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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要还蒙头往办公室去,陶晓东就白当家属了。他直接去的急诊眼科,这时候汤索言肯定在急诊。

路过急诊内科的时候看见里面床位都挤不下了,有几台担架床在大厅和走廊里排着,家属和患者都一脸焦急,患者还要多几分痛苦深色,年节的时候内科的医护也一样忙得打转。吃得油腻加上饮酒,能激起很多急性病或慢性病的急症表现,肝胆胃肠胰腺,处处都不轻松。

陶晓东到眼科的时候正好看到汤索言在门口跟家属说着什么,语速很快。他在旁边朝汤索言招手示意了一下,汤索言看见他,先是有点意外,跟家属说完话朝他走过去。

汤索言身上只有一套刷手服,薄薄的一身,陶晓东问他:“冷不冷啊?”

“还行,方便。”汤索言问他,“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我给你放值班室?”陶晓东看汤索言脸上的神色,应该很久没休息过了,尽管视线依然清明犀利,不过脸上还是稍微有点疲意。陶晓东问他:“能有空歇会儿吗?”

“大概到三四点钟吧。”汤索言看着陶晓东,眼睛里有些细微的红丝,可眼神也很软,说了他一句,“瞎折腾。”

陶晓东笑着说:“不折腾。”

他没想占太多时间,说上几句话就行了。周围很吵,俩人靠着墙小声说了两三分钟的话。陶晓东说:“饺子我给你放值班室,你要是有空了记得吃,垫垫胃。过年么,总得吃几个饺子才算过了。”

汤索言说“好”。

陶晓东说:“那你忙。”转身就往值班室方向要走。

汤索言叫住他,叫了声“晓东”。

陶晓东回头:“怎么了?”

汤索言其实叫他也没什么事,就下意识叫了一声。把人喊住之后也没什么能说的,于是自己都低着头淡淡地笑了下,说:“没事,早点回吧。”

陶晓东看他两秒,突然转过身又回来,凑近了挨着汤索言耳朵说了句:“想你了,新年快乐”。

汤索言看向他,陶晓东眼里带着笑意,汤索言跟他说:“我也是,新年快乐。”

陶晓东转身走了,挥挥手,钻进值班室放下饭盒,趁着别人都没注意到他就赶紧出来了。

这个时间路上彻底没人了,一路都没见到几辆车。

回家的时候那俩小的躺沙发上听春晚呢,一个看不见,一个懒得看。

“回来啦?”陶淮南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

陶晓东答应了声,脱外套洗手。外套搭在椅背上,陶淮南问:“还有饺子,你吃吗?”

陶晓东自己去厨房找,迟骋特地给他扣着一盘,陶晓东吃了两个,迟骋过来要给他热热,陶晓东摆摆手说不吃了。

他是真不饿,就是过来吃两个家里的。

陶淮南已经有点困了,陶晓东过来坐沙发边的地毯上,陶淮南把手伸过来,塞他哥帽子里。

他平时睡得早,春晚没听完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手还蜷在陶晓东帽子里。陶晓东伸到后面把他手拿出来轻轻放下,跟迟骋说:“早点睡吧。”

迟骋说:“哥你也早点休息。”

陶晓东打了个哈欠说:“红包明早给。”

迟骋笑了下,从睡衣兜里拿出个红包,递给陶晓东。

陶晓东挑起一边眉,看看红包看看他。

迟骋说:“给你的。”

当然比不了陶晓东每年给他们的厚,但也稍微有点厚度。陶晓东接过,揣兜里,什么都没问,只说:“谢谢苦哥。”

“不谢,哥平安。”迟骋说完去抱陶淮南。

自从陶晓东手坏之后就倒腾不动陶淮南了,迟骋不敢让他伸手,怕他挫着手。陶晓东也不跟他抢,他手确实不敢用力,陶淮南从小在迟骋手里长大的,抱得动。

这是陶晓东第一次收着小弟的红包,他回房间之后放枕头底下了。这心情还挺不好形容,也是到这会儿陶晓东才直观地感觉到弟弟们确实长大了。

当初捡的那个黑瘦的小丑孩儿现在都能给他发压岁钱了。可能是奖学金,迟骋成绩特别好。

陶晓东笑了笑,又从枕头底下掏出来,拍了个照片发给汤索言:苦哥给的,等你回来分你一半儿。

汤索言是初二下午回来的,刚过午饭的时间。

陶晓东当时正陪陶淮南玩着扑克,盲人专用的扑克牌,陶淮南边抓牌边用拇指摸。他小时候陶晓东经常用这个练他记忆力,陶淮南很聪明,手里有什么牌摸一边都记得住。

哄小瞎子玩扑克想不想赢他全靠自觉了,陶晓东一探头就能看见他都有什么牌。迟骋在房间里学习,出来去厕所的时候正好看见陶晓东凑过去看牌,跟陶淮南说:“扣着摸。”

“嗯?”陶淮南朝他的方向转头。

“哥看你牌了。”迟骋说完去了洗手间。

陶淮南不太满意地“嘶”了声,说他哥:“瞎子你也糊弄啊!”

陶晓东在旁边笑了半天,正笑着门就响了。陶晓东站起来去开门,门一开看到外面的汤索言,愣了下,脸上笑意本来也还没收,这会儿笑得更开:“言哥?”

