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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恪将咖啡递给小叔,自己端着一杯,不急着坐下来,拿着不锈钢匙轻轻的搅动:“是不是觉得意外?”
“没觉得意外,只是觉得你性急。”张知非喝了一口咖啡,给烫了一下,“公司法人代表是……好像这个要求年满十八周岁?”张知非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手一抖,泼了几滴咖啡在玻璃几上。
“许思,”张恪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个名字是不是已经在你脑子里打转了?”
张知非想起夏天陪张恪给许思家送钱的事情,经过沙田时就想起她来,笑道:“小心你爸晓得削掉你一层皮。”
“凭什么呀?”张恪一脸无辜的看着小叔张知非,“借海裕公司的名义承包造纸厂,可是帮助周富明、唐学谦挽回劣势的关键一步棋,今天开家长会,我爸愣是没好意思训我,怎么会削我一层皮?”
“你知道我说什么,”张知非认真盯着张恪的眼睛,想看他心里真正的打算,“丁向山案已经移交给地方检察院了,可能赶在年底开庭审理……”
“这么多人中,我就不瞒小叔你,许思名义上是晚晴姐找来的,实际上却是为我工作……”
“我宁可你骗我,你这不是逼着我跟你一起说谎吗?”张知非苦笑着说,“你小子心野,这时候坐不住,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不能找别人帮忙?”
张恪平静的摇了摇头。在之前的人生中,与许思的交集只是在九九年丁向山案发之后庭审中见过一面,之后听到她在狱中自杀的消息,就再也无法忘记这个给自己留下短暂印象的女人:那是被世事无情摧残之后的残美。许思柔弱的绝美在残酷现实的衬托下,更能触动人心,何况重回九四年发生这么多事情都跟许思有关,张恪无法说服自己对许思放手。
“晚晴姐也觉得许思可以信任,找个可以信任的人不容易,”张恪没有完全说实话,心里的那种感觉,别人无法体会,“丁向山案不会公开审理,之后的新丰集团国有资产流失案审理,不会涉及到许思,她从新丰集团支取的二十七万,只作借款处理。当然,也考虑到会在小范围内存在一些影响,我想过几年,大家也会淡忘了吧,就算是劳改犯,也不能剥夺她工作的权力。”
“你知道分寸就好,”张知非无奈的笑了笑,知道无法说服这个侄子,再说这事背后有徐学平撑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怕张恪人给许思迷住,想到张恪平日与唐婧亲昵的样子,这种可能性不大,张知非从不认为男人需要守住一个女人,只要在女人面前能保持头脑清醒就可以了,当然,这种观点不会被二哥张知行接受,既然无法让他接受,也只能瞒着他。张知非想起来一件事,说道,“许思毕竟是外人,张奕留在东社也没大出息,要么让他来帮你。”
堂兄张奕是大伯张知微的儿子,前年高中毕业就进东社县民政局工作,今天刚满二十岁,小叔大概希望张奕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才想着将他弄市里来。
“你怕我爸妈有意见,”张恪笑着说,“就忘了其实是我对大伯的意见最大?”
“你大伯这人就不说他了,张奕待你可不差,我想你能分得清。”张知非嘿然一笑。
“不是我对大伯有意见,张奕的性子不安定,我这里不留他,我看小叔你暂时也不要搭理他,他自己来到市里来,总要凭他的本事,这一小步都走不出来,还不如让他留在东社。”
“我就指望他能你一半的精明,就能帮上我忙了,”张知非不置可否,他不希望张奕继续留在东社荒废青春,“话题扯了这么远,一开始我们说什么来着?”
“在说花园酒店的老总邵至刚……”
“对啊,既然这里你能做主,更应该见邵至刚一面,他以前是市农机厂的厂长,给别人挤下来,才搞花园酒店,这人真的很有想法。”
“邵至刚能让小叔你折节下交,当然有些真才实学,”张恪之前对邵至刚了解也谈不上很细,报道就没有提到他曾当农机厂厂长的事情,笑了笑,“小叔是不是想过请他帮你?”
“你知道他?”张知非有些诧异,“邵至刚这人很有见识,市农机厂也是他走了之后衰败下来了,之前他在农机厂时,非常的红火。宏远要做大做强,要多招揽些这样的人物才行,不过我刚透露出点意思,就给他拒绝了,这种人是不愿意给别人打工的。”
“这种人心高气傲,他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他,我也给不了他。只是餐饮休闲广场这个项目的话,我已经考虑成熟了,不需要问他的意见,”张恪十指合拢着顶着下巴,“小叔一定会说我太自满了,就算考虑成熟,也要听听别人的意见?他是这么有想法的一个人,他听到这个项目的背后有海裕公司的影子,你以为他会坐得住?我这是要让他自己上钩!”
