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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蹲在地上起不来。
黄单注意到男人在不停的发抖,满脸都是汗,情况很不好。
看起来似乎是吓的。
刚才差点发生车祸,已经引起路人围观,现在看过来的人更多了。
路旁的霓虹亮起来,夜色降临,空气燥热的厉害。
江淮额头的汗水一滴滴往下砸,浸||湿地面的灰尘,他的世界里刮着狂风,下着雨。
黄单说,“要不我扶你到旁边的真功夫里坐一会儿?”
他把一只手伸过去,试图去拉地上的男人,却被大力挥开了。
没有防备,黄单被那股力道带的半个身子都偏移几分,那只手的手肘撞到路灯的灯杆,他的疼痛神经猛地一下被扯到极致,瞬间就哭了。
夜幕下,视线不再清明,路人只看到本来站着的年轻人也蹲下来,并未瞧见他脸上的泪水。
有压抑的哽咽声夹在汽车的引擎声里,江淮抬抬汗湿的眼帘,发觉青年正在抽泣,他苍白的面部浮现愕然之色,搞什么?
又在演?
江淮粗声喘气,“小子,大马路上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黄单把眼镜摘掉,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我的手肘打在灯杆上了,很疼。”
江淮听着哭声,面色沉下去,他冷笑,“别告诉我说,是我把你弄疼的。”
黄单疼的脸都白了,“是你弄的。”
江淮的眼中浮现一抹嘲讽,“小子,你年纪不大,撒谎的手段倒是……”
他口中的后半段戛然而止。
黄单扬起布满泪水的脸,拿哭泣着的眼睛看过去,嘴唇颤抖着说,“没撒谎,我只是怕疼。”
江淮的手臂搭在腿部上面,“你问问这街上的人,有谁不怕疼?”
黄单好疼,不想说话了。
江淮看到青年的肩膀轻颤,他的眉峰渐渐拧了起来,“真他妈的娇气。”
黄单忽然抬头。
江淮冷眼一扫,“怎么,恼羞成怒了?”
黄单盯着男人,声音哑哑的,“你刚才说我什么?”
江淮一字一顿,“我说你娇气。”
他的手臂一挥,打在灯杆上,那力道不小,灯杆都晃了晃,“就这种程度,至于疼到哭出来?你当自己是瓷娃娃呢?”
半响,黄单垂下眼皮,“瓷娃娃会碎,我不会,我只是疼。”
江淮啧了声说,“不知道哪儿来的少爷命。”
黄单又一次抬起头。
江淮不喜欢青年这么看自己,那眼神怪,看不透,他的感受更怪,“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揍你?”
黄单说,“你不会的。”
江淮在他的领口一抓,冷笑道,“是吗?”
黄单说是,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鼻涕也有流出来的迹象,他抽抽鼻子。
江淮嫌弃,顿时就把手撤走了。
车一辆接一辆的从左边过去,一辆一辆的从右边过来,它们萍水相逢,在马路上擦身而过,渐行渐远。
难闻的汽车尾气弥漫在上空,一下都不消停,要把人往死里逼。
江淮心脏的剧痛缓解一些,腿还是软的,烦躁只增不减,他撑着灯杆缓慢地站起来,径自往斑马线那里走。
车流的高峰期到了。
甭管是什么百万名车,全球限量级豪车,这会儿都和普通大众一样,变成蜗牛,慢吞吞的挪动,喇叭声里透露着车主们的不耐烦。
江淮等着绿灯,他回头,那地儿的身影还在蹲着,没有起来的意思。
黄单在忍着,等疼痛感降下来。
后领突然被提,他被拉起来了,耳边是男人的声音,“还蹲着不走,你要在路边过夜吗?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给打了。”
江淮这一吼,就有人投过来警惕的目光。
“……”
黄单被提着后领往路口去,他抹了抹脸把眼镜戴上,声音里还有点哭腔,“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会被车撞的。”
江淮没反应,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路口两边有小贩在撑着杆子卖衣服,挂着牌子标价,几乎都是20、30的,生意不错,周围也有卖糖葫芦,烤羊肉串,菠萝西瓜之类的水果要。
过马路的,买东西的,还有什么也不干,就是纯溜达的,这些男女老少全都混在一起,很嘈杂。
黄单的声音夹在里面,“刚才的事,谢谢你。”
绿灯亮了,江淮的脚步不停,“一句谢谢就想抵救命之恩?”
