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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阳的年纪最小,跟一些工人们的孩子差不多大,所谓的代沟会出现在平时的相处当中。
他的思维方式和对待生活的态度和其他人大不相同。
对别人来说,周阳的小毛病挺多的,觉得他就是个小孩子,不成熟,天真散漫,没责任心,又譬如他不乐意跟大家伙一块儿光||溜||溜||的洗澡,经常都是自己一个人。
周阳洗澡的时候喜欢唱歌,什么都唱,他还会甩动几下胳膊腿,总是陶醉在自己的舞姿和歌声当中,不知道有个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工地上的日子是在汗水和灰尘里度过的,枯燥而又疲乏。
工人们会靠记录上工的天数,算着能领到的工资来让自己得到缓解,要是下一场雨,就打打牌睡个觉,或者去镇上消遣消遣,给家里打个电话听听老婆孩子的声音,换个角色吹个牛逼什么的,一天天的也就那么过了。
贺鹏就不一样了,他很会找乐子,偷拍就是其中之一。
搞工程的会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各个城市的跑,贺鹏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一旦被他逮着感兴趣的对象,就会想方设法地这么来,比随意勾到床上发生关系的趣味还要大。
那是另一种性|欲||望,会上瘾。
贺鹏第一次见着周阳,是在他的宿舍,对方趴在床上睡觉,裤腰有点松,露着一截瘦瘦的后腰和一小片屁||股。
偏偏周阳极其不待见贺鹏,仗着有戚丰的照顾,对他各种嘲讽。
贺鹏心想,看老子怎么搞死你。
在那之后,贺鹏就有事没事的出言调||戏周阳,不为别的,就觉得好玩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视频中响起的哼唱声。
徐伟把音量关掉,将手机往贺鹏眼前举的更近些,“这回看清了吗?”
贺鹏的呼吸急促,眼睛瞪的极大,好像真是第一次发现视频里除了周阳,还有个人脸,就贴在窗户那里。
徐伟问道,“贺工头能看出那是谁吗?”
贺鹏的眼神躲闪,嘴巴里的舌头也不怎么听他使唤,“靠,这、这么模糊,鬼知道是哪个!”
徐伟笑着说,“贺工头再看看。”
贺鹏大力把手机挥开,“不用看了,老子看不出来。”
徐伟把手机转过来,将屏幕对着自己,他眯了眯眼,“确实挺模糊的,不过勉强能看出是个男的,短头发,人脸偏大,我觉得有点像……”
贺鹏半天没听到后半句,他喘着气问,“像谁?”
徐伟从口中吐出一个人名,“王东强。”
听到这个人名,贺鹏立刻就反驳,一副很激动的样子,“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不可能是他!”
徐伟不动声色的观察,“听说你和王东强的关系很好,是拜把子的兄弟,你一受伤,他就来医院看你。”
贺鹏冷笑了两声,“徐警官,你们当干这一行的不是为人民服务,讲究正义和法律吗?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仅仅只是‘我觉得’,‘有点像’,就可以这么随便的污蔑别人?”
徐伟耸耸肩,“当然不可以。”
他把视频点了重播,暂停在那个人脸出现的地方,淡淡的说,“否则我在看到视频以后,来的就不是医院,而是王东强的住处。”
贺鹏又冷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伟无视贺鹏的阴阳怪气,“是不是王东强,我会去调查清楚的。”
贺鹏把输液管往床边拨,突然来了一句,“就算那个人脸是他,那又能代表什么?别搞笑了好吗?难不成仅仅凭这个,就能断定跟周阳的死有关系?”
徐伟抬抬眼皮,“这可是贺工头自己说的,我可没那么说。”
贺鹏脸上的怒意一顿,他讥笑,“你没那么说,可是你那么想了,不然你跑来我这儿提视频里多个人干什么?”
徐伟的面上不见丝毫情绪波动,让人难以琢磨,“如果那么推算,贺工头的嫌疑更大,毕竟那位的意图未知,可能只是碰巧路过,但贺工头是蓄意为之。”
贺鹏的脸色有些扭曲,“证据,徐警官,请你拿证据说话,如果没有,就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不吃那一套!”
