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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郭家后山

僻静山坳林间,燃着一堆篝火,碳里煨着红薯,火上烤着鸡。四个男人围坐,小声商议,谋划下/药劫杀郭家一事。

“爹,别又烤焦了,快翻翻。”

“兔崽子,惯会支使老子!”中年男人一边熟练翻烤,一边斥骂:“偷鸡时不见你帮忙,烤鸡时你也懒在一旁,待会儿不准吃!”

做儿子的盘腿坐着,头也不抬,反驳道:“老东西,没看我正忙着弄迷/药吗?干你的活儿,少啰嗦。”

刘旺笑道:“老鲍,我看小鲍就很不错,机灵大胆,你别总是嫌弃骂他。”

“旺哥,”小鲍不耐烦地瞪视父亲,“别搭理老东西,他除了偷鸡挖薯,还懂什么?”

“你又懂什么?小兔崽子,你懂个屁!”老鲍骂骂咧咧。

刘群靠着树干,单膝屈起,一直惶惶不安,犹豫问:“奇怪,郭家平日过得很节俭,怎么看也不像是身怀金银财宝的富人。旺哥,你到底打探清楚了没有?”

刘旺满脸横肉,眼睛一瞪,语气不善地质问:“阿群,你什么意思?信不过我啊?”

“不是!这几年穷困,多亏了旺哥关照,否则我一早饿死了,岂能不信任你呢?”刘群赔着笑脸,小心翼翼道:“我只是觉得,郭家似乎也不太富足。听说,郭家被朝廷狠狠整治了,除爵、抄家、流放,靠两条腿从都城走来西苍,最终被打发到咱们村,老老实实地充军屯田。真、真不像富——”

“啧,蠢货!”刘旺嗤之以鼻地打断,也靠着树干,慢吞吞擦拭锋利弯刀,冷笑道:“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郭家曾经是侯门,金碗银筷玉茶杯,富贵至极,哪怕倒霉了,总有几个亲友接济吧?他们随便藏起些财物,咱们只要得手,就够享受一辈子了。”

“哦,这倒也是。”刘群脸色发白,愁眉不展。

刘旺斜睨同伙,暗骂对方窝囊,却放软语气,怂恿道:“况且,即使金银珠宝少,可郭家有三个标致小娘们呢,咱们好好儿玩玩、乐一乐,便不算白忙活。”

忆起郭家的三个年轻女子,刘群咽了口唾沫,心发痒。

“对!”小鲍两眼放光,与刘旺相视淫/笑,阴狠道:“兵荒马乱好几年,西苍这鬼地方,日子愈发难过了,横竖咱们已经决定南下找活计,还怕什么?哼,临走之前寻一场痛快,得手就走。”

“好兄弟,够胆气!”刘旺一拍小鲍后背,两人紧挨着,兴奋商讨具体该如何下手。

与此同时·郭家堂屋内

“汪汪汪~”两只狗崽颠颠儿的,满屋子追逐欢叫,它们爱热闹,不肯回院子一角的窝。郭家人忙,无暇理睬,任由其嬉闹。

“大褐?小青?”吃饱喝足,彭长荣放下面碗,盯着狗崽纳闷问:“咳,论毛色,它们应该分别叫‘大黑’、‘小黄’吧?”

几人一齐发笑,潘嬷嬷解释道:“不是论毛色,而是论地方。少夫人的意思,既是在‘赫钦’养的,索性取名‘大赫’、‘小钦’。有趣吧?”

彭长荣恍然大悟,“嘿嘿,有趣。”

“笑什么笑?碗拿来!”翠梅麻利收拾饭桌,臊意未褪,不给他好脸色。

彭长荣立刻帮着收拾,跟前跟后,问长问短,不时逗得她绷不住黑脸。

郭弘磊沐浴后,里衣外披着蓝色宽大外衫,高大挺拔,丰神俊朗。他慢慢踱向自己卧房,半途却脚步一顿,转身走去对面。

房门半开,小桃敏锐闻见熟悉的温热阳刚气息,立即抬头,放下针线起身,局促唤道:“公子。”

“还没歇息?”郭弘磊站在门槛外。

小桃轻轻摇头。

姜玉姝正在角落里,对着敞开的箱子翻翻找找,闻言探出半身问:“你也还没歇息啊?有什么事吗?”

郭弘磊便迈进门槛,顺脚走向角落,“是有两件事。你在忙什么?”

