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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红楼一梦
刘子光把苏州府完全控制以后,曹家彻底没招了,想要派人去京城求援,可是府邸已经被严密的监视起来,那些参与了围攻钦差行辕的织造署官员和曹家的几房男丁也都被苏州府派人请了去。
曹府上上下下慌作一团,老爷和大爷已经两天没回来了,府门外总站着几十个面色阴冷,身穿黑袍的家伙,送菜送水的车子都要检查一番,还有昔日里总是满面献媚笑容的苏州府快班衙役也忽然变得凶神恶煞一般,抓走了几位爷,丫环佣人们之间悄悄流传着曹家就快被抄家的小道消息,一些胆子大的奴才已经开始盗窃府里值钱的玩意为自己准备后路了,几个夫人姨娘也是愁容满面,整日的哭哭啼啼,看着这一切,曹老夫人也心力交瘁,无力支撑。
小少爷曹沾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兴奋,因为爷爷和爹爹都不能管他了,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情况的不对了,先是他不能随便出去出府玩耍了,就连从马房后门溜出去都有人堵着,再就是家里面不正常的气氛,一派风雨飘摇的架势。
曹府上下都在焦虑不安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等待是最痛苦,最熬人的,幸运的是钦差大人同样不喜欢等待,抄家的队伍很快就进驻了曹府,查办江南织造是早已得到皇上肯的事情,所以刘子光并不顾虑朝堂上的阻力,担心的只是曹家在苏州根基深厚,引起大规模的混乱就不好收场了,好在有汪磊和李鹏这哼哈二将的全力配合,将一切即将生的骚乱扑灭在了萌芽状态。
刘子光还有一招杀手锏,那就是户部派出的清查使,几个老家伙都是清吏司的能人,尤其擅长查账,织造署别说贪污巨万了,就是没问题都能给查出问题来,再加上曹家犯下的几起命案,这回真是想翻身都难了。
红衫团抄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干起这事来驾轻就熟,曹家的男丁女眷每人携带了随身的衣物都押送到一间寺庙看管起来,丫环佣人另行处理,曹沾在押送的队列中茫然的走着,忽然一人指着他喊道:“就是他糟蹋了我妹子!”
曹沾抬头看去,惊愕道:“花大哥怎么是你?袭人呢?怎么回家省亲这么久都不回来?”
前来指认罪犯的正是花炮,他咬牙切齿道:“呸!谁是你哥,我妹子早被你们家逼死了,你少装不知道!”
曹沾大惊失色:“袭人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说话间两眼已经含泪,花炮却不听他那一套,叫来两个士兵将其绑了起来,女眷们看见曹家的心头肉被五花大绑起来都哭着喊着过来阻拦,被李鹏手下的官兵用竹棍拦了回去。
曹寅父子倒也硬气,被连续拷问了两个昼夜也没招供,刘子光虽然是钦差,但是并没有兼任都御史的职务,所以对曹寅这个级别的官员并不能进行审理,只能收集好证据上报三法司论处,织造署舞弊贪污一案牵扯的也比较广泛,不是一天两天能审完的,刘子光抓小放大,先拿曹颙指示人砍断工匠手臂一案和曹沾强奸丫环,逼死人命一案开刀。
这两件刑事案件都和织染局工匠花老汉一家有牵连,花老汉是花炮的父亲,在织染局干了大半辈子活,一双巧手远近闻名,织造署用最多的提花机据说就是他参与设计的,染坊用的三原色染料也是他研究出来的,可就是这样多才多艺的匠人不但得不到重用,连基本的口粮都领不到,半年前的一次工匠抗议行动中,花老汉因为抓住曹颙的轿子不放手,被曹家恶奴残忍的斩断了右手,事后还将花老汉开除了匠籍,花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在曹府当丫环的女儿花珍珠回家了,听说是因为勾引小少爷作了苟且之事,败坏了门风才被赶回来的,邻居们不免指指戳戳说些闲话,珍珠整日在家茶饭不思垂泪不语,没几天就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悬梁自尽了,经检查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花珍珠不是花老汉的亲生女儿,而是母亲带过来的遗腹子,十五年前花老汉从河里救起了一个带着婴儿自尽的女子,那女子后来嫁给了带着儿子花炮艰苦生活的鳏夫花老汉,一家人过的和和美美,花炮对这个不是亲生的妹子照顾有加,别提多疼爱了,现在妹子被逼自杀,还是一尸二命,哪能不让他怒火万丈,曹家那个小少爷的风流名声全苏州都知道,自家妹子乖巧单纯,定是被那厮骗奸的,花炮请人写了状子,两案并一案,把曹家给告了,可是苏州府哪一任知府也不愿意接手这个烫山芋,反而将花炮治了个诬告的罪名丢进大牢关了几天。出来以后花炮就整天寻思着报仇,曹家势大,无力暗杀,只能走告状的路子,于是就有了前几天织染局拼死告状的故事。
花炮和他爹一样是个能人,不光心灵手巧,还一腔正气专爱打抱不平,所以很受贫苦工匠们的爱戴,俨然是新一代的工人领袖,当钦差大人行辕遭到曹家人围攻之时,他振臂一挥就能拉起数千人来,也不是白给的。刘子光正是看中了花炮的这几条优点,已经将其收为己用。
花炮作为原告已经跪到了苏州府的公堂上,审理刑事案件的是苏州府的推官,此人已经得了汪磊的指示,务必将此案办成铁案,所以审理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曹颙指使奴才砍断花老汉的手臂一案罪证确凿,事实清楚,当时在场的几百名工人都能作证,行凶的奴才业已归案,对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承认是奉了曹颙的命令才下此狠手的。