黄单越过几个行人,跟上去说,“请客是没问题的,不过我出门的时候没多带钱。”
江淮头也不回。
“……”黄单把他的胳膊拉住,“你等等。”
不多时,俩人坐在附近的面馆里。
店员端着盘子过来,将俩碗阳春面放到桌上。
黄单把其中一个面碗推到男人面前,“过生日要吃面的。”
江淮的眼皮没抬,“什么生日?”
黄单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江淮的语气笃定,“阿玉跟你说的?”
黄单说,“嗯。”
江淮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意义,“我从来不过生日。”
黄单问道,“为什么?”
江淮拿出烟盒,想起来这是在面馆里,就将烟盒塞回口袋,“没意思。”
黄单不再多问,他把眼镜摘了放在一边,低头捞一筷子面吹吹,往嘴里送去。
桌上没有谈话声,只有吸溜面条的声响。
这是黄单的第三次穿越,无论是乡村,小镇,还是繁华的都市,他有个习惯始终没变过,就是吃东西的时候会去细嚼慢咽。
对面的江淮速度非常快,哗啦哗啦的捞。
黄单吃完一小部分,江淮那碗面就只剩一点点面汤和几个小葱花,他拿餐巾纸擦擦嘴,眯眼望着外面的人行道,车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江淮神游回来,对面的青年还在吃,“你那碗是无底洞吗?”
黄单说,“我吃东西有点慢。”
江淮曲着手机在桌面上扣扣,“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坐着,你自己慢慢吃吧。”
黄单坐在椅子上,以他原来的速度把剩下的面条吃完了才走。
今晚有风,像情人柔||软的双唇,强势地擦过行人的面颊,不但没有让每个人有丝毫的凉意,反而更热,热的人心里有一把火,浑身难受。
黄单从有空调的面馆出来,过大的温差让他措手不及,扑面的闷热之气把他的毛孔都堵住了,身上顿时就出现了一层汗。
他没朝小区的方向走,而是去的另一处。
江淮把手挡在唇边,弯着腰按打火机,啪嗒一声后,有一簇火光窜起,完成自己的使命就灭了。
“你怎么在这儿,没回去啊?”
背后冷不丁的响起一个声音,江淮吓一跳,他回头,面色铁青,“操,吓人很好玩吗?”
黄单说,“胆子这么小。”
江淮低着头逼近,“你说什么?”
黄单提起手里的粉色袋子,“给你的。”
江淮看到袋子里的东西,他面部的表情立马就变了。
黄单没捕捉到,这是他在蛋糕店买的,一小块花光兜里的最后一点钱,“生日要吃。”
江淮的嗓音低冷,“为什么买蛋糕?”
黄单发觉到男人的异常,这蛋糕可能让他想起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你救了我。”
江淮怪笑,“既然是给我的,那我怎么处理都可以吧。”
黄单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他的预感得到证实,男人把袋子拽走,直接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黄单跑到垃圾桶那里,他把袋子拿出来,从里面端走小蛋糕,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男人的身影。
“系统先生,江淮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
系统,“在下帮您查了,这条信息需要100积分兑换。”
黄单说,“行吧,你直接扣除。”
不一会儿,他的脑海里就多了一些片段。
黄单从那些片段里看到江淮的童年,从他睡在红色碎花的棉布包被里,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到他的五官慢慢长开,先是会哭会笑会闹,会翻身,会坐,会爬,然后是会走……
每个片段都很清晰,仿佛那个小男孩就在黄单的眼前,活蹦乱跳,笑起来眉眼弯弯弯的。
黄单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看,江淮的童年很幸福,是他羡慕不来的。
他第一次知道,一个家是什么样子。
管家从不对黄单描述这些。
黄单没有把心思过长时间停留在自己的感触上面,他回过来神继续看片段。
幸福和美好都在江淮六岁的时候被打破,他穿着背带裤和父母一起出门,自己惊慌无助的站在街头哭着喊爸爸妈妈。
那天是江淮的生日,父母说要带他去买蛋糕的,也是最后一个片段。
阿玉的猜测没错,江淮跟父母走散了。
黄单想起自己差点被车撞时,男人吓到腿软的一幕,他垂了垂眼,若有所思。
有几个初中生背着书包跑过,他们也不看路,横冲直撞的撒着青春年少之气,黄单被撞了一下,思绪因此打断,接不上了。
他摘下眼镜按按眉心,“系统先生,请问江淮是什么工作的?”