“贺工头,你太激动了,这对你的伤没好处。”
徐伟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坐到王东强之前坐过的椅子上面,“好了,我们来聊一下另一件事。”
贺鹏的口气冷淡,“我要休息了。”
徐伟笑着说,“不耽误你太长时间。”
贺鹏尚未开口,徐伟就先将另一件事说了出来,关于周阳的那件衣服。
贺鹏扯了扯嘴皮子,扯出一个怪笑,“没什么好说的,那件事就是有人想要害我。”
徐伟说,“贺工头请继续。”
贺鹏翻白眼,“继续什么?我该说的已经说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就是那个人想借死人的手来害我,让我疑神疑鬼,对方最想看到的是我躺在停尸房,而不是在病房里。”
他没好气的说,“要不是我这几天心不在焉,又怎么会被砸伤?”
徐伟挑眉,“贺工头是不是跟什么人有过节?或者是,双方存在利益冲突?”
贺鹏想也不想的说,“没有。”
徐伟把右腿抬起来,随意的搭在左腿上面,“根据调查,贺工头借了几十万的高||利||贷,在之前的m市还有几笔债款没还清。”
贺鹏够到手机刷开屏幕看网页,面不改色的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随便上哪个工地问问,十个工头里面就有十个手上有借债。”
徐伟,“哦?”
贺鹏没抬头,“徐警官,你是不是以为工头大几百万,上亿的工程做着,会很有钱?”
徐伟听闻,他实话实说,“这一块我不太熟悉。”
“工头有的不过就是空头支票而已。”
贺鹏的言语中多了几分自嘲,“知不知道一年有多少工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烂尾,投资商不玩了?再说了,又不是每个城市的房地产都景气,有的城市房子做好了,就隔那儿当摆设的多了去了。”
“工头要不到钱,工人等着发工资,天天上门讨怎么办?还不得工头自己垫钱。”
徐伟不出声,往下听着。
贺鹏呵笑,“当然,赖账的工头也有,最后把工人逼着自杀了,但更多的工头哪怕是自己没钱,也会借钱给工人付工资。”
“自个要钱要不到,还被债主电话催,当面催,上家里催,不是我夸张,走投无路的会从楼上跳下去。”
徐伟动了动眉头,“农民工要工资上新闻的事的确每年都有。”
他的下一句是,“据说贺工头在两年前有拖欠工人的工资,快过年了还差点闹出人命。”
贺鹏铁青着脸骂道,“操,你们别胡说八道,老子什么时候拖欠工人的工资了?谁说的,让他站到老子面前来!”
徐伟,“这么说,是情况有误差?”
贺鹏重重的冷哼,“老子干不出那缺德事,别他妈的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
徐伟换个了话题,“贺工头为什么要借高||利||贷?”
贺鹏甩过去一个看白痴的目光,“徐警官这问题问的,让我怀疑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我借高利贷当然是为了搞工程啊,不然呢?难不成我是借钱擦屁||股?”
徐伟并没有动怒,“贺工头上一个工程顺利完工,尾款已经结清三分之二,那笔钱完全足够你接手里的这个工程,不需要借高||利||贷。”
贺鹏皮笑肉不笑,“哟,想不到徐警官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徐伟耐心十足的架势,也很好说话,“所以还请贺工头配合点。”
贺鹏掰着手指头,“炒||股,投资,打牌,吃喝玩乐,徐警官应该知道的,这钱啊,不管有多少,就是他妈||的不禁花。”
他龇出一口白牙,“有时候也不知道花哪儿去了,反正就是没了。”
徐伟皱了皱眉,刚要说话,贺鹏就露出吃痛的表情,脸上的血色也褪的一干二净。
“徐警官,我这麻药的药性彻底过去了,疼的要死,真没法再跟你说话,麻烦你出去,谢谢。”
徐伟没走,“最后一个问题,死者的那件衣服呢?”
贺鹏说,“烧了。”
徐伟问道,“为什么要烧掉?”
贺鹏一脸厌恶,“谁会把死人的东西留着啊?”
徐伟摩||挲了一下手指,“一般时候,在自己的床上看到死人的衣服,还糊里糊涂的穿身上了,不是应该第一时间保留证物,再报||警让警||方调查清楚吗?”
贺鹏说,“当时我脑子一乱,哪儿还能想到那么些东西,没吓哭就已经不错了。”
徐伟点头说,“贺工头的反应也事人之常情。”
他在贺鹏要开口前询问,“那么,事后贺工头为什么不报案?”
贺鹏嘲讽,“每天忙的跟狗一样,天又这么热,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好,鬼还记得这个。”
徐伟身子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死者的家属声称,死者的东西被人翻过。”
贺鹏的眼睛一亮,立马就说,“那就对了,肯定就是要害我的那个王八蛋干的!”