审案之时,钦差大人就坐在公堂之上听审,这位大爷在大理寺的壮举可是传遍了江南,而且还顶了一个刘青天的名头,推官哪敢班门弄斧,只好按照大明律从重的判了曹颙:革除官身功名,流放三千里,赔偿花家纹银三百两。
曹颙知道大势已去,并不辩解什么,只是磕头请求放过自己的儿子曹沾,说强奸丫环袭人一案也是自己所为,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推官不敢马虎,立刻传曹沾并花家一干人等上堂对质。
“曹沾,本官问你,你可认识花家女儿花珍珠?”推官一拍惊堂木,喝问战战兢兢跪在下面的曹沾。
曹沾昨晚是在苏州府的大牢里睡得,头上还沾着草棒子呢,他面容憔悴心神不宁,远没有原来那种翩翩美少年的风采,听到惊堂木出的声响吓得一激灵,慌忙答道:“认识,花珍珠就是我的大丫环花袭人,这个名字还是我给改的。”
“那你有没有和花珍珠行那苟且之事?”推官继续逼问,其实推官心里也明白,大丫环就是姨娘的后备队,哪有大丫环和少年清清白白的,这案子着实没什么好问的,只是父子俩人做了一回连襟有些少见。
曹沾扭扭捏捏的不想作答,被站班的衙役拿水火棍在地上一阵乱捣吓得赶紧坦白:说他和袭人早有了枕席之事。
虽然是很无聊的豪门家庭纠纷案子,但是有钦差大人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推官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审理,再次详细讯问了曹颙,终于把事情弄了个水落石出。
原来这花珍珠本是曹府买来给老夫人做贴身丫环的,后来被曹颙看中,三番五次想染指,被曹颙的正房王夫人觉,抢先一步将花珍珠要来给儿子做了大丫环,珍珠这丫头虽然和少爷同一天的生日,但是比曹沾成熟多了,心思又细,人又利索,照顾少爷起居最好不过了,于是珍珠姑娘就做了曹沾的贴身大丫环,被改名为袭人,本来袭人是个很本分的女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曹沾就特别的亲切,没几天两人就初试**,小女孩变成了小女人,颜色更加娇媚,被曹颙看在眼里,馋在心头,终于有一天寻个机会将其推倒了。
这件事被王夫人现以后,觉得很不成体统,不便对丈夫火,便把气撒到袭人身上,将其责打一顿后赶回了花家,还宣扬她风骚淫荡,勾引小少爷什么的,花袭人,也就是花珍珠回家之后没两天就上吊自杀了。严格的说这件案子很难判罚,丫环就是主人家的奴才,睡了也就睡了,就是大明律上也没规定主子不能睡丫鬟,至于回家以后自杀,那跟曹家就没什么责任了。
推官觉得这案子不好处理,硬要判曹家有罪,恐怕自己以后要沦为官场笑柄了,可镇武伯那尊大神坐在那里又不好公然宣判曹颙无罪,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这个皮球踢过去。
推官正想向刘青天讨教一下此案应当如何处置的时候,事情忽然生了巨变,花家娘子,珍珠的亲生母亲忽然昏倒在当堂。
一番掐人中,灌清水之后,花家娘子终于缓缓苏醒,大放悲声:“冤孽啊,都是冤孽,我们娘俩都这么苦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十五年前死了利索啊。”
曹颙和曹沾跪在大堂的另一端,本不敢正眼瞧花炮一家,此刻听到悲声不免抬头看去,霎那间父子俩同时出呼喊:“侍萍!”“袭人!”
花家娘子的年岁不大,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段面容和女儿珍珠非常相似,难怪曹沾误以为是袭人,不过曹颙喊出来的名字才是花家娘子的真名。
“对,我就是十五年前那个风雨夜被你赶出来的侍萍!珍珠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花家娘子咬牙切齿的要扑过来撕扯曹颙。
众人震惊,一时间居然没人上前阻止,直到花家娘子扑到曹颙面前,曹沾才挡到了父亲面前喝道:“你这个疯婆子要做什么?”
曹颙却扯住了儿子说道:“别拦着她,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啊,袭人是你的双胞胎姐姐,报应!都是报应!”
花家娘子听到这话也呆住了,簪子脱手而出,伸出双手捧住曹沾的脸痴痴的说:“你是宝玉?你真的是宝玉?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曹家不是说你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吗?让娘好好看看你。”
曹沾幼小的心灵不能接受这么大的刺激,他现在已经晕头转向了,什么母亲,姐姐,双胞胎的,这都是哪跟哪啊,这个长得很像袭人姐姐的疯婆子到底怎么回事,居然知道自己的奶名,他被花家娘子捧着脸不敢乱动,不知所措的呼唤着曹颙:“爹爹救我。”
却听得后面一声响,回头看去,只见曹颙已经一头撞到公堂的柱子上,鲜血脑浆流了一地,显然是没救了。
“爹爹!”曹沾哭叫着扑到曹颙的尸旁摇晃起来,希望能将父亲摇醒,那边花家娘子已然是疯了,痴痴傻傻的喊着:“儿子,女儿,宝玉,珍珠,一个都不能少,嘻嘻。”
在场之人目睹此惨剧都傻了眼,就连刘子光都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这案子是不能再审了,他起身对推官轻声说道:“老天已经给报应了,这事从轻落吧。”说完带着手下径直去了。
此时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雨,如果有雷声就更好了,刘子光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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