连续打了五场，一场比一场难打，眼看琼恩的法术储备就要见底了。

凛的魔杖、宝石储备还算比较充足，但她所擅长的塑能法术，对亡灵的杀伤效果不是很强。琼恩还保留了一发解离术，但显然不可能干掉这么多敌人。最擅长对付亡灵的是牧师，尤其是晨曦之神或者死神的手下，可惜这里并没有。有鉴于此，要不要考虑去泡个牧师小姐姐来充实后宫呢，免得下次又遭遇这种情形。那么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小姐姐呢，听说死神的牧师大多性格阴沉，不容易打交道，不如晨曦之神的信徒开朗阳光热情有活力，不过话说回来，后宫人已经很多，太有活力的似乎也不妥，三无少女反而更合适一些，而且也有别样的魅力——真是令人苦恼的选择啊，那么索性就一样来一个？这可不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私人目的，完全是为了整个团队的健全和发展需要，堂堂正正，合情合理，以此为理由打报告上去，珊嘉和艾弥薇大概、或许、可能不会驳回吧。

算了，人要脚踏实地，还是不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比较好。

对方的力量之强，的确远远超出预料，居然连死亡骑士、尸巫这种顶级亡灵都出来了，还不止一只，但琼恩并没有什么紧张感，依旧信心十足。实际上，在他打败前六个敌人，推断出最后一个对手是“亡灵巫师”时，就已经自觉胜券在握了。

虽然队伍里没有牧师小姐姐，但有艾弥薇啊。

“趁着对方现在阵型密集，艾弥薇先用辉阳护符发大招清场，凛跟着发射连环火球，我掩护你们，负责最后补刀——”

战术很简单，但很实用，琼恩自觉运筹帷幄，决胜疆场，正在意气风发之际，忽然一盆冷水泼过来。

“等等！”梅菲斯脸色微变，“护符无法使用了。”

“什么？”

琼恩大惊，奥沃赠送给梅菲斯的辉阳护符，是昔日耐瑟时代太阳神阿曼纳塔的神器，一切亡灵的克星。当日在塔瑟谷遭遇亡灵巫师耐诺，梅菲斯就是凭借护符的增幅，一击就斩杀了两头骨龙。有这种大杀器在手里，正是琼恩面对亡灵军团丝毫不惧的底气——反过来说，没有辉阳护符，琼恩就要慌了。

这种上古神器，一直都好好的，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坏了？运气也太差了吧。

“不是坏了，是被封印，”梅菲斯握紧剑柄，然后又放开，“破邪斩和破乱斩也不能用......冥步也是......所有神术和神力都被封印了。”

封印？

琼恩先是一怔，随即猛然反应过来，“诸神协定？”

“应该是。”

在来东域的路上，梅菲斯和维若拉都提到过，在几千年前，中土诸神和东域神王签署了一份协议，禁止中土诸神的信徒进入东域传教，也不允许使用神力、圣术。但这里所说的“东域”，是指神王的统治区域，琼恩这一路走来，从彻森塔到恩瑟，都已经没有神王了，所以压根就没有感觉到这种限制，差点都给忘了，没想到这时候冒出来。

该死！

辉阳护符被封印，原本预计中的最大底牌突然失去，而且梅菲斯的圣武士力量也无法使用，无论破邪斩还是破乱斩都发不出来，即便想要冒险使用冥步都不行。如此一来，梅菲斯就等于被弱化成了一个纯粹的战士。

原本信心满满的战术还没开始执行就直接宣告破灭，一时之间，琼恩也想不出替代方案。而敌人并不打算给予他太多思考的空暇。

“你们不进攻吗？那么，请恕妾身失礼了。”

蒂玛说着，举起手，轻轻往下一挥。得到命令，骸骨射手们立刻弯弓搭箭，射出密集的箭雨，三名尸巫的法杖上同时闪起绿莹莹的光芒，显然正在酝酿着某种危险的法术，而其他亡灵怪物们则在死亡骑士的驱赶下，齐齐奔跑，如潮水般向前涌来。

“砰！砰！砰！”

凛抽出火焰魔杖，不假思索地对着前方就是连环三发。然而她刚刚一动，蒂玛也随之举起橡木法杖，一道红色光幕凭空出现。火球轰在光幕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四散分裂，却没有对亡灵造成任何伤害。

“升起！”

琼恩释放出早已暗中准备的法术，眼前不远处的岩石地面陡然向上拉伸，形成一面高耸厚重的石墙。变化师的专精力量、绯红之泪宝石的加成，配合“法术增幅”的运用，让石墙的体积、坚固程度较之寻常增强了至少一倍。骸骨射手的箭矢大部分被石墙挡住了，仍有少部分漏过来，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而是在即将射中目标的一瞬间全都自动发生了偏转，掉落在地上。进入禁区之前，琼恩和维若拉给每个人都施加了“防护箭矢”，此时发挥了它的作用。