他的面上出现凶狠的光芒,咬牙切齿的说,“他妈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
徐伟的视线没从贺鹏脸上移开一分一毫,“贺工头就没想过,工地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对方不把这招用在别人身上?却偏偏要针对你?”
贺鹏说谁知道呢,“徐警官查到了跟我说一声。”
徐伟的问题问完了,他弹弹裤腿伤不存在的灰尘,“贺工头,你涉嫌侵犯他人**的证据确凿,等你伤好了,我的同事会来请你去警||局喝杯茶。”
贺鹏,“……”
他不以为意,“好啊,喝就喝,我不过就是拍几个视频而已,又没干别的事,大不了就是罚钱警告呗。”
这时候,护士敲门进来,要给贺鹏量体温测心率,换一下输液瓶。
徐伟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贺工头好好养伤,下次再见。”
外面的两个人见徐伟出来,就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说,“徐哥,你脾气真好,要换我们,早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徐伟的脚步不停,“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人天生就是欠揍样儿,对我们而言,查案才是头等大事。”
“里面那姓贺的不老实,明摆着就是有事隐瞒。”
“是啊,油着呢。”
徐伟按电梯,“他想隐瞒,我们就偏不让他如愿,去查他手里的工程,尽快给我结果。”
“对了,王东强现在人在哪儿?回去了吗?”
“回去了。”
徐伟拿出手机看时间,“你们去查贺鹏的事,我去王东强那里坐坐。”
市里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徐伟堵在路上,等他见到王东强的面儿时,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
王东强刚吃过饭,跟几个工人在妹妹妹夫的小卖铺外面坐着聊天。
工人们聊的是贺鹏上午被砖头砸的事,都挺唏嘘的,觉得他的命不是一般的好。
他们也纳闷,砖头怎么会掉下来,还偏偏掉到贺鹏站的位置,这也太凑巧了吧,巧的就跟有人在背地里搞鬼一样。
王东强把烟灰磕到桌上,“搞鬼?那么高的施工楼,谁上去搞一个试试。”
其他人哈哈大笑,说这不是瞎猜的么。
王东强撇了眼往这边开过来的车子,他腾地一下就站起身,随后察觉自己的反应过大,便又坐了下去。
徐伟把车停在路边,揣着车钥匙走到王东强面前。
王东强从乌烟瘴气里露出个脸来,“徐警官这是打哪儿来啊,吃过午饭了吗?”
徐伟说还没吃,他越过王东强进小卖铺,出来时手里端着一桶红烧牛肉面,还有个卤蛋和火腿肠。
王东强眼神示意其他人都离开,他麻利的收拾了张干净点的桌子,“徐警官中午就吃这个?”
徐伟也不等泡面泡好,就拿筷子进去搅拌,“我刚从医院那边过来。”
王东强抽一口烟,“小贺还好吧?”
徐伟捞着面吃,“他的情绪不怎么稳定,肩膀那块儿伤的不轻,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王东强哦了声,“小贺这回可以说是不走运,也是走了大运。”
他咳嗽两声,把烟头丢地上踩踩,重新从烟盒里拿了一根抽,“要换其他人,指不定就当场死亡了。”
徐伟拆开卤蛋的包装袋,“是啊,走运。”
王东强准备离开,徐伟却已经看出他的心思,“王工头,听说你跟贺工头的交情不错?”
屁股已经离开凳子的王东强坐了回去,“对,我跟贺鹏的关系是蛮好的,他比我小几岁,我一直把他当弟弟对待。”
徐伟问道,“那你知道他对周阳有其他心思吗?”
王东强挠了挠脖子,把那颗大黑痣周围挠的发红,他笑了笑,挺尴尬的,“徐警官,这个,我不好说的。”
那意思已经等于说了答案。
而且比一五一十说明白的效果还要好,给听者无限的遐想空间。
徐伟拿筷子把卤蛋往泡面里摁,“周阳死后,还跟他有牵扯的只有贺工头。”
王东强拍掉不知何时掉在胸前的烟灰,“不管怎么说,我相信小贺不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
徐伟开始吃面,他吃的快,三两下一碗泡面就只剩汤料和卤蛋了,“王工头觉得周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东强说不太熟,“他来这儿的时间还不长,不在我的手底下做事,所以平时接触的次数不多,我对他的印象就是个活泼的小孩子。”
徐伟又问道,“他跟戚工头的关系如何?”