系统,“在下并未搜查到这条信息。”
黄单蹙眉,看来是涉及到他的任务了。
“系统先生,有个事,我一直没有同你说起。”
黄单停顿几个瞬息,“我每穿越到一个世界,是不是有个人也是这样的?他与我同在?”
系统,“抱歉,在下没有权限,无法回答。”
这个回复在黄单的意料之中,他还是问了,“既然系统先生没有权限,那我只好自己去找答案了。”
系统,“黄先生,在下作为您的监护人,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切莫因小失大。”
黄单愣了愣,小指的是什么,大又指的是什么?
他不喜欢这样区分,很不喜欢。
黄单回了小区,在楼道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他一层一层的往上爬楼梯,在六楼看见了男人。
江淮叉着腿坐在台阶上,嘴边的那根烟已经烧到屁||股了。
黄单停下来喘气。
大夏天的,爬个六楼都能爬出一身的汗。
江淮的舌尖扫过被唾液沾湿的烟蒂,他抬了下眼皮,把烟屁|股从唇||齿间拽出来,曲着手指弹出去。
那烟屁|股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不怎么优雅的弧线,从台阶上掉下去,翻一个跟头,又翻一个跟头,躺倒在地,等着明天的清洁阿姨过来将它收走。
黄单的视线从烟屁股上收回来,拿钥匙开门。
合租房里没人,大家都出去玩了。
江淮没带钥匙。
黄单打开房门,对后面的男人说,“你先到我房里坐会儿。”
人没吭声,脚步已经迈了进来。
黄单每天都打扫房间,细心整理,也早就已经把不需要的东西和家具都收了起来,和次卧还是没法比。
江淮个高,体壮,他往里面一站,房间显得更小。
黄单脱了鞋子丢阳台吹吹风,又把臭袜子甩盆里,他换上人字拖,“你喜欢吃黄瓜吗?”
江淮站在原地,“黄瓜?”
黄单说,“嗯,黄瓜。”
江淮拿拇指蹭开烟盒,发现里面空了,他烦躁的把烟盒捏扁,“不喜欢!”
黄单说,“那我只给自己洗了。”
十几秒后,江淮开口,“给我来一根。”
黄单刚关上冰箱门,他看向房里的男人,“你不是不喜欢吗?”
江淮说,“口干。”
冰箱在夏天是个万人迷,谁都喜欢。
哪怕是把一杯水放进冷藏,过了会儿拿出来喝,都觉得美味,更别说瓜果了。
江淮洗两根翠绿的黄瓜,早上才买的,一头还有黄色小花,他把花揪掉,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好几遍。
黄瓜吃着脆,摸起来很糙,还多小疙瘩,黄单拿刨子把瓜皮给刮了。
江淮一脸苦大仇深的啃着黄瓜,他在房里来回走动,明显的憋的慌,就找话题说,“你那根黄瓜的颜色怎么跟我的不一样?”
黄单边啃边说,“我这根嫩。”
江淮皱眉往下咽黄瓜,“是吗?”
黄单说,“嗯,你那根要老一些,也粗多了。”
江淮比着看看,比完了他才察觉出自己幼稚的行为,顿时就变了脸色。
房里静下来。
黄单看到男人把没吃完的黄瓜丢进垃圾篓里,他拦都拦不住,“你不吃给我吃啊,一根黄瓜7、8毛钱。”
江淮给他一个钢镚,“不用找了。”
黄单收进小猪存钱罐里。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回来了,是张姐。
黄单叫住准备出去的男人,“张姐有我们房间的钥匙?”
江淮抓几下汗湿的头发,“废话,房主直接把房子交给二房东,怎么改造都是二房东来负责,他们肯定有钥匙。”
黄单说,“那岂不是很不好?”
江淮不在意,“有什么不好的,要是没什么事,谁会开门进来偷看?”
黄单说,“万一呢?”
江淮冷哼,“别人我不确定,你我可以确定,像你这样喜欢偷窥的,不能当房东。”
黄单扭过头,懒的跟男人讲话。
江淮说,“你就没看出来,几个房间的锁都换过吗?”