“找线。你们带回来的衣服,得尽快缝补才行,免得明天赶不及。”箱子搁在矮几上,姜玉姝弯腰寻找。藕色寝衣半旧,布料洗得多了,薄且软,举手投足间紧贴身体,凹凸有致——

郭弘磊迅速别开眼,不自在地说:“急什么?明早再收拾,我且问些事。”

“哈哈,找到了!”姜玉姝直起腰,晃着一包丝线,愉快道:“我就记得,上次托人去镇上是买了五包线的,有一包随手塞进箱子里了。小桃,给你。”

小桃旁观,把公子的神态尽看在眼里,黯然低落,一颗心焦虑彷徨,惆怅无措。她如梦惊醒,上前接过丝线,天生柔弱,语气总带着“怯”,恭顺道:“是。奴婢告退,去找翠梅一起缝补其余的衣服。”

“去吧。”郭弘磊落座,一贯不甚留心丫鬟。

小桃屈了屈膝,垂首离去,默默带上门。

姜玉姝解开包袱,麻利把破了口子的衣物一一抖开、铺叠在桌面上,垂眸说:“有些多。看来,明天我得让潘嬷嬷和小桃留在家里,专心缝补。”

“她们可以不下地吗?”郭弘磊仔细打量周围。

姜玉姝倒了杯水递过去,笑道:“当然可以!我们勤勤恳恳,从不故意偷懒,偶尔家里有急事,或者身体不适,才略歇歇,官府不会阻拦的。其实,屯田不受军规管束,我们比你们自由自在多了。”

“是吗?”郭弘磊端坐,挑了挑眉,开门见山地问:“但我却听说,有些村民肆意捏造‘流言蜚语’诋毁郭家。并有‘宵小之徒’,曾趁你们外出下地时,伺机撬门盗窃,偷走不少东西。”

姜玉姝笑脸一滞,惊讶问:“谁告诉——哦,依我猜,必定是邹贵!你才刚回来不久,饭前在房里写信时,邹贵告诉你的,对不对?”

“难道他胆敢撒谎?”郭弘磊目不转睛。

姜玉姝喝了口水,稍一思索,镇定答:“他倒没撒谎,确有那么两件事。不过,郭家置身西苍,前者‘流言蜚语’不可避免,也无法遏止,反正不痛不痒,任由小人议论去吧,估计过阵子就消停了。”

“宵小之徒呢?”郭弘磊皱眉沉思。

姜玉姝解释道:“半个月前,有两个毛贼偷溜进家里,盗走几两碎银和一些米面,但当天就被庄主簿带领官差抓捕了,东西如数归还。幸亏银票和首饰藏得隐秘,没被毛贼发现。”

“听邹贵说,毛贼是村里人?”

姜玉姝叹了口气,倍感头疼,忌惮道:“对。这两年战火不断,西苍人没法安心种地,庄稼歉收,民不聊生,纷纷逃难。世道不太平,北部尤其乱,浑水摸鱼偷鸡摸狗之徒越来越多,官府鞭长莫及,纵得各镇各村的宵小频频作乱,防不胜防。”

“被擒的毛贼现在何处?”

姜玉姝答:“庄主簿派人押送去县衙了,人赃并获,暂不知官府会怎么判。”

郭弘磊再三斟酌后,果断道:“暗处尚不知藏着多少毛贼,眼下这家里缺男丁,老弱妇孺最易遭小人谋算。我想了想,决定去信长平,请母亲挑几个帮手上来,免得你们日夜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啊?这、这我倒没考虑过。”姜玉姝愣住了。

郭弘磊雷厉风行,起身道:“事不宜迟,我马上写信!”

“且慢!虽说在西苍哪儿都是一样地屯田,但名册已经被长平县衙入了档,时隔数月,对方愿意通融放人吗?”姜玉姝随之起身。

郭弘磊答:“迫于无奈,我只能去信请穆世伯帮帮忙。事在人为,无论成不成,我且试试。”说完,他转身欲回房,余光一扫,却停下脚步,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衫,利索抖开了,牢牢裹住她。

“嗯?”对方猛地贴近,姜玉姝毫无防备,下意识一缩,讷讷道:“我不冷。”

你是不冷,可我看着——

四目对视,郭弘磊眼神复杂,浑身莫名燥热,笨拙为她系紧衣带,并捋顺发丝,不容置喙道:“不冷也得穿着!”语毕,他大步流星离去。

“哎?”

呆木头,好一截呆木头。你帮着披上外衫,又帮着系衣带,甚至顺手整理头发——但你忘了袖子!

姜玉姝哭笑不得,整个人晃了晃,两只空荡荡的袖子摆来摆去。

她被一件外衫捆住了,脸发烫,心如擂鼓。

夜渐深,万籁俱寂。

因着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丁在家,老弱妇孺便无需分成三处挤着睡,回各自房间安寝。

寂静中,“啪”声微响,灯芯爆了朵灯花。

灯下,翠梅和小桃对坐,埋头缝补衣服。她们同住一屋。

小桃拈着针,心不在焉,线半晌都穿不进针眼,泄气一撂,揉了揉眼睛。

翠梅忙碌中抬头看了一眼,“困啦?”

