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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扎瑞尔的离开,她创造出来的“梦”也随之破碎,琼恩猛然惊醒过来。第五秘器张开的领域崩溃殆尽,他发现自己已经又回到了物质界,正在一处河流边,远远可以看见阴影镇的灰色螺旋高塔。一只大约有两人高的青铜鼎安静地矗立在他身边,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魔网不稳定。

作为巫师,这是他的本能反应,无需刻意试探,意识自然而然地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在他十多年的巫师(包括学徒)生涯中,魔网一直是安静的,稳固的,宛如湖面,平滑如镜,只在巫师从中汲取力量时会略起涟漪,随即消灭。然而在此时,原本平静的湖面仿佛刮起了大风,它在动荡,在摇晃,在暗流汹涌,仿佛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琼恩沉思了一会,拿起扎瑞尔给他的《命运长夜》,这原本是奥加莱斯的东西,据说是伊玛斯卡第四秘器“日月之书”的影器,他见过很多次,但从没用过,也不知道口令,尽管如此。他还是毫无障碍地激发了它的力量。根据欧凯的说法,伊玛斯卡时代的奇械术注重血脉,“皇室”可以凭借灵魂印记。直接越过“学者”设下的任何口令、禁制,之前那副萨瓦棋就是如此。

翻开书页。巫师将意识沉入其中,然后他看见了很多人。

他首先看到的是凛,小女巫正在沉睡,她被一个七彩缤纷的光球包裹着,光球仿佛有生命一般,有节奏地膨胀、收缩,像是在呼吸。千万道细细的透明灵线从光球内壁上散发出来,连接着凛的身体每一处。琼恩看了一会。见她神情舒缓,面容安静,显然没什么危险,便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第二个看见的是梅菲斯,圣武士少女也在沉睡,但她身旁有一个人在守护。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美女,美丽的脸庞上神情冷漠,透着隐隐的威严感,气质与梅菲斯有几分相近。琼恩认识她。在地狱的时候见过面,花了点功夫从拜尔手里将她救出来,让她得以重返天界。“你好。弥赛亚。”他打招呼。

“你好。”曦天使微微点头。

“她怎么样?”琼恩问。

“没什么大事,休息一阵就可以了,”曦天使说,“黎明之石虽然毁掉,但巴尔也被重创,短时间内是安全的。”

“那就好。”

第三个看见的是珊嘉,她倒是处于清醒状态,正担忧地看着奥加莱斯。大奥术师的形体已经近乎完全透明,感觉一阵风吹过就会消散。看见琼恩。奥加莱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像是讥讽。又似是无奈的自嘲,“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结局。”她说,“你还真是有个好情人。”

“我也没想到,”琼恩说,“世事难料。”

“世事难料,”奥加莱斯重复这句话,“我是预言师,但却无法预言自己的结局,这真是讽刺。”

她看着珊嘉,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我要走了。”奥加莱斯说。

珊嘉泣不成声。

“别哭,傻孩子,别哭,”奥加莱斯说,“这段时间能天天陪着你,我很开心。我原本就要离开,只是想在离开前给你多留下点东西,可惜没成功。算啦,”她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把你托付给这家伙了。琼恩!”她突然叫琼恩的名字。

“我在。”琼恩说。

“你和那个魅魔之间有一份真名契约?”

“嗯。”

“白痴!”大奥术师冷冷地评价,“任何智商正常的巫师都不会这么做。”

琼恩不想和她争辩,索性不说话。

奥加莱斯抬起右手,用掌心压在琼恩的前额上,她是幽灵,没有实体,琼恩只觉双眼像是被一层朦胧雾气所遮住,过了片刻又散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奥加莱斯却陷入沉思,“去东域。”过了半响,大奥术师突然说。

“嗯?”琼恩莫名其妙。

“在东域,有可能你会遇到解除真名契约的机会。”

“真的?”琼恩大喜过望,“东域具体什么地方?要去找谁?”

“不知道,”奥加莱斯说,“预言只能管窥未来的些许碎片,不可能看见全貌。”

对于琼恩来说,真名契约的存在,始终是一个隐患,只是苦于无法解除,只能暂时放着。如今奥加莱斯给出指点,虽说比较模糊,但毕竟是有了方向。“谢谢。”他真心实意地说。

“我只是为了珊嘉,”奥加莱斯说,“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了,”她停顿了一下,“对她好点,可以吗?”

“我会的,”琼恩说,“放心吧。”

奥加莱斯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珊嘉一眼,身体慢慢变得完全透明,消失不见。珊嘉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琼恩想安慰她,珊嘉摇了摇头,“你先去做别的事吧,”她说,“让我一个人安静待会。”

“好吧。”

接下来,琼恩看见了两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风暴女王欣布,以及萨马斯特。欣布看起来状况很不妙,她平躺着,悬浮在虚空中,银白色的火焰从她的体内不断涌出,又注入,循环往复。吞吐不定,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根燃烧的巨大蜡烛。

“她这是怎么了?”琼恩问坐在旁边的萨马斯特。

“银火失控了,”老巫妖回答。“是你那一剑的功劳。”