黄单没发现。
江淮看白痴一样看他,“除了你跟我,其他人搬进来后就换了门锁。”
黄单拧眉。
原主为什么不换?他问男人原因。
“麻烦,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江淮去跟张姐打过招呼,拿钥匙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黄单给蛋糕套一个袋子,挂在男人的门锁上,他出来上厕所时,门锁上是空的。
九点多的时候,除了正在上班中的阿玉,其他人才陆续回来。
黄单要去洗澡睡觉了,拿了睡衣才想起来还有件大事没干。
衣橱和墙壁之间有个空隙,三天前黄单把一个蟑螂屋放了进去,现在屋里有几十只蟑螂,都是不大不小的那种体型,有死的,有活的,也有半死半活的。
黄单很意外。
他预料顶多十只,没想到第一次就有这么大的收获,开心之余,又很震惊。
这合租房里有一个蟑螂王国。
黄单可以肯定,蟑螂是会串门的,他这屋里逮着的蟑螂里面,可能有几只是陈青青家的,也有阿玉,赵福祥他们家的。
主卧跟次卧待定。
黄单把蟑螂屋塞进门外的垃圾篓里。
陈青青好奇的凑过来,看到那些蟑螂以后,她很惊讶,“林乙,这东西是在网上买的?”
黄单把垃圾袋的口扎紧,“嗯。”
陈青青笑着说,“你那儿还有吗?给我一个用用,效果好的话,我也上网买几个。”
黄单回屋拿了一个给她。
陈青青道谢,不多时就叫王海给黄单送过来半个西瓜。
这是在还蟑螂屋的情。
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表示一点,占便宜的不是我,是你,一个蟑螂屋换半个西瓜,你赚大了。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虚荣心。
陈青青处理人情世故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她之前在美容院上班,手里有不少美容护肤品,有事没事的,就给朋友寄过去。
如果朋友没送什么东西意思意思,陈青青的心里会不高兴,但她不挑明了说,就在王海面前念叨。
陈青青念叨的次数一长,王海会烦,俩人吵架。
下次还是会这么来。
黄单没领悟到陈青青的深意,他坐在电脑前看《喜羊羊与灰太狼》,把半个西瓜给吃了。
周一是一周最痛苦的日子。
上班族还没从周末的懒散中走出来,状态各种不对,人生各种艰难,心灵脆弱的都会去伤春悲秋,也会去深思,怀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有这么多,总是做不完,绝望了。
黄单在画那套《碧海生涛装》60级战士装备时,就是那个心理。
同事们没送上同情,他们都有类似的经历,知道在这种时候,别人说什么安慰话都不管用。
一次两次被虐,等次数一多,也就习惯了。
人嘛,都要经历一个被虐的过程,自己被虐够了,才有机会去虐别人。
惨的是,一辈子都在被人虐。
黄单累成死狗,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挫着脸起来,迷迷糊糊的去上班。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黄单被主美的改改改给烦的不行,他没剩余精力像之前那样,撑到半夜等阿玉回来,更没精力在早上四五点起来观察偷听,线索停滞不前。
离黄单发工资之日还有两天,江淮来找他。
黄单都有黑眼圈了,他揉揉眼睛,无精打采的打哈欠。
江淮平时就是一副睡眠质量很差的样子,要不是那张脸和身材过硬,肯定是病怏怏的样子,黄单现在比他更严重。
“你这几天晚上摸鱼去了?”
“都在加班。”
黄单的哈欠一个接一个,他抹掉眼泪,又打一个哈欠,“你再等我两天。”
江淮盯着青年,“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黄单摇头。
江淮抱着胳膊,“有个it男加班猝死在办公室,我看你也快了。”
黄单,“……”
江淮没跟他废话,“把我的手机拿来。”
黄单停下打哈欠的动作,从抽屉里拿了手机递过去,“屏幕换过了,开机关机都没问题,那三千块钱是不是……”
江淮抠开机壳,把卡按进卡槽里,一边开机一边吐槽那破诺基亚,还说他有急事要用手机,这次就算了,“以后别跟我提这茬,不然哪天我想起来了,三千块的事就会翻回来。”
黄单立刻闭上嘴巴。
男人突然改变主意,他省下这笔钱,身上的压力就小了。
江淮开门出去,“你一个月拿四千,就这么拼命,你的命真不值钱。”
黄单揉额头,“是哦。”
那能怎么办,做哪一行多少都会加班的,他在事务所里待着,有时候也会忙到很晚才回去。
门关上又打开,江淮问道,“蛋糕在哪家店买的?”
黄单说了地址,“怎么?”