“我在门口都听见你笑了,笑什么呢?”汤索言进来问。

“跟小南玩扑克来着。”陶晓东问他,“你下班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啊。”

“同事捎我过来的。”迟骋在洗手间还没出来,陶淮南看不见,趁这空档汤索言突然抬手搂了陶晓东一下,同时跟他碰碰嘴唇,甚至在他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陶晓东反应极快,立刻抬胳膊搂回去。

陶淮南自己摸着过来了,摸到汤索言的袖子,挺高兴地叫汤哥。

这俩当哥的不正经,人孩子都走到眼前了才分开,汤索言答应着,牵着他的手一起去沙发坐着。

这是汤索言第一次来,之前一直忙,也没空过来。按着陶晓东之前给他的楼号找上来,还真没找错。

陶淮南对他自来喜欢,以前是汤医生,现在更亲近了,得叫哥。

迟骋洗了手出来,过来打招呼,叫“汤哥”。

汤索言给俩弟发了红包,陶淮南乐乐呵呵地接了,说“谢谢哥”。汤索言摸摸他的头,陪他聊天。

汤索言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陶晓东让他陪陶淮南一会儿就不让他聊了,推着他回了房间,让他补觉。

汤索言说没事儿,陶晓东推着他让他睡:“没什么没事儿,你都瘦了。”

汤索言也真的累,确实得休息。他躺在陶晓东床上,攥着陶晓东手腕不让他走,陶晓东本来也没想走。

门没关也不敢说什么,陶淮南耳朵最灵,说什么他都听得见。陶晓东在汤索言嘴上安静亲了下,本意就想浅浅亲亲,汤索言却没让他离开,把人扣住了,同时隔着衣服捏他的腰。

太没正形了,俩人大气都不敢喘,这让弟弟们听见成什么了。

理智很清醒,没这么当哥的,不正经。但是又真的难自控,汤索言好几天没回来,以他俩现在的亲密程度这真是分开得够久了。

也不可能真在这儿做什么,最后汤索言只能扣着陶晓东,手放在他脖子上不算轻地捏着。陶晓东伏在他身上,脸往肩膀一埋,磕在坚硬的锁骨上,慢慢平息自己。

汤索言在陶晓东耳朵上亲了亲,用嘴唇叼了下耳朵外面那层最柔软的肉。

陶晓东抬起头,看着汤索言的眼睛,用口型跟他说:“咱俩可真不害臊。”

汤索言笑了笑,揉揉他脖子,闭上了眼睛。

汤索言睡觉,陶晓东得陪着。被子底下汤索言手放在陶晓东肚子上,现在这儿就是他的位置,睡觉的时候手得放着。

陶淮南后来也去午睡了,路过他门口的时候还帮他带上了门。

汤索言睡了三个多小时,睡得很沉,太累了。

陶晓东一直被他扣着,也没动,汤索言贴着他侧躺。中间手机响汤索言醒了一次,睁眼看了看,陶晓东压低声音说“睡吧”。

再次醒的时候是自己醒的,睁眼陶晓东也在看他。一睁开眼睛就对视上,这感觉应该是很舒服的。汤索言没太醒,笑得幅度也很小,叫了声“晓东”。

陶晓东“嗯”了声,轻声问他:“醒了?”

汤索言眨了眨眼睛,说:“累。”

陶晓东就说:“那再睡会儿。”

汤索言又把他往怀里捞了捞,喜欢他身上的热乎气儿。

陶晓东本来就是个热乎的人,什么人在他身边也烫软了。

他这么多年都是个很积极生活的人,不怕折腾,只要能过好日子怎么累怎么翻腾都行。生活其实也并不怕折腾,这么过才有个生活的样子。

除夕那天的饺子汤索言天亮才有空吃,吃进嘴里就知道这是他爸妈包的,自己家饺子咬一口就吃得出来。手机上陶晓东给他发的几条消息才有空打开,一边吃饺子一边看,看完知道家里有人等。

跟这样的人生活,任你骨子里是多冷的人都冷不下来。他身上永远有个暖烘烘的劲头,让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有依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慌。

年过了马上就开春了,嫩芽抽尖。

陶晓东去年一整年都忙着追人忙着恋爱,很多事儿都先放着了。现在人追到手了,生活也安定了,到了春天又得出门。

该去的地方都得去,该挣的钱也得去挣。什么都不能停下来,停了没盼头,人生得朝前走,人得向上看。

这一年陶晓东开了两次纹身教学班,办了一次国际展,去欧洲参加了几次展会,见了很多朋友。去年那个他们都不看好的节目竟然还热了一阵,把纹身文化往大众视线里提了提,节目第二季继续拍继续播,大黄没再去了,可节目还是经常提到陶晓东。

这一年汤索言之前的项目又评了奖。汤主任还是很忙,还开了两个新的实验项目,带着徐教授的博士们做科研,又有了新进展。

陶晓东跟三院又一起做了一次医援,还投了十间盲童书屋;汤索言又救了几十例被其他医院放弃和拒收的患者;陶淮南和迟骋高三了——都在这一年。

除夕的饺子,十五的元宵。这些都又来一轮,那就是又过一年。

陶晓东第一次吃元宵的时候他六岁,他爸滚了一盖帘元宵,那天陶晓东吃完撑得睡不着,看了半宿的圆月亮。

这一年的正月十五,陶晓东跟汤索言坐在阳台上看月亮,中间一壶茶,旁边花瓶里一束开得正好的花。陶晓东想起来这事儿,笑着给汤索言讲。

讲完想想,恍惚间笑了下说:“整三十年了。”

时光不留痕,陶晓东三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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