王东强说,“没注意,不过都是一个地方的,他年纪又那么小,戚工头应该会很照顾吧。”
有的人会把喜欢吃的东西留到最后,徐伟就是这种人,他先是吃掉卤蛋,最后撕开那根放了有一会儿的火腿肠吃。
找纸巾擦擦嘴,徐伟打了个嗝,“王工头,你的家族有精神病史。”
不是问句。
王东强的手一抖,指间的烟差点掉了下去,他把烟夹到嘴边抽,吐出一大团烟雾,“对,我爸跟我大伯都是,他俩前些天去世了。”
他往地上吐口痰,拿鞋蹭了蹭,“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百分百遗传,我就没有。”
徐伟看着小卖铺里的一个中年妇人,“你老婆怀孕了?”
王东强点点头,“是啊,快六个月了。”
徐伟把泡面盒丢进花坛边放垃圾的箱子里面,“那就这样,有情况我会再联系你的。”
王东强起身挥手,“徐警官慢走。”
车子离开后,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指间的烟也被掐成两段。
回了房间,王东强从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拿出药瓶,倒了一把药进嘴里,也不喝口水就硬吞了下去,他咽咽口水,躺在床上喘气。
中年妇人走上来,“东强,警||察为什么找你?都跟你说了什么?”
王东强翻过身,拿背对着她,“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中年妇人弯腰推推他,“随便聊聊?你蒙谁呢?你干的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要是连累了我……”
后面的话被王东强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中年妇人转头收拾着椅子上的衣服裤子,她哼了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出去了。”
王东强从床上坐起来,满是横肉的脸伤此刻什么表情都没有,“哪天晚上?”
中年妇人没回头,不然肯定会在看到张父的样子后吓的尖叫,“还要我说的仔细点?不就是老张那小卖铺被偷的晚上吗?”
王东强下床,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工地上干了几十年的活儿了,手劲非常大,下手也狠。
中年妇人的手被一拽,当下就红了,她气的骂道,“王东强,你想干什么?现在我肚子里怀着你的种,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就打电话给你妈!”
王东强有个死穴,就是他妈。
老人家盼星星盼月亮的,儿媳可算是怀孕了,她那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要是儿媳和孙子有个好歹,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这会儿王东强手上的力道松了,“你少给我添乱惹事。”
中年妇人揉着手腕,“废话,我又不傻,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警察肯定会盯上来,谁知道你有没有瞒着我干什么勾当,被查出来了连我都要跟着倒霉。”
王东强的脸色缓和下来,他把手放在妻子肩头,“你好好养胎,别没事找事就行了。”
中年妇人把王东强的手弄开,“以前你是这样,现在还是,我问你什么,你都不告诉我,自从跟了你,就没过一天好日子。”
她说话速度快,话里带刺,夹杂着怨气,“你整天在那捣鼓一堆账单,说这些年总共赚了一千多万,我连个零头都没看见不说,过年了还有人上家里讨债,就没有哪个年过的舒心些。”
“上次你喝多了,还说跟别人合伙搞了个工程,要发了,问你什么工程你也不说,真不知道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
王东强一脸的烦躁,“说了你也不懂,出去吧,我要睡会儿午觉。”
中年妇人的脸色不好看,“什么叫说了我也不懂啊?你说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王东强刚才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就吼叫,“出不出去?”
他把怀着身孕的妻子拖拽出门外,砰地砸上了门,伴随着一道咒骂声,“有病啊你,死了算了!”
黄单出来拽辣椒,看到王东强的老婆在跟他妹妹站一起聊天,还不停擦眼泪。
小卖铺里传出张父催促的声音,“志诚你赶紧的啊,你妈等着辣椒炒菜呢。”
黄单回神,在绿化池里拽了几个小辣椒回去。
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吃到一半,张父张母就吵起来了。
黄单在想事情,也不知道这老两口子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他没再继续扒饭吃,听着吵架的内容。
听了几句,黄单就知道跟自己的任务没关,又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原主爸吃得开,会交朋友,年轻时候很有女人缘,原主妈一直记着呢,时不时拎出来骂几句,也不知道最后糟心的究竟是谁。
说到底,还是穷。
搞个工程不但没有给存折上加个数字,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好不容易要到一点钱,还都全拿出还债了。
原主妈知道原主爸死要面子,就总是拿这事损他,不是说朋友多吗?结果呢?儿子结婚,连个办酒席的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房子了。
张父把碗筷往桌上一扔,踢开椅子说,“不吃了!”