江淮硬邦邦的说,“很难吃,以后换一家买。”
门关上了,黄单才反应过来,他无语,也不问问,就在他这儿预订了每年的生日蛋糕。
黄单去洗把脸回来,把电话卡放进诺基亚的卡槽里,按着开机键,手机开通后没多久,就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他看一眼号码,前面是0556,原主家里的座机号。
林母刚打完四个头的麻将回来,“儿子,前些天妈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啊?”
黄单说是手机出了问题。
林母说,“你爸那诺基亚不行了,等你国庆回来,妈给你换一部,那可是好手机,三星的,你小姨夫才用了不到两年,新的很。”
黄单,“……”
林母问早上吃的什么,中午吃的什么,晚饭吃了什么。
黄单一一说了。
林母说,“路边摊的凉面不卫生的,我上回就看到一女的把辣油里的苍蝇往外挑。”
黄单正在喝水,呛到了。
林母听着儿子的咳嗽声,“上班累不累,钱是赚不完的,身体要紧,晚上不要超过十点睡,一定不能熬夜。”
黄单心说,十点他还在公交车上,没到家。
林母唠叨起来,“你那边很热吧,买点绿豆煮水,记得放一点冰糖,一次多煮点放冰箱里,下班回来喝。”
黄单说,“好哦。”
林母唠叨一大堆,都是铺垫,“那什么,你表弟要去s市玩几天,就住你那儿吧。”
黄单的眼皮一跳,“表弟不用上学?”
林母说,“放假了。”
黄单撑着头,已经到学生的暑假了吗?这么快?“妈,我是合租房,人多,环境不好的。”
林母说没事,“你表弟是男孩子,你舅舅舅妈都说了,这次就要让他吃点苦头。”
黄单无话可说。
林母哎了声,“妈已经答应了你舅妈,这事不好再推掉的,儿子,s市的物价那么高,住一晚宾馆很贵的,那个钱是要省下来的,你说是吧。”
黄单直接问道,“来几天?”
林母说,“差不多是三五天,一个礼拜吧。”
黄单抽抽嘴,所以到底是几天?“我天天加班,没时间带他出去玩的。”
林母说,“这个妈说了的,你表弟都是大小伙子了,自己玩自己的,你放心吧。”
黄单哪儿放心的了。
周末上午十点多,黄单收到短信:表哥,我快到了。
黄单给对方回过去一条,内容是从车站到小区的公交和地铁。
表弟:你来接我吧。
黄单在床上躺了会儿,换掉睡衣出门。
表弟个子在黄单的肩膀位置,长的有点可爱,笑起来有小虎牙,挺讨喜。
他一路上都特别乖巧,进合租房就开始一惊一乍,“天哪,表哥,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黄单把买的水放冰箱里,“嗯。”
表弟突然尖叫,他瞪着脚底踩到的一只蟑螂。
黄单说,“那是死的。”
表弟要哭了,“死的也是蟑螂啊。”
他快速脱掉脚上新买的耐克,求着黄单给他把蟑螂尸体弄掉了。
表弟一来,就吸引到了合租房其他人的注意,他很有礼貌,见着谁都喊人。
张姐当着黄单的面夸表弟,知道在读重点高中后,直接就把他往天上夸了,“林先生,你们家里人都很厉害,会读书。”
她捧着一把蓝莓吃,不光自己吃,还丢给小黑狗吃,“像我们亏就亏在没文化上面。”
黄单连小西红柿都舍不得买,他都忘了蓝莓什么味道,“现在这个社会,文凭没那么万能,有真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张姐说,“不读书哪有什么本事啊。”
“你别看我们有好些套房子外租出去,可拿到手的没几个钱,还整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她吃着蓝莓,笑的肚子上的好几层都在颤,“林先生就不同了,书读的好,在办公室工作,当白领,那可比我们强多了。”
黄单没话说了。
房里传出表弟的嚎叫声,网掉线了。
合租房里本来只有陈青青一个网瘾少女,现在来了一个网瘾少年,俩人玩的同一个游戏,搞不好还在同一个阵营。
表弟气的抓狂,“什么破网速,垃圾玩意儿。”
陈青青那尖细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的,“搞什么啊!我从早上就开始排,好不容易进队伍,还没放个技能就被卡掉线了!”
黄单靠着门,看见王海出来了,被陈青青指使着拔别人的网线。
王海见到黄单,他扭扭脸,过来蹲在猫那里看,摆出一副奇怪的样子,“这网没掉啊,怎么连不上了?”