骷髅武士和骸骨长枪兵转眼间就冲到了石墙下，但它们无法打破这道障碍，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武器。四名死亡骑士腾空而起，越过石墙，迎接它们的并非琼恩或者梅菲斯，而是两名美艳的卓尔女祭司，一位戴着爪套、穿着黑色皮甲的猫耳少女，以及一只银光闪闪的肌肉男。

萨瓦棋魔像是恶魔造物，女祭司使用的并非是真正的神术，而是深渊领主狄摩高根的力量，不受诸神协定的限制。她们高举着蜘蛛圣徽，各种光芒从中迸发出来，有的直接轰向死亡骑士，有的则附在猫女身上。得到神术加持的猫女，金属爪套上不时迸发出火焰和闪电，动作快得惊人，灵敏地避开了所有攻击；而旁边那位赤手空拳的肌肉男，虽然只套了一件灰布袍子，却担任了盾牌的角色，以硬碰硬，掩护猫女与四名死亡骑士战成一团。死亡骑士的波纹剑砍在肌肉男的身体上，发出铿锵撞击声，伴随着火星四溅，虽然留下一道道印痕，却无法造成明显的伤害。

“轰！”

巨大的冲击力从远处袭来，将石墙炸开一道缺口，烟尘弥漫中，骷髅武士和骸骨长枪兵从缺口出冲了进来。女祭司魔像、猫女和秘偶正在与四个死亡骑士激战，以琼恩目前的能力，也无法再驱动更多的萨瓦棋子。见此情形，一直站在后方的珊嘉默不作声地翻开“命运长夜”，四只黑色金属制成，全身火焰萦绕的猛虎从书中跃出，迎上了从缺口处冲入的亡灵。

奥嘉莱斯留给珊嘉的命运长夜，不仅仅是一本魔法书，同时还是个炼金工房，里面藏有很多“护卫”，这四只金属猛虎就是其一。它们用混合了精金的钢铁制成，不同于魔像，以各种轴承传动，内部有特殊的宝石作为能量驱动，灵敏不亚于真的野兽，而杀伤力胜过十倍。亡灵由负能量驱动，不眠不休，对生者有先天性的压制，但遇上金属和机械就没什么优势了。

石墙上又炸开了一个缺口，已经摇摇欲坠，更多的亡灵冲进来。命运长夜中还有更多的炼金护卫，但珊嘉并不能无限制地驱使它们。情形变得严峻起来，就在这时，灰色的光芒从身后发出，将岩石地面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泥沼，刚刚冲过来的亡灵们纷纷陷落进去，爬不出来。凛乘机补上一发冰锥，将泥沼冻结成块。

“成功了？”琼恩问。

“不行，这个类似空间枷锁的力量构成太诡异，我没办法破解，”维若拉口中说话，双手十指丝毫不停地在空气中勾勒点抹，编织出各种精巧的符文，“但我暂时在小范围内——以我为中心的五十尺半径——压制住了它，在此范围内可以传送。”

“嗯。”

维若拉的加入，让原本陷入不利的战局顿时翻转过来，各种威力无比的法术从她指尖发出，化作极寒的射线、炽烈的风暴和无影无形的冲击，构建成一道雷池，让所有的敌人都无法逾越半步。浑身烈焰萦绕的火元素、独角四臂的炼狱猿猴和全身尖刺的亚龙被逐一召唤出来，冲入亡灵的阵势，将它们搅得七零八落。琼恩觉得她根本无需旁人帮忙，只需单枪匹马，就足以压制整个亡灵军团了。

琼恩和维若拉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是萨玛斯特的阶下囚，被封魔手环封印了所有施法能力，既虚弱又狼狈。之后来东域，一路同行，虽然也经历过战斗，但几乎没看到过她出手，主要是做辅助性的工作。因此对于琼恩来说，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她的力量。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位美丽女郎，同时还是阿祖斯的选民，现任传道巫师，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施法者之一。

打架全靠妹子输出......总觉得这样有点丢脸啊。

琼恩朝梅菲斯做了个隐蔽的手势，然后唤起胸针中的浮空术，漂浮起来。他看见在石墙的另一侧，三只尸巫正在山猫怪物的护卫下一步步向前移动，同时不断释放各种破坏法术，打算彻底摧毁石墙。而蒂玛正独自一人站在后方，注视着战场，身边再无其他亡灵。

好机会。

仿佛感应到注视，她抬起头来，看见了漂浮在空中的琼恩。两人的视线交错，琼恩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在下一瞬间，他消失了，紧接着在蒂玛的背后出现。寒光闪闪的短剑“冰虹”握在掌中，猛地朝这位王妃的后腰刺去。