见张恪眼睛里藏着少年人不应有的狡黠,张知非笑了起来。
张恪让周文斌开车送他跟小叔回机关大院,在离开办公室之前,与周复提起将周文斌调到锦湖公司的事情。
张知非坐到车上自然要问起警备军牌的事情,张恪大概介绍了一下盛鑫公司的背景。张知非这才知道张恪接触的层次要比他高得多,宏远要真正的发展壮大,眼光就不能只局限在海州市。
提及盛鑫公司,张恪想起来要托谢晚晴将爱立信gh398的市场推广方案草稿送给叶建斌。虽然从海泰贸易完全撤出来,但是海裕公司还是海泰的主要股东,加上警备军牌是盛鑫送的大人情,有些事情还是要做完的。
张知行与妻子正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看见张恪与堂弟张知非坐在奥迪车里,笑着问张知非:“张总越来越有架式了,这车从哪里整来的,上次见你不还是那辆破三菱吗?”
“这是海裕公司的车。”上回蒋薇开车送张恪回来,梁格珍见过这车。
张知行觉得奇怪:谢晚晴不应该将这车放在海州用。
张恪与小叔张知非笑嘻嘻的把头探出车窗,有些事情自然不能让作风古板的人知道。张知非提议去餐厅吃饭,张知行举起左右手拎着的塑料袋,满满两兜子菜。张恪也烦将饭店当成自己的厨房,与小叔推车下来,让周文斌将车开回去。
大家动手帮着收拾,一桌菜很快就整了出来,吃饭时,难免要提起今天上午召开的家长会,梁格珍自然要数落张恪最近心思都没有放在学习上,见丈夫张知行无动于衷的陪张知非喝酒,忍不住抱怨起来,倒是张知非答应等张恪读完高中就送他出国,才消了气。说说笑笑谈起家长会的事情,听到张知行提到张恪考试写下的作文,张知非才晓得张恪所说的疏港河疏浚工程并非空穴来风,唐学谦要大有作为,大力整治市区环境那必然是第一步。
唐学谦的根基毕竟不深,谁也没有把握他明年能顺顺利利的将代字去掉,他大概会在明年人代会召开之前有所动作,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张知非提到疏港河的问题,张知行停下筷子想了想:“疏港河对市区环境的影响很大,这的确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不需要等城建规划总稿出炉的。我跟唐市长提一下,有可能尽快在市政府办公会议上提出来讨论。”
张知非问张知行能不能拖一个月再向唐学谦提这事,或者就当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事。
张知行说道:“这么大的问题,拖一个月得耽误多少事,你要拖一个月干嘛?”
一旦形成市政府办公会议议题,其他工程公司同样得到消息,最终能不能通过,大家都会有自己的判断,自己还有什么先机可言?看着张恪戏谑嘲笑的眼神,张知非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没事提这个做什么?想让张知行徇私也没有可能,郁闷无比。
“这个议题最好还是由下面来提,”张恪对他爸说,“不管水利局还是环保局、市政管理局,都有提这个议题的立场,在城规总设计稿出来之前,唐伯伯亲自提这个议题,别人会有疑问:偏偏唐市长会想到这个问题,还是有人在他耳边吹风?我看这个议题通过的阻力不小。市政府办公会议通过了,市常委会议呢?这么大的工程,肯定要通过人大,万老头那一关最难过。当然,风声可以无意间从唐伯伯的嘴里透露出去,也一定要让下面的工程公司得到风声,小叔再做些工作,海州市的几家工程公司完全有可能让下面行局提出这个议题,而且能让议题顺畅无比的通过掉。”
“这样能行?”张知行习惯性的反问了一句。
“这么大的市政工程,多大的一块肥肉,你想想得有多少人愿意这变成事实,”张恪笑了笑,“我看小叔就挺馋的。”
张知非下意识的抹了抹嘴唇,惹得梁格珍大笑:“他小叔看上去是挺馋的。”
“疏港河太影响海州的形象了,”张知非尴尬的说,“这不是为唐市长心急吗?”
“得,得,不要掩饰了,”张恪笑了起来,“开公司就是要赚钱的,我爸可没指望你心里装多大的责任,活做得漂亮,不要让人戳我爸的脊椎骨就可以了。整个工程非常大,预算得好几个亿,市财政手里也不宽裕,不是一时半就能做得起来,现在就推动,明年能编入预算就不错了。也不是宏远一家能吃下去,小叔去联系其他几家工程公司推动这事,已经占了主动,还要担心什么?”