琼恩以星辰剑(影)攻击魔法女神,尽管女神未雨绸缪。使用预先备份的圣者躲过一劫,但仍被重创。圣者与化身不同,圣者死,则神祗陨,琼恩这一击虽然未能完成弑神,却还是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在琼恩看不见的地方,整个世界的魔网都在那短短的几分钟内变得紊乱不堪,使用魔法变成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无数巫师因此发生各种意外,甚至身亡。而女神的圣者被摧毁时,所有当时在附近区域的选民都受到影响,他们的银火开始失控、暴走,如果不能及时控制的话,必然会有生命危险。

“有没有什么办法?”琼恩问,“你不是号称对神力最有研究的凡人吗,发表点专业意见吧。”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银火收回,或者移走,”萨马斯特说。“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说实话,欣布算是那几个女人中我难得看得顺眼的,如果能帮忙。我也不介意帮一把,”他耸耸肩,“可惜不行。”

“你神经正常了?”琼恩诧异地问。

“嗯,应该算是正常了吧,”萨马斯特说,“就算是梦,做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琼恩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好。”他最后只能敷衍地说了一句,“所以你确实没办法?”

“我没办法。但你有。”

“我?”琼恩一怔。

他和欣布打交道并不多,关系一直平平。甚至有过冲突。但之前魔法女神要杀他,欣布曾经出手阻止,于他有恩。即便不论这个,她还是凛的老师,仅就这点,琼恩便无法袖手旁观。扎瑞尔特地将她收到书中,可能也有这个用意在。问题是他对银火近乎一无所知,哪有办法解决?

不,真要说起来,办法似乎还真是有一个......

琼恩沉吟半响,又摇了摇头。首先,这方法目前没法用,存在关键的技术障碍;其次,就算真要用这方法,也得先征求相关当事人同意才行,就像医生要给病人动手术,一定要先让对方签风险告知书,否则会很麻烦。但现在欣布这样子,自己显然是没法签字了,家属倒是不少,但琼恩总不可能去找她老妈或者姐妹们,她又没结婚,没有丈夫和子女,再往后算就是凛了。凛是她的学生,关系是很亲近的,代理一下也说得通,但小女巫刚刚天降横财,凭空获得巨龙之力的洗礼,现在正忙着消化吸收,谁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你可以慢慢考虑,”老巫妖说,他应该不知道琼恩被维若拉诅咒的事情,只以为他还是心有顾忌,但也懒得多管,“这本书的力量很古怪,压制住了银火——不,准确地说,不是压制,是让银火暂时冻结住了。”

琼恩指了指欣布,银火在她身上熊熊燃烧,吞吐不定,这可半点不像“冻结”的样子。

“那只是表象,火焰的形态仍然存在,在动,但其力量被冻结了,”萨马斯特说,“只要她不离开这本书,情况就不会进一步恶化。”

“有没有可能自己好转?”

“没有。”

那就是只能永远做睡美人了。

既然暂时没有危险,又没办法解决,欣布的问题就先抛开,日后再说。“你有什么打算?”琼恩问萨马斯特。

老巫妖既然清醒,以他的智商,之前的事情就算没有完全想明白,基本也能推测个*不离十。追究起来,他算是被扎瑞尔狠狠坑了一把,而扎瑞尔是琼恩的情人,现在她回地狱了,一切后续问题自然就得琼恩来承担。琼恩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他看得出来,萨马斯特现在的状态极度衰弱,真要现在就发生冲突,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有什么好怕的。

“我的时间不多了。”萨马斯特说,“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琼恩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不是告别就是永别,先是送走女友回地狱,又看着女友的老妈魂飞魄散,现在又要听一位老巫妖交代后事。“请讲,”他在对面坐了下来。“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我能帮忙的,会尽力而为——但太难的就算了。”

萨马斯特笑了笑。“我这辈子,仿佛大梦一场。恍恍惚惚,至今方醒。既然全是虚幻,从未真正经历,也就谈不上什么心愿未了。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倒是和你几次相遇,更没想到是你陪我走这最后一程——真是世事难料啊。”

“世事难料。”琼恩重复了一次,然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老师教了我分裂命匣的方法。但他显然藏了一手,我只能将命匣一分为二。其中一个在龙狂迷锁的力量激发到顶峰时毁了,这让我神智受损,若非如此,也不至于那么轻易被邪蛇陛下和你那位情人骗过,另外一个我随身携带,用途估计你也已经知道。凯尔本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故意放任我发动迷锁,他是想如果这次能杀掉我,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最后凯尔本倒没能得手。但萨马斯特先是被邪蛇附体,又被梅菲斯冥步背刺,更被黎明之石近距离爆发——虽然在纳瑟的引导下。一部分力量直接攻击巴尔,但大部分的爆炸威力还是范围无差别攻击,萨马斯特这个亡灵自然首当其冲。轮番轰炸之下,老巫妖再强也支撑不住,随身携带的命匣已经被濒临粉碎,他自己也命不久矣。若不是扎瑞尔将他收进书中,现在只怕已经彻底完蛋了。

“她始终没有正眼看过我,明明已经来了这么久,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萨马斯特低声说,“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奢望。只是想再见一次,想问一个问题而已。无论答案是什么。我都没有遗憾了,可惜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你不是说,这些都是虚幻一梦,现在已经醒了么?”

