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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生活因雪灾被卡在涅瓦河两岸,也多亏了这条冰冻的河流,使得交通线依旧通畅。
人们在两岸开辟出多条通道,即把积雪就地推到道路两边,愣是造成了一人高的雪坡。
根本没有人觉得这场雪很有乐趣,它是一场夺人命的灾祸,由此灾难已经吓得蛰伏的猎人们不愿再去远处狩猎。没有谁愿意在夸张厚度的积雪中挪步,也估计那些小动物不是冻死了就是蛰伏起来坚决不出来。现在没有什么比躲在家中更安全的,多亏家中有充足的存粮,自家也有足够的钱币。
降雪还会继续吗?当前蓝天无云,只有微弱的北风横扫覆满积雪的红松林。
雪灾看似过去,后续的救灾工作仍要进行。
新罗斯堡是一座当今北欧概念中的庞大城市,若按东方的标准,不过是一座小城。民众在竭力清扫自家屋顶的雪,大量的驯鹿雪橇持续不断向城外输出积雪。所有人都在自扫门前雪,当有人统一将雪运出城,城内的情况快速好转。
一些大树被砍伐,剥离掉枝杈后捆上缆绳,被人于积雪上拖拽至冰封岸边。
树干进一步被锯断,相互堆叠为塔,后覆以树枝、碳块。
不只是那些因房子坍塌而惨死的人们将被烧为灰烬,也有在严寒中得了重病突然离世的人,这番也将尸体拉来,参与到由王公亲自参与到的火葬。
三座木塔搭建完毕,二百余具尸体被布匹包裹得严严实实,尸体为薪柴覆盖,等待着留里克本人抛出燃烧的火把。
短暂的白昼结束,夕阳就剩下最后一抹余晖。
多达四千人聚集在城外,他们靠着一双脚把本区域尚未铲走的雪踩得瓷实,人人裹着皮草如同一头头站立的胸。他们以麻布围巾捂住脸,纷纷露出一双眼睛,无视睫毛上附着的冰霜。
户外的气温甚至不足零下十度,人们围着火塔,倾听一众披着白熊皮的女祭司们同唱的挽悼。
露米娅头顶着巨大的鹿角盔,她身材矮小,这番张开双臂,那鹿角陪着身材,于夕阳倩影下活像是一头鹿。
就像是森林神的化身。
她们咏唱伤感的悼词,围观者再见得即将化作灰烬的死者纷纷落泪……
但是,也并非所有人都在悲伤。
“此乃诸神的惩罚,一个男人僭越了权势,窃取瑞典的王位。”
“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死?罗斯王公既已背叛瑞典,其实就是背叛了诸神,这就是神罚。”
“大雪是一个警告,如果留里克固执地强要瑞典王位,还会有新的灾祸。”
……
这样的抱怨为人们的哭声所掩盖,但还是为不少耳朵机灵的人所听到。似乎这仅仅是葬礼仪式中的杂音,至少当众举着火把面色凝重的留里克浑然不知。
诺伦带着她训练的乐队,以皮鼓和骨笛吹响悲歌,配合着祭司们的挽悼,将仪式的悲怆感烘托至顶高潮。
火硝混合着油脂能被轻易点燃,留里克觉得时机成熟,便举着火把挨个点燃木塔。
这里本当在光明节建造巨型火塔以祭祀诸神,葬礼先于佳节祭祀进行。
火焰爆燃而起,那些暗地里说会话的瑞典商人们脸被照得煞白,他们睁大眼睛赫然看到了火球燃起,本想着因为留里克占有了瑞典王位会继续找到神罚,所谓火焰根本燃不起来。恰恰相反,火焰是爆燃的,三座木塔很快燃起大火。
当火焰燃起,人们久久不愿离开。
事情正变得诡异,围观者亲自向火塔添柴加碳,接着继续赖在火塔边。他们分明不是在寄托哀思,根本就是为了烤火取暖。
火塔烧了到了第二天的日暮,余烬仍在慢燃,里面也混杂着一些清晰可见的烧黑骸骨。
壮汉以大斧夯地,再以钢铲继续夯。在被选定的城南公共墓地中硬生生凿开冻土,挖出一个大坑。驯鹿雪橇将尚有余温的骸骨悉数运来,连带着一些未燃尽的炭块,直接卸到坑中,最后覆上土壤封做土冢。
直到现在,一场统一的葬礼才宣告真正结束。
雪灾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人们不得不适应今年冬季远胜于其他年景的巨量积雪。
一大批猎人为了过光明节早早归来,很凑巧避开了恶寒与雪灾。他们就待在城里的家中,闲下来的他们便在城里四处走走,罢了待在家中守着家人呼呼大睡。
是否会有猎人死在户外?
