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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惊华!
九牵机
傅玦这夜宿在书房,第二日天色刚亮,宫里又来了消息。
楚骞沉声道:“寅时过半,人被送回了拱卫司牢里,还活着。”
傅玦微悬的心落回原地,楚骞又递上一封信,道:“那个叫全禄的太监找到了,是如今宫里唯一一个与周全福一道入宫的老太监,数年前生过一次病耽误了差事,被贬做杂役,这几年一直在宫里做粗活,他早已到了出宫的年纪,但因早前得罪过人,虽一直向内府提请,但无人给他批复。”
傅玦看了看信上所言,略作沉吟,很快道:“先入宫见此人,若他能帮得上忙,离宫之事便帮他疏通。”
如今已经进了七月下旬,晨起之时天色微凉,傅玦乘车一路至宣武门,还未进宫门,先看到了忠国公府的车马,这一看便是孙律尚未出宫。
他步入门楼,进门便见数十个宫人合力抬着一座一人多高的佛像,佛像被红绸罩着,只露出最底下的莲花座,傅玦知道,这是城外华严寺进献给太后的寿辰之礼。
傅玦站在原地未动,像要等这行人走远,但众人抬着重物,走的十分缓慢,跟在前引路的小太监见状面露惶恐,正想让队伍停下,先让傅玦过去,却见傅玦转了目光,看向了皇宫外城拱卫司的方向。
小太监伸着脖子往那边望了一眼,只瞧见指挥使孙律被侍从簇拥着出来,小太监松了一口气,催促众人抬着佛像走快些。
傅玦有心寻孙律,果真令他碰上,晨光照在孙律脸上,他下巴上胡茬乱冒,眼下也有些青黑之色,看得出昨夜万分劳神。
“你这是一夜未曾归府?”
傅玦佯做不知情地问,孙律沉着脸,摆手令韩越几个先出宫,自己留下与傅玦说话,“昨日傍晚去拜见太后之后,便不曾离宫了,太后定要亲自审问那随从,因此闹了一晚上。”
傅玦蹙眉,“审得如何?”
孙律头疼地道:“审不出,此人出自军中,是快硬骨头,当着太后的面,也只喊冤叫屈,太后大怒,差点要了他性命。”
朝阳初升,日光越过宫墙,明晃晃的刺眼,孙律背了背身,面颊笼罩在阴影之中,“不过到底还留着一口气,他的性命,我有大用,若是这般死了,实在不值当。”
傅玦默然一瞬,“太后便没想过,倘若此人说的是真的,那真正谋害二皇子的凶手便还在世上?”
孙律侧脸看傅玦,眼底浓黑一片,“当年他们三家,谁没有喊冤过呢?”他四下扫了一眼,“此事不日便要走漏风声,朝堂之上多半也会生出议论,这些话,你可莫要当着旁人说。”
傅玦神色微暗,“若当年有人听他们喊冤,细查一番,也不至于如今还存有疑虑。”
孙律轻嘶一声,“你可莫要动不该动的恻隐之心,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可不是潘家那案子,那案子你办的漂亮,又改了盐引制,也算利国利民,但此案可牵涉颇多——”
“孙氏可曾牵涉其中?”
傅玦这一问,令孙律骤然拧了眉头,他盯了傅玦一瞬,又略带无奈的上下打量他,似笑非笑道:“你这是何意?当年之事内府和三法司查办,我父亲不过是奉令行事,先侯爷不是和我父亲一样,负责清君侧吗?”
傅玦点了点头,“那便好。”
孙律眯了迷眸子,不知傅玦是何意,这时,傅玦往内宫深处看了一眼,“我还有事,你归府安歇吧。”
他也不多在此逗留,抬步便走,前面那行抬着佛像的宫人已经进了仪门,正无人挡道,孙律站在原地看着傅玦走远,而后才转身出宫。
待进了仪门,跟着傅玦的林巍才道:“王爷,孙指挥使说留着那人还有大用,不知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为了抓住陆家后人。”
林巍欲言又止,傅玦径直往崇政殿去,今日是早朝沐休之日,傅玦不欲面圣,径直找了杨启福,又吩咐道:“将那日打捞证物的宫侍找至芙蕖馆,本王有话要问。”
杨启福一愣,只道是证物出了岔子,不等傅玦多言,便立刻吩咐随从去叫人,没多时,整整齐齐的十来人便到了芙蕖馆外。
傅玦上下打量他们片刻,先点了一个年轻的侍从进门内,杨启福要跟进去,傅玦一眼看回来,“公公在外守着。”
杨启福一愣,连忙应是。
屋内,傅玦落座之后便对小太监道:“那日打捞证物的人,你当认识?”
小太监点头,傅玦便道:“从你们到荷塘开始,将打捞证物的过程说一遍,谁人何时捞上了什么,说清楚些。”
打捞证物本就是苦累活儿,当日众人在荷塘一角摸索了半日,开始什么也没寻到,待后来捞上证物之时,众人都累的够呛,这小太监回想一番,发现自己竟然记不清谁捞上了什么,不由慌乱起来。
等这小太监磕磕绊绊说完,已经是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傅玦老神在在听着,面上不辨喜怒,更将这小太监吓得满头大汗。
“小人说完了,或许有记不清之地……”
傅玦点头,“叫下个人进来,出去之后,莫要说本王问了什么。”
傅玦故弄玄虚,小太监心惊胆战,连声应下出门,顺势叫了下一人,其他人上前问他傅玦查问何事,小太监只管摇头不语,弄得众人心底皆是七上八下。
第二人的问题仍是一样,傅玦不动声色听着,盘算着那叫全禄的老太监何时进门,他本想找个僻静之地问话,但杂役司人多眼杂,宫内又各处都是眼线,与其躲躲藏藏,还不如在杨启福的眼皮子底下问。
直等到第六人,进来的才是全禄,他年过半百,背脊佝偻,进门时的慌乱比其他人更甚,傅玦盯了他一瞬,待林巍机警的守去门口他才开口问。
“全禄,四十六年前入宫,至今,已经有五十五年,从前在刘贵人宫中当过差,却因刘贵人小产之事,被罚至杂役司再无出头之日。”
傅玦说完,全禄便觉得不对劲,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知王爷要问什么?小人必定知无不言。”
傅玦缓声道:“的确有事要问你,若答得好,你出宫之请便得准,若答得不好,便在宫里颐养天年吧。”
全禄抖了抖,他这把年纪,又无品阶,在宫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熬,忙趴下身来答话,“小人若答得出,一定让王爷满意。”
傅玦见他识相,便低声道:“你当记得周全福此人吧?”
全禄微愣,心口又一松,若问别的他或许答不上来,但问周全福此人,他自然答得出,忙道:“记得记得,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总管。”
“你与他同一年入宫,可知他当年如何得了太后看重?”
全禄下意识抬眸看傅玦,待对上他沉暗的眼瞳,方才骇的连忙垂下眉目去,他起先虽是惶恐,却不至于畏怕,但此刻不知想到什么,落在地上的双手紧张的扣紧了青石地砖,肩背也越发瑟缩——
傅玦见此,眼底反倒微亮,“只要你守规矩,今日你在屋内所言,不会有第四人知晓,宫内放太监宫女出宫,一年只有两次,你若识趣,本王才帮得了你。”
“小人、小人知道……”
全禄哆嗦着开口,又担惊受怕的转身朝屋外看,见门口有人守着,膝行着朝傅玦靠近,待到傅玦跟前,才压着声道:“这个周总管,当年的确是走了大运了,这一切,还要从二十一年前,长公主殿下在宫内诡异失踪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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