“你做了一个美梦,难道不会时常回味吗?梦中突然惊醒,难道不会怅然若失吗?”老巫妖呵呵地笑起来,“你是个年轻人,装什么成熟呢,看破人生什么的,是我这种老人的专利,你还是去继续追你的梦吧。”

琼恩耸耸肩,“也是。”他说。

“按照东方大陆的习俗,我们相识一场,你是我最后时刻陪在身边的人,有资格继承我的遗产,”萨马斯特说,“可惜我这辈子没结过婚,所以也没有漂亮女儿托付给你,只有一些财产。我比不上你老师珍藏丰富,估计你也看不上眼了。”

......什么东方大陆的习俗会有“把漂亮女儿托付给人”这种奇怪的设定啊,你莫非是走火入魔了吗。另外,财产什么的,多多益善,我统统都看得上,一点不介意的。

萨马斯特交给琼恩第一份,也是他说最有价值的财产,是一本书,准确地说,是一卷竹册。

“这是我游历东方大陆时,一位巫师送给我的礼物,因为知道我看不懂翔龙文字,已经翻译成通用语了,你应该也能看懂。它里面记录了翔龙帝国历史上一位大贤者与其学生的谈话,蕴含人生至理,囊括天地大道,据说曾经有一位宰相只通读一半,就能成功地治理国家。你知道,我的龙巫教总是乱糟糟的,组织涣散,令我头疼,我原本是想从中学习一些管理方法,但大约是我的天赋不够,领悟不出什么。现在只能送给你了,你现在虽然还比较弱小,但来历非凡,背景深厚,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雄据大陆的一方势力,这本书会很有用处。”

琼恩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他肯定是一头黑线。抱着最后一点侥幸,他打开竹册看了看,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是“有朋友从远处来拜访,真是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啊”,旁边空白处还有萨马斯特写的心得体会:“首先,你要有一个朋友。”

“......”琼恩已经完全无言以对。

怀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心情,琼恩毕恭毕敬地将这份珍贵礼物收好,并且向萨马斯特再三保证自己会努力研读。

幸好,接下来的东西没那么诡异。一份巨龙契约,这是龙巫教的至宝,持有它可以驱遣任何一个龙巫妖,不过萨马斯特有言在先,这东西上附有无法解除的诅咒。琼恩目前造诣尚浅,最好不要动用;一些零零散散的魔法物品,价值都不低。不过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提及的;最后还有一张地图。

“我之前说过,我在东域的恩瑟帝国境内发现了一座耐瑟浮空城。虽然荒废,但核心区域仍然完好。它坠落在一处远古森林之中,这是我绘制的地图。”

琼恩对这个有印象,还是萨马斯特请他帮忙去对付泰拉斯奎巨兽的时候,抛出这个条件作为筹码,但被琼恩拒绝了。现在不是做交易,而是直接赠送,琼恩当然就没意见。很开心地接受下来。

“呃,对了,这座浮空城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琼恩突然想起来,“不会是百八十年前吧,那估计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萨马斯特想了想,“大概,三百多年前吧。”

“......”

“放心好了,”萨马斯特安慰他,“我说了,它的核心区域完好。迷锁仍然在运作,连我都硬闯不进去。东域那边魔法水平很低,不可能有人能抢先下手的。”

“希望如此吧。”

“好了。就这些东西,”萨马斯特拍拍手,“钱财什么的,我向来不在意,料想你也没兴趣,就省略吧。按照东方的传统,往往还有个什么传功灌顶的仪式,说是要两个人脑袋顶着脑袋,互相顶牛。这样可以分享彼此的智慧——哈哈,别那种脸色。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傻,我们毕竟不是东方人。就不用样样遵照了。那么最后,”他说,“我有一点心愿,希望你能帮我完成。”

琼恩端正身姿,神情肃穆,“请讲,我必定尽力。”

老巫妖反而沉默了一会,最后才慢慢开口,“如果你有机会,还能再遇到她,请帮我问一句话。”

“是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萨马斯特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你这种废宅,还能问出什么有创意的问题,难不成你还能问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么。

虽然极度无语,但琼恩还是认真地答应下来。

萨玛斯特心愿已了,也不再多说,他的躯体渐渐崩溃,化作无数灰烬,琼恩深深躬身行礼,然后挥了挥手,一阵风平地卷起,将灰烬吹散,消失在虚空之中。

突然之间,奥加莱斯和萨马斯特先后消逝,这两位都是大人物,奥加莱斯倒还罢了,萨马斯特却是龙巫教之主,名震大陆的大反派,其存亡关系匪浅,牵涉大陆格局变化,却死得这样无声无息,实在让人喟叹。幸好,他们和琼恩都没有太密切的关系,也谈不上如何悲伤,很快巫师就收拾心情,准备继续新的征途。

梅菲斯和凛都还在沉睡,珊嘉虽然清醒,但她刚刚失去母亲,情绪极度低落,琼恩便让她们都继续在书中休息,同时将九幽鼎也收入书中。这本书是伊玛斯卡第四秘器的影器,功能类似,里面有非常大的异次元空间。九幽鼎也是空间秘器,但必须激活才能张开领域,未激活时没有任何储物功能;第四秘器却不同,它没有什么“激活”状态,或者说它一直就是保持运转状态,领域自带,包容万千。

魔网仍然有些动荡,但它正在趋向恢复稳定,琼恩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他猜测是魔法女神回归神座之后,立刻做出了补救,这是她的天职所在。尽管如此,琼恩犹豫了一会,还是切断了自己与魔网的联接,如此一来,他相当于暂时丧失了所有的施法能力,除了那些从各种渠道获得的神力,以及手中的《命运长夜》,再无其他力量可用。

