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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易辙拿起衣服时,他却突然转头,看向窗外,说:“下雪了。”
易辙朝窗户看去,果然,有大片的雪花,充斥了一扇窗的视野。
看着桌前的背影,看着和室内的温暖截然不同的窗外,易辙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直至踏着雪离开时,他才忽然感受到一些懊悔和颓丧。
他想,如果今天来做家教的是许唐成,大概就不会被那位母亲的一句话堵得没话说。只要不喝酒,许唐成就从来都是理智的,全面的,他一定可以像分析应该办哪家银行卡那样给那位母亲列出一系列的利弊,那样的话,可能那个孩子就不会只是看着窗外,说一句:“下雪了。”
他情绪不佳,回程的公车上,脑袋里还一直是那一句像是在影射他是井底之蛙的话。也是因为这一句话,久违地,易辙想到了自己唯一和学习纠缠拼命过的时间。
他的中学时代。
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没有想成材,没有想要做一个优秀的人,只是想着要考上和许唐成一样的大学,他才拼了命似的刷题。高一时的化学老师讲话带着很重的口音,易辙有时候听不大懂,便索性放弃听讲,这直接导致了的无机化学他学得非常糟糕。而在知道自己的成绩根本考不上a大以后,有一段时间,他除了完成学校里的学习任务,还会在每天晚上放学时,把无机化学的课本和从前的课堂练习册拿回家去。
一个月,每天十一点到十二点半的时间,他将高一的内容从头到尾学了一遍。那之后,大小的考试中,无机的部分,他都没再失过五分以上。
那时没有书包,课本和练习册都是被他卷成一个筒,攥在手里。书筒落在车把上,内空的圆圈记录了城市里的微小生活。
大概,那是他唯一符合男孩妈妈那句话的一段日子。想去学,而且发了疯,拼了命地想要去学好。
公交到站,易辙下车以后还在走神。
许唐成就在公交站等他,两个人约好一起去旁边的商场吃火锅。
几乎是刚见面,许唐成就察觉到易辙今天的心情不太正常。易辙在他的询问下说了今天的事情,许唐成将拌好的麻酱料递给他,思考了一会儿,说:“怎么说呢,如果单纯来说提前教育的话,其实我觉得这种情况已经越来越普遍了。像我导师家的孩子,上的那种少年班,不到十四岁已经考完大学了,现在在隔壁学校读。这种事情还是要具体来看吧,有的孩子适合这种模式,但像你今天说的那个男孩,可能不太适合,是被逼的。我是认为应该尊重孩子的意愿,但有些家长可能会觉得,孩子还小,不懂,自己的决策才是为他好,才是正确的。”
特殊的家庭关系,使得易辙没有任何关于家长思维的体会。他摇摇头,说:“理解不了。”
火锅开了,两个人的这番谈话草草结束。
许唐成在最后做了总结:“好了,以后你会发现理解不了的事情越来越多。”
他用漏勺捞了几片黄喉,伸到易辙面前:“先不理解了,吃黄喉吧,煮过了火候就不好吃了。”
被许唐成打了个岔,易辙原本有些沮丧的心情也就回暖了一些。他暂且没再见到那个男孩,也没再想过相关的事情。
但不成想,许唐成那天那句半真半假的总结,却很快就得到了另一个验证。很普通的一个晚上,郑以坤退学的消息忽然在班里炸开。
不是休学,不是因挂科太多、绩点不够而被劝退,而是完全出于个人意愿的退学。
考试周的枯燥在八卦的影响下彻底爆炸,引出一堆七嘴八舌的探询猜测。
易辙得知这个消息时,正盘腿坐在宿舍的床上,和许唐成发短信说着明天去超市采购的事。两个舍友在旁边议论,那个向来小肚鸡肠的男生插了一句:“肯定是因为太笨了,学不会呗。”
易辙微微皱眉,朝这个人看了一眼。
宿舍里的气氛因为这句话而忽然变得有些尴尬,剩下的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默契地不再说话,拿了牙杯去洗漱。
那个男生还要说什么,宿舍的门却忽然被推开。大冬天的,郑以坤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还带了一身浓烈的烟草味。
他径直走到易辙的床边,把手里的学生卡往易辙的桌子上一甩,手搭在床沿,对上面的人说:“非要让我销个卡才能走,我白天没空,你有时间帮我跑一趟呗?”
许是被郑以坤这一身越来越严重的痞气吓着了,没待易辙点头答应,刚刚那个还在说郑以坤笨的男生就已经悄悄拿了本书,出门去。
宿舍门被关上,没人了,易辙才一边下床一边问:“你怎么退学了?”
“不喜欢学这些个啊,”郑以坤看了看手表,“外面有人等着我呢,我赶时间,就先不跟你说了。你周末有没有空,请你吃个饭吧,估计以后我有的忙,不会常见了,不介意的话,你这次把你对象也带上。”
易辙没交到什么知心的朋友,算下来,如果不算许唐成的话,这些同学里,他竟然和郑以坤最是亲近。
他于是点点头,应下来。
郑以坤看上去是真的赶时间,匆忙说了声回头联系就往外走。但快到门口,他又突然停住,转回了身子:“对了,你让你对象把我小学长也叫上吧。”
“小学长?”易辙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成絮啊?”
“嗯,不然还能有谁,”郑以坤笑了笑,“我自己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吧……”
藏着掖着,郑以坤话说了一半就没了。
“反正你让他叫吧。”
第三十九章
许唐成扔了两包买一送一的乐事薯片到购物车里,听到易辙的话,转头时连手都忘了收回来。
“退学了?”惊讶完,他又很快反应出不对劲的地方,“等一下,他跟成絮关系这么好?”
“不太清楚。”
易辙几乎是将郑以坤的话原原本本转达,只自作主张地抹去了“小学长”和“你对象”的说法。他看着许唐成在这两个问题之后凝眉沉默下去,拿不准是不是应该把漏掉的信息补全,免得影响许唐成的判断。
“你在想什么?”他试探地问了一句,顺便把手伸到货架上,攥了两瓶酸奶的瓶口,拎起来。
“想……终于要见到这个传说中的郑以坤了。”许唐成微弯腰,将刚刚被易辙扔进购物车的酸奶又拿出来,“你跟他说过?”
这话说得不甚详细,易辙一下子没听懂,立即疑问:“说什么?”
握着酸奶,许唐成翘起食指和拇指,指指易辙,又指指自己。
“哦,”易辙明白过来,解释,“没,他自己发现的。”
许唐成这回倒是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只平静地点头,像是完全在预料之中。
他今天穿了一件毛里的棉夹克,暖调的浅棕,配了米色的羊羔毛领,是易辙非常喜欢的装扮。许唐成的衣服偏向简单干净,外套基本是略微宽松的短款,纯色为主,大多不艳丽,温和柔软,如同他的性格。
而在这段隐去了很多词汇的对话之后,许唐成不知想到什么,朝着冷柜一侧短暂偏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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