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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仙一时浮思感叹,沉默无言。游方冲屠苏道:“就对你姨父说我不着急,等工程款结的都差不多了再说,要他千万好好干,保证质量和工期。”
“嗯,嗯!”屠苏很认真的连连点头,然后她又注意到游方与谢小仙中间的那个杯子,好奇的伸手拿过去,歪着脑袋打量着问道:“这是什么,古董吗?”
游方反问:“你怎么知道是古董?”
屠苏:“你们不是刚从潘家园来吗?假如是从那里淘来的东西,不是古董是什么?我爸爸最近也常到潘家园逛。”
谢小仙伸手虚托在杯子下面道:“真是古董,宋代哥窑瓷,游方刚刚花十二万买的。”
屠苏小嘴张得老大,双手捧着杯子道:“这么贵?”
游方:“一分钱一分货,这还是行内互相串货的价,我拿的已经很实在了。你爸爸没事到潘家园干什么?”
屠苏撅了撅嘴道:“他最近电视节目看多了,也对收藏感兴趣了,在家里看了不少书,都是《古玩指南》之类厚厚的大本带照片彩页的,然后有空就经常跑潘家园,没事还和人讨论研究呢。”
“这,这当个兴趣可以,当爱好可不太合适,屠苏啊,你应该劝劝你爸爸。”游方皱着眉头说了一番话。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古玩可不是好玩的!当兴趣与知识了解,偶尔花小钱买点教训,无伤大雅反倒是一种乐趣。可一旦沉迷形成偏执心态,坚信自己一定能成为慧眼识真金的收藏家,问题可能会很严重,因此闹的妻离子散只守一堆破烂的,游方也不是没见过。
通常有两种人最容易在这方面吃大亏。一种是有钱的暴发户,自己不懂却要愣充高雅,再被人几句话一捧,买回去一堆赝品。游方就曾见过山西某集团公司的老总,专门搞了一个仓库当私人收藏博物馆,里面陈列全是假货,还自以为是最大、最成功的投资,连正经生意都耽误了。
另一种人就是像屠索诚这样有一定身份与社会地位的高级知识分子,他们有足够的文化修养,能自己去研究各种资料与文献,但也容易形成一种偏执的自信,固执的相信自己的眼光,别人想劝还说不过他们。一旦沉迷其中,将财力都耗在所谓的收藏上,很容易导致家庭纠纷与矛盾。
屠索诚毕竟是个外行,在家里研究再多的《古玩收藏》也是个外行。以他的财力与专业,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收藏家,当兴趣研究自然没大问题,但这种事情很勾人,不小心容易越陷越深,需要有人提醒他。
如今的收藏市场,早就过了买的比卖的精、地摊上淘黄金的年代,真货只可能花真货的价钱才能买到,而花了真货的价钱,十有**买来的还是赝品。像屠索诚这种人,在潘家园捡漏成功的可能姓是——零!与之相反,很多骗局都是针对他这种人设计的,一不小心就会中套。
游方在屠苏面前一向很放松、很坦然,这些话虽然不好听,但是他都说了出来。屠苏闻言皱眉头道:“我妈妈也有这方面的担心,但是道理没有游方哥哥讲的清楚!……游方哥哥,你这次在燕京要呆多长时间,有空去我家做客呗?我爸爸、妈妈一定会欢迎你的,你就提醒一下我爸爸好不?”
游方直摇头:“这些话,我可不好当面说,他面子下不来,万一心里赌气,反倒适得其反。你和妈妈将里面的门道讲清楚,平时在家里聊天打打预防针,那才最合适。”
屠苏一听,睁大眼睛道:“喔——还是游方哥哥的话有道理,那么,你有空去我家玩吗?”
游方摆手道:“这次太匆忙,明天就要走了,恐怕来不及,不过呢,我有件东西送给你父亲,就当作登门拜访的礼物吧,虽然我没有登门。”
屠苏:“什么东西?”
游方:“就是你手里拿的杯子。”
“啊,这么贵重的东西?”小丫头被吓了一跳。
谢小仙也吃了一惊,很疑惑的看了游方一眼,想了想反应了过来,冲屠苏道:“这其实是给你的,你送给你爸爸,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屠苏不解的问:“为什么?”
游方笑着解释道:“你姨父的生意,中介其实是我们两个人啊,你才是替他揽活的业务员。按一般的做法,他应该给你一笔提成,你再分给我一笔好处费,所以他问的是你,而没有直接问我。假如换个人,不会像你这么传话的,什么都交代清楚,好像没自己什么事。”
屠苏愣了愣:“明明是游方哥哥给我们家帮忙,我怎么还能要你的好处?”
游方:“你是这么认为的,但事情不能这么看。这笔钱不是我的好处,是你姨父从工程款里拿出来给中介的提成,属于他们公司的经营成本。我自己不开装修公司也不认识装修公司的老板,还不都是你介绍的?假如没有你,我怎么会找到他的公司呢?就算通过别人介绍,介绍人自己也是有好处的。”
屠苏:“可是我没想要这些啊?”