足够了,他想。

巫师每天能够使用的法术是有限的,而且必须提前准备好。一场大战,琼恩准备的法术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所以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暂时放弃施法能力,影响其实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大,但这样会安全很多。

莎珞克被琼恩召唤出来,魅魔在大战之前就回到宝石中,对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琼恩简略地讲了一遍,莎珞克听得惊叹连连。没想到剧情居然如此峰回路转,各方势力纷纷落子博弈,却被扎瑞尔以一己之力。用纵横手段,因势利导。尽数破去,到头来各方死伤殆尽,反倒是最不起眼的琼恩一跃而起,收获最多。这种扭转乾坤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由不得莎珞克不佩服。

“太厉害了,”她满脸都是崇拜的表情,“主人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我想拜她为师。”

“你一个恶魔拜大魔鬼做老师,不觉得很奇怪么。”

“没有啊,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嘛。”

“先不管这个了,”他说,“跟我去阴影镇。”

“去干嘛?”

“找人。”

琼恩要找的自然是维若拉,传道巫师。

在最后的大战中,维若拉并未受到太大波及,她不是魔法女神的选民,也不会有银火失控的危险。扎瑞尔没有将她收到书中,那么她最可能的去向,就是阴影镇。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琼恩是如此判断的。

对于这场大战中的各方势力来说,维若拉并不算什么重要角色。她最开始是被萨马斯特当做施法道具,后来老巫妖被扎瑞尔诱骗,放弃化身计划,她就更没有利用价值了。但对琼恩而言,她却很重要,十分重要,因为直到目前为止,她下在琼恩身上的专情诅咒还没解呢。

作为一个不求征服世界,不求金山银海,不求改变历史,不求屠美灭日,只想着建一座浮空城,开一座大大的后宫的琼恩而言,维若拉的这个诅咒简直就是梦魇,足以令他的人生从此灰黯无光,生活失去意义。虽说扎瑞尔能用塑梦之法规避,但那毕竟只是治标不治本,而且魔姬又回地狱去了,以后的性福生活要怎么办呢?有鉴于此,别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到一边,维若拉是一定要先找到的。

“可是,主人你和魔法女神已经彻底成了死敌,现在去阴影镇,是不是太危险了点?”莎珞克提出疑问。

琼恩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他说。

休息了半天时间,又做了一些准备工作,看看夜幕降临,他和莎珞克开始动身。阴影镇的守卫明显不如之前森严,这在琼恩的意料之中。一场大战,魔法女神教会损失惨重,上至女神、选民,下至普通成员,都有很大的伤亡。欣布的情形应该不是特例,也即是说,当时在场的凯尔本、风暴,肯定也陷入同样的银火失控的局面,甚至留在阴影镇中的那些选民也有可能被波及。失去了这些领导者,阴影镇的防御在琼恩眼中看来也就不算什么了,花了半个多小时,他找到一个漏洞,带着莎珞克潜入进来。

接下来要找到维若拉在哪里。

这个就比较难了,谁知道她在哪里。阴影镇虽然不算广大。却也不算小,建筑林立,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琼恩伪装成一个普通的阴影镇居民。转了两圈,仍然是一无所获。他不敢过分活跃。怕惹人疑虑,毕竟这里目前仍是敌方大本营,虽然魔法女神已经回归天界,选民们或伤或亡,但琼恩自己也不是什么绝顶人物,没资格大摇大摆地嚣张。

“我去试试吧。”莎珞克说。

琼恩点头,他找了个空房子等待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莎珞克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阴影镇守卫的制服,眼神发直,显然已经被控制。“他说大概两小时前,见过一位金色长发的女巫师,从相貌和体态描述上看,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位维若拉小姐。”

“嗯。”

琼恩仔细盘问,这个守卫显然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他甚至都不认识维若拉。只是在执勤时偶然遇到一位陌生的金发美人,行色匆匆,神情落寞。一时绅士精神发作,上去嘘寒问暖了几句,结果被完全无视。下班后他与同事在酒馆里吹嘘“艳遇”,恰好被莎珞克听见,便被抓了回来。但从他的描述来看,那位金发美人应该就是维若拉没错,至于去向,守卫只能说出两个小时之前,看见她去了镇子南边的一处居民区。具体哪栋房子就实在不清楚了。

只能挨个去找了。

总算是有了大致范围,比毫无目的的乱撞碰运气强。琼恩让莎珞克将守卫催眠。丢在房子的阁楼上。莎珞克建议直接杀掉比较省事,琼恩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没必要,”他说,“杀了有血腥气,反而容易招人注意。”

“血腥气很容易消除的。”

“算了,别麻烦了,”琼恩说,“赶快走,还有正事要做呢。找不到她,你以后的性福生活就没有了。”

“我才不担心呢,有人比我更着急,”魅魔吃吃地笑,“其实主人你就是虚伪对吧,明明都已经杀了那么多,偏偏还要在意这种小角色。”

“我就是虚伪,我喜欢!你管得着!”