然后他的手腕被扣住了。

完全没有看清楚动作，但蒂玛已经整个人都转过来，笑盈盈地看着琼恩。她的左手仍然握着橡木法杖，右手却牢牢扣着琼恩的手腕。修长白皙的手指，看起来无比纤弱，却宛如秘银铸成，居然让琼恩丝毫无法挣脱。

“抱歉，妾身并不是很喜欢被从身后侵犯哦，”蒂玛的脸红红的，仿佛非常害羞地说，“但如果是琼恩先生的话，妾身也可以试着忍耐。只是下次能否提前告知呢。”

两人相距不过半臂，琼恩可以清楚地看见蒂玛的脸，很漂亮，五官精致，娇声软语，吐气如兰，然而他完全没有半点绮念，只觉全身发冷。因为在蒂玛说话时，他看见了两颗尖尖、闪闪发亮的犬齿。

吸血鬼！

琼恩见过不少吸血鬼，还和其中一位有过深入交流，对这种亡灵生物可以说是非常了解。吸血鬼是最危险的亡灵之一，兼有强大无比的力量和超乎常理的恢复能力，还能通过“初拥”制造后裔，将生者转化为吸血同类。幸好它们的弱点同样多而且致命，否则早就征服世界了。

吸血鬼的弱点，除了畏惧神术、圣水这些所有亡灵的共同点之外，还包括畏惧银和日光：银进入血液会造成吸血鬼中毒麻痹，阳光照射则会让吸血鬼受伤、行动迟缓甚至灰飞烟灭。尤其是阳光，普照大地，是吸血鬼所无法躲闪的天敌，除非晋升为“亲王”，才能免疫阳光的伤害，在白昼之下随意行动而不受影响。

就像蒂玛现在这样。

琼恩见过吸血鬼，也斩杀过吸血鬼，之前在塔瑟谷，他曾经遭遇一位名为霍文的吸血鬼，两人大战一场，最终以琼恩的胜利而告终。问题在于，霍文是“长老”位阶吸血鬼，并非“亲王”，而且当时琼恩有充分的准备，有召唤出的萨瓦棋魔像助阵，保持着安全的施法距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人的脸几乎快要贴在一起，手腕还被牢牢地扣住，仿佛最亲密的爱人。

上当了。

对付亡灵军团，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斩首战术，直接干掉统帅者，也即是亡灵巫师。多数亡灵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操控者一死就随之崩溃，或者陷入混乱，力量大大削弱。当然，亡灵师自己也清楚这一点，身边往往会安排强力护卫，不会让敌人有轻易靠近的机会。蒂玛将所有的亡灵都派遣上前，自己孤身在后，琼恩本以为是她的失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个陷阱。“巫师”通常是脆弱的代名词，但吸血鬼可不是，尤其是晋升到亲王位阶的日行者，破坏力堪比巨龙，哪里怕什么偷袭。

“你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琼恩先生，”蒂玛轻声说，“很好闻，可以让妾身再靠近一点吗？”

“抱歉，我有女朋友了——解离！”

用没有被扣住的左手释放出解离射线，近在咫尺的距离，几乎没有任何施法吟唱的瞬发，琼恩自料绝不会失手，然而他再一次大吃一惊。只觉眼前一闪，蒂玛已经平移了几步，扣着他手腕的右手也变成了左手，原本握在左手中的橡木法杖则换到了右手中。解离射线从她身侧越过，打在一只正在往回奔跑的山猫怪物身上，将它化作粉末。

尸巫觉察到了后方的变故，正转身返回，但它们动作缓慢，两只山猫怪物抛下尸巫，赶回到蒂玛身旁，虎视眈眈地看着琼恩，跃跃欲前，但被蒂玛挡住了，示意它们安静。

空气中发生轻微的波折，梅菲斯用宝石戒指跳跃到琼恩身旁，银剑平举，指着蒂玛，“放开他，吸血鬼。”

“好的。”

蒂玛不假思索地松开手，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反倒让琼恩和梅菲斯不明所以。“你是什么意思？”琼恩问，同时往后退，躲到梅菲斯身后。

“妾身可没有自信与这位美丽的圣武士小姐为敌。如果不乖乖放手的话，此时一定已经被砍下头颅了吧，”蒂玛微笑着说，“所以，能够允许妾身投降吗？”

“投降？”

“是啊，战斗继续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妾身自知无法战胜你们，而亡灵军团若是受到重创，补充起来也是很麻烦的。既然如此，投降便是上策。”

琼恩和梅菲斯对视一眼，“你有什么条件？”

蒂玛刚刚已经抓住了琼恩，以她亲王级吸血鬼的臂力，若不是主动放手，琼恩是绝对无法挣脱的。就算梅菲斯赶来，但投鼠忌器之下，也未必就能拿她怎么样。从这点来说，蒂玛主动投降，完全可以说是放水了。

“的确有一个不情之请，”蒂玛轻声说，“能帮我杀一个人吗？”

“谁？”

“吉尔伽美什，神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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