游方:“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想过,既不想要你姨父的好处,也不想占我的便宜。但你这么想,我怎么好意思占你们家的便宜,这工程还不如就当送个人情。……送你钱也不好,还容易引起长辈误会,而且我知道你不会要。这个杯子倒是挺合适的,拿回去送给你父亲,它还有别的用处呢,就算你的孝心了。”
屠苏让游方一番话绕的有点晕了,一时没想太明白,眨着大眼睛问道:“这杯子还有什么用处,用它喝水能保健吗?那我给妈妈用。”
游方忍俊不禁道:“有没有保健作用我不知道,但最好不要用它喝水。”然后他对照实物详细讲解了哥窑瓷器的特点,包括文物鉴赏书籍中根本不会提到的东西。
最后他又对屠苏说:“回去将这些告诉你爸爸,不是教他怎么淘宝,而是告诉他,这样一件东西,我这个业内人士也要花十二万才能拿到,没有撞大运拣漏的的机会。……你父亲对这些感兴趣,家里有件真东西镇书架,平时既可自己把玩也可让朋友观赏,心境会好很多。”
屠苏没想要,可是游方说的句句在理,而且送个杯子还送出花样来了,谢小仙也在一旁帮腔劝说,屠苏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丫头在心中盘算,将游方说的话转告父亲,假如父亲收下那就收下吧,假如父亲不要,就先替游方哥哥留着。
收下东西之后,想到这是游方哥哥送父亲的礼物,还这么贵重这么有讲究,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一种甜丝丝、美滋滋的感觉。
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屠苏去洗手间,谢小仙趁机问道:“小游子,这杯子到底值多少钱?”
游方一耸肩:“就是十二万拿的货,古玩这东西值多少钱说不准,但我找准机会二十万出手没问题,原先我就在这里干对缝买卖,你清楚的。”
谢小仙的神色不太好形容,看着他语气微嗔道:“你对她,还挺大方的?”
游方看着她的眼睛:“不应该吗,我做的不对吗?”
谢小仙有些顶不住他直视的目光,微红着脸避开视线道:“没说你做的不应该,反而做的很漂亮,大多数人都赶不上你。……你真的很有本事。”
吃完饭的时候大约是晚上八点钟,对于燕京的晚间来说还早,甚至有不少人还没到家呢。屠苏却有些可怜兮兮的问了一句:“游方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吗?”
在广州的时候,她到游方那里玩,吃完晚饭回宿舍都不用开口,游方每次都会主动送她,一起散步穿过校园,往往是游方一天中感觉最好的时间。屠苏也觉得这感觉再好不过了,不过她每次都会很乖巧的说谢谢,尽管这已经是他俩之间的一个习惯。
今天屠苏却主动恳求游方了,不是为别的,她一个人从来没有拿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回家,而且还是一件瓷器,要是在路上弄丢了或者打碎了怎么办?小丫头心里有点怕。
谢小仙笑着挽住她的胳膊道:“我们一起送你回家,我回去的路上正好路过你家门口。”场景似乎又回到了众人在广州一起聚餐的那一幕,谢小仙与游方曾经一起送屠苏回宿舍,然后她再独自送游方,只不过这次是打车。
出租车进了小区到了屠苏家楼下,屠苏小心翼翼的捧着东西下车,指着二楼的一扇窗户道:“游方哥哥,那就是我家。……小仙姐姐,你们上来坐会儿不?”
谢小仙没吱声,只是看着游方,游方则笑着摆手道:“不了,等下次有机会的,我还要送你小仙姐姐回家呢,别忘了给你爸妈带声好。”
看着屠苏上楼,谢小仙低声问道:“游方,你住哪儿?我送你。”
游方:“还是我送你吧,也应该我送你,哪有吃完饭让女孩子送回家的?”
“不,我就要送你。”然后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像蚊子哼哼般道:“我想送你。”
游方无可奈何的在她耳边道:“我没住在任何地方,昨晚在玉渊潭公园过的夜,倒不是为了省钱,你知道我夜里经常练功的,昨天来的时候随身行李也不多,也没打算长呆,干脆就没找地方住下。”
谢小仙抓住了他的袖子:“那可不行,就算你本事大可以不睡觉也不怕着凉,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哪怕好好洗漱洗漱也行,我家附近就有家宾馆,条件还不错。”
这时出租车司机等的有点不耐烦了,问了一句:“您俩悄悄话说完了没有,上哪儿啊?”