琼恩直截了当地结束争论。两人趁着夜色掩护,钻到守卫所说的那片居民区中,挨家挨户地寻找。总算运气不太坏,在第五家的时候,琼恩终于看见了传道巫师。

“这是个神殿啊。”莎珞克悄声说。

从外面完全没看出来,进入内部才发现,这个民宅般的建筑居然是个神殿,有神像,有祭坛,还有祈祷室之类,但格局都很小,也很简陋,家具也都颇有些陈旧,冷冷清清的。神像是一个戴着尖顶兜帽的白胡子老巫师,这种帽子是几百年前比较流行的巫师帽的款式,据说当时很风靡,现在早就没人戴了。“巫师之神。”琼恩轻声对莎珞克说。

维若拉是巫师之神阿祖斯的选民,这座小小的神殿显然算是教会在阴影镇的一个据点,但除了维若拉之外,再没看到其他人,不知道是战死了,还是原本就没有。琼恩和莎珞克潜入的时候,维若拉正站在神像前默默祷告,嘴唇无声地默念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琼恩不敢打扰,神祗并非时常关注凡间,但这种高级神职人员祈祷的时候,往往能够当真与神祗沟通,建立精神联结。倘若贸然露面,被巫师神关注一下,那就麻烦大了。他耐心地等待着,足足等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终于看见维若拉结束了祈祷。传道巫师先是去浴室洗澡,然后裹着睡袍回到卧室,琼恩召唤了一个秘法眼潜进去,发现她并未休息,而是坐在床头,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一边沉思着,眉头紧锁,仿佛有什么问题难以索解,以至于连被人近距离偷窥都没发觉。

琼恩让莎珞克侦查四周,确认没有任何陷阱埋伏,然后才推开门走进来。维若拉吓了一跳,定睛看见是琼恩,顿时脸色大变,抬手蓄起一个光球就要扔过来,琼恩不闪不避,“停下!”他说。

维若拉不由自主地身体僵直,法术失去控制,也随之消散无形。“你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份契约。经过地狱法则公证过的,”琼恩说,“在它没有失效之前。我对你都有绝对的控制权,只要不涉及那个诅咒。我的任何命令你都必须遵从。”

“你来干什么?”

“你应该清楚,”琼恩说,“当然是为了解除诅咒。”

“休想!”

“我已经完成了契约的条件,”琼恩提醒,“脱离萨马斯特的控制、在未受到致命伤害的情况下回到阴影镇、阴影镇没有被萨马斯特所占据——这三个条件现在都满足了。而且我在其中也算出了力,这个你不会否认吧。”

维若拉的确没法否认这点,萨马斯特就是被扎瑞尔和梅菲斯干掉的,扎瑞尔是幕后黑手。梅菲斯是直接动手,这两人都是琼恩的情人,自然算是琼恩有出力。“既然你说条件已经完成,那你凭借契约强制要我解咒不就可以了,”传道巫师冷笑,“何必还要和我多费口舌。”

契约的确尚未完成。

当时维若拉开出的条件,除了琼恩上面列举的这几项,还有最后一条,是“见到伊尔明斯特或者欣布之中的任意一人”。条件没有全部达成,琼恩当然没办法强制维若拉解咒。不过这也并非难事,或者说,正在他的意料之中。“你想见欣布?”琼恩问。

“你什么意思?”维若拉警惕地看着他。

“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而已,”琼恩说,“如果你想见她,那么就闭上眼睛,不要抵抗。”

维若拉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闭上眼睛。琼恩取出《命运长夜》,将她收入书页之中。他原本也可以把欣布释放出来,那样不会暴露这本书。但欣布如今状况不稳定,在书中的异次元还好些。一旦回到物质界,只怕会有什么不可测的变故。那就太危险了。

两秒钟后,琼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维若拉睁开眼,然后她看见了欣布。风暴女王的状况看起来没有什么好转,不过也没有明显恶化,仍然还是和上次琼恩看到的一样,昏迷不醒。“你看到了,这是欣布,没错吧,”琼恩说,“现在是不是所有的条件都已经达成?”

“你能救她,对吧。”维若拉突然说。

“她现在是银火失控暴走,要救她只有将银火移走,我的确有这个能力——这个你是有亲身体验的,不是吗?”

维若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那赶快解咒吧,”琼恩说,“我的长枪已经饥渴难耐。”

维若拉显然没听懂这种冷笑话,她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琼恩皱眉,“维若拉小姐,我是个很有契约精神的人。之所以没有直接用契约强制,是因为那太难看了点。但如果你不守信用,那我就只能冒犯了。”

“并不是我不守信用,”维若拉说,“我也愿意为你解咒。欣布是我的老师,我难道会看着她遇险?问题在于现在没办法解咒。”

“为什么?”琼恩不解,“你的封魔手环不是已经取掉了吗,你现在可以施法了。”

“是可以,但解除这个诅咒,需要的不仅仅是咒语,还要有一件施法材料,”维若拉说,“我没有材料,所以没办法现在为你解咒。”

“......什么材料?”

“一种稀有金属,没有名字,只有在东域才能找到,中土根本就没有,”维若拉说,“必须要有这种金属,我才能为你解除诅咒。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这是事实,用契约强制我试试就知道。”

琼恩顿时无语,他向来自诩聪明,至少在玩弄文字游戏上颇有自信,谁料到居然会被维若拉这种外行摆了一道。没有材料就没法解咒,这并不是维若拉不愿意,也不是她办不到,只是没有满足施法条件,所以不能算她违反契约。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东域?”

