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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跪膝礼
“别在意这个,”萨塞尔从她腰侧收回右手,“那只是刚才推你醒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拿开。你知道的,——我向来都很诚实。”
贞德摇了摇头,略皱眉头,盯住他一眨不眨的眼睛——目光严厉,而又颇具威严,和她平时的表情没什么差别。
“看在你来的还算快的份上......”她啧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双手在头顶上交叉着白皙细长的手指从床头坐起来,懒洋洋的把一只白皙的脚丫搭在床的末端,还有一只抵在黑巫师腰上。
“——我就不计较这些小事了。”贞德接着说。
“老实的说,还是耽搁了很多时间。”萨塞尔告诉她,“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说来听听。”
“首先......”萨塞尔张望了一会儿四周,把灵魂触须接驳到她身上,“我是恶魔派黑巫师的事情被修女发现了。”
“你是白痴吗!?”
“干什么!?你别踹我!”
贞德面无表情的从他下巴上收回脚,顺路架在他腿上。
“继续,理由呢?”
萨塞尔咕哝了一声,然后耐心为贞德解释了恶魔附体体质的机理和表现,以及卡莲本人对恶魔学和黑巫师的认知。
解说期间,贞德情绪很不好,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不爽的表情。
“......你接下该不会告诉我,——我已经受到教会的通缉,需要像你一样亡命天涯?”贞德用‘你敢真这么说我就一剑砍死你’的目光瞪过去。
萨塞尔耸耸肩。
“我已经把她控制住了,不过情况有点复杂,也许等你和她交流过之后......你会理解那个修女到底有多奇怪。”他这么告诉贞德说。
“哦,那就无所谓了,或者说反倒更好,我本来就不想接受这种狗屁调查。”贞德对审判者的决定发表了粗俗的污蔑,她在这事上表现出了毫不在意的态度,“遮遮掩掩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通过物理方式直接了当的击溃敌人才是最简单可靠的手段。”
萨塞尔对此嗤之以鼻,“想必你靠这个理念冤死了不少无辜者,”他顿了一下,用嘲讽的语气说,“你的良......”
“我的良心!?我手下从来没有无辜者!”贞德腰肢一扭,右手撑住床铺,以匪夷所思的发力姿势一脚踹到他脸上。她听到萨塞尔发出一声痛呼,才继续说,“你去问我领导过的部队吧,去问曾被凯尔特人征服的城市吧,去问问我挂满罗思顿大道的投降派贵族吧!想必他们吊死在树梢的尸体能告诉你他们到底是不是无辜者!”
“......是是是,你最无辜。”他捂着鼻子闷声说,感觉脑袋嗡嗡做响。
“呸,咱们等着瞧,总有一天你会跟着我回法兰西。”
“好好好,你拯救的整个世界,还有你心爱的法兰西,一定会人人欢呼着‘圣女万岁’夹道相迎!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和全身瘫痪的老年痴呆,——都会站起来欢迎你的回归!即使再过一百年,——你心爱的法兰西都会给你夹道相迎!”
贞德对此报以冷笑,目光冷的像是冰块。
“我不指望这种事情,萨塞尔。正义的伙伴被人遗忘不需要十年,短短三四年就够了,”贞德把另一只脚也搭在他腿上,“我也不是正义的伙伴,我只是个散播暴力和恐惧的裁判官,就像大海一样潮涨潮落。在潮落的时候,人们看见我给予的拯救,但这根本不可能被记住多久,而在潮涨的时候,人们会看见我给予的恐惧,看见我波浪滔天,这才是会被铭记到永远的东西。”
“还有你的泡沫。”萨塞尔不动声色的嘲讽她。
“是我的风暴!”贞德从手里抄起一根光枪。
这女人想干什么!?
萨塞尔霍的站起来甩掉贞德两只脚,并马上两步跳开:“你冷静一点!”