“网速太差了。”
黄单说,“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凑钱,让房东换成十兆的吧。”
王海说不划算。
黄单说,“……那没别的办法了。”
表弟睡觉打呼,磨牙,还喜欢说梦话,声音很大。
黄单一晚上被吵醒多次,他的睡眠不足,在公司撒个尿都能睡着。
表弟白天出去和朋友疯玩,晚上比黄单要早点回来,所以钥匙放在他那儿。
黄单下班回来,表弟刚打完本,年轻就是好,玩一天都没有什么疲意,说话的时候蹦蹦跳跳,还能去楼下跑个十来圈。
表弟见黄单在冰箱那里放东西,就把脑袋凑过去,“表哥,那袋子里的娃哈哈是谁的啊?我能喝一瓶吗?”
黄单在摆黄瓜,他也就吃的起黄瓜了,“不能。”
表弟趴在他肩后,往冰箱里瞅,“那我明天自己买两瓶喝。”
江淮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从他的角度看去,俩人抱在一块儿。
砰地一声响把黄单跟表弟都吓到了,他们转头,看到男人经过,那张清晰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
表弟圈住黄单的胳膊,害怕的说,“表哥,他是混黑的吧。”
黄单说,“不是。”
表弟吞唾沫,“肯定是,我告诉你,混黑的人身上有杀气,我感觉到了。”
黄单洗了三根黄瓜,表弟一根,他一根,另一根拿去给江淮。
江淮没吃,“那小鬼是谁?”
黄单说,“我表弟。”
江淮问道,“亲生的?”
黄单说,“表弟有亲生的吗?”
江淮,“……”
接下来几天,合租房里的人只要没出门,就总能听到一个声音在喊,“表哥,我没拿洗澡毛巾”“表哥,给我拿个卫生纸”“表哥,我要吃雪糕”“表哥……”
其他人都没多大意见,除了江淮。
他把黄单叫到阳台上,指着太阳穴说,“你表弟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黄单说,“他在重点高中。”
江淮嗤了声,“那么大个人了,什么事还指望你,生活不能自理吗?”
黄单说,“我表弟挺好的。”
江淮掉头走了。
黄单看看小黑狗,“他是不是生气了啊?”
小黑狗在啃皮球玩,没空搭理。
当天夜里,黄单被表弟踢下床,他坐在地上缓了缓,擦掉脸上的眼泪去次卧敲门,“你能让我睡两三天吗?”
江淮衣衫整齐,还没睡,“什么?”
黄单镜片后的眼睛是红的,才疼哭过,“我表弟睡相不好,我再不好好睡个觉,会死的。”
江淮倚着门,“你不是说你表弟挺好的吗?”
黄单说,“他不好。”
江淮转身回房,“自己带枕头和被子,不洗澡不准上床,上床后不准吃东西,不准发出声音,不准翻来翻去的乱动,还有,睡觉前必须刷牙。”
黄单抿嘴,“晓得了。”
里面传来江淮的声音,“今晚就别过来了,明天再来。”
黄单难过的回屋。
第二天晚上,黄单下班就麻利的洗漱,去了江淮那儿,门是开着的,人不在。
黄单扫视房间,将视线放在电脑桌那里,有两个抽屉,要不要去看看?
他走过去,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又放下来了,不经过允许就碰别人的东西,不太好。
可是不这么做,线索怎么查的到?
黄单犹豫不决,他在椅子上坐着,两眼盯着抽屉,不知不觉的就到凌晨一点了。
江淮还没回来。
黄单意识到不对劲,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江淮每天回来的时间最晚不会超过十一点。
他把合租房的大门打开,一股子烟味扑面而来。
烟雾弥漫,男人靠着墙壁吞云吐雾,地上掉落了好几个烟头。
黄单蹙眉,“你在门口干什么?”
江淮把烟夹在指间,嗓音浑浊,“抽烟。”
黄单说,“是不是因为我在你的房里,所以你才没进去的?”
江淮抽一口烟,没出声。
黄单说,“我回我自己屋睡吧。”
江淮把烟摁灭,“要你睡就睡,哪儿来的废话?”
片刻后,俩人躺在双人床上。
黄单太累了,他倒床就睡,没有表弟制造杂音,一觉到天亮。
床上就黄单自己,房里也没男人的身影,早出门了。
他挠挠头,摸到枕头边的眼镜戴上,视线又一次飘到抽屉那里,“系统先生,江淮是什么时候醒的?”