他正打算要去东域,维若拉就说那种解咒金属产地在东域,这也未免太巧合了点吧。这个“专情”诅咒,难道和东域还有什么关系?

“的确是有关系的,”维若拉说,“马伦中这个诅咒的时候,就是在东域。”

原来当年马伦为了躲避娜塔莉莎,索性远离中土。跑到恩瑟待了很多年,结果最终还是没躲过,被娜塔莉莎找到。中了这个诅咒。马伦后来仔细研究,发现这个诅咒并不纯粹是中土法术。而是杂糅了某些东域的古老巫术在其中,所以很难破解。娜塔莉莎并不是东域人,她出生于深水城,在银月城上学,接受的是最正统的中土魔法教育,什么时候学会了东域的巫术,马伦也不得而知。

为了解除这个要命的诅咒,马伦花了很大精力。最终研究出了理论上的解咒方法——仅仅是理论上的,因为他根本没机会实践,娜塔莉莎当时已经去世,让这个诅咒变成了解不开的死咒。根据马伦的分析,这个诅咒在发明出来的时候,借助了那种稀有金属的力量,因此若要解开它,同样也必须要有这种金属才能办到。

“那这种金属——见鬼,它总该有个名字吧——有什么特点?在东域的什么地方能够找到?”

“东域人认为这种金属上附有邪恶的诅咒,任何碰触它的人都会遭遇横死。甚至提及它的人都会遭遇不幸,所以也就没有名字了。马伦给它取了个临时的代称,是‘巫铁’。”维若拉说,“巫铁呈银白色,特点是极轻,比秘银还轻得多,而且柔软易变形。至于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马伦也不清楚,至少他留下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只说在东域。”

“那好吧,”琼恩说。“既然如此,就只能请你跟我去一趟东域了。”

“好。”

维若拉答应得干脆利落。倒是让琼恩有些怀疑起来,但转念一想。只要诅咒一天未解,自己手中掌握契约,就可以强制命令她,也不怕她搞什么花样。反正这一趟非去不可,真有什么问题,也得先做了才知道。

“你确定,那种金属——巫铁——可以在东域找到;而只要找到巫铁,你就可以解除诅咒,不再需要其他条件了吧?”

“是的,我确定,”维若拉说,“巫铁只有在东域才能找到,找到我就可以为你解咒。我再说一次,我不会拿欣布的安危来开玩笑。”

“那么我们走吧。”

“怎么了?”维若拉奇怪。

“没什么,”琼恩解释,“一男一女同行很正常,一男两女就是公开吸引仇恨,我这个人比较喜欢低调一点。”

两人同行出门,朝镇外走去。走出城门不远,琼恩突然停下脚步,他看见前方走来一个老人,穿着红色的长袍,戴着一顶尖尖的巫师帽,身材高大,胡须花白,嘴里叼着个烟斗,腰间还佩着一柄短剑。琼恩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巫师之神降临凡间,仔细再看,觉得和神像还是颇有区别。这时候身旁的维若拉已经躬身行礼,“大贤者。”她说。

大陆上有资格被冠以“大贤者”头衔的并不多,阴影谷中更是只有一个,就是伊尔明斯特,魔法女神现存的选民中资格最深、年龄最长、名声最响亮的人物,欣布姐妹等人小时候都是由他抚养的。琼恩没见过他,但名字如雷贯耳,早就听过无数次了,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兰尼斯特先生?”伊尔明斯特取下烟斗,语气平淡地问。

“是我。”

琼恩凝神戒备着,他听梅菲斯说过,在此前那一战开始时,伊尔明斯特激发守门人水晶的力量冻结领域,这并不是轻松的工作,大贤者年事已高,很可能会承受不住。在后来的战斗中,从始至终,大贤者始终没有露过一次面,这也印证了梅菲斯的说法。琼恩之所以敢孤身进入阴影镇,很大程度上也是以为伊尔明斯特已经丧失战斗力。不足为惧。但现在看来,这位老人步履稳定,神态从容。全然不像有伤在身的模样,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

这次麻烦有点大了。

伊尔明斯特点了点头。将烟斗放回口中,在下一瞬间,十几颗透明的力场飞弹从烟斗中射出来,袭向琼恩。琼恩早有防备,龙鳞盾早就飞出,挡在身前,同时发出了一道闪电。

那并非法术,而是吉勒今的神力凝聚。朝着大贤者****过去,在耀眼的闪电之中,却潜伏着一道淡淡的阴影。莎尔是隐秘之神,影火最擅隐藏伪装,琼恩这是在赌一把,他自知绝非大贤者的对手,只能出其不意。银火与影火互相克制,但倘若直接硬碰硬,会引发剧烈爆炸,倘若伊尔明斯特没有注意到闪电中隐藏的影火。以银火来迎敌的话,琼恩便有了乘机脱身的机会。

然而他失望了。伊尔明斯特发出了一团银火,快速分裂开来。仿佛张开的网,将闪电以及潜伏在其中的影火全都包裹住,三种力量在小范围内发生了冲突,但很快就一起消失了,仿佛被送到了另一个空间。琼恩趁这个机会从《命运长夜》中取出了一只黑色木鸟,抛在空中。木鸟急速变大,抓起琼恩,眼看就要振翅飞去。