贞德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下愤怒。她散掉手里的法术,穿好袜子,也跟着站在地上。
“除了刚才的事情以外,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贞德两三下蹬上靴子问他。
贞德说这话时,萨塞尔往门口退了两步,他准备出去。听到她的问题后,萨塞尔稍稍回忆了片刻,便用恶意的口吻告诉贞德:
“先别说这个,要不要先来个久别的拥抱?作为一介上司——对你走了这么长的路来捞你的手下——表示安慰?”
在他的目光下,贞德敛去了表情,用使人发毛的眼神皱眉打量了萨塞尔一会。
“我看的出来你还是在和以前一样开玩笑......不过也罢。”
她在萨塞尔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扫视了一圈,然后说,“拿到我的剑了吗?”
萨塞尔把那柄黑精灵守卫从监牢仓库里拿出的黑色长剑递了过去。
“像骑士那样在我面前实行跪膝礼,”贞德说,“右腿触地,左腿弯起......”
“我脑子进水了才会在你面前下跪。”
贞德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哎呦!”
“姿势不错,虽然有点微妙的区别,但是也不算很大,”她用平淡的语气评价,注视着跪倒在她眼前的黑巫师,把长剑的末端搭在他肩膀上,“你不是要久别的拥抱吗?这个高度刚刚好。”
他没说话,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在阵痛过去之后,他发现自己确实和贞德所说一样行了跪膝礼。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抱白不抱——怀着这样的想法,萨塞尔伸手环住贞德的腰肢。
贞德注视着黑巫师双手抱住她的腰,把它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她的眼睛闪烁着胜利的光辉。她平静地低下头,另一只手落在他头顶,用压低的声音说:“给我记住了,萨塞尔,你这个没有信仰的混账,虽然你个子高我一个脑袋,但我地位永远都比你高。你要是敢在我背后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主也许会饶恕你,但我绝对不会饶恕你。”
萨塞尔不适地咳嗽了两声,“你手压的太用力了。”
“是的,我是压的很用力。”
贞德点点头,然后继续说,“这是为了简单易懂地你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我的骑士,或者说——我受诅咒的骑士。你既没有力量勇敢的行善,也没有力量独断的作恶。你心中的东西既不是白昼,却也不是黑夜,既不是生,也不是死。你的心灵既在这里,却又在那里,你驶离了一个岸边,却又没有靠拢另一个岸边。你信仰也罢,不信仰也罢,却又总是在摇摆不定,永远都在变化,你连接的上我主的光明迷道,却又无法深入,你想要做某件事,却又总是办不到,因为你没有一个真切的理想。你很聪明,你也有力量,但你却软弱无力,你只懂得逃避、只懂得在不危害到自己的情况下偶尔行善、只懂得在弱小者身上宣泄愤怒,所以——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萨塞尔很费劲的把紧贴她小腹的头抬起来,仿佛是脑袋生了锈。这段话来的有些突然,或者又不算很突然,他想反驳,不过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以为我为何要容忍你,你以为我为何没有带你一起下底层迷道?”贞德继续说,并低着头,和他抬起的目光相互对视,“你以为我是一个为了所谓的契约就会苟且偷生容忍与行恶者同行的人吗?你以为我是一个只会和你拌嘴和你吵架的白痴女孩吗?你以为我还和十多年前一样是一个天真烂漫的村姑吗?”
她的双眼闪耀着可怕的火光,可是她说话的语气却更加压抑而平静,表现出令人惊惧的沉重感,“不,过去我不懂,但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我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人。那孩子尚且在我们身边时,我不想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但现在没关系。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懂怜悯,我也不懂如何引导一个人向善,这太复杂了,我只是一个为人们带去恐惧的裁判官。如果你问我我知道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你还有得救,所以我会一直盯着你。可假若你真的倒向了另一边,那样,我会违背我对主的诺言,我会承担我因你犯下的罪孽,我会主动烧尽我的灵魂,我会赐予你永恒的毁灭。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贞德抬起胳膊,拍了拍他的头顶,“现在,站起来,告诉我剩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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