张知非嘿嘿一笑,说道:“小恪长大之后去搞政治得了,这手腕足以将万向前那班老家伙甩得团团转,没看你爸跟唐市长这段日子头疼的?”
梁格珍摇头说道:“当官有什么好的?像你哥,整个人都扑在工作上,这个月也就今天陪我上街买回菜,还是唐市长先给顾姐拎回去的。钱不见得比别人多拿一分,海州市正处级干部中,就我家最不待人见。”
“改天让你去挤窝棚,你就心满意足了,”张知行摇头叹气的说,“海州市有多少人住得上三室一厅的房子?”
“唐市长还不是住师院的房子?”张知非笑着说,“我哥前途无量,就在正处的位置上过渡两三年,嫂子现在换房子,等到我哥当上常委,再换房子,不是折腾吗?索性等我哥进步当上常委,再换房子,一步到位,我找最好的设计师帮你们装修,一定让你们是海州最体面的。”
梁格珍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你凭你哥,不晓得驴年马月才能进步,不指望的。”
张恪说道:“这话不能瞎说,不吉利的。”
梁格珍愣了愣,下意识的捂起嘴,却见张恪贼笑起来,拿着筷子去扇他:“老妈都敢戏弄,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张恪扭头看着他爸,说道:“爸,唐伯伯想要有什么作为,就要跟周富明联手将万向前请下去,他在人大太碍事了。”
“这个只怕不容易……”张知行皱着眉头说。
“许鸿伯会不会有好的想法?”
“呵,就知道你不会好好找他学棋,你怎么想到找他?”张知行习惯拿成年人的思维跟儿子说话。
“什么学棋!成绩都搞成这样子,还有时间去学棋?”梁格珍不明所以,她很早就不许张恪学棋,听到这里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在她的眼里,张恪永远只是十六岁的少年,不管平时表现怎么样,哪怕她自己有时候也请张恪想些歪点子?这大概是母性的本能。
“你不懂,不要瞎插嘴,国内的教育不适应张恪,成绩差也是没有办法。”张恪说道。
“看看你哥,就这么纵容张恪。”梁格珍朝张知非说。
“怎么成了我纵容他?”张知行一脸苦笑,说道,“今天可是我到他学校给训得很没面子。”
“得了,都是我的错,”张恪双手合什的求饶,“下回再去省城买礼物,老妈排在第一位。”
“你以为你妈是这么好收买的?”梁格珍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不理你们了,你们坐客厅里聊天吧,我来收拾桌子。”
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将电视打开,声音拧得很小,不妨碍说话。张恪将与许鸿伯相遇的经过跟爸爸提了一下,忽略掉许思、陈妃蓉的存在:“我也碰巧遇到他,才想到他可能对爸爸、唐伯伯有帮助,我看唐伯伯今天蛮想拉拢他的。”
张知行笑着点了点头:“不提许鸿伯在万向前身边工作了六年,他本身的水平就很高,你唐伯伯没想到你能帮上这个忙,你最近不妨多找他下几盘棋,先把那篇文章写好,这对调整市里城建规划思路有大帮助。”
“这篇文章让许鸿伯署名到海州日报发表,再由唐伯伯在市里提出来,万向前大概要疑神疑鬼了,”张恪贼笑着说,“不过许鸿伯鬼精一样的人物,不好糊弄,只怕不会同意在文章上署名,这点让人头疼。”
张知非笑着说:“你都知道许鸿伯是鬼精一样的人物,还绞尽脑汁的算计他?”
“这怎么能叫算计?让唐伯伯出面帮海州棋院联系好一点的地方,他大概不会拒绝,效果还不是一样的?”张恪笑道,“许鸿伯在海州市里的文化人里面,还是有点影响力了,在海州日报上发表文章,能扩大影响力,让其他人跟风发表文章,就有好的舆论导向,才能减轻唐伯伯跟我爸身上的压力。再说,这篇文章能形成广泛的影响将直接推动疏港河疏浚工程的上马,这么说,小叔会觉得算计许鸿伯也无所谓了吧?”
张知非嘿嘿一笑,知道斗嘴不是张恪的对手,索性闭嘴不说。
张恪也不是没有打自己的算盘。整治城区环境、塑造城市特色、进行大城市建设是篇大文章,只要形成良好的舆论氛围,就可以鼓动宋培明代表城南区政府做出表率。城南区没有能力推动疏浚疏港河这样的大工程,但是造纸厂改造成餐饮休闲广场难道不是整治城区环境、塑造城市特色的绝佳典型?
老厂改造成餐饮休闲广场,加上安置下岗职工的热点话题,除了吸引媒体关注之外,完全可以从区财政里扣出一笔钱出来。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都是息息相关的,官与商更是纠缠不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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