一道银色弧光如利刃般破空掠来,斩向琼恩和木鸟。它来势极快,琼恩已经来不及发出影火阻拦——琼恩并不是真正的莎尔选民。他之所以能使用影火,是借助莎尔给他的护符。中间隔了这一层,未免就不够得心应手,平常无所谓,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往往也就差了这一瞬。琼恩也算身经百战,决断极快,命令木鸟将他远远掷出去,堪堪避过斩击。他狼狈地在地面上滚了几圈,翻身爬起,就见木鸟已经被弧光砍成了两截。

伊尔明斯特拔出腰间的短剑,不紧不慢地朝着琼恩走过来,他一边靠近,一边挥动短剑,一道又一道赤红色的火焰从剑刃中接连发出,朝着琼恩射去。琼恩正待抵挡,一直静静待在旁边的维若拉突然动了起来,她双手交错,十指飞舞变幻,同时勾勒出五个符文,组合成一面巨大的光盾覆盖在琼恩身上,堪堪挡住了火焰刀的斩击。琼恩一怔之下,维若拉已经瞬移到他身旁,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后退半步,银色的传送门在背后瞬间成型。伊尔明斯特发出一道次元锚,想要定住传送门,但已经晚了一步,琼恩和维若拉已经消失不见了。

唰!

原本平静的空间被猛然撕开,露出黑色的椭圆形裂隙,紧接着两个人从中掉出来。琼恩半蹲着,手掌按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方才将脑中的晕眩感驱除,然后慢慢站起身来,打量四周。

维若拉的魔法造诣比琼恩确实要高明一些,同样是传送术,在她手中施展出来,发动速度明显更快,而且似乎还附带了一些干扰魔网的效果,防止敌人循迹追踪。但传送的距离应该并不算太长,琼恩虽然辨认不出自己所在的方位,但从地形和植被判断,应该还是阴影谷附近,并未远离。

“你为什么要救我?”琼恩问。

他没想到最后关头,居然是维若拉主动出手援救,这并非他的命令,当时情况紧急,他全神贯注对抗强敌,压根就没有空暇对维若拉下达指示。所以琼恩很奇怪,他和维若拉的关系没这么好吧。

“我说了,我要你帮忙救欣布。”维若拉回答。

“仅仅只是这个原因吗?”

琼恩颇为怀疑。坦白地说,银火失控的问题,未必真的只有他一人可以解决,毕竟魔法女神又没死,可能她暂时受创,无暇顾及,但假以时日总能恢复,到时候将选民们的银火收回来就是。相比起来,琼恩的“治疗”方法却有很大的“副作用”。维若拉只是拿这个做理由,实在有点牵强。

在琼恩看来,维若拉当时完全可以有另一种选择:协助大贤者击杀琼恩,救出欣布,或者伺机抢下《命运长夜》。当然了,这么做能否成功也不好说。有可能杀不死琼恩,或者抢不到书,还是让他逃掉。有可能拿到书后没办法把欣布从中救出,毕竟那是伊玛斯卡的造物。尽管不是血脉限定的正牌秘器,但与现今的魔法学体系也是大相迥异的。但无论怎么说,总比反过来帮助琼恩,将来眼睁睁地看着欣布被他欺负,要合情合理一些吧。

维若拉不说话。

琼恩就算再自恋。这点基本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但维若拉的情况也的确比较奇怪,不搞清楚的话。总是心中难安。“到底怎么回事,维若拉小姐?”琼恩问,“你知道,即便你拒绝回答,我也仍然可以强制你说出真相。所以我们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吧。”

“我说的是事实,确实是为了欣布,”维若拉不得不辩解,“她体内银火失控,又没有及时处理。已经耽误了太久。现在全靠你这本书隔绝空间,阻断她和外界的联系。所以暂时无事。只要她一离开这本书,立刻就会有危险。”

这一点琼恩倒还真不知道。估计维若拉也没必要撒这种谎。他刚才还想要不要找个什么机会,悄悄把欣布丢给魔法女神的教会算了,既然自己的诅咒短时间内解不开,还得去东域才有希望,那就没必要千里迢迢带着她,反而害了人家。现在看来,不带着她还不行了。

算了,带着就带着吧,反正又不占地方,丢进书里什么都不用管,省心省力。

“这个解释是说得过去,”琼恩说,“但我觉得你一定还有别的理由吧?否则的话,你至少可以乘机逃跑。”

“神的谕示。”维若拉犹豫了片刻,很不情愿地说。

“神谕?”

“嗯。”

此前第五秘器领域崩溃,所有人重返物质界。交战双方之中,龙巫教伤亡很重,但还有一些残余,他们分散遁逃,不知所踪;魔法女神教会这边损失更重,领袖人物或死或废,群龙无首,反倒是维若拉状况最好,她和哈贝尔一起收拢部下,集体退回阴影镇中休整。在回程途中,她突然心有所感,回到镇中后便第一时间去了神殿,请求神祗指点迷津,昭示未来。

巫师之神回应了她的祈祷,却给了一个奇怪的神谕,要她“去东方”。维若拉莫名其妙,晚上再次祈祷——就是琼恩看见的那次——然后获得了更清晰的指示。

“神说,我应该跟随你去东方,我的梦想将会在那里起步,并且最终完成,”维若拉转述神谕,“所以我不能看着你死——要死也等到了东方再死。”

“这个你放心,人生如此美好,我还没享受够,不会随便死的。”

维若拉的梦想是什么,琼恩倒不是很清楚,他正要继续询问,忽然书页中泛出微光,紧接着一个活力四射的身影跳出来。“晚上好,琼恩,”凛打招呼,“咦,这位是......”