谢小仙赶紧答道:“走,这就走。”
对于这份关心,游方倒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就去了谢小仙介绍的那家宾馆住下了。谢小仙一直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临走时神色有些舍不得,看样子想留下又想请游方去自己家里做客,但终究没有开口。想想也是,现在这个样子把他带回去,怎么对家里人说呀?而游方也未必愿意。
谢小仙临走前问他明天什么时候离开燕京,游方想了想说是晚上。
游方确实没打算在燕京多停留,如果不是偶遇谢小仙又碰上了屠苏,说不定今天晚上就离开了,他要去海边。这次刘黎在渝城与他待了很长时间,可教了不少东西,有些是游方秘法修炼中正需要掌握的,有些是他以前所不知道该怎样去运用的,有些现在虽然还不明白,但可以在将来去慢慢验证的。
刘黎特意提到两样东西——阴界土和纯阳水。
老头也没想到徒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收集到一两阴界土,随手又用掉了那么多,这种东西当然是修为越高、走的地方越多收集到的可能姓越大,而一年前刘黎下达师命的时候,游方还根本算不上入流的高手呢。
这次他开始教徒弟新东西了,阴界土的用处可不仅仅能用来遮蔽神识、跟踪、毁尸灭迹,而且辛苦收集炼化、珍贵无比的阴界土每次这么使用都要耗费许多。刘黎看了游方的画卷,告诉他可以将阴界土炼入画卷山水中,成为无形而不散的阴气,并且传授了更高明的炼境秘法。
游方的画卷携带天下山川的地气灵枢,但总归如幻不实,因为画卷中的山水毕竟不是真正的山水。但是将阴界土炼入画卷中阴气汇聚的地方,山水就有(了)实形之感,不过世间山川阴阳相生,画卷中不可能仅仅只有阴气,老头又说了另一件东西——纯阳水。
前文曾提到,水属阴,在白曰里水面可聚阴而返阳,这就形成了纯阴之至中反射阳和之气的一层分界,由纯阴而生阳和,这是大自然奇妙而和谐的一种韵动。所谓纯阳水说水又不是水,就是高人以神念炼化的纯正阳和之气,本身就是无形之相。
它不能单独的以“水”的形式存在,需要用炼境之法赋予某种意境之中,理论上只有掌握了神念才有可能去“采集”纯阳水。但刘黎看了游方的画卷之后告诉他,以他现在的功力,如果神识足够精微可以感应到纯阳水的存在,也可用炼境之法以阴界土为引,将纯阳水炼入画卷,过程很困难,但并非完全办不到。
这样一来,画卷中的山水,就真正带有了天地山川阴阳轮转的气息,游方携胸臆灵枢入境,再炼就它的生煞消长之势、山水含情之美,那将是真正的江山入画!寻找三两阴界土,游方可能要踏遍天下的山,而采集纯阳水,他要阅历江河湖海。
刘黎继承当代地师衣钵时,他老人家的师父也曾给他一个类似的师命,就是收集两钱纯阳水。不要小看这两钱啊,刘黎的腿几乎都跑细了,滚滚长江、九曲黄河、五湖四海都留下了足迹,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才完成,而他当时还没像游方现在有这么多事,只是安心修炼秘法而已。
到了老头教徒弟的时候,他把师命改成了三两阴界土,其实是给小游子放水了,老头怕自己的时间不多来不及,也知道小游子的功力根本无法与当初的自己相比。
没想到游方精进神速,一年后已经可以勉强采集纯阳水了,这是历代地师压箱底的绝技之一,老头乐呵呵的赶紧教给了徒弟,并且说了一句:“徒儿啊,三两阴界土的师命,如今就算你完成了,但有机会别忘了继续收集,我早不这么说,我想你应该明白为师的用意。”
昨天夜里,游方到了燕京没有住宾馆,而是背着包又来到了玉渊潭——他最初养剑的地方。当他坐在当初那棵树下,看着秦渔婷婷袅袅站在水面上与他对视,夜气中的玉渊潭薄雾升起、如梦如烟,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师父还是给他打了埋伏,话未说尽让他自己去悟。
其实纯阳水不仅可以炼入画境之中,也可以与心境中虚幻的秦渔合炼,这是一种只可意会、妙不可言的感受,也是让秦渔拥有实形之感的方式。剑不仅可佩琉璃珠,锋刃之间也可以炼化纯阳,却拥有水的柔美。
刘黎说的不错,游方的神识确实精微无比,能感应到那妙不可言的纯阳水存在,但是在这里,他根本无法炼化收集。倒不是玉渊潭的灵枢之气不够精纯,而是这无形之相实在太过稀薄,简直是若有若无,以他的功力根本收集不了。
所以他想到要去水多的地方试试,就算无法收集,至少可以锻炼神识更加精微,哪儿水多?当然是纳百川之海,最好坐船去大海深处。假如有朝一曰他能够化神识为神念,反倒不必这么做了,而是寻找灵枢精纯的水面更加方便。
谢小仙告辞后,他立刻换了手机,又来到了北海公园,在九龙壁附近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以七枚钨光石暗布法阵隔绝声息,看了看时间还不到晚上十点,于是给张流冰打了个电话。张流冰当然还没睡,接到“兰德前辈”主动打来的电话非常高兴,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
挂断电话之后游方就做了一个决定——去海南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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