系统,“江淮一直醒着。”
黄单闻言就不小心踢到了椅子,他愣住了,一晚上都没睡吗?
门外有张姐的声音,之后是敲门声。
黄单不发出响声。
张姐说,“老李,你不是说人没出门吗?”
李爱国是纳闷的语气,“我刚才明明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了,有人在的。”
“还有人在呢,要是有人在,那怎么我敲门没反应?”
张姐不耐烦,“行了行了,这事晚上等他回来再提吧。”
李爱国说,“小哥会同意吗?”
张姐拔高音量,“老李,我跟你这人说话真费劲,昨晚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吗?先跟他商量商量,问他看不看电视,要是他经常看,那就另想办法。”
她刚说完,陈青青那屋就传出喊声,“房东,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啊?”
李爱国立马说,“不好意思啊小妹。”
张姐朝地上碎了一口,“年纪轻轻的,不上班就在房里待着,也不怕闲死。”
李爱国说,“女孩子打游戏,看电影,唱歌跳舞,一天有的事干,怎么会闲着。”
张姐嘲笑,“那些都个屁用,什么都指着男人,早晚要后悔。”
房里的黄单留意着外面,他想起上次李爱国接的电话,八成是那个女租客的电视没修好,答应给人换一台。
李爱国说的那几件事,是陈青青每天的日常。
黄单将这条信息收好了。
晚上睡的好,黄单白天在公司的效率开始恢复,还有精力跟同事们聊聊天。
有个同事要辞职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合开工作室了,主要是接外包,3d原画都接。
其他人都说哪天在公司混不下去了,就去投奔他。
黄单也顺势附和了一句。
明天还没到来,谁晓得会发生什么。
第二个晚上,黄单没什么睡意,他发现男人更没有,尽管是背对着他的,看不到脸,但是听呼吸就能听的出来。
半个多小时后,黄单说,“开个《武林外传》吧,听那个有助于睡觉。”
男人没回应。
黄单说,“别装,我知道你没睡。”
男人还是没回应。
黄单转身,拿一根手指戳一下他的后腰。
江淮被电到似的蹦起来,喘着气吼,“找死呢你?”
黄单说,“你是不是长期失眠?”
江淮的身子一震,他的唇角抿在一起,一声不吭。
黄单寻思是童年的经历有关,可能在六岁那年和父母失散后就遇到了人||贩|子,遭受过一些伤害。
房里的气氛压抑。
黄单去开电脑,没人阻止,《武林外传》的片头音乐很快就响了起来。
江淮靠在床头,他半阖着眼皮,像是睡着了,冷不丁的发出声音,“那姓白的小子不是一个跑堂的吗?还会葵花点穴手?”
黄单说,“你说白展堂啊,他还有个身份,盗圣。”
江淮,“……”
黄单说,“你才看,所以不了解,多看两集就会知道德。”
江淮把眼皮阖上了,“浪费时间。”
《武林外传》一直在放着,一集到头,就会自动播放下一集。
床上的江淮猛地睁开眼睛,窗户那里的光亮让他一愣,天亮了。
左边肩膀有点沉,江淮侧过头看去,发现一个黑色的脑袋靠在上面,他在几秒后就去伸手一推。
黄单醒了。
他打哈欠,“你干嘛推我?”
江淮的面色阴寒,“我还没问你呢,你靠我肩膀上干什么?”
黄单眨眨眼睛,“有吗?我不记得了。”
江淮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嫌弃的从床上下来,“你那眼屎都快把眼睛糊住了。”
黄单说,“你也有的。”
江淮立刻就偏头去摸,“骗你的。”
于是黄单就被提到了门外。
江淮拉开窗帘,面朝着早晨的阳光,他下意识的觉得,昨晚是那什么外传起到的作用。
表弟走的前一天,黄单带他去小区旁边的火锅店吃火锅,江淮和阿玉也在。
九十八块钱的鸡汤锅底,杂七杂八的点了一堆。
锅里的鸡汤很香,上面飘着几颗小红枣,几人都舀了一点到碗里。
表弟喜欢吃鸡腿,黄单也喜欢。
江淮叫表弟去问一下菜什么时候上。
表弟一走,剩下的一个鸡腿进了黄单嘴里。
很快的,他们点的菜就送上来了。
表弟的嘴甜,管阿玉叫姐,管江淮叫叔叔。
江淮全程黑着脸,和黄单一块儿上洗手间的时候问道,“你表弟不会叫人?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黄单说,“表弟比上次的手机失主还要小,你说她应该管你叫叔叔。”
江淮的面部抽搐。
黄单说,“称呼不重要,你看起来很年轻,别灰心。”
江淮的面部更抽搐了。
一顿火锅吃的很好,除了江淮,他听着一声声的叔叔,就想掀桌子。
离开火锅店,几人都没立刻回小区,在街对面晃悠。
地摊上有卖男士钱包的,一律十五块钱,表弟买了一个,江淮也买了一个,都是黄单付的钱。
表弟有意见,“表哥,你干嘛给他付钱啊?”