留里克已经管不了太多,就如他现在无力知晓其他定居点的境况,就只求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即便如此,一些作坊仍可进行冬季的生活。靠着提前准备的木料、矿石等物资,新罗斯堡的造船厂和铁匠铺仍能工作。亚丝拉琪的磨坊始终做的是室内劳作,从来是无视风雪,只需得到粮食原料源源不断供应即可一直运作。
“既然我的人受了灾,他们定然人心惶惶吧?我得先检查一番粮仓,必要时刻开仓赈济。”
说起来设立国家级粮仓的最核心的目的就是应对灾难,不知是应对灾年欠收,也如本年末遭遇的雪灾,可发放粮食给民众。
留里克亲自检查粮仓,在那全城最高处被围墙封锁的区域,巨桶状的粮仓建筑显然未遭任何的损失。顶盖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粮仓内部依旧把持着干燥与恒温。因为粮仓壁的传统木刻楞结构,中间的夹层塞满了被压实的干草苔藓,如此土办法就是塑造了冬季的保温层。矩阵排列的粮仓都在高出,阳光虽短暂,也可完好照到它们。
粮食是绝对安全的!
这一消息被留里克下令印刷为布告,贴在丰收广场的几处公告栏,又贴在城市的其他公开区域。
虽说会有瑞典商人直接把自己筹措的粮食拉到新罗斯堡销售,所谓把粮食当货币来用,以购买这边的物资。他们输送的粮食终究是不多的,全城的百姓若是家中缺粮,便准备好钱财盼着王公开仓放粮。
每个月,诸如罗斯堡故城、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三座大城每个月都会公开贩售粮食,此乃国家级行为。人们早已习惯,眼看着光明节也不远了,王公又该进行本月份的放粮行为。
公开的告示预示了王公即将放粮,接着在籍罗斯公国民众按照老规矩,一家出一个户主去买限购的稳价粮食。
王公明确指出粮仓是安全的,告示的内容真是给了民众极大的信心。
奈何,有的人看到民众快乐、看到罗斯人的粮仓完好,比他们做生意亏了大钱都痛苦!
一些本在葬礼时就出现的谣言进一步蔓延,因为丰收广场上消失的集市恢复了,人们继续他们的冬季贸易,偏偏对留里克极为不利的谣言开始蔓延。
终于罗斯王公的人是大多数,那些对罗斯公国虽无忠诚可言,却也深知自己是借着罗斯崛起红利而发达的人们,他们处于自己的利益也不愿意听到这些谣言。
最是令那些忠臣良将暴怒的正是那段最恶毒的谣言——留里克篡夺比约恩大王的王位,所以诸神降下雪灾。
有不少人将此事告知巡逻维持治安的士兵,士兵们一开始觉得这太荒谬了。当高发的人越来越多,消息不仅传到总督耳朵里,也传到了留里克的耳朵里。
本是开始准备今年冬至日大祭祀的留里克听到总督老科努松的汇报,真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究竟是谁在散播这些消息?是比约恩那个家伙吗?可恶。我还以为他的自愿的,看来他是真的不满。比约恩呐!我无法战胜我就使用阴谋?就像你背刺卡尔撺掇瑞典王位……”留里克暴怒中不假思索,想当然认为这是目前客居的比约恩故意为之。
老科努松矢口否认:“我敢保证,绝对不是那个男人。”
“为何?何以见得?”
“我一直拍着探子暗中观察,那些贵族和贵族的使者都被观察者,这一点您比我更加清楚,若有问题您早就知道了。”
留里克拍拍脑袋:“好吧,我武断了。那么,谣言是谁说散布的?”
“是几个商人。”
“商人?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说着,老科努松还露出笑意。
“抓到了?!太好了!”留里克说话间也露出自己的獠牙,老科努松一瞧,就知自己的小主子想干啥。
老科努松继续道:“我派我儿子去调查此事,其实问题很简单,当我们的人亲自去拿人时,那些瑞典商人还在到处传播所谓的神罚理论,抓获他们证据确凿。”
“神罚?荒谬。你信吗?”留里克脸色略带苦笑,等着老科努松的眼。
老家伙也犹豫了一下:“这怎么可能?您被奥丁所祝福,这是千真万确的。依我看就是那几个商人嫉妒,或是……还有别的阴谋。”
“就怕这些谣言已经传得满城风云了!我现在如何继续待在宫殿里陪着我的妻妾,若我不现身公开做一些事,放任这种言论传播下去,这不是自讨没趣?”
“只有蠢货才会信这些。”老科努松急忙强调。
“但本城的智者也不多,还有大量的移民在此。再说今年的雪灾真真切切,大家心情本就糟糕。听着,死于雪灾的大部分是芬兰人,他们若是信了这些可就糟了。你把那些人都控制起来了?”