他走后,桌上的争吵也消停下来,张母喝着药酒咂咂嘴说,“志诚,别管他,吃你自己的。”
黄单问道,“妈,怎么了这是?”
张母说,“神经病。”
下午黄单早一小时离开小卖铺,说是去拍照片,其实是约会去了。
太阳很大,晒的人发头昏,小树林里比外面要阴凉一些,但还是热,知了叫个不停,很吵。
黄单去那儿时,男人已经在了,正躺在草地上哼小曲儿。
听着脚步声,戚丰就知道等的人来了,他拍拍左边的臂膀,“过来靠这儿。”
黄单照做,脑袋搁在男人硬实的臂弯里。
头顶是一大片斑驳的光影,怀里是喜欢的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戚丰的嘴里有薄荷味儿,一会儿,黄单的嘴里也有了。
俩人侧着头亲嘴,退开后又去亲,唇舌碰着唇舌,鼻尖碰着鼻尖,彼此的心跳声相邀着共舞。
戚丰没忍住,在那两片柔||软的唇上留下了牙印。
黄单本来还闭着眼睛享受,这一下子直接就被咬||疼了,他伸手把男人推开些,捂住嘴巴蹙眉看过去。
戚丰大笑几声,凑在他的脖颈里笑,“叔叔喜欢欺负你。”
黄单眉心的纹路舒了。
戚丰拉下青年的手,唇边的弧度没有消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着他要哭不哭的样子,自己就会非常高兴,“给叔叔看看你的嘴巴破没破。”
黄单没挣扎,由着男人拉下了自己的手,听他说没破,就是牙印有点深。
戚丰摸着青年的嘴唇,越摸,心里就越痒痒,又凑上去亲。
这回真给咬||破了。
黄单疼哭了,他从男人的臂弯里坐了起来。
戚丰拍拍他的后背,摸摸他的头发,哄着说,“是叔叔的错,要不你咬回来好了。”
黄单不想跟他说话。
戚丰捧住他的双手,把自己的脸埋进去蹭蹭,笑着叹息,“叔叔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黄单的心跳加速,哭着说,“我也喜欢你。”
戚丰的身子一震,他勾勾唇,在青年的手心里印了一个又一个的口水印子。
黄单哭了多久,男人就在他的手心里亲了多久,他有些无奈,哑哑的说,“你抓着我的手不放,我都没有手擦眼泪。”
戚丰抬眼,才发现青年的t恤前面湿了一块,“你脱了丢地上晾晾,一会儿就干了。”
他说这句话时,眼神滚烫,会让人受不了的哆嗦。
黄单早就习惯了,还是有点不自在,“我不脱,你会啃我的。”
戚丰睁眼说瞎话,“不会的,叔叔不会啃你。”
黄单依旧不愿意,他把靠在自己肩膀头上的脑袋推开,“撒谎,你一定会啃我,然后在草地上跟我做||爱。”
戚丰,“……”
这死孩子,怎么这么轻易就把他的心事给看穿了?他摸摸脸,难道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都出现在脸上了吗?
戚丰按额角,总有种被吃死的感觉。
他指着手上的一圈牙印,“这是哪个小狗啃的?”
黄单也指,“那你说,我脚上的这几个是哪个大狗啃的?”
戚丰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忽然就笑了起来,“叔叔屁||股两边各有一个,要不要叔叔扒了裤子给你证明一下?”
黄单认输。
那是他啃的,他经常啃,是每个世界都会去做的事情之一。
黄单的眼前给一片阴影遮盖,他的后背挨到青草地,耳边是吧唧吧唧声,“你不想跟叔叔做吗?”
“想的,不过草地上有虫子,身上会很痒。”
戚丰喜欢青年的认真和诚实,没有那些花花绕,他亲着细白的脖子,在那一小枚突起的喉结上流连,“不用管,虫子不会咬你的。”
黄单推推身上的男人,压根就推不动,他抬眼看树梢,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你快起来。”
戚丰亲的起劲,“不起。”
黄单又去推,“树上面有鸟,会拉……”
他还没往下说,就眼睁睁看到一小滴东西滴下来,直接滴在男人的肩头,“好了,不用起了。”
戚丰抚||摸着青年的脸,在他唇上亲了好几口,舌头伸进去逛了几圈出来,就把手掌往下移动,将他的t恤往上撩,“看在叔叔一把老骨头还这么卖力伺候你的份上,你能不能别嘀咕了?”