黄单把手机的事说了。
表弟什么意见都没了,他难以置信,“看不出来,大叔竟然还有那么大方的一面。”
黄单说,“他很好的。”
另一边,江淮跟阿玉站在一起,“那小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阿玉说,“还好啊。”
江淮没有得到支持,后面的话都没往下说。
晚上比白天热闹,花钱的地方也多。
有一辆卡车停在路边,车上都是橘子,i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十元五斤,不少人围在那儿买。
黄单去拿袋子,打算买一点给表弟带着到车上吃,他自己也要吃。
江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挑丑的买,摸起来糙糙的甜。”
表弟小声说,“表哥,你别听他的,我看我妈每次买的都是漂亮的,摸起来也很……”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到自己的表哥拿了一个丑八怪放进袋子里。
表弟,“……”
江淮瞧见了,哼笑一声。
阿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林乙听你的话。”
江淮唇边的弧度消失,“我没觉得。”
阿玉拿了个橘子,若有所思。
黄单买了五斤橘子,回去的时候碰到了陈青青和王海,他俩也提着橘子,姿态亲密。
王海不知道说了什么,引起陈青青的一阵大笑,他俩扭着脖子接||吻。
后头的黄单几人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陈青青无意间瞥见他们,脸都红了,她拿手肘撞撞王海。
王海清清嗓子,冲着老乡说,“你也买了橘子啊?”
黄单说,“嗯,便宜。”
这一问一答把尴尬的氛围给化解掉了,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小区。
票是下午四点多的,当天表弟吃过午饭打了会儿游戏,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说,“表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住的那合租房里有古怪。”
黄单问道,“什么古怪?”
表弟凑在他耳边,“我总感觉后面有人在看着我。”
黄单说,“你打游戏打多了。”
表弟搓搓胳膊,说不可能,“好诡异的。”
他的脸有点儿白,“昨晚我睡着觉,迷迷糊糊的感觉床边站着一个人,我醒来以后都不敢睡。”
黄单问道,“阳台的门关上了吗?”
表弟说,“我嫌热,就没关。”
黄单按按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发,“别多想,你今天就回去了。”
“我是回去了,表哥你还在这儿啊。”表弟喝口水,“大姨说你工资很高的,快一万了,换个地方住吧,别住这儿了。”
黄单搞不清那些数字了。
他的工资明明只有四千,原主妈也是知道德,四舍五入的话,顶多也只是五千,哪来的一万?
表弟又说,“还有个事。”
黄单说,“什么?”
表弟把背包的拉链拉上,“那个大叔好可怕,他对我有敌意。”
黄单说,“他对谁都那样。”
表弟一个劲的说吓人,“表哥,你真的不要再住下去了,这里除了阿玉姐,其他人都有问题。”
“我经常陪着我妈看什么法制频道,王海那样的,就是里面的主角,发起疯来能杀很多人,真的,你当心着点,还有那房东夫妻俩,我来这里一个礼拜,撞见过两回了,他们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表弟的声音越来越低,“大叔就更不用说了,你看他那体格强壮的,我们哥俩联手,再加上王海和房东都不能把他弄倒,要是你跟他起冲突,干起架来,肯定是要被活活干||死||的。”
黄单的眼角微抽,童言无忌,“别乱说。”
表弟撇撇嘴,“知道了。”
黄单把表弟送到车站,给原主的母亲打电话交差。
风平浪静了一周左右。
黄单加班回来,他刚开门,就见一个东西朝自己这边飞来,是个mp4,被砸到墙上,又掉到地上,屏幕碎成花。
陈青青和王海吵起来了,俩人吵的很厉害,连门都没关。
黄单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没拿钥匙开门,站着听了会儿,原来是王海找小姐的事被陈青青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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