“连带着他们本人及其妻妾和奴仆,一并被我关押起来。的确不能放任这些恶人,所以……”
来科努松做起了杀头的动作,留里克观之点点头,又示意:“不慌。一斧斩断头颅很轻松,现在我想知道此事是否有主谋。还有,加派人手关注瑞典王比约恩,悄悄听他们的说话,有不利于我们的言论即刻汇报。”
“遵命。”
“现在带我去看看情况。”
老科努松一家子是老罗斯人出身,他们与留里克是利益捆绑,向前追溯更有血缘关系,所谓保护王公家族的利益也是保卫自己的利益。被科努松父子招募的城市卫兵固然有大量来自其他维京部族的男人,这些主动加入罗斯的人需要一个靠山,便直接与新罗斯堡总督利益捆绑。
这就是罗斯公国的统治集团,所以被抓的多达十名瑞典商人,破坏的是整个统治集团的利益与威信。
因为证据足够确凿,当留里克亲自来到关押犯人的木屋,看到了是十名嘴巴要紧麻绳,身上被皮鞭抽得尽是血痕的可怜人。
犯人现在的处境是可怜,留里克也懒得拿正眼瞧他们。
小科努松就在这里,昔日有些清瘦的小子几年光阴已经是保准的维京壮汉。
他向留里克汇报:“此十人都是大恶人,竟敢污蔑王公陛下。现在尽可给予我任务,我可现在就抽死他们。”
“先别忙。”留里克又问,“商人总是拖家带口而来,他们的家人如何了?”
“这些人的妻妾、子女、奴隶尽被俘虏,我没有杀死他们,如何处置还看您的意思。”
“暂时继续关押。我……要听听这些人的说法。”
小科努松说的是一个事实,却也不完全是事实。他真的没有杀人,可商人的妻妾、女奴已经被士兵当做了玩物,甚至当着被捕商人的面施行羞辱。士兵们毫无负罪感,他们羞辱的毕竟不是罗斯公国的人,何况这些罪人的眷属就该受连坐之责罚,没有被一剑刺死已经体现了仁慈。
一名商人被猛浇一桶凉水,看似依旧精神萎靡不振,却见以持鞭着抓一点粗盐就往其人伤口上贴。
如此,商人痛得嗷嗷大叫,也引得其他人的恐惧。
留里克走上前,勒令那大叫者:“你们当我是傻子?还是以为自己是智者!说!是谁让你们散布言论的?”
“你就是留里克!窃国者,你也想做瑞典王?!你不配。”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们罗斯也是瑞典出身,如何不能做瑞典王?许可你们来我的领地做生意,竟然反对我,你们真是愚蠢。”
“你就是不配做瑞典王!”说完,此人猛地啐口唾沫。
留里克使劲擦擦脸,接着突然拔剑,直接刺入此人的腰腹,之后还使劲地拧了几下这才拔出来。
就在此人吐血弥留之际,余气未消的留里克如此说来:“你们就是愚蠢。是比约恩王自己放弃王权,各大瑞典王公都以我为尊。你们接着雪灾之事污蔑我,这是自寻死路。说!是否是比约恩指示你们的。”
其他九人哪里敢承认,他们接连称绝无此事,事情单纯是个人所谓而已,与比约恩毫无瓜葛。
“即便有这事,你们也不会承认。我原以为你们是和平的商人,背地里居然做如此龌龊之事!”
留里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对于刑罚没有极端的想法,处决囚犯或是绞刑或是斩首,其他肉刑本无必要。
但是这一次必须动用些手腕。
扒皮抽筋的刑罚大可不必,既然小科努松愿意抽鞭子,就赐他继续抽打犯人。
他走出房舍,给予小科努松任务:“这些人必死,我会举行一个公开的处刑大会,也会提前列出公告,向民众说明事端缘由。这些家伙气焰嚣张,你继续抽鞭子,切记暂时不能抽死。”
“遵命。还有他们的妻妾子女……”
“先留着性命,你们可以自行处置,是否最终赐死,等待我之后的命令。”留里克顿了顿气:“你和你的人都是强壮男人,应该懂我的意思。不过那些奴隶除外,甄别出奴隶交给我。”
“特别对待?不过是一些奴隶,您还真的看得起这些劳动力?”小科努松多嘴问了问。
“是如此。”留里克木着脸继续道:“我会亲自去和比约恩私谈。不知道那个家伙是否是主谋,但奴隶们一直没什么立场,他们也许会告诉我重大情况。”
“妙计啊!”
“快去办事吧。把奴隶都给我拉过来。”
“是……”小科努松得知要立刻执行,脸上多少有些难堪。
他的态度可为留里克敏锐察觉,这便补充:“你已经让部下快活了一番?无妨,我不怪罪。现在把人交出来。”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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