“嗯,眼睛有些酸疼。”事实上,小桃根本不困。她精神百倍,只是精神全用在胡思乱想了,烦躁忧虑,无心针黹。

翠梅也精神百倍,却是全神贯注,一针一线一丝不苟,催促道:“困就去睡。姑娘说了,明天你和潘嬷嬷留在家里,专心缝补,免得让姑爷他们仍带着破衣物回去。”

“你既知我和嬷嬷明天会缝补,还忙什么?夜深了,咱们一起歇息。”小桃抿嘴笑,笑意却只浮在脸上,未达眼底。

翠梅脸一红,含糊答:“我还不困,再、再做会儿。姐姐先睡吧。”

“小蹄子,脸红什么?”小桃心知肚明,打趣道:“瞧瞧你,忙来忙去,尽帮彭长荣了,别人的一件没碰。”

翠梅被点破,登时脸红耳赤,装傻充愣,窘迫道:“哎呀,这一包衣服是他的吗?姐姐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我、我才不帮他呢。”

“啧啧啧,嘴硬什么?我无意中全看见了!”小桃双手托腮,探头道:“进屋前,彭长荣拦下你,又是弯腰又是抱拳,左哄右哄的,央你帮忙——”

翠梅放下针线捂着脸,恳切道:“别说了别说了!桃姐姐,求求你,别取笑我了。”

“好妹妹,我并无取笑的意思。”小桃笑容消失,幽幽叹息,惆怅道:“我只是羡慕你。”

翠梅从指缝里看了看,发觉对方神态有异,忙松开手,关切问:“你怎么了?难道、难道——”她脸色突变,羞红的脸陡然苍白,结结巴巴问:“你、你也……你跟长荣——”

“天呐,你瞎想些什么呢?”小桃回过神,瞠目结舌,不悦道:“我原本是伺候老夫人的,服侍二公子的时日尚短,与公子得用的小厮只是认识,并无交情。”

翠梅大大松了口气,尴尬道:“姐姐别生气,怪我,忙得糊涂了。”

“算啦。如今你心目中全是彭长荣,继续忙吧,我好困,先睡了。”说话间,小桃已经推开活计,行至床前脱鞋上榻,面朝里侧,心乱如麻,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嗯。”

翠梅没多想,轻快地穿针引线,认认真真缝补每一道破口子,针脚细密。

上房内

今晚,姜玉姝独自躺在床上,少了活泼翠梅和温柔小桃的陪伴,睡前缺了闲聊,很有些不惯,但丝毫不害怕。

因为郭弘磊就在另一间上房,彼此相距不足四丈。

她气定神闲,慢悠悠把帐子扯严实了些,以免蚊虫飞入。

许是熬得太晚,她反而不困了,辗转反侧,暗忖:

分别数月,信里写得不详不细,不知老夫人她们在长平县过得怎么样?

嫂子还寻死觅活吗?煜儿长高长胖了没有?

三弟身体如何?四弟应该懂事多了吧?

……

假如去信请调援手,长平韩知县同不同意?赫钦潘知县同不同意?老夫人究竟会派谁上来?

……

林林总总,姜玉姝越想越清醒,干闭着眼睛,却毫无困倦之意。

直到后半夜,她才神志渐渐朦胧,缓缓沉入梦乡,正当即将入眠时,却听见后窗突兀“咯”的一声响!

半梦半醒的姜玉姝一个激灵,但并未警惕,只是翻了个身,拉高薄被,呼吸平稳。

不久,后窗又是“咯”的一声!

紧接着,浑浊“呼~”的几下,听似吹气声。

什么东西?

什么动静?

姜玉姝倏然睁开眼睛,轻轻坐起来,凝神侧耳细听:

“呼~”声断断续续,越听越像有人或某种活物在窗外呼气。

姜玉姝独自一人,被黑暗和诡异呼声包围,瞬间毛骨悚然,后背冷汗涔涔,困倦不翼而飞,恐惧想:快快快!我要么掀开帐子探查,要么下床开门找人壮胆——算了,直接呼救吧!

然而,她心里焦急,喉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

黑暗中,她咬紧牙关,飞快从枕头下摸出匕首,掀开帐子时,手直哆嗦,探头望向后窗:

窗纱一角,有一颗小红点,随着呼气声,红点时亮时暗。

那、那应该是火折子吧?

糟糕,窗外肯定有人!

姜玉姝惊恐交加,当即一把掀开帐子,仓促跳下床,张嘴欲呼救并示警——

“抓住他们!”郭弘磊大吼一声。他们在军中历练两月,日渐灵敏警觉,虽疲惫酣眠,却及时听见异响,一清醒便提刀擒贼。

郭弘磊怒不可遏,拔刀堵住了出口,喝道:“别放跑一个!”

