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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生命和荣光

又一头狼倒下了,躯体折成残破不堪的碎块。但更多渴求血肉的畜生朝她涌来,领头的狼眼睛蓝的像是冰块,低沉的吠声中除了杀意别无他意。薇奥拉成全了它,将它的咽喉连着膈肌一起咬碎。当它的灵魂沿着她的牙齿破碎时,薇奥拉品尝到奇异的甘甜。她感觉自己的伤口在痊愈。

我和它们不同。

压倒一切的杀意驱使着她的四肢,一头头野兽在她身后倒下,一连串哀嚎响起,无论强弱都没分别。她一一撕开那些雪原狼脸上残忍的表情,在它们身上汲取灵魂的味道,她像个疯子一样撕咬,直到对方跳动的心脏彻底熄灭。

它们看不出她有多重要的使命。它们心里只有饥饿。但她是恶魔学派的黑巫师。这些野兽却都是杂草,杂草需要践踏才能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

低沉的嗥叫声逐渐低落,那些灰白色的轮廓围着它耐心的徘徊,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薇奥拉记得萨塞尔的教导。她站在原地,平静地面对它们的威胁,顺便将脚下尚未断气的尸体踩成两截。

寂静。对峙许久后,它们缓缓离开了。

她感到一种荒谬的疲惫。

薇奥拉倒在枯树干边上,看到一头皮毛完好的狼尸还在她脚边抽搐。她伸出手,捏着狼首将它举起来,白皙的皮毛柔顺无比,那张脸庞也显得格外美丽,只因死亡而扭曲。

薇奥拉用爪子划开它的咽喉,熟练地剥掉狼皮,砍掉四肢,去掉里面热气腾腾的血肉,然后将脏东西在积雪里擦得干干净净。她拿狼首当作皮帽,扣在头上,扎了个简陋的围胸和破短裙子,把皮毛当作披风,裹住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挡住没有鳞片遮挡的小腹和肩头,那种衣衫褴褛的不适感总算好过了点。

这也是老师教她的。

薇奥拉继续沿着斜坡前进,在积雪和枯树林中寻找落脚点,一条条死去的粗糙树枝抽打在身上,毛皮的覆盖则多少让她好受了点。

树林在灰色的浓雾中逐渐后退,就像是远去的记忆。许久后,薇奥拉终于爬出这片树林,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道蜿蜒陡峭的小径,小径旁是深不可测的绝壁。山峰和深谷在夜风中呈现出朦胧的灰色,色彩单调而阴郁,显得更加可怕。风吹打着脸,如冰凌扎在脸上,又疼又凉,让人很难睁开眼睛。

薇奥拉四处望了望,在远方的悬崖边上:一簇簇矮小的歪歪扭扭的灌木丛上挂着某种奇异的花卉。那是苏西称作‘鬼灵月季’的花:野生的鬼灵月季花色像是幽灵,呈现出美丽的半透明,在月下会透出瑰丽的荧光,除此之外,还会使人闻到一股淡淡的腐朽气味,像是雨林中潮湿的树桩气味。

薇奥拉小心翼翼地摘下这些材料。几百年前,这种植物随阿拉桑王国一同灭绝,如今已经很难寻见了。

“kiovaniani——vfaisofantasta,ascacatarankas,adazuospedale.......”

这是一种她没听过的语言,她听到靴子踩断树枝。薇奥拉低声念诵几句咒文,接着转身。

薇奥拉眯起眼睛,低着头,用手捏着狼首的帽檐,透过寒风望过去。浓雾让她只能看清对方的黑色轮廓。在这死气沉沉的荒凉的山中小径上,那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蓬乱的银白色长发被风吹得飘向身后,呼呼作响,仿佛是野兽在低吼。她戴着刻有雄师冠饰的皮帽,帽檐下的眼睛里,毫无表情的面孔上,露出冷漠且残酷的意志和思想,——那张脸的表情是如此可怕,以至于使薇奥拉联想起屠杀邪教徒的裁判官。

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响起,用她故乡卡恩的语言: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卡恩的小鬼。”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她说不出话了。

一把剑,一把比她想象中要锋利得多的剑,架在她后颈上。薇奥拉浑身僵硬。她从寒冷的金属中嗅到死亡的味道。

那剑是悬浮在空中的。

对方继续慢条斯理地踱步,似乎这只是件极不起眼的小事。“这座山得到一个期望胜利者给予的名字——vinci-vincere——意为‘战胜’。”她回答说,“然而现实却通常赐予我们失败——那是人,像是在泥泞中挣扎的溺亡者一样,即便在书籍里刻下不朽的名字,被铭记的也只是悲惨的死亡。我向来以为,人为之赞叹的总会是光荣,——光荣永远属于荣光者所诞生的故乡,而非是夭折的愿望,你认为呢?”

她伸手拂过那些半透明的月季,看了看脚下的山涧和迷雾,重复道,“光荣永远属于荣光者所诞生的故乡。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卡恩人,——抱着这些花碎掉,或是拥抱一个体面的死亡,你觉得那个比较好呢?”

“你是......阿拉桑的......遗民?”

“恰如其分的推测,”陌生人说着看向她,薇奥拉看到她血红色的瞳孔在银发间闪光,“你叫什么?”

“薇奥拉·贝特拉菲奥。”薇奥拉答道。

沉默。薇奥拉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瞬间的迷惑,然后是越发残酷的微笑。

“你的确有着这种特征。”那人轻轻侧过脸,又一把剑朝薇奥拉飞速刺过来。剑刃切开狂风和迷雾,骤然停止,紧贴在她稚嫩的咽喉上。“是的,”她感叹道,“是的......看得出来,卡恩人,你不是在嘲弄我,你们的风俗即是继承丈夫的姓氏。我们通常称此为‘souk’——用你们的话说就是——‘野蛮而粗陋的风俗’。”

陌生人敲了个响指,剑刃划过,切开皮肤,一丝滚烫的血打薇奥拉的咽喉流下来。“是的!”她用咏叹调感叹道,“这个味道——如美酒般甘甜,使人怀念无比。”

薇奥拉感到生涩的、冷冰冰的刺痛。

“而你也同样使人充满兴趣。”

那陌生的女人停在她身边,庄重从容地褪去厚重的皮手套,拿白皙的食指和拇指抬起她的下颌,仔细端详。风卷起她银白色的长发,她低下头。薇奥拉发现她的眼睛不像是人类,红得有如铁锈,却又透着夜幕下的大海般冰冷的深蓝色。

“可话说回来,”她阴郁地微笑着说,“即使如此,代价也难以避免。想必有件事你会明白——为你的生命做出的决定的人——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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