黄单抖了一下身子,他吸口气说,“鸟屎。”
戚丰的声音被t恤阻挡了大半,传出来的时候有点模糊不清,他的胸膛震动,笑的开心,“想骗叔叔上当,你还嫩着呢。”
黄单说,“真有,就在你左边的肩头。”
戚丰不搭理。
黄单的吸气声变大,两只手抓住男人的胳膊,他的上半身往上抬,背脊弓出一个隐忍的弧度,又躺回去,眼角泛红。
戚丰的喉头滚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捏住青年布满细汗的脸,对着那两片唇压上去。
黄单蹙眉,“我不喜欢自己的味儿。”
戚丰嘶哑着声音笑,“那你喜欢叔叔的味儿吗?”
黄单说,“喜欢。”
戚丰的呼吸猛地一滞,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声音,他低骂一声,把青年往自己身前一拽,俯身一口咬上去,“妈的,叔叔早晚要死你手上。”
树影晃动起来,在草地上的俩人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几只知了原本叫的起劲,树底下突然多了哭声,破坏了它们的旋律。
它们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四肢纤长的青年趴在高大健壮的男人身上哭,满脸都是泪。
过了半小时左后,高大健壮的男人把青年抱起来放到草地上,青年还在哭,他哭的眼睛睁不开,腿也放不下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知了们一直在看着,慢慢的有蚂蚁和甲壳虫加入进来,一群小伙伴看的津津有味。
风绕着圈的经过,树叶打着旋儿的落下,一片两片的树叶掉在青年和男人身上,被撞到一边去了。
黄单浑身是汗的被男人捞在怀里,粗糙的手掌在他脸上摩||擦,他疼的抖了一下,通红的眼睛半搭着,半死不活。
戚丰把青年脸上的眼泪擦掉,就拿拇指跟食指捏住他的鼻涕给他擤鼻涕。
黄单没有不好意思,记不清被这么对待过多少回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把身上的重量都压在男人的臂弯里,眯着眼睛吹风。
戚丰摩||挲着青年的肩膀,“你爸跟你妈又吵架了?”
黄单点头,“嗯,三天两头的吵。”
戚丰在他耳朵上亲亲,“咱俩以后不吵。”
黄单摇头说,“不可能的,你会跟我吵架。”
戚丰闻言愣了愣,“是吗?这么肯定?”
黄单说,“嗯,因为你有时候不讲道理。”
戚丰,“……”
他的面部抽搐,“怎么就不讲道理了?”
黄单不说话了。
戚丰揉着额头笑,“叔叔活到这个年纪,竟然被你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给弄懵了。”
黄单没说什么,只是捏住了男人的手。
张瑶的电话来的不是时候,打乱了俩人的亲密时间。
有人一年到头都不见得给家里打几个电话,有人只有在没钱的时候才会打给家里,也有人隔三差五的就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就说一些日常琐碎的小事。
张瑶就是后者。
她打这电话,是知道了爸妈吵架的事,问起因是什么,有没有动手。
黄单说,“就是以前的事。”
张瑶叹气,“我听妈的声音都哑了,肯定哭过,你在哪儿呢?”
黄单按住男人的大手,“在外面。”
张瑶哎了声,“大中午的怎么上外面去了?哥,你们几个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能让我放心呢?”
黄单无语。
张瑶说着说着,就说起她哥的初恋,“哥,你结了婚,爸妈有孙子孙女带,就没时间吵架了。”
胸口一疼,黄单匆匆跟张瑶结束了通话,“我不结婚。”
戚丰眼中的阴沉褪去,把人搂到怀里,笑着说,“叔叔也不结婚,陪你。”
离开小树林后,黄单想起来了什么,他说,“你的肩头真有鸟屎。”
戚丰的身形一顿,侧头给了青年一个“叔叔已经忽略了,你为什么还要提起”的埋怨眼神。
黄单,“……”
贺鹏在医院养了伤回来不到半个月,就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儿。
警方来工地找王东强,他被带走了,傍晚才回来。
王东强回来没多久,流言就起来了,不清楚是从哪儿先开的头,传的沸沸扬扬。
传言说有人匿名给警方提供了一张借据,是王东强给周阳打的,一共五万块。
王东强怎么会给周阳打借据?为的什么?