“上赶着找死来了,你还想跑?”林勤拎起趴窗贼的后领,狠狠朝墙上扔去。

“嘭”一声,负责吹迷/烟的小鲍侧身砸向墙,右臂“咔”地骨折,反垂着,滚地哀嚎。

彭长兴抬腿一踹,把畏缩逃跑的刘群踹倒在地,大声问:“一共来了几个?”

“抓住三个了,不知——”彭长兴押着惯偷老鲍,余光瞥见一道黑影窜向围墙,忙道:“有个想逃的!”

郭弘磊恰在旁边,他不假思索,长刀用力投掷,呼啸横扫,旋即响起惨叫声:

“啊——”刘旺捂着血淋淋的小腿,声嘶力竭,脸庞扭曲,摔下围墙,被彭长荣踢飞弯刀。

郭弘磊怒火中烧,当胸一脚,把刘旺踹进了贼堆里。

这时,姜玉姝推开窗,头晕脑胀。她扶着窗棂,气愤道:“果真是进贼了!我刚才正想喊,你们就出手了。幸亏你们在家,要不然、要不然——”她忽然一阵剧烈胸闷,眼前发黑,虚软滑倒在地,耳朵里嗡嗡响,隐约听见翠梅等人在拍门,却提不起力气回应。

少顷,神智消失,无知无觉,彻底陷入昏迷。

当她清醒时,已是次日午后。

“姑娘?”翠梅欣喜凑近,两眼通红,哽咽问:“姑娘,你醒了么?看看我是谁?”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姜玉姝吃力地睁开眼睛,好半晌,眸光才渐渐有了神采。

翠梅屏息问:“姑娘,快看看,我是谁?”

姜玉姝气息不稳,疲倦闭上眼睛,喃喃答:“翠梅。我不用看,光听就知道是你,话篓子。”

“姑娘清醒了!”翠梅立即拍掌欢呼。小桃双手合十,后怕道:“多谢菩萨保佑!”

里正妻及两个平日相熟的妇人也庆幸,弯腰关切询问。

堂屋里的郭弘磊闻讯赶来,径直走向床榻,其余人见状,纷纷识趣地避开了。

“你觉得怎么样?”郭弘磊落座榻沿,俯身低声问:“头晕不晕?”

姜玉姝仰躺,一动不动,半睁着眼睛,气音答:“晕乎乎的,心慌,心慌得乱跳。”

“周延夫妇和潘嬷嬷也是如此。你们中了迷/烟。”郭弘磊为她掖了掖被子,安慰道:“我从镇上请来了两名大夫,他们轮流看诊,都说你们不要紧,服药休养几天即可康复。”

姜玉姝费劲地想了想,“其余人没中/毒?没人受伤吧?”

“其余人平安。”郭弘磊沉着脸,简略告知:“庄主簿大概审清楚了:四名歹徒,两个是这村里的,另两个是邻村人,均是惯偷,劣迹斑斑,声名狼藉。歹徒早已盯上郭家,蓄谋半月,清楚你们近期歇在哪三间房里,却不料我们突然回家探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姜玉姝后怕不已,强打起精神,恨恨地问:“怎么处置他们的?”

“自是交给官府了。你不用管。”郭弘磊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姜玉姝精力不济,微微颔首,突睁大眼睛,紧张问:“哎,什么时辰了?”

“未时。”郭弘磊端了温水返回,搀起人道:“喝点儿水。”

姜玉姝却别开脸,心急如焚,不安道:“未时了,你怎么还待在家里?长荣他们呢?”

“在外面,与庄主簿和里正商量些事。”郭弘磊固执地把茶杯递近前。

姜玉姝只得匆匆喝了一口,隐忍头晕心慌的不适,催促道:“军令如山,规定酉时前返回,假如你们第一次探亲就违令,岂不得受罚?切莫辜负潘百户的信任。你别忙了,家里的事儿有我处理,赶快带长荣他们回去!”

“再喝一口。”郭弘磊嗓音低沉浑厚。

姜玉姝摇摇头,“我不渴。”她生怕家人遭军法惩罚,急得躺不住,挣扎着想掀被下榻,催促道:“走,我送送你们——”

“急什么?”郭弘磊硬是搂住她,一声长叹,低声道:“放心,我们待会儿就动身,幸亏赶在走之前亲眼看见你清醒。”

“快,再喝一口水。我只能照顾你这么多了。”

姜玉姝一怔,轻声说:“足够了。”她拽过茶杯,一口气喝完,强笑道:“我全喝了,谢谢照顾!你该启程了,下次有空再回来。”

四目对视,郭弘磊双手捧着妻子脸颊,缓缓低头,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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