“哦,我来介绍一下,凛,这位是你的师姐,塔拉夏-维若拉。”

“你好,”凛高兴地说,“原来你就是塔拉夏姐姐啊,我听老师提过你很多次呢,说你最聪明了,出门从来不会迷路,买东西还会砍价,厉害极了。”

“......你们师徒俩就是这么定义‘聪明’的吗?”

“难道你会砍价?”凛反问。

“不会。”琼恩老老实实地承认。

“那不就是了,自己做不到还嫉妒别人,真小气,”凛不屑地扁扁嘴,“别理他,他一向这么没眼光。塔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是不是来见老师。”

“呃,其实我......”维若拉欲待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很多东西更是羞于启齿,没办法说出口。见她犯难,琼恩作为一个有绅士风度的男性。自然要义不容辞地替她解围,“其实是这样,”他一本正经地对凛说。“塔拉夏要和我们一起去东域旅行。欣布女士她刚才已经见过了。”

“去东域干嘛?”凛奇怪地问,“嗯?”她突然发觉了什么。“你怎么直接叫她的名字?”

“刚才还没介绍完,”琼恩说,“塔拉夏不仅是你的师姐,还是你的妹妹,她已经答应做我的女友了。”

凛的眼睛都瞪圆了,“你说什么?你脑袋没坏吧?”她转过头看着维若拉,“塔姐姐,他说的是真的?”

“根本没这回事。”维若拉的脸颊通红,“他胡说八道,我才没有答应做他女友什么的。”

“没有吗,”琼恩说,“那我们朝夕相处的那九天九夜算什么呢?”

“......朝夕相处......九天九夜?”凛吃惊地捂住嘴,“你们居然已经.......太过分了,我一定要告诉艾弥薇,让她好好教训你!”

“没事的,”琼恩说,“反正她也差不多应该习惯了。”

“我可还没习惯!”凛大声抗议。“你都没有先征求我的意见!”

“你又不是我女友,我为什么要先征求你的意见?”

“谁说我不是的?你居然说这种话。”凛泫然欲泣,“真是太绝情了。塔姐姐,你看,这家伙就是这么负心薄情,你千万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语欺骗,赶快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闹腾一通,凛总算是勉勉强强接受又多了一个“姐妹”的事实。而维若拉在犹豫一番之后也不再反对,算是默认琼恩的说法。毕竟这样解决问题。也算是彼此都能下得了台阶,总比说出实情要好。有些事情,琼恩固然不希望被别人知道,维若拉又何尝喜欢公诸于众。关键是没有什么实际影响,无论是否对外宣称她是琼恩的女友,该做的还是会做,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琼恩现在诅咒未解,偏偏身边美人环绕,火气旺盛,唯一能下手的对象就是维若拉,他如果会放过才见鬼。维若拉已经可以预料在接下来一直到诅咒解除之前,自己的“负担”都会非常重了。

“在凛她们看来,就是我这个新来的女友独占万千宠爱于一身,估计会很嫉妒吧——呸,我怎么会想这种奇怪的事情,真是莫名其妙。”

维若拉收敛心神,正要说话,却感觉有人在轻轻扯她的衣袖,低头一看,发现是凛。“塔姐姐,你这么漂亮,他肯定很喜欢,以后要让着我一点好不好,”她嘟着嘴,“这家伙身边女人太多,我都难得轮到一次,你来了我就更没机会了。”

“......”

琼恩觉得如果再不制止,凛就要把自己形容成世界上最可怜的深闺怨妇了,他当机立断,把凛从维若拉的身边硬扯开来。“好了好了,”琼恩说,“我们先赶快离开这里,你们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反正时间多得是。”

赶快离开是必须的,万一大贤者追上来那可就麻烦了,刚才交手虽然短暂,但琼恩已经判断出就算自己和凛联手,再加上维若拉帮忙,估计也打不过那位老巫师。既然明知打不过,当然逃得越远越好。

“我们要去哪儿呢?”莎珞克说,“回塔瑟谷?”

“算了吧,我可不想引发宗教战争。”

“那么是回阴魂城?”

琼恩也不想回阴魂城,他犹豫了一下,“你们谁知道‘紫宸沙漠’这地方在哪?”

莎珞克摇头,维若拉也表示不知道,倒是凛皱着眉,“这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她想了半响,最终摆了摆手,“算了,想不起来。”

“......那好吧,”琼恩说,做了决定,“我们去东域。”

“去东域吗?我来带路好了,”凛自告奋勇,“那地方我很熟的,”她抬头四处张望片刻,伸手一指,“往这边走。”

“你确定?”

“当然,东域嘛,一直往东走就对了。”

“但你指的是西方啊。”

“哦,”凛吃了一惊,“那边是西方吗——不过无所谓啦,反正大地是球形,往西走也能走到东方。”

“......你这种方向感也好意思带路?”

“晚上天黑看不清!”

“别扯了,指北星就在你头上呢。”

“人家夜里视力不好嘛。”

“你的夜视能力不好吗,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不对,这关视力什么事,那么亮的星星,是个人都能看见吧。”

“人家可不是人,”凛挺了挺胸脯,“人家是龙呢。”

“你真是龙类之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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