因为不知道,所以猜想会有很多。
工人们会去猜,王东强是不是不想给那笔钱,也有可能是拿不出来,所以就把周阳杀了。
或者说,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周阳狮子大开口,王东强不得不要了他的命。
黄单隔一会儿就出来看看,中间那个小卖铺却始终没动静。
工人们来买东西,会说说笑笑的议论两句,那里面添加了个人的情绪,事情的真假目前也不好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不出来王工头是那种人。”
“你们没听说吗?王工头家里人有精神病史,那可是会遗传的,他脑子有病,就不是个正常人。”
“不会吧?这也太可怕了。”
“还有更可怕的呢,贺工头被砸伤的事,很有可能就是他干的。”
工人们边说边往外面走,一惊一乍的。
黄单蹙蹙眉心,感觉这传言来的蹊跷,好像是有人在背后策划的,他给戚丰发短信,那边说在公司里开会。
隐隐觉得要出什么事,黄单心不在焉,给一个工人算错了钱,被张父及时给发现了,等工人走后就发脾气。
“志诚,你这些天是怎么了?算错钱,拿错烟的事都干好几回了,你是不是还跟那个女的有联系?”
黄单说,“早就没联系了。”
“我懒的跟你说,你在小卖铺待着,我出去走走。”
张父说完就走出了小卖铺。
黄单伸头看去,见中年人边走边打电话,就想跟上去,他刚绕过柜台就被喊住了。
“志诚,你去哪儿啊?”
张母洗碗洗到一半,洗涤精用完了出来拿,“妈有事做呢,你看着店。”
黄单抿嘴,“好哦。”
片刻后,张父跟王东强在建筑大楼后面碰面。
张父开门见山,“老王,现在我就问你一次,我那几张借条和抵押数据是不是你偷拿的?”
王东强一脸惊诧,“你什么时候丢了那些东西?”
张父哼了声,“别装了,你被警方带走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了,现在外面都在传你跟周阳的事。”
他站的距离不远不近,“你能因为五万块对周阳动手,说明你手上没什么钱,所以你偷拿了给我打的五十万的借条,你想赖账!”
“那晚你的目的是偷借条,烟和现金只是用来骗派出所里的人,老王,我是怀疑你,但是没想到就是你干的。”
王东强沉下脸色,“老张,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对你不客气。”
“外面的传言都是一群想看我王东强热闹的人在那故意说的,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张父似乎早就料到他不承认,“我明天就去警局一趟。”
王东强的胸口大幅度起伏,“要我说几遍,周阳的死,还有你小卖铺被偷的事都跟我没有关系!”
张父说,“那就让警方来查吧。”
王东强脸上的表情被黑暗遮盖,“老张,你真要让警方来查?别忘了,你我手上都干净不了,你就不怕自己惹上麻烦?”
张父有瞬间的迟疑,“我可以不去警局,烟和现金也可以算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你必须把五十万还给我。”
王东强的眼睛一瞪,“老张,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虽然借条丢了,不过我也没不认账,我那儿有一份呢,上面写着还款日期,早的很。”
张父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初是你拖我下水的,说好的我借钱给你,等你接了那个工程,你就会给我分成,结果现在一分钱都看不到,王东强,你耍了老子。”
“怪我信错人,还有贺鹏的事,也是你搞的鬼吧,前段时间听刘总说你炒股输了不少钱,你就是想赖账!”
王东强突然就往张父面前走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黄单的声音,“爸,妈让我来喊你回去。”
张父甩手离开。
走到儿子身边,他往回望去,隐约见到王东强,还站在原地。
没多看,张父就说,“走吧走吧。”
黄单该听见的都听见了,他的余光扫过旁边的中年人,决定保险一点,等一段时间再填答案。
夏季的天很早就亮了,当地的农民早起锄花生,口渴了去河边洗把脸捧口水喝,起来时无意间瞥见芦苇丛里飘着什么东西,他走近点看,发现是具尸体,身体浮肿,肚皮膨胀,全身发白,像一大块在水里泡过的猪肉。
农民吓的身子一抖,想到自己刚才还喝了好几大口水,就恶心的呕吐,人摇晃着栽进了水里。
他恐慌的又喊又叫,惊动了周围的其他农民。
徐伟带人赶到了,把芦苇丛里的尸体打捞上来,在附近找到岸上有一双皮鞋,下面压着一张纸。
王东强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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